《死是死道友》BY:氓 死是死道友,不是死贫道。 这句话在江湖 上很有名,大大的有名,因为它是有一个很有名的人说出来的,而这个人也不遗余力地让这句话成为了一句金玉良言。 他叫青阳子。 没错,青阳子是个道士,看他的名字就应该知道,更何况人家都说是贫道了嘛。 但是你就算问遍全天下的道观,也找不到他的名字。 没有人知道青阳子这个道士是在哪儿出家的,师承又是何处。 只知道从青阳子在江湖上行走的那一天起,他就是一个道士了。 许多侠少第一次听到这句名言的时候,都不禁怒从胆边生,直骂青阳子是个自私小人,说要为江湖出去这个祸害。 而事实,恰恰相反。 青阳子不但不是一个小人,相反却是一个大侠,一个江湖上人人称颂不世出的大侠。 所以这时旁边若有个稍懂些人情世故的前辈在,自然会赶紧把他拦下来。 然后语重心长得跟他说,“千万不要妄动。关于这句名言,江湖上有个注释版:宁做青阳子的敌人,别做青阳子的朋友!” “为什么?”侠少迷惘了。 前辈免不了摸摸自己的胡子,“如果你是青阳子的敌人,那么他会堂堂正正的和你交手,查明你做恶的原因,想尽办法让你改过自新,除非逼不得以他是绝对不会杀了你的。就算他逼不得以杀了你,那你也绝对可以死的瞑目。因为不管是你家八十岁的老母,还是三岁的孩子,他都会帮你安置的妥妥当当。若孩子想学武报仇,绝世秘籍他会亲手送上,若孩子想从文,青阳子保证帮他拜的鸿学大儒为师。总之肯定比你自己养得好!” 前辈停了一停,抿了口茶。 侠少已经听得入迷了,“那为什么不要做他的朋友呢?” “哎,做他的朋友啊,那你可得小心了。坑蒙拐骗,他是无所顾忌。你有财,他骗钱;你有权,他借势,你武功好,打架的时候肯定把你往前推,总之你绝对会被他榨得一干二净,连渣都剩不下来!” “哇……”侠少的嘴张地连蚊子都飞得进去,“那做他的朋友岂不是很惨。” “可不是吗?否则怎么叫死是死道友,不是死贫道呢。不过幸好能被青阳子当作朋友的人这天下倒还真不多。”前辈感叹道。 就算死也不要当青阳子的朋友,侠少幼小的心灵被刻下了一道深刻的滑痕,那实在是太可怜了。 如果说青阳子的朋友是可怜人,那么全天下最可怜的人一定要算是苏哓魂,苏大庄主了。 因为他恰巧有财有势身怀绝技,同时还是青阳子的朋友…… 江湖上最有钱的地方莫过于红叶山庄,它一手统驭了江南绝大多数的织坊,钱庄,酒楼等等最赚钱的产业。 江湖上最有权的地方自然也莫过于红叶山庄,谁叫这地方一口气出了两个兵部尚书,加一个礼部尚书。 而江湖人提到红叶山庄的时候,通常不名而以天下第一庄代之。 这是红叶山庄的上上代庄主率中原武林人士打退西域魔教进犯之后少林武当长门联手送到红叶山庄的匾额。 所以身为红叶山庄的庄主,苏哓魂的人生是在该说是一帆风顺,毫无瑕疵,除了……他认识了一个叫青阳子的朋友。 这是他所有不幸的开端。 一匹白马飞驰而来,在即将进庄之前,马上的人漂亮地纵身跃下。 拱手一揖,口宣道号之后,“请问苏庄主在吗?” 管事的早已认识眼前这人,自是不敢怠慢。 “道长请,庄主正在秋叶别树恭候大驾。” “多谢。” 青阳子熟门熟路的穿过内含逆转奇门八卦阵的九曲回廊,来到红叶山庄的后山。 总是这个地方他已经来过了很多次,每次看到这巍峨的青山,他依旧忍不住想说:“真是浪费嗄……” 一阵悠扬琴声传来,青阳子抬起头,就看到那个奢侈地天怒人怨的好友正坐在半山腰抚琴。 原本就是万年温玉砌起的八角亭,冬暖夏凉,旁边还摆上一盆烧得通红的炭火,间或爆出别啵两声。 琴声嘎然而止。 “说吧,又有什么事?”男人头也懒得抬。 “耶,贫道就不能是单纯来看看久未见面的道友你吗?” “噢?”苏哓魂抬起头,“难得青阳子你今天居然有此雅兴,来人,摆宴,我们不醉不归!” 不知道从哪里转出四个侍女,躬身答应。 “免了免了,苏庄主,若你愿意,这菜不如让贫道带走吧。”青阳子一甩拂尘。 “许久不见,你的一毛不拔居然已经进化到了这般田地?”苏哓魂有些错愕。 “非也。如今淮河决堤,数万百姓流离失所,这桌菜若送去淮河两岸,不知可救得多少性命。” 叹了口气,“你还是直说吧,要什么?” “不愧是道友,果然爽利。10万两白银,当可救得此灾。”青阳子一脸善莫大哉的表情。 “青阳子,我说你有点分寸好不好?”苏哓魂拍桌,“你当我红叶山庄是钱庄嗄?” “红叶山庄本来不就是钱庄吗?”青阳子很疑惑地问道。 苏哓魂怒急反笑,“好,就算我们是钱庄,你要钱也该把银票拿来吧。” “道友你怎么可以这么斤斤计较呢?就人命于水火之中不是我们武林正道的责任吗?更何况像你着红叶山庄子建庄以来,杀人无算,我这也是在为道友你积功德啊!” 青阳子痛心疾首地说。 “不劳你费心。你是要坐下来陪我吃饭还是走人?” “哎,既然你不肯帮忙,贫道只好另外想办法。想到那些只能肯树皮草根的灾民,这饭,贫道是吃不下了。”青阳子叹了口气,转身下山。 看到青阳子青白的脸色和不知什么时候多出来的一叹气就越发明显的眼角的皱纹,苏哓魂出声叫住了他,“等等!” 青阳子脚步不停,“既然苏庄主你为难,贫道也不强求了。改日再与道友共饮。” “我叫你等一下,钱还想不想要啊?” “想要。”青阳子回答得干脆利落。 这家伙,真是半点都没有前辈高人的样子。 “这样吧,我弹一曲,你只要说得出曲名,这钱我就给你,如何?” “请。” 铮铮琴声悠扬响起,苏哓魂十指弹拨琴弦,动作无比优雅。 曲毕,他抬起头,用十分热切的眼光看着青阳子。 青阳子沉吟半响,“贫道实在学识浅薄,比不得道友你六艺皆通。所以……我能不能拿五万就好?” 苏哓魂头一垂,“罢了罢了,你去账房吧。” “多谢道友!”青阳子喜不自胜地拿钱去了。 等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山下,亭边的树后走出一个英挺的男子。 “哈哈哈哈哈,这是第几次了,晓魂?三十七还是三十八?你根本每次都被他骗进的嘛,我就不相信能够和那些鸿学大儒交谈甚欢的青阳子会连一首凤求凰都听不出来,哈哈哈哈哈……” “舒轲非,你给我闭嘴!” 舒轲非摇了摇手,“我说苏大庄主,你对我吼也没用不是?” 他优哉游哉地在苏哓魂对面坐了下来,“啧啧,你差不多也可以放弃了吧?想你上次送了幅鸳鸯戏水给他,这可是苏大庄主你的亲笔之作也,市价至少也要上万两银子吧?青阳子他居然说你不如送他一对活的鸳鸯,至不济还可以烤来吃,真不知道他哪里像个修道之人了!还有上上次,大庄主你亲手奉上一管白玉萧,结果青阳子说他只会吹笛子,不会吹箫,把你给拒了。你说他要真是不解风情也就罢了,偏偏人家明明是借了风情却不领情啊!哈哈哈……” 一抹银光闪过,笑声嘎然而止。 舒轲非以一个极其滑稽的姿势被定在了原地,嘴张地大大的。 “笑够了?”苏哓魂冷然地问道,“我告诉你,我苏哓魂想要的东西,从来就没有得不到的!他青阳子也不会例外,哼!” 铮铮琴韵再次响起,其声可裂金石,直上云霄。 三个时辰之后,就在舒轲非即将运功逼出银针的时候,苏大庄主伸出手,轻轻松松地把针拔了出来。 “吁,”舒轲非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体,不禁抱怨道,“苏大庄主,你下手也未免太狠了一点了吧?” “狠吗?我觉得还好啊,我不都已经认了,谁叫我误交损友了呢……”苏哓魂轻叹一声。 “喂喂喂,苏大庄主,你这么说可就有失公平了不是?若纯善如我都算是损友的话,那青阳子他算什么?” 舒轲非愤愤不平的抗议道。 “青阳子他啊……”苏哓魂一咏三叹,“他是我命里的劫数!” “好了,我们也该下山了,去看看山庄里现在是什么情况。”他语气里的哀怜之意十分明显。 结果是苏哓魂和舒轲非刚刚走进山庄,管家就老泪纵横地扑了上来,“庄主大人,青阳子道长他……” “慢慢说,慢慢说,蝗虫又怎么过境了?” 每次青阳子来红叶山庄,都不亚于一次蝗虫过境。 除了他问苏哓魂诈得的银子之外,所有大大小小他认为值钱的物件全部都会打包带走。 也正因为如此,红叶山庄的正厅从摆满前朝字画,古董瓷器变成了现在得出了两把椅子和一张桌子之外什么都没有。 桌子椅子还不是红木的,否则也早就保不住了。 “道长他……”管家把青阳子的“恶行”一件件道来。 话说青阳子下得山来,首先去账房支取了五万两银子,然后慢慢地一路闲逛。 陪在他身边管事满头大汗,巴不得快点把蝗虫大人快点送走。 可惜天不从人愿。 只见青阳子路过花圃,对着那两株洛阳牡丹赞不绝口,“贵庄的牡丹种得真好,你看着重紫,瓣瓣分明。” 管事在一边连连应是。 然后,青阳子话锋一转,“你说如果我带走一株,你们庄主应该不会说什么的吧?” 是不会说什么,顶多说句蝗虫怎么开始吃牡丹了? 管事只敢在心里腹诽两句,面子上也只能含笑点头。 于是只见青阳子撩起道袍,跨进花圃,小心翼翼地把一株牡丹连根挖起,扯下衣服的下摆,把它包包好,抱在怀中。 眼睛却还恋恋不舍的看着另一株牡丹。 “我说管事啊,情样子还有一个不情之请。”他慢悠悠地开口。 “是,道长请说。”管事冷汗津津。 “我看着一株牡丹剩下来也孤零零的,也长不好了,不如让贫道一并带走吧。” 管事还能说什么吗?他只能看着青阳子把另外一株牡丹也挖起来,包好放在怀中。 然后在心里感叹,蝗虫过境,寸土不留果然是每一个红叶山庄的人都必须牢记的箴言啊…… 之后他又以即将天黑,走夜路不便的理由拎走了红叶山庄挂在廊角上的两盏白玉灯笼。 天知道,以青阳子的修为,夜里哪怕是头发丝他都能看得清清楚楚,哪里有什么走夜路不便? 甚至连客厅里还没来得及冲上水的茶杯里的茶叶他也一并搜刮走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管家的脸上是一脸绝望,可是青阳子的罪行他还没有说完。 “庄主啊,道长他,他临走的时候把池塘里那几条洞庭锦鲤也一起捞走了,那可是上次因为被他捞走了之后我们才补买回来的阿,怎么就还是逃不过他的毒手了呢?” 老管家哽咽地哭诉。 原本已经听得满脸黑线的苏哓魂脸色突然舒展开来了,“管家,你说的可是正对庄门的那个池塘里的鱼?” 老管家含泪点头。 “啊,那就不用太难过了,上次他们去买鱼的时候我特地关照了,就让他们去菜场买那种十文钱一条的普通鲤鱼就好,我就知道那家伙是绝对不会放过它们的!” 老管家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庄主果然英明!” 苏哓魂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背,“大家都不容易,都不容易……” 虽然说青阳子每次来红叶山庄都好像蝗虫过境,不过幸好他至多一年也只来一次,留有足够的时间让大大小小的管事们补货。 否则纵使富有如红叶山庄者,也早就被他搬空了。 而如果一年里青阳子出现两次,那就说明天下大乱了,少说也是什么魔教卷土重来这种档次的。 所以,苏哓魂并没有想到自己会这么快就再次看到青阳子。 话说这天晚上,苏大庄主好梦正酣,不期然听到咄咄咄的声音。 他从被子里探出头来,睁开惺忪的睡眼,向外望了一眼。 只看到一张大脸贴在他的窗户上,用拂尘柄敲着窗框。 再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一更天方过。 “进来……”他有气无力的说道。 于是青阳子大大方方的推开窗,跃了进来,站在他的床边。 “真不好意思,这么晚还要来打扰道友你。”话虽这么说,青阳子的脸上可没有半点不好意思的意思。 “唔……”苏哓魂翻了个身,面朝墙壁,把头蒙进被子里。 貌似完全看不懂苏大庄主一点都不包含欢迎意味的举动,青阳子自顾自地说道,“不知道令兄近来可好?听说他连办了科举舞弊以及两省提督徇私两个大案,连皇上都赞他少年有为,想必是前途无量了……” 苏哓魂翻了个身,探出头,“青阳子你大半夜来敲我家窗户就是为了跟我讨论我哥吗?京城XX大街XX号,欢迎你去敲我哥家的窗户把他叫起来跟他讨论,恕不远送!” “耶耶,此言差矣。”青阳子一甩拂尘,“我与令兄素不相识,怎可贸然拜访。” 我怎么记得你第一次找上门的时候我也不认识你的吗?苏哓魂撇了撇嘴。 “不过我的确有事想要拜托令兄,所以能不能麻烦道友你陪我跑一趟京城?” 苏哓魂一掌拍在床上,翻开被子坐了起来,“青、阳、子,你三更半夜擅闯我红叶山庄扰我青梦,居然还好意思要我现在陪你去京城?你不觉得你太过分了一点吗?” “会吗?谁叫你是我道友呢。”青阳子半点都不心虚,反而非常理直气壮地搬出他的金玉良言。 “够了!”苏哓魂简直就要双目喷火了,“青阳子,你快点给我出去!否则……” “否则怎么样?”青阳子双手抱胸,好整以暇地问道。 “否则……本庄主就要叫非礼了!”原本怒气冲冲的声音突地一变,变得低沉而魅惑。 “如果道友你不担心名节受损的话,就敬请自便。贫道是不在乎的。”青阳子不慌不忙。 “名节受损? 哼!”苏哓魂冷哼一声,傲然地说,“怎么可能?这只能说明本庄主的魅力无边远弗,不但男女通吃,连方外之人都无法抵挡!” 房间里一阵静默。 过了许久,青阳子用一种崭新的目光看着苏哓魂。 “道友,数日不见,我发现你的自恋已经上升到一种无人能及的程度了!” “好说好说……”苏哓魂含笑拱手,“来人啊,非……唔,非礼嗄!” 青阳子没想到他真地会喊,一下子猝不及防,虽然用拂尘捂住了他的嘴,可惜那声非礼已经喊了出来。 事实证明,红叶山庄的下人还是相当训练有素的。 片刻之后,管事就带着一群青衣皂帽的小厮点着火把来到苏大庄主的门外。 “庄主?庄主?”他很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听错了,不过那声撕心裂肺的非礼已经足以把栖在庄外槐树上的乌鸦都吵醒,他要想装没听到也很难。 “没,没事,你回去好了……哈啊……”门内传来含含糊糊的声音,伴随着模糊不清的呻吟。 “是。”管事恍然大悟,自己果然来晚了,已经从非礼变成和奸了。 唉,错过一场好戏。 一群人心不甘情不愿地退了回去,临走还要再望两眼。 没想到……庄主的声音……那么…… 嘘…… 门内 听到人声渐去,青阳子这才收回了压在苏哓魂喉咙口的拂尘。 “咳咳……”苏大庄主呛咳两声,脸上的表情却是得意非凡,“你不是说你不在乎的吗?” 青阳子的表情却是似笑非笑,十分之诡异。 “道友,相信我,你一定会为这一声非礼而感到后悔的,到时候可别说又是贫道害你。” “哼,后悔两个字怎么写?” 青阳子摇了摇头,但笑不语。 苏销魂被他笑得有点心里发毛,于是干脆坐起身来,倚在床头。 刚才一番争斗,让他原本就穿得不是很整齐的衣服彻底散落开来。 他勾了勾手指,“你站着不累吗?过来过来。” 青阳子环顾四周,确认房间里除了床之外没有其他可供安坐的地方。 “不用了,贫道不累。”他摆摆手。 “我说青阳子,现在这时辰,你不觉得在床上说话比较合情理吗?”苏大庄主挑了挑眉,把身子向床里面挪了挪,“而且,若是青阳子你愿意再陪我做些什么别的事情,说不定我就答应你去找我哥了哦。” 啧啧,这话怎么听怎么像是恶少爷在调戏美娇娥啊。 话一说完,苏晓魂立刻全身戒备,他可不想被青阳子的拂尘扎上几百个洞,那种死法实在是不符合他的格调。 没想到,青阳子居然真地就这么坐了下来。 “道友此说,甚是有理,贫道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这次轮到苏晓魂愣住了。 缭绕在鼻端的淡淡香气说明他不是又在做梦。 那张脸离他是如此之近,触手可及,温热的气息喷在他的脸上,那双总是藏了太多太多秘密的眼睛睁含着笑意看着他。 “青阳子?” “道友。”是他熟悉的清朗声音。 苏晓魂双手一翻,小弃妻擒拿手七七四十九式招招不停,连番攻出。 青阳子见招拆招,一模一样的招式丝毫不因为后出招而落后半步。 “真的不是什么人易容的吗?”苏晓魂还是一脸疑惑。 “道友……”青阳子被弄得有些哭笑不得了。 “不行不行,我还要再确认一下。”说着,苏晓魂一双贼爪就环上了青阳子的腰,上下其手。 “道友,麻烦你放开贫道!” 苏晓魂脸一抬,摆明了就是我不放你又能拿我怎么样? “那道友你现在可以一边验明正身,一边考虑一下陪贫道走一趟京城的事了吧?” 这边厢,苏大庄主正吃豆腐吃得不亦乐乎,于是非常大度的说,“说说看,你为什么要找我哥?” 青阳子居然也毫不挣扎,由得他去,“令兄前些日子办了员边关大将司徒秋仁,说司徒将军通辽卖国。” “嗯,所以呢?” “司徒将军有一个儿子,从小就被送到武当山上去学艺,这次听说父亲被捕,一怒之下,纠集了一群同道要去劫囚车。” “我记得,你好象不管朝廷上的事的。”苏大庄主抬头。 “原本的确是这样的,但司徒少侠照的那些朋友都是江湖上屈指可数的后起之秀,贫道不忍心看他们与官兵斗的两败俱伤,更何况,据贫道所知,此事的确有所蹊跷。” 青阳子把一只探到他身后的爪子拎了开去。 “那你也该知道,红叶山庄凡是出仕的子弟都与山庄断绝了所有往来。所以,这件事,我恐怕帮不了忙。” 苏晓魂双手一摊。 青阳子翻身坐起,穿上鞋子,“既然这样,贫道就不打扰了,道友,告辞了!” 话音未落,身影已经消失在了窗外。 “慢走不送!”苏大庄主扬声道。 苏晓魂一个人躺在床上,心里确实十分得意。 这次不但吃了青阳子许多豆腐,补偿了前次被他搜刮走的那些牡丹灯笼,还没有沾上麻烦。 真可算是他这么多年和青阳子相交以来最占便宜的一次了。 想着,他正准备躺下来继续梦周公,顺便回味了一下刚才的触感,但觉得身下有什么硬硬的东西卡的难受。 伸手一摸,掏出一本古籍,上书三个大字:洗髓录。 一张纸条飘落下来,熟悉的字迹写着道友,这本秘籍麻烦你帮忙保管一下,暂不要交还少林方丈……拜托你了。 苏晓魂立刻想起近来江湖上传得沸沸扬扬的消息,少林寺洗髓录失窃,少林正倾全寺之力追回这本镇寺之宝,并在江湖上悬赏了十万白银请武林同道帮忙。 没想到居然是这个家伙偷得! 苏晓魂恶狠狠地抬头,哪里还有青阳子的人影。 “青阳子,你个混蛋!” 次日一早,苏晓魂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坐在红叶山庄的大厅里喝茶。 对面坐着慈眉善目的少林方丈,还有形态各异的一干武林人士。 他就知道,苏晓魂狠狠地想,那个家伙不会这么轻易地放过他。 昨天青阳子根本就是带了两个麻烦来,打定主意要丢给他一个,于是跟他七侃八侃关于什么司徒将军的事,然后趁他不备把该死的少林秘籍赛在他被子底下。 弄得他现在没睡醒还要面对一群苍蝇。 “阿弥陀佛!”圆通大师口宣佛号,“苏施主,洗髓录乃我少林寺镇寺之宝,断不可失。以苏施主的修为,想必也已用它不着,恳请施主予以归还。” 苏晓魂手指轻叩桌面,“好说,只要本庄主一旦找到洗髓录,一定亲手送上嵩山少林。” “施主……”圆通大师的面色不太好看,“贫僧追蹑青阳子道长已足足一月,昨晚贫僧亲眼看到道长入你红叶山庄,四更天离去时,身上已经空无一物。贫僧在庄外守了一夜,贵庄并没有其他人出入,想必那本洗髓录是插翅也飞不走的。” 没说出口的是,谁不知道青阳子死是死道友,不是死贫道的至理名言。 东西不在你苏大庄主这里,还会在哪里? 苏晓魂却想到了一些别的事情…… 在庄外守了一夜…… 脑中又浮现出青阳子那张似笑非笑的脸,你一定会为这一声非礼而感到后悔的…… 难怪,难怪这些人刚才看见自己脸色又尴尬又好奇,一幅想问什么又问不出口的模样。 苏晓魂的脸色又青又白,嘴唇瑟瑟抖动,搁在桌子上的手掌一颤,八仙桌瞬间碎成粉末。 “青!阳!子!” 圆通大师不自觉地把凳子向外挪了一挪,他深信如果青阳子现在在的话,碎的一定不会是那张桌子。 看起来这道友也不是人人死得起的,阿弥陀佛。 但只见苏大庄主一掌碎桌之后,立刻恢复了一脸温文尔雅的笑容。 他招了招手,“舒轲非!” 舒轲非从柱子后面转了出来,这时候他半点也看不出和苏晓魂单独在一起时的肆无忌惮,非常恭敬的拱了拱手,“庄主有何吩咐?” “你立刻带十个管事去山庄四处查探一下,看看又少了些什么东西。”苏大庄主刻意加重了又字的口音,显得十分无奈。 “嗄?”舒轲非表现地十分惶恐,“难道青阳子道长又来过了?” “还不快去,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多说的?” “是是,属下知罪!”舒轲非躬身退了出去,临走和苏大庄主对了一个眼神。 不错,演技越来越精湛了。 那是庄主你调教有方…… 目送舒轲非离开大厅,苏晓魂方自转过头来,带着一脸歉意,对圆通大师说:“苏某惭愧,这些日子越发懈怠了,竟不曾察觉昨日有人来访,实在是对不起大师。” 圆通千算万算没算到苏晓魂会给他来这么一招,“苏施主你的意思是,你昨晚并没有与青阳子道长相会?” 苏晓魂点了点头,“是啊,大师你也知道,那家伙每次来我红叶山庄都如入无人之境,通常是拿了他想要的东西就走,根本很少和我这个主人打声招呼,我也没办法啊……” 双手一摊,一脸无奈,完全落实了武林中传言的被欺负压榨的可怜人模样。 “这……”圆通大师虽然不信,却也无话可说。 毕竟他也只是追青阳子追到红叶山庄门口,并没有查证青阳子有没有和苏晓魂碰头。 就算苏晓魂要说青阳子只是在红叶山庄的墙根下睡了一晚他也没有办法。 “圆通大师,那洗髓录是贵寺的镇寺之宝,苏某非常理解大师你的心情,只是实在是爱莫能助。” “阿弥陀佛……”圆通大师念了声佛号,双眉紧皱,眼看东西马上就要追到手了,现在被他们这么打了一个太极,眼看就要死无对证,他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甘心的。 苏晓魂笑了一笑,非常通情达理地说道,“若大师是在信不过苏某的话,欢迎在红叶山庄四处转转,亲自勘查。” 圆通大师咬牙,红叶山庄历经三次扩建,目前早已占地千亩还不算那座落叶山,这要找到什么时候去? 正因为知道如果苏晓魂不配合,他们根本不可能在诺大的红叶山庄中找到一本秘籍,所以圆通才一上来就用话挤兑住苏晓魂,希望能够做是秘籍在他手里的事实。 没想到苏晓魂给他来了个死不认账,现在还大大方方地摆出了随便你搜的样子,若是再紧逼下去,倒显得自己不讲道理了。 “这……还是免了。” “想必大师俗务繁忙,不比我们这些闲人,那苏某就不留了。”苏晓魂给了圆通一个非常漂亮的台阶。 “那贫僧就告辞了!”圆通也正准备顺阶而下,没想到跟他前来的一群人中有一个非常不识时务的家伙喊了一句,“苏庄主,既然昨晚你没有碰到青阳子的话那又是与谁共享鸳梦了呢?” 立时,大厅里死一般的安静。 所有人的头都低的低低的,好像大厅里的白色地面上开出花了一样。 “没想到诸位武林通道对于苏某的私生活如此挂心,苏某实在是受宠若惊啊……”苏晓魂凉凉一笑,一片黑压压的脑袋低得更低了。 随即,他话锋一转,“不过我说贾镖头,”躲在人群之后自认为没有被苏晓魂发现就算发现了也不会被认识的青城镖局镖头浑身一颤。 “令夫人近来好像和贵镖局总镖头相处甚欢,若苏某再为贾镖头介绍几个红颜知己,不知道贾镖头的身体是不是消受得了?” 贾镖头脸色涨地通红,苏晓魂一语不但挑明了他老婆出墙的事实,甚至还把原因隐隐的归结到他的能力问题上,这可大大损了他身为男人的面子。 更何况这次同来的还有不少是认识的朋友,这叫他以后拿什么面目去行走江湖? 不等贾镖头暗暗痛悔自己的一时鲁莽,苏晓魂这厢已经开口送客。 “圆通大师您走好,若下次拜访苏某必将烹茶以待。只是红叶山庄虽非什么金贵之地,却也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可以进来的。” 苏晓魂挑了挑眉,“来人,送客!” 等到圆通大师一行人灰溜溜地离开山庄之后,舒轲非笑嘻嘻地走进大厅中来。 “庄主……” 苏晓魂瞪了他一眼,“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不过我劝你最好什么都别说!” 舒轲非走到他跟前,从圆通大师作的那张凳子下面翻出一个布包,“放心,苏大庄主。我想说的是青阳子他干吗偷这本破书呢?” 若是让圆通知道洗髓录一直安安稳稳的呆在他屁股底下,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他的庄主大人实在是把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奉行地淋漓尽致。 “我怎么知道那家伙在想什么?”苏晓魂冷哼,“这本东西我十岁的时候就能够倒背如流了,也没发现有什么了不起的法门!” 话说他八岁第一次被老爸踢出门就是要把少林寺藏经阁里的全部经书背完才能回家,想来真是悲惨的童年嗄…… “不过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情。”舒轲非沉吟道。 “嗯?”苏晓魂很清楚自家这位下属的能耐,武林中大大小小的事情没有能逃过他的耳目的,简直是比百晓生还要百晓生。 “就在洗髓录被盗的大概十多天前,武林中曾有传言说这本书里其实蕴藏着绝世武功,只是还没流传开书就被青阳子给偷了!” “噢,洗髓录本身不就是一本武功秘籍了吗?” “但是它的作用不过是伐毛洗髓,扩充经脉的容量,而且见效极缓,传言中说藏在其中的是一套绝世剑法,一旦施展开来无人能破。”舒轲非回忆道。 “开玩笑,只要有招就能破,哪怕无招我也一样能破!”苏晓魂傲然地说,“再说了,这本书我也翻过百八十遍,怎么没看出有什么绝世剑法?” “嗯,传言中说的是有缘人方可见之!” “聪明!”苏晓魂抚掌大笑。 “你是说?” “我是说传出这个传言的人实在聪明,完全掌握了人的弱点,这么一说,就算拿到书的人看不到也绝不会怀疑是自己受骗,只会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缘!” 舒轲非一惊,“我倒没有想到这一点,这么一来幸好在传言传开之前青阳子就把书给偷了,否则说不得又是一场武林劫难!” “幸好?那家伙根本就是算好的!”苏晓魂恨恨地说,“他信不过少林寺的能力,也怕给少林寺惹麻烦索性就把书偷出来丢我这里。你当我是什么,麻烦收容所吗?” 最后一句,苏大庄主几乎是要用吼得了! 看起来的确好像就是这样耶,舒轲非默然。 “那说起来,不知道青阳子道长现在在哪里呢?”舒轲非挑了一个貌似不是很危险的话题。 “他,哼,自然是和司徒家那小子凑一块儿呢!”苏晓魂撇了撇嘴。 “噢,是因为司徒将军的事情吗?据说是刑部派人去边关审的案,现在正要押解回京处斩呢。不知道司徒公子他们打算如何?” “管他们想做什么,都和我无关。”苏晓魂挥了挥手,“总之我已经接下了一个麻烦,那家伙休想把另一个也丢给我!” “不过说起来,对朝廷钦命要犯下手,不管怎么样都不是件简单的事情吧。” “你放心!”苏晓魂微微一笑,“如果青阳子手里有一个麻烦,他一定会把它丢给我;如果青阳子手里有两个麻烦,而且不能全部丢给我的话,他一定会捡比较麻烦的那一个给我。所以,你尽管放心!估计他也不过是阻止那些头脑发热的小家伙们别做傻事就是了。” “不过,舒轲非,你吃我得用我的,什么时候开始关心起那个家伙做什么?”苏大庄主路出白森森的一排牙齿。 “啊,属下告退,属下这就去山庄里做些布置,想必这本洗髓录会招来很多苍蝇的。”舒轲非急急退下。 “等等。”苏晓魂喊住了他。 舒轲非偷偷抹了抹汗,苏大庄主不会真为了他一时没想开胳膊肘向外拐治他的罪吧? “庄主请吩咐!” “干什么啊,有出息点好不好?好像我要吃了你样的。”苏晓魂敲了敲他的脑袋,“你去给我把那本洗髓录放水里浸浸,火上烤烤,在倒点醋啊盐啊的什么上去。” “苏大庄主你不会是打算把它吃了,一了百了吧?嗯,这也不失为一个好主意啦……”舒轲非沉吟。 “去你的,本庄主不过是对那个传言有点兴趣罢了。”苏晓魂扫了那本书一样。 “不会吧,这种没边没际的消息你也相信啊?”舒轲非大惊失色。 “有好奇心的人呢,才不容易老啊。” “不过庄主,我看这本书已经这么破旧了,你还要折腾它,到最后估计会四无全尸的耶,到时候我们拿什么赔给少林寺?” “怕什么?大不了本庄主到时候默一本给他们咯,保证纸张雪白,墨色黝黑,不比这黄腊腊的破本子好?你还罗嗦什么,快点去呀!”苏晓魂有些不耐烦了。 “是。” 话说这之后十几天,红叶山庄迎来了相对而言较为平静的一段日子。 那些时不时挂在他们墙上或者跌到鲤鱼池里的人型垃圾比起青阳子而言,破坏力实在是太微不足道了。 所以苏晓魂乐得悠闲地坐在大厅里泡着茶观赏着各路豪杰送上门来的杂耍表演。 虽然圆通大师没有能够把洗髓录要回去,但是跟他同来的那些武林人士却纷纷把洗髓录在红叶山庄的消息告诉了自己的亲朋好友。 结果一传十,十传百,就传成了众人皆知的秘密。 而且是越穿越言之凿凿,好像他们亲眼看到青阳子把书交到苏大庄主手上一样。 “啊啊,我原来怎么没发现唐门的人除了暗器功夫好,韧带也那么开呢?”苏晓魂看着一个呈一字开跨坐在山庄院墙上的唐门子弟。 “噗哧,他把我们家池塘当黄河了不成。”一个猛子扎进鲤鱼池的排帮帮徒逗地他心情大好。 哎,果然只要少了那个一天到晚找他麻烦的青阳子,他的人生还是彩色的啊。 “这个好,这个有希望!”苏晓魂眼见地看到一个越过了三道关卡正式冲入山庄回廊的貌似武当二代弟子。 却只见他刚刚踏上回廊就缓缓晕倒在地。 “笨啊,闻到不对也不知道赶快闭气,果然是那些木鱼脑袋的道士教出来的好徒弟!” 接下来又换一波新人,感觉这倒下去和冒出来的速度就跟割韭菜似的,割了一茬又长一茬。 真是人生在世,无处不可取乐啊。 就不知道如果这些倒霉蛋知道被他们用来当作过墙梯的那棵大槐树上晾着的那些破纸就是被他们拆成了一张张的洗髓录,会作何感想呢? 啊,还被个愣头青碰掉了两张,回头叫人去捡回来吧。 苏晓魂摸了摸下巴,希望……能晾干吧,毕竟也好几万字呢,默起来太累。 “庄主庄主!”舒轲非从后院跑了过来。 “来来,过来一起看杂技!”苏晓魂心情非常好的让他在自己对面坐下,推过去一杯茶。 舒轲非抿了口茶,“庄主,我有两个消息,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一个?” “好消息!”苏晓魂毫不犹豫。 “好消息就是青阳子道长最起码有一年不会再来拜访了!” “那坏消息呢?”苏晓魂咬了一口豌豆黄,决定要把坏消息一并听完再决定要不要摆宴庆祝。 “坏消息是……青阳子道长他目前正在幽州大牢。”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苏晓魂放声大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他伸出手,拍了拍舒轲非的肩膀,“我说阿非啊,今天我心情已经很好了,你不用再编这种消息来逗我开心。” 舒轲非半句话不说,拿出一张海捕文书,摊在桌上。 苏晓魂扫了一眼,“日前有一伙流寇欲打劫朝廷钦犯,幸李侍卫大智大勇,与他们周旋半日,最后将以匪盗青阳子为首的一并贼人擒获。然主犯司徒苍及一名贼子侥幸脱逃,形貌如下。若由提供行踪者,赏银一千。” 下面盖着鲜红的知府大章。 苏晓魂一口茶喷了出来,“匪盗,哇哈哈哈哈,青阳子你居然也有这么一天,真是太好笑了,哈哈哈哈哈……” “庄主,那你打算?” “管我什么事,依青阳子的本事,居然会被那群饭桶官兵抓到,想必是为了掩护那个不长脑子的司徒大少爷吧,既然他那么想做好人,就让司徒大少爷去救他啊!本庄主才没兴趣再揽一个麻烦上身!”苏晓魂轻笑,继续喝茶看戏。 舒轲非不声不响地退了下去,来到马厩,吩咐马夫说,“庄主马上要出门,快点把他的马备好。” “可是庄主他没说啊?”马夫有些莫名。 “放心,他马上就会说了!” 幽州大牢 “道长,你真的一点都不担心吗?劫囚可是死罪啊。”与司徒苍素来交好的青城派大弟子莫阳开始有些后悔自己的头脑一是发热了。 虽说是提头走江湖,但没人会想死在官府的铡刀之下啊…… “唔,这个嘛,我还没想过。”青阳子用拂尘柄在地面上画了个九宫格,招呼洛阳温家的温暖过来陪他玩。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失血过多的关系,青阳子原本就显得有些过于白皙的面庞更加的苍白了。 而血还在从他腰腹间的伤口一滴滴滴下。 “道长,你的伤口不要包扎一下吗?这里阴冷潮湿,恐怕会化脓哎。”温暖忍不住开口提醒。 “无妨。你专心点哦,否则我就要赢了。” “道长,我看你这么成竹在胸,莫非……”莫阳用被镣铐铐住的四肢艰难地爬过了过来。 大牢里所有的人眼中都燃起一丝希望,很显然他们都想到了那个传说中的道友,红叶山庄的苏大庄主,同时也想到了他与朝廷之间牵丝盘藤的关系。 “唔,莫非什么?”青阳子抓了抓头,用很疑惑的目光回望那些希望的目光。 突然,阴沉昏暗的大牢里仿佛亮起了数十盏宫灯一般,一个华丽丽的身影缓步走了下来。 一直走到栅栏边,苏大庄主一只手抓住铁杆,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坐在地上的青阳子,露出一个十分捉狭的笑容,“好友,数日不见,别来无恙否?” 青阳子抬起头,很迷惘的眼神,“尚可,劳道友你操烦了。只是,道友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此言一出,先别说苏大庄主的反应如何,就算是与他同陷牢狱的几名侠少都免不了目瞪口呆。 青阳子这算是根本没想到苏晓魂会来呢还是不想苏晓魂来呢? 无论是哪一种,都很令人莫名嗄…… 不过苏大庄主应变非常有速度,“我不过是听说好友你近来居然恋上了大牢这阴冷不见天日的所在,实在是大吃一惊,于是过来看个究竟。不知道好友你精通易理八卦,可曾算到自己有今日的牢狱之灾否?” 怎么看他脸上的那个笑容都是不折不扣的幸灾乐祸啊。 “若道友你对奇门八卦八卦之术有兴趣,贫道很乐意为道友你传道授业解惑。”青阳子避重就轻,太极纯熟。 “好说好说,只是我不知好友你原来如此见不得阳光,若早知道,定必不与好友在秋叶辞树相约,或可换在红叶山庄的地窖也未尝不可,之前真是辛苦好友你了。”苏晓魂一脸恍然大悟,后悔不及。 “无妨,贫道自是比不得道友你对于光明的执著追求,”青阳子一面说,一面若有所思的扫了苏大庄主全身上下闪闪发亮的行头一眼,“就算没有光明,也要自己创造光明!” 地板上或躺或卧的几位侠少非常给苏大庄主面子,纷纷捂住了嘴巴。 苏晓魂脸色不变,“看起来好友你在此处如鱼得水,连幽默感也有所提升,重见天日想必也并非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那么苏某告辞了。” 说完,举步向外。 立时,青阳子就被各式各样的目光给扎穿了,有期待的,有焦虑的,也有埋怨不解的。 也亏的是青阳子,只见他安稳如山,丝毫不为所动,低低说了一声,“道友……” 苏晓魂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眼中是不可错辨的得意,“怎讲?” “贫道不便远送,还望道友自行珍重。想这两日红叶山庄必定高朋满座,宾客临门,青阳子不能恰逢其会,实在遗憾!” 这次苏大庄主是真的有些咬牙切齿,虽说白天看看那些家伙的笨手笨脚还可以全党是人生调剂,可三更半夜还有人不断爬你家墙,摔你家池塘,那可就是噪音污染扰人青梦了。 再加上少林寺那群人大概一直‘光明正大”久了,再加上练的都是刚猛的外家功夫,连做贼都不知道轻手轻脚,害的红叶山庄的外墙数天之内翻修了无数次,又是一笔庞大的开销。 而这一切,都是青阳子给他带来的麻烦! “的确,近来红叶山庄好戏连台,只可惜好友你既然爱上了在大牢里和人玩九宫格的日子,我也只能尊重你的兴趣。且等红叶山庄下戏,我再来与好友一叙!但不知天朝律法劫囚者该作何发落,希望到时候我还可以与好友你对饮秋风辞树,而非洒酒祭祀。” 看了眼地上的九宫格,以及一边有些不知所措的温暖,苏晓魂冷哼一声甩手走人。 随着那道华丽丽的身影的消失,大牢中又恢复了阴暗无光。 青阳子遮挡住腹部的拂尘已经被染的血红。 “道长你……” 大都是第一次见到苏晓魂和青阳子如此交谈的侠少们,都开始觉得武林传言不可尽信。 “咳咳,”青阳子轻咳两声,“我没事!” 在前日的劫囚中,为了掩护心急救父的司徒苍,青阳子被大内侍卫连砍两刀,虽然都没有伤到要害,但一直这么持续出血,谁都知道后果为何…… 那青阳子为什么还要在苏晓魂面前掩饰呢? 这是所有人的疑问,却又没有人敢问。 于是放任难耐的沉默在在大牢里蔓延开来。 吱哑哑,大牢的门又被推开了。 这次进来的是皂衣的官差,“刑部特派钦差来提审劫囚一案,主犯青阳子,你先跟我出去。” 一惊,这么快,而且居然不是幽州知府先审,而是京里直接来人。 看起来,此案的确关联重大,再想想至今还不见踪影的司徒苍,原本天不怕地不怕的侠少们心里都泛起了嘀咕。 “别怕,”青阳子露出一个温煦的笑容,好像冬日的暖阳,“且让贫道先去探探风声。” 虽然只有一句话,却奇迹似的安抚了大家躁动的情绪。 “道长,你要小心啊!”温暖不是很放心的说道。 青阳子摆了摆手,站起身。 “还请官爷带路!” 走过一段不短的路途,青阳子被带到了公堂之上。 抬起头,坐在桌案后面带微笑的男人除了苏晓魂还有谁? 忍不住心下叹息,就知道他不会那么轻易走人的。 “大胆青阳子,见了钦差大人还不下跪?”左右的差役威言恐吓。 坐在公堂之上的男人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似乎正等着看好戏。 青阳子傲然昂头,看进苏晓魂的眼中。 我从来不知道道友你也会仗势欺人? 对你,我从来就是特别的…… 呵,还真是让人受宠若惊的特别啊。 好说好说。 “呔,蔑视官威,罪加一等。”站在一边的幽州知府忍不住要擦汗了。 对待这个传说中的刑部钦差,他的确是十分畏惧的。 听说他拿着皇上的御赐金牌行走天下,又是当今炙手可热的刑部尚书的嫡系门生,有权先斩后奏…… 一旁的差役赶紧拿着水火杀威棒走了过来,朝着青阳子的双膝就是重重一击,青阳子不防之下,但觉骨痛若断,直直地跪了下来。 又牵动了腹部的旧伤,一口鲜血立时涌出。 “住手!”原本冷眼旁观的苏晓魂心神一震,急急喝止咳还想继续再打的衙役。 “是。”衙役们带着一脸谄媚的笑容退到两旁。 看到地上的鲜血,苏晓魂再无心演戏,草草盘问了两句,转身对幽州知府说道,“此事事关重大,本官需将他提回大理寺三堂会审,审出其幕后真正的主事之人。” “这……” “莫非知府大人你有什么意见?”苏晓魂双眉一蹙。 “下官不敢。不知道钦差大人要多少人马护送?” “免了,本官自己有带人手来。” “是,下关恭送钦差大人。”幽州知府诚惶诚恐。 十几个官差模样的人簇拥着苏晓魂二人离了幽州府。 已知道幽州府外十几里一处僻静的小林子里,苏晓魂挥了挥手,“你们下去吧?” “是,庄主大人!”十几个人纷纷散去。 苏晓魂随之盘膝而坐,让青阳子靠在一棵大树上,一手搭上了他的百汇穴。 苏晓魂承认自己在公堂上为难青阳子是因为在大牢里被他嘲地不爽,原本以为是十成十的上风,被青阳子几句话就弄得好像身陷囫囵的人是自己一般心浮气躁。 可他没想到那两个不长眼睛的官差居然真的当众行凶,更没想到的是在大牢里看起来游刃有余的青阳子居然有伤在身。 谁叫他平常脸就那么白!苏大庄主暗里嘀咕道。 看着眼前面如白纸的青阳子,苏大庄主也不得不承认他现在的心疼不是假的。 他从怀里掏出一颗小还丹,塞进青阳子嘴里。 “你以为我当真什么都不知道吗?你也知道我肯定不会就那些小鬼,你怕你走了之后,那些家伙群龙无首,慌乱无措,更兼之会责怪司徒苍,才拖着这种身体强留在那里!” “耶,原来你真的全都知道!”青阳子绽开一个苍白的笑容。 “不要说废话,就没见你对我这么体贴过!”说到最后苏大庄主还是免不了有些犯酸。 “谁叫你是我道友嘛!”一句话,青阳子总是这么轻轻巧巧的一句话就吃定了天下闻名的红叶山庄庄主苏晓魂。 苏晓魂默然,功行三十六周天,真气急转,帮着催化小还丹的药性。 青阳子也随之不言,小树林里霎时间寂静无声。 之道青阳子苍白的脸色略略透出几缕红晕,一张口,猩红的淤血喷出,苏晓魂才施施然收了手。 “你那两道外伤还不打紧,倒是这内伤,要是再在那里面呆个几天,我看你经脉都要出问题了!” 苏大庄主这就叫“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船到桥头自然直,若是这身武功真的保不住,青阳子也无话可说。”青阳子淡然一笑。 是是是,早知道还不如把你关到武功全失,直接抱回红叶山庄去,看你还怎么给我惹麻烦! “耶,道友,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这种话,即便是苏大庄主,也只敢在心里想想罢了。 “那好,我们走吧。”青阳子便要起身。 “走,你伤还没好,想去哪里?”用力一拽,原本因该是一个相当便于吃豆腐的倒卧入怀的经典姿势,却因为青阳子在半途身形急转,变成了苏大庄主被扑倒在地。 两个人贴得如此之近,近的让那张早已看的熟透的脸庞变得好象有些不一样起来。 青阳子直直望进苏晓魂带着笑意的双眸,“对不起了,道友。青阳子伤势未愈,一时身体虚软,连累道友了。” “无妨,”被压在下面的苏晓魂半点挣扎的意思都没有,“就不知道好友接下来意若何为?” “耶,难道不应该是贫道问道友你意若如何吗?既然不让贫道走……”青阳子眉梢一挑,一双狭长的凤眼似有若无的顺着苏大庄主敞开的衣襟口望了进去。 “我嘛……”苏晓魂脸上的微笑暧昧至极,手却比青阳子的目光更加不安分地直接探进了他的衣襟。 一只手解开青阳子道袍的盘扣,一只手环住他的腰。 微一用力,两个人身形陡转,“你认为我要干什么呢?” “贫道不知!”青阳子回答的干干脆脆,索性闭上了眼睛。 “唉,真没情调!”苏晓魂长叹一声,刷,把青阳子的道袍给撕了。 守在林口的舒轲非打了个冷颤,不会吧,苏大庄主忍地太久,终于要爆发了吗? “贫道的衣服!”青阳子伸手欲抓捞回自己的衣服,被苏晓魂一把抓了回来。 “你还有余裕惦记你的衣服,这真是我的失败啊……” 只见他双手轻轻抚过青阳子腹间伤痕,冷风吹过,青阳子的身体有些僵硬。 “莫怕……”苏晓魂的声音极端之温柔,整个人缓缓俯了下去。 …… …… …… 寒鸦惊起。 温柔旖旎的相拥瞬间变成恶狠狠地医者父母心。 苏晓魂一只手把青阳子拖了起来,“除了帮你治伤,我还能干吗?” 青阳子乖乖坐好,“你不是说外伤不要紧的吗?”他非常清楚什么时候的道友不可以欺负。 “我说不要紧就不要紧啦?我说叫你少给我找点麻烦你怎么从来都不记得?”苏晓魂从怀里拿出一个白玉瓶子。 “贫道自己来。”青阳子想抢过那玉瓶。 “行,你要自己上是吧?那你上完这两道伤口,让我再划一道!”苏大庄主的声音寒意森森。 青阳子收回手,“道友你请。” 通常在他受伤时的苏晓魂是软硬不吃,这个时候跟他对着干倒霉的绝对是自己,这一点他很早以前就领受过了。 不过,这笔帐贫道记下了,我们回头慢慢算! 苏晓魂从白玉瓶里挖出一块透明而带有奇香的药膏,小心翼翼地抹上了青阳子腹部的伤口。 一点点,一点点缓缓的摩挲,指腹的热力随着凉凉的药液渗了进去。 在看到苏晓魂陶醉也似的神色,青阳子的脸颊泛起淡淡的红色,“道友,能不能拜托你动作稍微快一点,我从来不知道原来你曾经师从蜗牛?” “别多话,难道药力不要催化吧?”这次轮到苏晓魂轻易地堵上了青阳子的嘴。 他的手游走在青阳子赤裸的上身上,感受着略有些粗糙的触感。 这句身体的主人从来都不知道顾惜自己,也因此留下了深深浅浅无数道伤痕。 “道,道友,我那里没受伤啊……”难得,天下无双的青阳子居然有些结巴。 “闭嘴!我不碰怎么知道?”这完全就是恶霸道理了啊,苏大庄主。 终于吃够了豆腐,苏晓魂满足的收手,把自家的外袍褪了下来,罩在青阳子身上。 “你那身衣服在牢里呆了这么多天,哪里还能穿?” 贫道就觉得还能穿啊!青阳子小声嘀咕。 “青、阳、子!”苏晓魂一字一顿,“未来三个月,你再敢给我受伤试试看?” “那道友你是要陪我上京咯?”青阳子终于可以甩他的浮尘了。 “嗄?”苏晓魂不知道话题怎么突然转成了这样。 “现下的局面,贫道是非得走一趟京师了,只是依贫道现在的伤势,想要再不受伤估计也是不可能的了。那只有劳驾道友你陪贫道走这一趟了。” “啊,为什么?我什么时候答应陪你去京城了?”苏晓魂拼命挣扎。 青阳子脸色一变,唇边呻吟欲出,苏大庄主立时就不敢乱动了。 “这才对嘛,走啦走啦!” “青阳子,你这个小人!”天际只剩下苏大庄主不甘心的吼声回荡,回荡。 烈日当空,官道上行人纷纷走避,寻个地方休憩片刻。 远方突然烟尘滚滚,两匹白马并肩而行,似雷驰电掣一般的速度狂奔而去。 这时,道边的茶棚里跑出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孩,拿着糖葫芦,蹦蹦跳跳,往官道中冲去。 “囡仔!”茶棚里包着蓝布头巾的老板娘眼看两匹奔马就要从小孩的头顶踏过,不禁发出凄厉至极的叫喊。 烟尘散去,但见一匹马前蹄高高抬起,马上之人后仰地几乎与地面平齐却并没有要滑落下来的态势。 而另一匹马上的人纵身跳下,在老板娘想要冲出去抱回孩子之前,就已经把孩子抱了起来,笑吟吟地送回茶棚里。 “我的囡仔啊!”老板娘一把抱住孩子,显然还没有从刚才的惊吓中平复过来。 一双温柔的手拍上了她的背,慢慢地,老板娘止住了哭泣,抬起头。 首先印入眼帘的是一头白发,“啊,老先生,实在是谢谢你!” 咳咳,站在他面前的男人略有些尴尬的咳了两声,少妇仔细看过,疑惑地擦了擦眼。 鹤发童颜,原来这并不只是传说啊。 跟着走进来的男人却是毫不客气地爆发出了一阵大笑,“哈哈哈哈,青阳子,我怎么不知道你已经混到老先生那个辈分上去了呢?” “唉,贫道自是比不得道友你会保养,至今仍似弱冠之态啊。”青阳子轻叹口气。 老板娘望了眼后进来的男人,感觉快要被耀花了眼。 以她生意人的本能,这位挂了一身的珍珠少说也值个上万两吧,更别说其他地方七七八八的玉佩琼瑶。 穿成这样,真的是男人吗? 再看一眼那张华丽有余,硬朗不足的脸,老板娘的怀疑越发浓重了。 不过无论如何,摇钱树上门,她是不会放过的。 “这位……”少妇突然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了,听那位白发道长的口气,这名男子的真实年龄恐怕比他轻不了多少,直接喊客馆难免有些不敬之意。 但要她看着那张脸喊老先生总觉得会把自己也叫老了。 看出了老板娘的为难,苏晓魂微微一笑,“无事,就叫客馆好了。” 妇人松了一口大气,“两位客馆这边坐,这方圆十数里地,也只有我这儿一个歇脚的地方,我这儿的莲子茶可是除了名的好,两位一定要尝尝。” “老板娘,不用麻烦了……”青阳子正想婉拒老板娘的好意,却看到苏晓魂已经老大不客气地捡了张晒不到太阳的桌子坐了下来。 而这边厢老板娘也拖住他的手,“道长,你救了我家囡仔,多少也要让我尽点心吧,放心,这茶钱不收你的,来吧来吧……” 说着,一把就把青阳子拉到座位上坐好。 看着苏晓魂要笑不笑得脸色,在听到那句无比熟悉的话,青阳子只能哀叹果然是报应不爽。 而且……贫道像是付不出茶钱的人吗? “道友,你想笑就笑吧……” “耶,好友,你觉得我想是那么没有同情心的人嘛?” 苏大庄主严词抗议。 “不是像,根本就是啊……”青阳子摇了摇头。 苏晓魂正想再辨,老板娘已经笑吟吟地端上了澄澈明黄的两碗莲子茶,“两位请用!” 青阳子端起碗,轻眯一口,满足的谓叹,“果然好茶!” 苏大庄主于是也端起碗,茶还未入口,但觉清香扑鼻,一身燥热瞬间清减了不少。 于是转过头,对妇人微微一笑,“老板娘,你这茶,的确是好。” 老板娘的脸色一下子就红了,“客官缪攒了,不过是乡野之物,客官不嫌弃就好。” 欢欢喜喜地跑到茶棚后面准备拿出新摘的莲子献宝。 “道友,罪过啊……” “耶,好友,我又不比你是出家之人,食色性也,本就是人之常情啊!” “这位大嫂显然已拖家带口,贫道不知道友你的涉猎范围已经如此之广了?” “这么热的天气,还让一个妇道人家单身一人出来抛头露面,这种男人不要也罢。” “道友你还真是怜香惜玉啊。”青阳子低头,喝干了碗中的最后一滴水。 “好说好说。” “道友不会因为见猎心喜而打算毁诺不配贫道进京了吧?” “且不说我有没有见猎心喜,便是这毁诺,也无从说起啊……”苏晓魂轻笑。 “噢,言出不行,苏庄主你便是这样行走江湖的吗?” “我说大热天的,你就不能好好休息一下?”苏晓魂按住了正打算起身的青阳子的肩。 “贫道想起那些还身陷囫囵的武林同道,就断不能像苏庄主你这么平静无波啊。” “青阳子,你还想要我陪你进京吗?” “想。”青阳子点头。 “那就给我坐下来,就算你不怕这么星夜连程会让你的旧伤崩裂,我还心疼我的藕断丝连呢!” 衡量了一下敌我局势,青阳子决定还是暂时敌进我退。 看到青阳子坐了下来,苏大庄主的脸色稍霁,“老板娘,再上两碗茶。” “来了!” 青阳子望了眼冷清清的官道,不禁感叹,“近日的武林还真是平静啊。” “那是,”苏大庄主冷哼一声,“热闹全去红叶山庄了嘛。” “唔,贫道忘了!” 看着青阳子一脸无辜,苏大庄主恨不得伸手去掐他,都是你给我惹出来的麻烦,你还好意思给我说忘了? “那道友你出来这么久,没干系吧?” “有干系又如何?莫非青阳子你打算放我打道回府。” “这可不行,死是死道友,不是死贫道,红叶山庄还有个能干的舒管家在,想必是不会有什么大麻烦的。” 因为跟在苏晓魂旁边,舒轲非也被青阳子自动归在了道友一栏,苦啊。 此时,天空中传来鹰鸣,只见青阳子脸色一凛,一声唿哨,一只苍鹰落了下来。 青阳子取下绑在他脚上的布条,展开一阅。 “耶,好友,这就是你不找麻烦,麻烦自找你的办法吗?”苏大庄主撇了撇嘴,显然对青阳子这种无时无刻不忘记给自己找麻烦的做法十分不满。 “道友,”青阳子抬起头,脸色很难看,“圆智方丈圆寂了。” 苏晓魂小心寻思,说起来少林寺那几位大师都年事已高,就算圆寂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那好友你是打算上柱香贺圆智大师中成正果呢,还是打算借花献佛捐点银子去塑金身?”苏晓魂问地小心翼翼,显然已经很明白那花会是从那里借来的了。 青阳子皱了皱眉,“莫开玩笑,圆智大师是中毒身亡的!” 苏晓魂闻言一惊,圆智大师身为少林方丈,功臻化境,更何况少林本就是各种灵丹妙药收藏之处,又怎么会让方丈中毒身亡的呢? 青阳子的脸色十分苦恼,双手一搓,书简立刻成灰,飘散于空中。 “好友,传讯仅是如此吗?”苏大庄主貌似不经意地多问了一句。 “啊?”青阳子微微一愣,“嗯。”他点了点头。 “那青阳子你先下决定如何?”苏晓魂留恋地看了眼桌上的莲子茶,确认难得的休憩实践已经宣告结束。 “还能如何,自是得上少林一趟。” “那你不去京城了?”苏晓魂随即又问。 “只能暂且搁下,无论是谁,既然能放倒少林方丈,那就万万不可小觑。” “我说好友啊,你还真是无情,这时候你就不担心那些大少爷会在牢里吃苦了?”苏晓魂端起茶杯,一口饮尽。 “事有轻重缓急,贫道分身乏术,也只能如此了。” “要不你去少林寺,我去京城?”苏晓魂提出一个折衷的方案。 “耶?”青阳子用一种非常不敢置信的目光看着苏晓魂,“道友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积极主动了?贫道真是倍感欣慰啊!” “不要这样看着我,至少偶尔我也会尽一下身为天下第一庄庄主的责任。”苏晓魂面不改色。 “不用了,道友你若真是有心,还是陪贫道走一趟嵩山少林吧,这件事可能比并不像表面上这么简单。” “耶,陪你去少林也行,不过去玩少林你可不能拖着我再去京城,算起来那时候你伤也该好了。”苏晓魂提出条件。 “这个么……到时候再说啦。”青阳子一甩拂尘,含笑带过。 “不行不行,就算已经赔本,也不能无止境的赔下去。老板娘,有没有纸笔?”感情苏大庄主是吃亏吃多了,已经有了警戒。 “道友你想干嘛?”青阳子疑惑地问道。 “当然是要你立下字据来啊!”苏晓魂接过纸笔,递给青阳子。 “耶,道友,凭我们的关系,难道还要做立字据这么伤感情的事情吗?”青阳子摇头。 “这个么,”苏大庄主微笑,“请问,我们是什么关系?” “当然是……”青阳子略一拖长尾音,“世间无双的好友关系。” 苏晓魂暗暗咬牙,表面上微笑不变,“耶,好友,难道你没有听说过亲兄弟,明算账吗?” 说着又把纸笔朝青阳子那儿推了一推。 “哎哎哎,道友,你怎么可以如此逼我?”青阳子仰天长叹。 “很过分吗?”难得在口舌之争中占据上风的苏大庄主向来是十分得意的,“我没有觉得啊。” “那完全是因为道友你近来近墨者黑的缘故。” “唔,有吗?我觉得是认识你以后我耍赖的功夫才越来越青纯的。来来来,别多说了,签字吧。” 就在两个人推推让让的功夫,苏晓魂已经把字据写好了,把笔硬塞进青阳子手里。 “说起来,道友你就这么不想和贫道一起行走江湖吗?真是让贫道十分痛心啊……”青阳子手左挡右挡,简直就像是两个人在过招一般。 “这倒也不是,”苏晓魂微微一笑,“我只是不想和青阳子你以好友的身份行走江湖。” “此话怎讲?”青阳子饶有兴致地问道。 “附耳过来……”苏大庄主的脑袋上分明长出了黑色的尖耳朵。 青阳子沉吟片刻,终究敌不过好奇心的唆使,整个人凑了过去。 温热的鼻息喷在耳际,苏大庄主顺势搂过青阳子的腰,悄声耳语道,“其实很简单,只要你让我抱一次,随便你要我陪你去哪里都没问题!” 说完这句话,苏大庄主疾退三步,凝神定气注视着青阳子的细微变化,随时准备翻身上马,浪迹天涯。 “耶,原来是这么简单,这么简单的小小要求吗?”青阳子面带笑容,语气温婉。 不妙,大大的不妙。这次可能需要去苗疆找个山洞躲上半年了。 苏晓魂正暗自盘算着,没防备青阳子已经走到他身边,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道友,看来我平常真是太忽略与你的感情交流了。” 苏晓魂重重地卡了自己手臂一下,好像不是在做梦吧。 嘴里却已经忍不住抱怨道,“你才知道啊……” “莫气莫气,这的确是贫道的疏忽,等签妥了字据,贫道马上就补偿你。” 晕晕然,苏大庄主被拖回桌子边,看着青阳子奋笔疾书。 片刻之后,“道友,你看,这样如何?” 一张纸被推到他面前,苏晓魂低下头,仔仔细细地研究。 “兹于XX年XX月XX日,XX城边官道茶棚,青阳子与苏晓魂订立契约如下:青阳子自愿为苏晓魂拥抱一次,苏晓魂自愿随同青阳子前往少林寺及京城。此契约于双方签字起生效。” 苏晓魂把字据举起来,对着太阳左照右照,上看下看,拿出背秘籍的精神仔细研究,看看这墨是不是会退色,这断句是不是可以包含歧异,青阳子的签名有没有任何作伪之处…… 请样子非常耐心地等待他翻来覆去,就差要把纸墨分开来细细捉摸了。 “如何,道友?” “青阳子,我说你知道自己写了些什么吗?” “当然,贫道现在非常清醒。道友,你觉得还有什么需要修改的地方吗?” 当期盼已久的幸福突然降临之时,人的应激反应是很可怕的。 “青阳子,你确定?” “频道确定。” “绝对不反悔?” “绝对不反悔!” “不会事后报复我?” “不会。我说道友,在你心目中贫道原来是那么小人的吗?” “嘿嘿……”苏晓魂干笑。 “还是道友你认为有什么不妥之处?”青阳子作势要拿回字条。 “不不不,”苏晓魂一把抓住字据,龙飞凤舞地签上自己的名字,藏进怀里。“这样就可以了。” “道友,不需要背书吗?老板娘~~” “不用了不用了!”苏晓魂拉下青阳子的手,“有我们俩的签名在上面,哪里还需要第三个人的背书?” 他真么想到原来青阳子是这么开放的人,倒是他显得太过保守了。 至少这种字句他是绝对舍不得给别人看得。 苏晓魂小心翼翼地贴身收藏好字据,满面笑容地说,“青阳子,我们出发吧!” 苏大庄主现在心情宛如艳阳天,看出去世界一片美好,小花朵朵开,什么都是粉红色的。 别说让他去少林了,哪怕要他去西藏喇嘛庙也全程奉陪,绝对没有问题! “等等……” “如何?”苏晓魂万分紧张的按住了怀中的字据,头可断,血可流,字据不可丢。 “贫道不喜欢欠债,现在就把契约给履行了吧。” “你,你是说,现在?”苏晓魂大惊,在他不知道的时候,青阳子居然已经开放到这种程度了? 谁,谁把他们家洁白如纸的青阳子带坏了,站出来! “我说好友,你不觉得我们应该先寻一处僻静所在,然后洗个澡什么的?唔,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离这儿不足十五里的地方,有一个红叶山庄的别院,我们就去那儿吧。” “哪里用得着这么麻烦,江湖子弟没那么多讲究,来吧来吧。” “可这里是幕天席地耶!”苏大庄主终于确认了原来自己的脸皮果然是没有青阳子的厚。 “你怎么那么龟毛,要不要抱,一句话!” “要要,不过无论如何也得清场吧。老板娘,麻烦回避一下~~” “道友,你怎么弄得我们好像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一样?” “这个……”这种事情虽然不能说是见不得人,但也不适合大庭广众之下就动手吧?还是他的观念已经落伍了? “快点啦,你在不抱就换我抱你了!” 这怎么可以,开玩笑,这个抱与被抱可是有很大区别的,关系到他未来的人生啊。 “不行不行,当然是我抱你!” “好了好了,来吧!”青阳子大大方方的摊开双手。 压倒压倒压倒,眼看我们的苏大庄主就要化身为狼…… …… …… …… 少林寺正殿 “大师!请节哀。”青阳子面色肃然。 “阿弥陀佛,出家人早将生死之至于度外,道长不必如此。”圆通大师口诵佛号。 “听闻贵寺这次圆寂的不止圆智掌门一位?” “的确,有一名伙头僧,两个二代弟子,慧字辈长老一人,先后圆寂,阿弥陀佛。” “敢问这几人间有何关系?” “没有任何关系,这正是整件事的疑点所在,方丈与长老的圆寂固然举寺同哀,但那两位二代弟子一个刚刚入寺不过数月,另一个却也是极为普通之人,而那位伙头僧岌岌无名了十数年。完全没有任何线索能够把他们联系在一起,这也是贫僧请道长上山的原因。” “嗯……”青阳子默然沉思。 圆通大师看到跟在青阳子身后的苏晓魂自进寺以来就一言不发,嘴里却好像在嘟囔了些什么。 “苏施主,不知你有何见解?” 苏晓魂抬头,定定得看着圆通大师的双眼,圆通大师被他看的心中有些瑟然。 但听得苏大庄主缓缓道出一言,石破天惊。 “做人不能太含蓄啊!” 圆通大师看到苏晓魂端着一张万年难得一见的严肃面孔,自然认为此语内涵深意。 虽然目前为止他是完全没有听懂,不过为了估计少林高僧的面子,他是宁愿自己想到用脑袋撞木鱼也不会开口向苏晓魂请教的。 “大师,”走在前面的青阳子转过头来,“请问圆智方丈的遗蜕现在何处?” “道长请随我来。” 三个人穿过大半个少林寺,来到少室后山,这儿便是少林寺的塔林,历代方丈的舍利子都存放在这里。 在一间狭窄而黑暗的小房子里,青阳子和苏晓魂看到了一字摆开的六具尸体,并没有什么很大区别。 无论身前是少林方丈也好,伙头僧也罢,死后不过是枯颜白骨。 虽然这间房子是依山而建,少林寺也特地在四周摆了冰块降低温度,但自从方丈等人身亡至今也已经过了好几天了,房间里不可避免的弥漫着一股异味。 青阳子不过远远一望,就看到了异象。 “敢问大师,这是?”他指着唯一一具满头黑发的尸体。 “他是一直为本寺砍柴的农家,那天在厨房放下柴火之后,还未走出少林寺,就毒发身亡了,而且看症状恰与明风极为相似,故本寺也将他的尸体留存在此。” “噢,原来如此。”青阳子缓缓步道停尸床前,每一具尸体都是七窍流血,唇色乌黑,想说没有中毒也难。 “贫道还要请问大师,你们又是如何确认这个砍柴人所中的毒和另一位死者相似的呢?” “不瞒道长,就在道长上山前两天,贫僧曾请施神医验过尸。” “施全施神医吗?他如何说?” “他说这两个人总共是中了三种毒。具体是圆智师兄和伙头僧中的毒是一种,慧仁长老和明理中的毒是一种,这位樵夫和明风中的毒又是另一种。” “居然有三种毒吗?”青阳子皱了皱眉,“施神医有没有说具体是什么毒?” 圆通大师摇了摇头。 青阳子掉转过头,就看到苏大庄主背着手,仰头看天,状极悠闲。 “道友?”青阳子唤道。 苏晓魂姿势不变。 “道友?”青阳子再叫。 “我已经遵照契约陪你上山,其他的事情别叫我!” “耶,道友,你还在生气吗?” “我为什么要生气?”苏晓魂皱了皱鼻子。 “也是,道友你完全没有理由生气的嘛,我答应你的事情全部都做到了哦!” “是啊是啊。我不也正在做答应你的事情吗?” “可道友你一言不发,这显然是在责怪贫道了!” “没有啊!”苏晓魂转过身,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反正契约上也只写着陪你上山,又没说一定要说话,你把我当活动屏风就好。你们慢聊。” “道友,迁怒是不成熟的表现。” “噢,是吗?我怎么觉得故意歪曲别人的意思才更加可恶呢?”苏晓魂抱臂环胸,总之苏大庄主是摆定了非暴力不合作的态度。 “哎……”青阳子摇了摇头,貌似他真地有点过分了? 用喷香的鱼去勾引一直饿了三天三夜的猫,临到嘴才让毛发现鱼是草做到,任是泥捏的猫也会有性子啊…… 算了算了…… “道友,贫道有一言相劝。”青阳子微微笑道。 苏晓魂看着他,不说话,拒绝沟通中。 “我说道友啊,经常生气容易老哦!” 苏晓魂冷哼一声,面色却缓和下来,“我说青阳子,你与其纠缠这些细枝末节的,不如看看杀了他们谁会有好处吧?” 其实苏大庄主并不像他表现得那么生气,毕竟甜头来得那么轻易,他心里还没来得及非常当真,本来就好像是在做梦一样,所以到最后也不过是面子上比较下不来罢了。 “道友此言甚是有理。”青阳子一甩拂尘,“只是这几人完全没有任何关系,更何况一个樵夫当不至于有什么利益纠葛,不知道道友你……” “嗤,何必关其他人如何?死了圆智大师不是已经很够了吗?”苏晓魂靠在门上,淡淡微笑。 “道友的意思是?” “我什么意思都没有,我的意思是,我们是不是可以用饭了?”苏晓魂忘了眼渐黑的天色。 “只是遮人耳目的烟雾吗?”青阳子的目光扫过六具尸体,目中凌厉之色顿现。 一个知客僧神色匆匆地跑了进来,“启禀方丈,唐掌门求见。” “唐双月?”青阳子面露喜色。 “唐双月……”苏晓魂撇了撇嘴。 “唐掌门?”圆通大师脸色一变。 “贫道听闻圆智主持是中毒身亡的,便擅自邀了唐掌门上山,还请圆通大师勿怪!”青阳子深深一揖。 “道长不必如此,道长为少林寺尽心如此,贫僧自是万分感谢。我们这就去迎接唐掌门吧。” “好!” “我不去。”靠在门上的男人斩钉截铁地拒绝。 “道友,别让我在短短的一天内两次怀疑你的成熟程度啊。”青阳子面带微笑。 “关于我是否成熟这个问题,好友你可以用别的方法来验证一下。”苏晓魂眨了眨眼。 阿弥陀佛,圆通大师在一旁不迭地念着佛号。 佛门禁地,罪过,罪过啊。 “为什么不去?难不成,你怕了唐双月?”青阳子语带挑衅。 “你认为激将还会有用吗?”苏晓魂摇了摇头,“我就是讨厌他,所以不想看到他。如此而已。” “道友,苏大庄主,你就行行好如何?你也想快点回红叶山庄去吧,那就大家勤快点,把事情解决了不就好了。你这样子对谁都没好处不是?” “你都把我拖上来了,干吗还请他来?” 唉,青阳子长叹一口气,终于弄明白苏大庄主是在闹哪门子别扭了。 “术业有专攻,我要是去京城,绝对不会找他的。满意了吧?” “你向来就很懂得物尽其用。” “好了好了,别多少了,走啦走啦,把人家唐门之主晾在山门外面多不好啊!” “管我什么事……”苏大庄主再次心不甘情不愿地被青阳子拐骗走了。 于是一行三人从后山来到了少林寺的山门前,远远地就可以看到一位蓝衣文士优哉游哉地摇着折扇。 看起来半点都不像是名震天下的唐门掌门,倒像是趁着春日出来赏景的士子骚客。 然而再走近点看,感觉就完全不一样了。 如果说青阳一看就是个好人,苏晓魂一看至少不是个坏人,那么这个男人一看就肯定不是好人。 “道友,麻烦你了,那么千里迢迢的赶过来。”青阳子率先伸出了手。 “不用客气,既然是青阳子你有事相招,莫说是从蜀中赶来这里,便是从天涯赶去海角,唐某也断不会有所怨言。” 唐双月看了眼瞪着他们交握双手的苏晓魂,挑起嘴角,故意握地更紧。 “道友你过谦了。”青阳子淡笑。“我们进寺里谈吧。” “也好。”唐双月松开手,摇了摇扇子。 “听说前段日子青阳子你遭逢牢狱之灾?”唐双月一边走,一边关切地问道。 “嗯,是贫道一时不慎。”青阳子点了点头。 “噢,是吗?我正想去和沧州知府谈谈,没想到你已经被救走了,白白浪费我一瓶梦断魂。”唐双月状甚惋惜。 切,等你去的时候,他早就该失血过多见阎罗了。 被前方并排的两个人挤地职能和圆通大师走在一起苏大庄主暗暗腹诽。 “多谢道友有心了。”青阳子微微一揖。 喂喂,是我把你救出来的哎,你好象还没谢过我呢,怎么能平白便宜了这家伙! “哪里哪里,不过我听说你是被京城来的钦差带走的,怎么会?” “这一切全有赖于苏道友了。” 这才像句话嘛…… “嗯,苏晓魂吗?”唐双月终于转过头来。 “说起来,苏大庄主你怎么会在这里呢?我记得近来红叶山庄当是访客如云才对啊?”唐双月用扇子掩住嘴角,微微笑。 “好说好说,敝庄也的确收留了不少唐门子弟,就不知道唐掌门什么时候抽空来一趟,苏某定当扫径相待。” 唐双月两色微微一变,暗骂那些学艺不精又贪心过度的自家子弟给自己丢脸。 “唐某近来俗务繁忙,的确疏忽了对弟子的管教,交给苏庄主,我自然是大大放心的。” “既然这样,唐掌门无论如何也得表示一下吧?这样吧,红叶山庄翻修外墙的账单回头我会让人给送到唐门去。”除了青阳子之外的任何人,都别想让苏大庄主吃半点亏。 “耶,身为天下第一庄的庄主,苏晓魂你如此锱铢必较不嫌有失身份吗?” “没办法啊,”苏晓魂叹了口气,“唐掌门也得体谅下苏某有这么个善于败家的……好友。” “到了到了。”青阳子头大如斗,你们两个吵就好好吵嘛,牵扯到我头上干吗? 总算是在两个男人由文斗发展到武斗之前来到了后山。 进了小屋,唐双月立刻收敛起了所有的玩世不恭,专属于唐门掌门的那一面显露出来。 “你们先出去。”他挥了挥手。 苏晓魂,青阳子和圆通大师都知道这些世家的麻烦规矩,退到门外,顺手帮他把门带上。 稍微放松了一点的情绪又紧绷起来,青阳子想到小屋里除了圆智大师之外的其他五人可能全是凶手为了掩人耳目而杀的,不禁握紧了双拳。 苏晓魂默默地用掌包裹住了他的拳头,温柔但有力地握牢。 青阳子抬起头,对着苏晓魂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 大半个时辰之后。唐双月推开门走了出来,他的额上满是汗珠,看起来十分疲惫的样子。 “如何?”青阳子迎了上去。 “圆智大师和伙头僧中的是出尔反尔,长老和一位小和尚中的是冰,剩下的两个则中了肝肠寸断。”唐双月并不罗索。 “那敢问道友,这三种毒分别应该是通过什么方式下的呢?” 唐双月的神态有些茫然,摇了摇头,“我还不能肯定,但是他们中的可能并不是这三种毒。” “喂,唐双月,你不会是累昏头了吧?你刚才还不是说他们中的就是这三种毒?”苏晓魂老实不客气地问道。 “不,他们最初中的毒,应该是替罪羔羊,或者说最初中毒的并不是他们。” “什么意思?”三双眼睛都一瞬不瞬地盯着唐双月。 “六十年前,唐门有一个不世出的天才,但是他只对钻研毒物有兴趣,所以最后是由他的弟弟接掌了掌门之位。” 天色已经全黑,没有人还想得起晚膳这件事,全都聚精会神地听着。 “他一生都不曾行走江湖,却给唐门留下了最可怕的毒药——替罪羔羊。”唐双月微微叹息,似在怀念那个疯狂的天才。 “这种毒可以被下在水,食物中,也可以被涂抹在器皿上。但这仅仅只是第一步,而且中毒的人不一定会死。” “大约七到十五天之后的一天,替罪羔羊才会发作,在发作的这一天,中毒的人会把毒性通过触摸转移给他接触到的前三个人。这三个人必死无疑,死时的症状会与唐门九十九种剧毒相似,而且各不相同。但这些剧毒的解药却绝对解不了替罪羔羊。” “替罪羔羊难道就没有解药吗?”青阳子问道。 唐双月摇了摇头,“在制出替罪羔羊之后,那位前辈认为自己达到了毒术的巅峰,于是就自杀了。” “那么在发作之前有征兆可循吗?” 唐双月依旧摇头。 “不会吧,唐大掌门,”苏晓魂的口气略带嘲讽,“都过了那么多年了,你们对于这种毒依然措手无策吗?” 唐门的祖训向来是,无我不制之毒,无我不解之毒。 “的确是愧对祖宗,每一代的唐门掌门都以能解开替罪羔羊为毕生志愿,只是到现在为止还没有成功过。但,我还有足够的时间!”说这句话时,唐双月的态度十分傲然。 “哼,说起来还不是你们的错,要不是你们唐门闲着没事弄出那么多奇奇怪怪的毒来,江湖上一定可以平静很多。”苏晓魂撇嘴。 “在责怪唐门之前,苏庄主你该先将天下打铁人赶尽杀绝才是。”唐双月的心情也并不太好。 “呵,如果这次圆智大师是死在刀兵之下,事情也不会那么麻烦了。” “道友,”青阳子对他们之间的斗口置之不理,看向唐双月,“请问这种毒唐门有多少?” “不多,总共也就一个瓷瓶。自从他死后,莫说解毒,替罪羔羊再也不曾被第二个人制出。” “这种东西,早点毁掉不就好了吗?”苏大庄主皱了皱眉。 “嗯,那目前它在哪里?” “收藏于唐门密室之中。” “不曾遗失?” “这也是我想知道的。”唐双月苦笑。 青阳子支着额头,“现在看来,圆智大师以及其他五个人都应该是被人传染了替罪羔羊而死的。如果我们能找到那个他们接触到的人,事情就会清楚很多。” “的确,但是问题在于我们并不知道哪三个人是接触了同一个人,是圆智大师和两位二代弟子或者是伙头僧和那两位二代弟子……”唐双月的眉蹙地紧紧的。 苏晓魂冷哼一声,运指如风,地上出现了圆智大师等六人的名字。 “与其苦思,不如作点实际的事情。刚才唐双月已经说了,由同一个人转嫁的替罪羔羊度法师的症状应该是不同的。” “这样一来,也只有圆智大师慧仁长老和樵夫,圆智大师明理和樵夫,圆智大师慧仁长老和明风,圆智大师明理和明风这四种可能,很困难吗?” 青阳子自从进了小屋之后第一次露出了衷心的笑容,“不愧是道友……” 苏晓魂还没来得及陶醉一番,下一句要命的就来了,“以后还要多多仰仗了!” 哇,我不是这个意思啊!青阳子你千万别再给我找麻烦了! 苏大庄主立刻开始后悔起自己一时冲动的逞能之举。 “这样一来……事情的确明白很多。圆通大师,惠仁长老作为镇守藏经阁的长老,应该较少与外界接触的吧?”唐双月问道。 “阿弥陀佛,的确是这样的。” “那么如此一来,圆智大师和惠仁长老接触的人应该是同一个,而依他们的身份,和他们接触的人更可能是明风而非是一个樵夫。” 青阳子习上眉梢地接续道。 “道友,第一次中替罪羔羊的人难道没有任何症状吗?”他旋即想到了另一个问题。 “血。”唐双月吐出一个字。 “你是说验血?” 唐双月点了点头。 “道友,”青阳子转向苏晓魂,苏晓魂打了个寒蝉,后退一步。 “你想干吗?”这这这,这摆明了就是准备要压榨他啊…… “麻烦道友和圆通大师一起把近二十天来可能同是接触过圆智大师和惠仁长老的少林弟子找出来,并且从他们的身上借一点血。” “干什么那么麻烦?让圆通大师把人召集起来不就行了?” “不行,”青阳子摇了摇头,“我们不能打草惊蛇。” 苏晓魂想了想,如果自己和圆通大师走了,不就等于放青阳子和唐双月独处吗? 看着唐双月正躲在扇子后面对着他得意地笑,苏晓魂想也不想就拒绝,“那么麻烦的事情,不要找我,我不过是活动屏风!” 唐双月一愣,这又是什么典故? 青阳子脸色不变,“那就请道友在这里和唐掌门讨论关于替罪羔羊的更具体的问题,我陪圆通大师去抽血。” “等等,”一想到自己要被单独留下来和唐双月作伴,苏晓魂更加咬牙切齿,“为什么不是他和圆通大师去,我们留下来聊聊?” “聊什么?难道道友你认为我能够和一架活动屏风沟通吗?那真是高看贫道了!请!”青阳子一甩拂尘。 让青阳子单独和唐双月在一起,自己单独和唐双月在一起,让青阳子单独和唐双月在一起,自己单独和唐双月在一起,让青阳子单独和唐双月在一起,自己单独和唐双月在一起,让青阳子单独和唐双月在一起,自己单独和唐双月在一起,让青阳子单独和唐双月在一起,自己单独和唐双月在一起…… 啊啊啊啊,苏大庄主无声地悲鸣,他怎么会落入这种境地? 苏晓魂思前量后,青阳子也不催促,站在一边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看看青阳子,再看看唐双月,考虑了半天,苏大庄主最后还是决定牺牲小我成全大我。 “好友,还是你陪圆通大师去取血吧,我在这里和唐掌门聊聊。” 哼,就算勉强自己对着这张惹人嫌的脸,他也绝对不会让青阳子和唐双月独处的。 “噢,那就拜托道友你了!”青阳子点点头,转身就要和圆通大师一起离开。 “等等,”这次出声阻止地是唐双月,“还是我陪你们一起去吧,和这家伙呆在一起,我怕我会忍不住出手冒犯,那就是在对不起青阳子你了。” “唐双月你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 两个在武林中地位尊贵的男人好像斗鸡一样瞪视着彼此,毫不相让。 “道友们,你们慢慢吵,”青阳子笑地十分危险,“贫道先告辞了。相信我,无论你们牺牲了哪一个,贫道都是非常乐见其成的!” “好友,虽然我非常乐意为你牺牲,但是你也不能让我牺牲在这家伙手里吧?那样我死都不会瞑目的!”苏晓魂的脸皱成一团。 “青阳子,好歹我的命也是你救的,不觉得牺牲在他手里很对不起你的心血吗?”唐双月摇了摇扇子。 青阳子在苏晓魂全身上下巡梭了一眼,然后又仔仔细细地看了唐双月一眼。 两个男人都不自觉地挺直了腰。 “贫道改变主意了,的确不能让你们这么毫无疑义的牺牲……”他顿了一顿,“麻烦两位重新约个时间,好让贫道广而告之。” “顺便摆下赌具是吧?”已经被利用了无数次的苏晓魂非常顺口的帮他接了下去。 “的确,这不就是你们的价值所在吗?” 说完,青阳子跑下两个深受打击的男人,对圆通大师一笑,“大师,我们走吧。” “唉……”苏晓魂浑身上下的珍珠好像都黯淡了下来,不过他还有余力去刺激一下唐双月,“知足吧,好歹对于他而言,你还是有价值的。我原来还没想到呢……” “说起来,小弟自然是比不得苏兄你啊。”对于唐掌门转换迅速的称呼苏晓魂恶寒了一下。 “你确定你要叫我苏兄吗?”苏晓魂有意无意地打量了一眼唐双月因为长期浸淫在毒物中而出现的几缕银丝。 “耶,要是看头发的话,苏大庄主你和青阳子岂不是要差上好几个辈分了?走在青阳子旁边,你不会觉得自己很不成熟吗?虽然你本来就不很成熟……” 正在两个人斗口不休的时候,一道身影走回了他们面前。 “青阳子?”苏晓魂讶异地抬起头。 青阳子默然不语地递过来两张纸,脸色十分难看。 “青城镖局殷总镖头,淮北彭家彭少当家,封刀挂剑雷家的雷暴军在这几天意外暴毙?”扫了一眼纸条,唐双月的脸色也变地很不好看。 “现在这几家都在寻找凶手,由于牵连甚广,当下武林中又是漫天腥风血雨。”青阳子沉重地说道。 “你怀疑?”唐双月看着他。 青阳子点点头,“这件事也许远没我们想地那么简单。” 本以为已经找到了线头,没想到拖出来的是一个更加杂乱无章的线球。 “那这个怎么办?”苏晓魂扬了扬他手上的纸。 他那张上写的是被关在幽州大牢的那票少侠们这次被正宗的钦差大人提解上京了,而司徒将军的案子也被大理寺三堂会审定为通敌叛国,不日就可能一并押赴刑场处斩。 青阳子眉皱地死紧,“说不得得劳动道友你跑一趟了!” “唉,”苏晓魂长叹一声,“最后你还是把两个麻烦都推到了我身上。我可以说不吗?” “道友,做人要信守承诺啊。”青阳子意味深长地说。 不提承诺还好,一提苏晓魂被陷害的感觉就越发严重了,“契约上可不是这么写的。” “好说,做人不要这么斤斤计较嘛……谁叫你是我道友呢,不找你找谁?”青阳子拍拍他的肩。 苏晓魂眼睛一转,嘴角浮现一抹耐人寻味的微笑,“要我去也行……” 标准地拿乔口吻。 “但是?” “但是这次我要先收报酬!”苏晓魂解下外袍,手一扬,衣服遮住了站在一旁的圆通大师的眼睛,“圆通大师,对不起冒犯佛门净地了!” 话声未落,人已经闪到青阳子面前,俯身,一个浓烈的吻印在青阳子的唇上。 苏大庄主毫不客气的给他把舌头也探了进去,丝毫不在意站在一边的唐双月,细细舔允。 直到青阳子用力一咬,干脆地咬碎了苏大庄主的舌尖,腥檀的血气在口中扩散开来,苏大庄主才停止了这个吻。 他伸手勾回自己的衣服,“这只不过是定金,报酬下次我们见面再慢慢算,好友!” 人影倏忽而逝。 “你确定这样做没问题吗?”唐双月收起扇子,肃容问道。 青阳子不答。 “算了,我也管不了你们那么多,动手吧。” 苏晓魂离了少林寺,却并不急着赶往京城。 拜他这几年四处游历之赐,红叶山庄也早已是产业遍天下了。 苏大庄主向来睡不惯别人睡过的地方,自然也就住不得的客栈,索性就大兴土木,四处建造别苑,以备不时之需。 这种行为被青阳子评价为……钱多烧的。 苏晓魂的回应是,鞋子上镶玉的人没资格说这句话。 当然他很清楚那块玉是青阳子的救命法宝,想青阳子无数次掏钱包发现身无分文的时候都是弯下腰从页面上把玉揪下来拿去当了才避免吃霸王餐的情形一而再再而三的发生。 再对比苏晓魂身上被保护的好好的珍珠,就不得不让人感叹同宝不同命了。 说起来以往出门的时候,青阳子也不是没有打过苏晓魂身上珍珠的主意,不过苏大庄主严词拒绝了。 据说他只是凑在青阳子耳边表情暧昧地说了一句话,“珍珠给你也可以,不过……” 之后? 之后那个倒霉的地方被毁的寸草不生,听说半夜还有剑气纵横的声音。 而且此后,苏大庄主被狠狠搜刮了一笔,红叶山庄上上下下吃了一个月的青菜,对了,那青菜还是红叶山庄自己种的…… 而那句未竟的话究竟是什么,连舒轲非都把它作为毕生的夙愿,只不过好像还没有达成。 大约赶了半个时辰的路,苏晓魂来到离少林寺最近的一栋别苑,吩咐下人备上晚餐,他自己么,先去泡温泉了。 洗完澡,他换了身衣服,走到院中。石桌上已经摆好了十数碟精致的小菜,袅袅地暗香盘旋在炉鼎之上。 月色清淡如水,苏晓魂闭目沉思,长长的睫毛微颤,淡淡的阴影落在冠玉一般的脸上,美的不可方物,不似凡人。 被咬碎的舌尖虽然已经含了伤药,却还是在隐隐作痛。 不过想到那软香温玉的滋味,苏大庄主还是觉得这一咬是相当值得的,再说打是亲骂是爱嘛。 这重重的一咬不知包含了青阳子多少无法言诉的爱意…… 想着想着,他忍不住微笑起来。 “我说晓魂,这么惹人犯罪的神态麻烦你就不要在我们这些凡人面前摆了,青阳子道长定力高深,就算你用我们试验个千百遍,也是不会有任何效果的。” 舒轲非笑吟吟地捧着一具桐木琴走了过来。 “如此夜色,岂可无琴?虽然有情之人不在,庄主你也就将就一下属下这张脸吧。” 苏晓魂瞪了他一眼,“我有没有说过,你有的时候真地很多嘴?” “嗯,好像没有,你只说过我很罗索。” “我现在说了,你可以闭嘴了。” “是,属下遵命。” 悠扬琴声缓缓响起,舒轲非垂首站在一边,院子里树影婆娑,随风摇曳。 同一片月色下,各怀心思。 次日,苏大庄主坐着看着就让人想抢(青阳子语)的马车上路了,方向当然是京城。 轻薄却稠密的纱帘隔去了路上的沙尘,阳光的热度以及一切可能让苏大庄主觉得不舒服的东西。 他斜躺在软软的垫子上,最好的车夫,最好的马,感觉不到任何颠簸,从面前的暗柜里拿出一碗冰过的杏仁露,满足地啜上一口。 唉,每次和青阳子一起出行,都是他的生活质量降到最底线的时候啊。 人生嘛,当然是以享受乐趣为第一要务的。 但是苏晓魂也不得不承认,如果能看到青阳子那张至多算是端正的脸庞,才是他最大的人生乐趣所在。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真是大憾,苏晓魂拊掌长叹。 漫长的行程就在苏大庄主时不时地感怀自身,兼怀青阳子之中消磨得差不多了。 虽然说这辆马车的确打造的各处绿林好汉垂涎欲滴,但它强烈而突出的风格也宣告了它的主人是谁。 除了一伙刚刚上山还没弄清楚情况的呆鸟,走不知路的拦在车前大喊一声,“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打此过,留下买路财。”这么老套而毫无新意的口号后,被从窗口掷出的大网全部网住,拖在车后跑了三天三夜,其余一路无话。 “庄主,尚书府到了。”马夫恭恭敬敬的敲了敲车门。 这时,朱漆大门里,一个宽袍峨带的男子正在往外走,他一眼就看到了马车,不苟言笑的面容瞬间舒展开来。 “二弟!” 苏晓魂慢悠悠地踱下马车,显然没有那个男人那么激动,“耶,尚书大人是正打算出门吗?苏某来的真是不巧。” 男人并不以为杵,依然是笑着迎来上来,“二弟,你怎么会来京城?” 苏晓魂向旁边一闪,“尚书大人切莫忘记,自你入朝为官那一刻起,苏某就再也没有兄长。这二弟一称,恕苏某担待不起。” “ 噢,那我就叫你晓魂好了。”苏晓霁伸手拍了拍苏晓魂的肩膀,“怎么红叶山庄近来空前的盛况之下你还能来看我?我真是万分感动啊……” “不会吧,居然连你都知道了?”苏晓魂以手遮面,无语长叹。 青阳子,你给我走着瞧! “我正好要去黄侍郎家拜访,你不妨和我同去吧?”苏晓霁招了招手,尚书府备好的车马驶了过来。 两驾马车并排而立,立刻就衬的尚书府的马车黯然失色,就连拉车的马都不得不愧疚的低下头去。 “免了,我还是在尚书府等你回来好了。”苏大庄主断然拒绝。 苏晓霁愣了一下,“也好,随你。” 他回过头吩咐尚书府的管家,“好好招呼苏公子,若有怠慢,我回来唯你是问。” “是,公子!”管家恭敬地应承道。 于是苏晓魂就一个人坐在尚书府诺大的客厅里,品着香茗,无所事事。 话说青阳子一直觉得苏大庄主的生活方式属于浪费生命,苏大庄主则认为青阳子的生活方式是在糟蹋人生。 在这一点上,他们从来都不曾达成共识。 想到青阳子,他这一生唯一的瑕疵,苏大庄主就忍不住唉声叹气。 不知道他现在在少室山上和唐双月在干些什么? 唐双月那小子有没有乘他不在的时候对青阳子动手动脚? 有的时候,苏大庄主会忍不住升起把青阳子林恢宏也山庄关起来独自“把玩”这么罪恶的念头,却也每每止于妄想。 且不说青阳子和他不相上下的身手,真地离开了那个江湖的青阳子,或许也会憔悴的吧。 于是苏大庄主接下来琢磨的就是如何在青阳子脚上拴根线如此这般的挑战了。 曾经一个偶然的机会,苏大庄主的邪恶年头被青阳子知道了,接下来的三个月,青阳子塞了往年一年份的麻烦给他。 拍拍手,我是怕你无聊到走火入魔。 耶,你怎么可以这么小看我? 道友,我这是高看你啊,你认为普通人会无聊到走火入魔吗? …… 三个月后,当苏晓魂拖着精疲力尽的身体回到山庄,还要面对账本上密密麻麻的红字时,的确是没有半点无聊的念头了。 大约过了一个多时辰,苏晓魂就听到门口咯吱吱的马车声。 苏晓霁和一个头发斑白的老人并肩走了进来。 他正想闪避,却已经来不及了。 “这位是?”老人问道。 “这是敝人的一位好友。晓魂,这是杨太师。” 苏晓魂礼节性地拜了一拜,连招呼都懒得打,转身想走,却被苏晓霁拦了下来。 “是兄弟的,就先别走。” 苏晓魂看了他一眼,默然不语的坐下。 杨太师深有意味地打量了苏晓魂一番,苏晓魂被他看得很不舒服,感觉好像任人观赏的玩偶一般。 幸好杨太师很快就收回目光,和苏晓霁谈起国计民生来,否则苏晓魂也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还坐得下去。 那两个人谈着谈着,苏晓霁会貌似不经意地问上苏晓魂两句,苏晓魂虽然觉得奇怪,偶尔也会回上两句。 “你觉得目下国库空虚是加铸银钱还是增加赋税的好?” “不如在珠宝首饰,绫罗绸缎,青楼妓馆上课以重税好了,反正本来就贵了。” 诸如此类,不一而论。 天色渐黑,杨太师起身告辞,苏晓霁送他出府,回来的时候面露喜色。 苏晓魂懒得追究背后原因为何,开门见山地说,“刑部大牢新近提的那票江湖人士能不能放了?” “怎么,居然有人能够请得动你来说情?” “与你无关,放还是不放?” “既然是晓魂你开口要求,放了也无所谓,只是……” “别跟我提条件。” 苏晓霁哑然失笑,“许久不见,你还是这个样子啊!我只是要你和我一起去天牢罢了,否则我怕那些人还不肯出来。” 苏晓魂瞄了他一眼,起身和他一起出门。 虽说苏大庄主不是常驻京城,但这儿的基本构造他却也始了若指掌,看着马车的行进方向不对,一只手搭上了苏晓霁的脉门。 “我们这是去哪儿?” “去刑部办张文书,你不会以为我们这样空手进去人家就会放人了吧?”苏晓霁笑了笑。 苏晓魂松开手,“需要这么麻烦吗?实在不行大不了我拿刀架着你进去,算我劫囚好了。” 苏晓霁哭笑不得,“晓魂,麻烦你给我这个刑部尚书留点面子如何?” “说起来,放人可以那么简单吗?”苏晓魂摸了摸下巴,“不是已经三堂会审过了?” “三堂会审主要是审司徒凛,他们嘛,不过是做做样子。你以为朝廷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把一票温家的,唐家的少爷关在天牢,那些牢卒都快要吓地要求额外的月钱了。” 苏晓霁轻笑。 “那你不会早点把他们放出来,还害我走一趟?”想到少室山上的青阳子和唐双月,苏大庄主的脸色不太好看。 “直接放人朝廷的面子上也过不去啊。现在有你这个天下第一庄的庄主作保来领,不管怎么样也算是可以交待了。” 苏晓魂撇了撇嘴,“我什么时候变成那群家伙的家长了?真是,平白老上一辈。” 两个人去刑部拿了张文书,盖上尚书大印,掉转车马,直奔天牢。 牢卒看到刑部尚书来访,都赶紧让了开去,苏晓魂看到大牢里那堆或趴或卧的未来武林栋梁,露出个不屑的笑容。 苏晓霁招招手,赶紧有人把钥匙送了过来,毕恭毕敬的把门打开。 听到哐啷啷的声音,一票少侠们都睁开了眼睛。 “苏庄主?”温暖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不会是做梦吧。 他下意识地说了一句,“青阳子前辈不在这里。” 苏晓魂懒得说话,拉开门。 半天,里面都没有动静,他转头对苏晓霁说,“你看到了,我放他们出来过了,他们不出来不管我的事情。回头青阳子再来红叶山庄我会记得叫他去敲你的窗户。” 听到他这句话,瘫软在大牢里的少侠们眼睛发光,“苏庄主,你是说我们可以出去吗?” 他们还以为这次必死无疑了呢…… 苏晓霁摇摇头,拿出那份赦罪文书,念了一遍。 牢里的人顾不得自己身体虚弱都跳了起来,话说民不与官斗,自从他们被送到天牢,就彻底放弃了家族会派人来救他们的念头。 苏晓魂冷冷一笑,这就是所谓的少年才俊,真是……欠磨练。 一群人商量了一下,温暖走了过来,“多谢苏庄主救命之恩。”说着一揖到地。 苏晓魂挥挥手,“不用多礼,以后少给青阳子热点麻烦才是。” 难道不应该是少给我找点麻烦吗? 如此诡异的话居然没有人提出异议,而是纷纷点头。 看起来青阳子的麻烦迟早会变成苏大庄主的麻烦这一点已经成为武林共识了。 等到那些少侠各自离开之后,苏晓魂望了一眼隔壁牢房的一个老人,“他不会就是司徒凛吧?” 苏晓霁点了点头。 苏晓魂的眼睛转了一转,说起来如果这个人一直在天牢里的话,司徒苍迟早还会动脑筋,青阳子就还会来找自己麻烦…… “尚书大人,他的死刑是什么时候?”他考虑反正是要死,不如现在就解决掉一了百了算了。 “嗯,十日之后。” 那个安安静静的老人听到了苏晓霁的声音,身体突然颤抖起来,“是苏尚书吗?老夫死不足惜,只是想到天朝的大好河山终要被那些辽狗践踏,老夫不服啊啊啊啊啊!” “司徒将军……” 苏晓魂冷哼一声,“皇帝要打仗,和你死不死有什么关系。” “那你说,你说该怎么办?”司徒凛爬到铁栏边,拼命地捶打着栏杆。 “不想打,就换个不想打得皇帝呗。”作为一个懒人,苏大庄主做出这种回答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司徒凛好像一下子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瘫软了下去,嘴里喃喃自语,“换个皇帝?换个皇帝……” 不如回头跟司徒苍说他老爹已经死了吧,苏晓魂一边这么想一边迈步走出了大牢。 “我走了。”想到终于可以摆脱尚书府那架毫无特色又不够舒适的马车,苏晓魂还是很高兴的。 “等等,你送我一程吧。”苏晓霁栏在他面前。 苏晓魂皱了皱眉,“上车。” 两兄弟坐在车上,一直沉默,没人说话。 “你还没有放弃吗?”过了很久,苏晓魂看着车外,淡淡开口。 “不是我,是我们。” “你是说小妹她也在掺和?” “确切地说她比我更加热衷。” “我实在弄不明白你们为什么那么执著?” “就像我们怎么也不明白你可以一点也不在乎?” “算了,懒得管你们,等那一天真的无路可退的时候,红叶山庄还可以供你们一碗饭吃。”苏晓魂冷冷地说。 “那就先谢过二弟了。”苏晓魂顿了一顿,“不过这一天,恐怕已经不远了……” 一直看着窗外的苏晓魂蓦地转过头来,变了颜色,他一把抓住苏晓霁的衣领,“你说什么,难道你们已经……” 少林寺 青阳子和唐双月正弯着腰,在一张白纸上图图画画。 “这样,这样,合起来看的话,恐怕……” 一个小沙弥奔了进来,“道长,唐掌门,呼呼。” “慢慢说,出了什么事情?”青阳子抬起头,一脸温煦的微笑,抚平了小沙弥的焦躁。 “武当卓青云掌门遇刺!” “什么?”连唐双月都忍不住惊呼出声。 青阳子立时下了决定,“麻烦道友你镇守少林,贫道这就前往武当。” “好。”唐双月答应得很干脆。 快马加鞭,当青阳子赶到武当的时候,站在山门口等着他的居然是应该身在京城的苏晓魂。 “道友,你怎么会在这儿?” 苏晓魂的脸色很冷,“卓青云死了,最后一个见到他的人是舒轲非,而舒轲非现在重伤,卧床不醒。” “什么伤?” “剑伤。” “凶手是谁?” “司徒苍!” “你是说那个司徒苍?”青阳子翻身下马的时候听到这句话,跄踉一下。 “和武当扯得上关系的难道还有第二个司徒苍吗?”苏晓魂上前一步,搭住青阳子的肩。 青阳子微微侧身,没有躲开,不过是让苏晓魂的手从肩移到了腰,“有证据吗?” “人证物证齐全,都在山上等着你呢。” “那贫道现在就随道友上山。”青阳子的手从背后搭上苏晓魂的脉门,两人免不了又是擒拿手格斗一番。 一路上山,守山的武当弟子们全部看直了眼,正面看的是仰慕,背面看得那是……惊吓。 七转八弯,来到武当正庭,几位长老正等候在那里。 看到苏晓魂和青阳子,免不了寒暄两句,“青阳子道长,近来江湖动荡,真是辛苦你了。” “这是贫道本份所在。”青阳子点点头,随即问道,“不知道司徒苍现在在哪里?” 听到司徒苍的名字,长老们都沉下了脸色,“那个欺师米灭祖的孽障现下正关在玄武殿等待发落。” “我可以见见他吗?” “这……此乃武当内部事务,贫道恳请道长不要不要插手。”金瓶长老面露难色。 “无妨,是贫道冒犯了。”青阳子唱了个诺,“但司徒苍乃是贫道的方外之交,贫道不相信他会做出这种事情!请问各位长老认定司徒苍是凶手的证据又在何处。” “道友清随我来。”金瓶伸手让道。 一行人来到偏殿,推开门,青阳子看到了床,也看到躺在床上和坐在床边的人。 青阳子见过舒轲非很多次,却也是第一次看到他如此毫无生气的样子,平躺在床上,胸膛的起伏十分微弱。 “舒轲非身上的剑伤痕迹与司徒苍的佩剑一般无二,而且经过几位长老的鉴定,他也的确是伤在武当剑招之下。” 青阳子听得出苏晓魂语气中压抑的怒火,舒轲非对他而言已经远不只是一个管家。 “根据贫道的检查,掌门身上的伤痕与这位舒施主身上的也如出一辙。”金瓶长老补充道。 青阳子并没有看他,侧过身,面对苏晓魂,“道友,你应当知道天下会武当招式的不止司徒苍一个,即使是剑,也不是不可以伪造的。” “更何况,以司徒苍的功夫,能够伤到舒轲非也就罢了,怎么可能杀的死卓掌门。”这句话,青阳子是对那几位武当长老说的。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苏晓魂冷冷一笑,“物证不足取的话,人证如何?觉晓,你过来。” 他招了招手,站在床边的少年走了过来。 窗外的阳光斜斜照在他的脸上,感觉只有一个字——白。 而且是一种惊心动魄的白,看起来有些许的病态,却又好像连病态都燃烧起来的那种白。 少年恭恭敬敬地对青阳子鞠了一个躬,“晚辈方觉晓见过青阳子前辈。” 说完垂首站在一边,有几分腼腆的样子。 “原来是你。”却并不是什么外人,当初青阳子随司徒苍一行前去劫囚的时候就见过这个少年,不多话,安安静静的。 “好友,想知道什么你就自己问吧。”苏晓魂双手抱臂,看着他们。 青阳子露出一个微笑,“你能告诉我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吗?” “这,我……”少年有些结巴,求助似的看向苏晓魂。 苏晓魂拍拍他的肩,“别慌,他又不会吃了你!” 青阳子似笑非笑的瞪了他一眼,“贫道不知道道友你什么时候和这位方施主很熟?” 苏晓魂挑了挑眉,“我也不是只交的到你这种朋友啊。” “听起来道友你好象很不满的样子?” “好友你觉得仅仅只是好像吗?”苏晓魂摇了摇头,“那真是我的悲哀。” 方觉晓左看看,右看看,“两位,两位前辈?” 苏晓魂顺手一下敲在他头上,“别随随便便叫人家前辈,他头发是白的,我可不是。” “耶,道友,此言差矣,贫道的确一直很佩服精擅养生之道,可贫道比不得道友你能够偷得浮生半日闲啊。”言下之意就是我没你闲啦。 “两位……”金瓶长老也看不过去了。 青阳子回过头,歉意地笑了笑。 不过他的心情好象的确比上山的时候轻松了不少,一而再再而三的重担压下来,即使是他也会感觉疲倦的。 苏晓魂朝他眨了眨眼,青阳子回以一个淡淡地微笑。 “方觉晓,麻烦你告诉贫道你昨晚看到些什么了好吗?” “嗯,昨晚大约一更天左右,苍说他要去见掌门,让我过去做个见证。” “等等,司徒苍为什么要挑这个时间去见卓掌门?” “这点贫道可以解释。”金瓶道长插了一句,“昨日司徒苍曾被掌门喝斥了一顿,因为他擅自纠集了温暖等人去劫囚,使得温暖他们被捕,几大家族的掌门都曾上山向掌门表达过不满。掌门也认为司徒苍此举有失稳重,且陷朋友于危境却苟全自身,丢了武当的脸面。于是长们决定将其逐出门墙,却在我们几个老家伙的劝阻下,决定过几日再作决定。没想到我们实在是识人不清啊!”金瓶长老长叹道。 “的确是这样的,”方觉晓点了点头,“苍说他想要再去求求看师傅。” “我们一起来到卓掌门的寝处,他敲了敲门,求见卓掌门,然后卓掌门就让他进去。我看到舒轲非从门里走出来,还跟苍点了点头。之后我觉得既然舒轲非已经在那里了,我再呆在门口可能不是很好,于是就退到外面的松林那里。过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苍就出来了,胸前都是血,手上还拿着剑。舒轲非迎上去,却被他当胸刺了一剑。我很害怕,就忍不住大叫起来,后来几位长老就赶过来了。” “很明显就是那个孽障求情不成,心生歹意,趁掌门不防备之下刺死了掌门,还打算杀舒施主灭口。”金瓶长老恨恨地说。 “舒轲非怎么会在这里?”这句话,青阳子是问苏晓魂的。 “他隔个两三个月就会被卓青云找去下棋,我也没办法。”苏晓魂摊了摊手。 “是这样子的吗?”青阳子沉吟。 “道友,你远道而来,想必已经累了。武当已经备下精舍,贫道这就送两位去休息吧。”金瓶长老显然也不想让他再探查什么,开口送客。 “那就有劳道友们了。”青阳子稽首,目前的情况是舒轲非昏迷不醒,卓青云已死,他又见不到司徒苍,完全没有追查下去的余地。 “那个,苏庄主,我可以和你们一起走吗?”方觉晓怯生生地问道。 “来吧。”苏晓魂招了招手。 少年扑了过来,好像一只狗狗,蹭在苏晓魂身边,寸步不离。 用过晚膳,众人分别回房休息。 月色初升,咯吱一声,青阳子所在厢房的门被推开了。 白发在清冷的月华下散着流光,院子里传来轻声嗤笑,“好友,做贼也还是一身白衣吗?真是有格调。” 相比较青阳子的小心翼翼,苏大庄主大刺刺地从阴影中走了出来。 “你怎么在这里?”青阳子皱眉。 “没有我带路,难道你想在武当一间间房间翻吗?”苏晓魂挑了挑眉。 “我只是睡不着出来散散步而已,不劳道友你操烦。” “别在我面前打诳语了,别人不了解你,我还不了解吗?没见到司徒苍之前,不论谁说什么你都不会相信的。” “……”青阳子低头,“道友,你这一身黑珍珠可足以救上两次淮河水灾啊,红叶山庄的装修,就别问唐道友讨债了吧。” “这怎么行,一码归一码,他唐双月欠我的,我是一定会讨的,就算是你求情也没用啦。”苏晓魂摇了摇手,他倒是相当应景的换了一身黑衣,顺带连珍珠也换了。 “我们可以走了吧,在武当的精舍里赏月不如来红叶山庄啊!” 两个人并肩上房,掠过十几间偏殿,“到了。” 苏晓魂纵身下跃,当然一只手拖着青阳子一起。 “道友,我怎么觉得对这件事你比我还关心呢?实在是让我有点疑惑啊。”青阳子站定了,很认真地问道。 “一来,我想快点搞定好回家;二来,因为那个凶手伤了舒轲非,理由勾充足了吗?”苏晓魂勾起嘴角。 房间的门是锁着的,不足为奇。 苏晓魂正要伸手扭断门锁,“等等,道友。” 青阳子拦住他,从浮尘上拔下一根毛,灌注内力,立时挺拔如针。 他把那根毛伸进锁眼,转动了片刻,咯哒一声,锁开了。 苏晓魂看得目瞪口呆,“青阳子,你老实说,你有没有对红叶山庄库房的所做过同样的事情?” “我说没有的话,道友,你会相信吗?”青阳子丢掉手上的毛,似笑非笑。 “不,我只是想以后如果你想要换一把拂尘的话,无论如何都不要找我。保护不了我家的锁,也不能助纣为虐。”苏晓魂苦笑着摇了摇头。 青阳子推开门,司徒苍果然在里面,背对着他们,正对的三清塑像跪着。 “司徒苍?” 听到他的声音,司徒苍蓦然转过头来,“道长!” 青阳子走到他身边,蹲下身,“司徒苍,我只问你一句话,卓青云到底是不是你杀的?” “不是,我真的没有杀师父。”司徒苍拼命摇头。 “那舒轲非呢?”苏晓魂看着他的眼睛,冷冷问道。 “舒轲非身上的一剑,是我刺的。”他低下头。 “哼,很好。要是武当不杀你,我也会杀你!”苏晓魂抛下一句话。 司徒苍看了苏晓魂一眼,回转过头,急急地问青阳子,“道长,我父亲还有温暖他们如何?” 青阳子看向苏晓魂,事情发生的太急,他还没来得及问苏晓魂京城一行的结果如何。 “温柔他们都没事了,你爹嘛,必死无疑!”苏晓魂哼了一声。 “我爹,我爹他……”无声的泪水滑下。 “司徒苍,那你告诉我你进卓掌门房间的时候究竟看见了什么?”这件事情的关键无疑就在司徒苍身上。 “我,我什么都不知道,道长,你不要再问了!”司徒苍看起来好像是要崩溃了,匍匐在地上,泪流满面。 “唉……”青阳子长叹一声,退出房外,依旧把锁锁上。 “好友,你为什么那么坚信司徒苍不是凶手?” “如果他想要杀卓青云,为什么要带方觉晓一起去?” “说不定他真的是临时起意呢?” “那他也应该另挑时间下手。” “你就一定要护着他吗?”月光下,苏晓魂的脸色煞白。 “道友,我可以体谅你心系舒轲非,但是我绝对不会放过真正的凶手!” “他杀没杀卓青云与我无关,但他伤了舒轲非,我就一定要他付出代价!” 两人对视一眼,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不可能放弃地坚持。 回房各自歇下,一夜无话。 话说人晚上要是做了点什么的话,第二天睡得晚一点也是可以理解的。 可惜苏大庄主和青阳子的并没有那么好的命。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就被一阵嘈杂的敲门声吵醒,青阳子起身开门;苏大庄主伸手,运掌,推一个柜子顶住房门。 门外站的果然是武当的长老,青阳子面色如常,心里却在嘀咕,“武当的门规果然那么森严吗,连客人什么时候起床都要管?” “道友……”金瓶当然没看出青阳子正在腹诽武当,他晃了晃手上的帖子,“我们有可能真的是错怪那个孽障了。” “噢?”一个晚上的时间,就能够让一群木鱼脑袋开窍吗?还真是不可思议啊…… 他伸手,接过那张纸,脸色大变。 那是一张血红的笺子,上面是漆黑的字,毕恭毕正,一笔一划好像是小孩子写的一样。 当然青阳子知道写这张笺子的绝对不是小孩子,绝对不是。 “十日之后,论剑。” 落款是三个奇怪的符号。 “魔教的夜魔贴?”即使沉稳如青阳子,接过那张纸的时候仍然禁不住手在微微颤抖。 金瓶沉重地点了点头。 “在哪儿发现的?” “山门上,是用这支羽箭钉着的。”金瓶又递过来一支箭。 这支箭看起来却是十分普通,没有任何出奇之处。 西域魔教传承数百年,屡次妄图进犯中原,都被中原群侠击退。 而在八十年前苏沐然率众击退了魔教规模最大的一次进击之后,魔教教主及属下日月星三使均戮战而死。 苏沐然宅心仁厚,并没有赶尽杀绝,而是任残余的教众退回西域。 魔教感其恩德,但也明言不可能放弃对中原的野心,遂与苏沐然订约,下次来犯只派三名高手,与中原选出的三名高手堂堂正正的对决。 “贫道已经听说少林圆智方丈圆寂一事,想那魔教生性狡残,先行下手毁我中原支柱,以期达到不战而胜。无量寿佛……” “这夜魔笺除了武当有,还有哪儿有?”青阳子正色问道。 “贫道不知,是今晨守山弟子告知贫道的。” “长老,长老!”一个小道童气喘吁吁的奔了过来,“少林燃了魔教进犯的烟花!” 这是中原几大门派为了互通信息而特地定下的联络方法。 “相比少林也受到夜魔贴了……”青阳子叹息。“不知道还有没有什么别的地方?” “好友,你不过就是希望红叶山庄的门上也钉上一张是吧?”苏大庄主施施然从房间里走了出来。“不过,就算红叶山庄大门上被钉上这么张毫无品位的东西,我也绝对不会淌这趟浑水的。”他皱了皱眉。 更何况现在的红叶山庄不知道还有没有大门这玩意儿! “耶,道友,这事情说起来无论如何也与红叶山庄有关啊,若非令祖当年定下论剑之约,又岂会有今日之事?” “不好意思,我们苏家家训,一人做事一人当,你有意见请找敝祖父去提!” 金瓶长老瞪了他一眼,想必是觉得当年侠骨丹心的苏沐然居然会有如此的后辈。 苏晓魂连回瞪他都懒,“现在好像没我什么事情了?金瓶长老,不管司徒苍是不是杀害贵掌门的凶手,他伤了舒轲非都是事实。能不能把他交给我们发落?” “这……”金瓶长老有些踌躇,无论如何都是自家弟子,也不好交给外人惩治。 “道友,目前的情况,司徒苍是唯一可以提供给我们魔教三使相关信息的人,能否请道友向不要追究呢?” “伤人难道不需要付出代价的吗?”苏晓魂一挑眉。 “贫道不是这个意思,贫道是说现在情况特殊,大家应当齐心协力抵御魔教来犯,之后再作打算。贫道相信金瓶道友定会对司徒苍严加管教……” “庄主……”舒轲非一手支着墙,从转角走了过来。 “你怎么起来了?”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伤,既然青阳子道长认为司徒苍另有用处,我也无所谓的。”他摇了摇头。 “你……算了。”苏晓魂转过身,一拱手,“既然如此,苏某先告辞了。” “苏庄主!” “道友……” 再隔壁间的门悄悄打开了一条缝隙,“魔教……?”方觉晓的脸上有一丝讶异。 近来的武林实在是热闹非凡,且不说前前前阵子的洗髓录事件害的红叶山庄整整翻修了八次外墙,也不说前前阵子的替罪羔羊现身江湖,还得好汉们看到唐门子弟那就更是如见阎王,连三天前的武当掌门遇刺都已经不再是重点,谁管他是内贼还是外鬼。 现在江湖上最热闹的除了魔教论剑没有其他。 代表中原武林出战,这样的殊荣只要是血污的人谁都想要,就算其中的两个名额已经被青阳子和苏晓魂铁板钉钉的占走了,不过听说苏大庄主好像不打算去的样子,剩下的这个名额在武当少林掌门均忘的情况下自然是抢得不可开交。 为什么?很简单,能站在那里首先说明你的武功在江湖里数一数二,再者若真打退了魔教,说不定还可以捞个武林盟主当当,谁都知道青阳子是肯定不想干这个的。 江湖人混一辈子,为得不就是一个权和名? 所以近来武林里私斗多,死人多,刀枪无眼嘛。本来按程序是该开个武林大会的,可是往年负责这事的少林武当都没了这份心思,所以大家也只有乱来了。 武林里已不是一个乱字可言。 在一片混乱的江湖里,唯一还能够保持着悠闲步调的也只有红叶山庄了。 话说那一日苏晓魂和舒轲非回到山庄,拔下插在门上的羽箭,看也不看那张帖子,揉成一团,丢进鲤鱼池,很快就被鲤鱼们分而食之了。 之后红叶山庄以重新整修为名,谢绝访客,多少探头探脑想要知道苏大庄主究竟会不会出战的包打听们都只能望着红叶山庄特别加高的外墙的长叹不已。 总算回到家的苏晓魂舒舒服服地洗了一个热水澡,连晚膳都懒得用,直扑上床。 微皱了皱眉,看着那个特别定制的杭绸苏绣的大抱枕,叹了口气,“哎,真是不想再抱抱枕了~~~” 确认过窗户也已经双层加厚,除非某位好友直接运功击碎否则是绝对不可能打扰到他之后,苏大庄主抱着抱枕沉入梦乡。 这便向苏大庄主睡得安稳,那边厢伤势未愈的管家大人就已经在为红叶山庄的收入不懈努力了。 入夜之前,红叶山庄的门打开了一条缝隙,露出舒轲非那张可亲可爱的脸。 “大家都是混这行的,少说我也要关照你们点儿。这样吧,红叶山庄为各位提供被褥,保证质地上乘,做工精良,一晚上只要十两银子!” “靠,抢钱啊!”外号遗策不算的钱重差点喷了出来,“十两银子都可以住锦绣坊的上房了。” “没办法,近来时局艰难,红叶山庄门口这块地皮……涨价了。来来来,红叶山庄绝对不会薄待客人,不打算安眠的诸位只有请你们退到五里开外了!” “这这这,这不是抢钱,而是强买强卖啊!” 舒轲非歪着头,“你硬要这么说,我也没办法!” 这是一个人越众而出,直接掏出一锭银子放在舒轲非手中,“舒先生,这是我买被褥的钱,不过我还想问一句,红叶山庄的被褥可以买,红叶山庄的消息能买吗?” 舒轲非收起银子,“这要看你肯出什么样的代价,要买什么样的消息了……” “我只想买先生一个字,至于代价,敬请先生开口。”在场的人都明白了他究竟想问什么,一双双贪婪的眼睛都看着舒轲非的脸。 “噢,这样的生意不做倒是有损我舒轲非的名头。”他摸了摸下巴。“你且说来听听?” 男人一脸喜色,虽然他现在在包打听这个行当里尚且亟亟无名,但很快他就将名扬天下! “十日后的魔教论剑,苏庄主战是不战?” “原来是这个问题啊,我的确可以用一个字回答你……”舒轲非故意拖长了语调。 紧张紧张紧张,所有人的耳朵都树得高高的,唯恐听露了这一个字。 “不过代价既然是你付的,我自然之说给你一个人听,你附耳过来。” 男人把耳朵凑了过去。 须臾之后,舒轲非微笑着退后一步,“好了,大家,该付钱的付钱,不想买得就请退后。红叶山庄祝大家晚安。” 他回过头,“对了,记得明天叫一张一万两的银票过来,我想你应该是不会反悔的吧?” 说完,他进了山庄,关上大门。 包打听这一行的精英们统统围了上来,钱重拍了拍男人的肩,“小子,我出你两万两,你告诉我舒轲非说了什么?” 男人摇摇头。 “三万两!”立刻有人不死心的开价。 他还是摇头。 “四万两。” 价码很快就飙升到了十万两,最后钱重一跺脚,“你说,你要多少?” 男人还是摇头,但开口说道:“他说的是……滚!” 精英们面面相觑,过了好久,钱重打了个哈哈,“说不定是你小子耳背一时听错了,舒先生说的是肯,被小子你听成滚了。” “对啊对啊,说不定舒先生的意思是苏庄主辉出战杀魔教使者个屁滚尿流……” “这样说也对,哈哈哈哈哈……” “我们就再留下来打探打探吧。” “对啊对啊。” 客厅里,苏大庄主正在喝茶,他用茶杯盖撇去了茶末,慢悠悠地说道,“舒轲非啊,听说你昨天差点卖了我?” 站在堂下的舒轲非一激灵,“我怎么敢呢?我昨晚还不是给庄里赚银子去了?” “噢,赚了多少?” “不多,”舒轲非摇了摇手指,“总共一万零三百二十两。” “哎,红叶山庄有你真是不幸之中的大幸啊!” “庄主过奖了。”舒轲非非常警惕的看着苏晓魂的脸色,“说起来,青阳子他今年不会再来一次了吧?” “唔,这种事情是很难说得。”苏大庄主不置可否。 “那么晓魂,我不得不非常遗憾的告诉你,如果青阳子他今年再来一次,你衣服上的珍珠不得不从合浦南珠换成南洋珠了,而且每件衣服最多也只能缀八十粒了!” “什么?”苏晓魂一口茶立刻喷了出来。 “来人,来人啊~~~”他大声地召唤,“快点给我在庄门口挂上块牌子,自即日起,青阳子免入!” “庄主,已经来不及了!”青衣皂帽的小仆哭着脸说道。 还没等苏晓魂把为什么三个字问出口,门外就风风火火地冲进来一个人。 一进门,就把手里的拂尘往桌上一扔,发出非常响的乓的一声。 “真是……太欺负人了!我不干了!” 说完端起茶杯咕噜咕噜一口气倒光。 苏晓魂觉得还是不要告诉他这个杯子使自己刚才喝的,上面可能还有自己的口水这一事实会比较好。 青阳子咽下了水,缓了口气,正要开口。 苏晓魂袖子的下摆已经蒙住了他的嘴巴,“莫要跟我说,无论你想说什么,都莫跟我说。” 回转过头,“来人啊,送客!” 刺啦一声,苏晓魂的袖口被扯下一块来,上面的珍珠落了一地。 苏晓魂双眼冒火,盯着青阳子,果然是这家伙一上门,他就要破财! “你给我解释清楚!” “道友,你听我说,我可以陪你的衣服,陪你的珍珠!” 苏晓魂直接挥手,“舒轲非,找人给我把他抓起来严加拷问,居然敢来红叶山庄冒充青阳子,真是不想活了!” “是,庄主!”站在一边的舒轲非早已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道友啊~~~”一咏三叹的语调叫地苏晓魂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我只是想借你这儿避避风头,你不会真的不肯吧?” 青阳子期盼地看着苏晓魂的眼睛,苏大庄主那个早就到了嘴边的不字就变得怎么都吐不出来了。 过了半响,就像以往四十一次一样,苏晓魂妥协了。 “来人,给青阳子道长准备客房!” “贫道就知道还是道友你最可靠了!”青阳子满足地捧起茶杯,发现里面的茶水早已被他喝干,他理直气壮地把杯子往苏晓魂面前一送。 “道友,茶。” 苏晓魂青筋暴出,“怎么着,不把红叶山庄当钱庄,而是改当客栈了?” “耶,道友,能者多劳嘛。贫道日常俗事缠身,只有在道友你这里,才能好好地品茶嘛。” “再说,”他把茶杯放下,“好茶也需与对的人同饮才品得出风味啊。” 扑通,苏大庄主又心甘情愿地跳下坑去了。 “来人,给好友上茶,就用上个月刚买来的大红袍好了!” 一阵忙乱之后,茶香袅袅。 苏晓混喝了口茶,问道,“这次你怎么那么狼狈地跑过来了啊?” 毫不客气地加重了狼狈这两个字的发音,被拐管被拐,损人管损人,两不相干。 “哎,别提了!”青阳子的脸孔被升起的白烟遮住,“如果你连续十二个时辰旁观了整整两千零四十六场决斗,道友,我相信你会比我更狼狈的!” 噗嗤,苏大庄主用杯盖掩住了自己的失态。 “听起来这个月你过得很辛苦啊,好友?” “岂止是辛苦,”青阳子叹了口气,“要都是些高手过招也就罢了,那是一种享受;可偏偏我还得去看那些犹如市井泼皮般的缠斗。对了,道友,你又没看到过男人用指甲去抓对方的脸?” “万幸,不曾。” “贫道就不是那么有幸的了,贫道怀疑以后跟人过招的时候都会产生障碍了。”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还有那两个名额?”苏大庄主挑明了说还有两个名额。 “不谈江湖事,来,喝茶喝茶!”青阳子举起杯子,一脸避之唯恐不及。 显然青阳子为了找出哪一个对抗魔教的人选,同时阻止一些无谓的杀戮,不得不盯着武林人各色人等的一场场决斗。 而真正让他受不了的或许并不是那些泼皮手段,而是那些人在决斗中所表现出来的为达目的无所不用至极的残忍凶狠。 才短短一天的时间,他已经听说了数十起兄弟相残好友翻脸的精彩传闻了。 不过,作为一个可靠的道友,他是不会说穿这一点的。 苏晓魂抿了口茶,微笑。 不谈江湖事。 这成了苏晓魂和青阳子在接下来八天里不言明的默契。 青阳子虽然已经来过红叶山庄很多次,但从来没像这次一样盘恒那么多时间。 自然……造成的破坏也是前所未有的大。 庄里下人们不禁哀叹,这次是真的要寸草不生了! 只见他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兴致勃勃地逛过来,“耶,道友,这好像是唐寅的真迹耶,你怎么可以把它挂在这么不起眼的地方。” 不把它挂在这种地方,早就留不住了。虽然,现在还是被你找到了。 “这个玩艺儿是鼻烟壶吧,以整块玛瑙雕成的,还真是希罕。” “青阳子……”苏晓魂的声音有一点点颤抖,“我记得你不碰烟的吧。” “没关系啊,拿着看看也是好地。”说着把鼻烟壶揣进口袋里去了。 喂喂,我什么时候答应给你了啊?那可是大内珍藏啊! “对了,道友,上次我带走的那几条鲤鱼,人家说不是洞庭锦鲤,你是不是被骗了?” “啊,是这样的吗?”苏晓魂假笑。 “对啊,所以你买这种东西一定要找懂行的人去买。” “是是,我知道了。” “说起来你家的花匠明显就懂行多了,你看这梅花,一树双色,真是好看。” 干什么?你不会像把树也挖走吧。 “道友,你家这石狮子是清高人雕刻的吧,一看就有灵气的样子,贫道正确样镇邪的宝物呢!” 青阳子,你的意思是你打算把兵器从拂尘换成石狮子了吗? “道友,你家的书还真是多啊!”青阳子赞叹地看着整整高达三层的藏书楼。 “都是些不值钱的东西,走吧走吧。” “不不,里面说不定有些孤本什么的,道友你不介意我进去仔细看看吧?” 他还能说什么呢? 趁青阳子在书房里晃悠的时候,舒轲非把苏晓魂拉到一边,“晓魂,我郑重地通知你,未来三年里,你不要想订做一套新衣了!” “什么?苍天不仁,莫此为甚啊啊啊啊啊啊!”苏大庄主的惨叫惊了漫天飞鸟。 这天晚上,当青阳子终于从书房里捧着一堆古籍出来之后,他发现苏晓魂已经摆了一桌丰盛的菜肴在等着他了。 这桌菜的丰盛程度足以令他怀疑苏晓魂是积怨已久,终于忍无可忍,打算给他吃最后一顿然后把他敲昏丢红叶山庄鲤鱼池里喂鱼去了。 不过就算如此,美食当前,不可不吃。 更何况苏大庄主还殷勤万分地为他布菜。 “我说道友,你是打算把贫道喂肥了然后按斤论两给卖了吗?”从堆成小山的槽里抬起头来,青阳子含糊地开玩笑。 “怎么会呢?”苏大庄主虽然这么说着,那双一瞬不瞬盯着青阳子的脸却出卖了他真正的心思。 好寒。 吃完饭,苏晓魂邀青阳子出来走走。 青阳子权衡再三,双眼一闭,死而死矣,反正有道友在,于是就答应了。 两个人一路走到西风辞树,苏大庄主非常好兴致地拿出一幅棋,拖着青阳子要一较高下。 青阳子微微一笑,“道友,下棋多没趣味,我们赌棋吧!” 苏晓魂眼睛一亮,“正有此意!赌注是什么?” “输的人答应赢的人一件事情!” “好彩头,赌了。” 于是摆开战局,青阳子执黑先行。 两个人殚精竭虑,步步小心,棋盘上相持不下之势已成。 就一般情况而言,苏大庄主的棋艺要比青阳子高上那么一点,但眼下他显然是求胜心切,拉平了那么一点的差距。 天色已经漆黑,凉亭里宫灯明亮,而棋局依然不算明朗。 “喂,好友,如果你赢了你想要我做什么?”苏晓魂问道。 青阳子皱了皱眉,“如果的事情,贫道一般不想……” “那你想不想知道如果我赢了我想做什么?”苏晓魂邪笑。 攻心为上! 手段什么的他向来是不在乎的,只要能赢。 “反正脱不了七情六欲相关。”青阳子淡淡地说。 “耶,好友,你真的好聪明呢!”苏晓魂撇了撇嘴。 这种反应,真是无趣啊…… “不过,道友,恐怕你没这个机会了!”青阳子微笑着落下一子。 尘埃落定。 “这局,看起来还是贫道赢了啊。”青阳子一手支腮,看着苏大庄主。 苏晓魂也不是死不认输的人,“我想乱你心智没想到反被你所趁,的确,这句是我输了。开出条件来吧!” “道友,果然爽快,不过频道现在倒没什么所求,姑且先欠着吧。” “不行不行,你快点把要求提出来,这样拖着我会挂心的。” “耶,道友,我们刚才好像没说赌约是要立刻履行的吧?” “这……” “好了好了,天色已晚,贫道要睡觉去了,道友晚安。”青阳子站起身,施施然下了山。 苏晓魂一个人留在山上,诚心祈祷,“但望他不要对七情六欲相关之事产生兴趣才好,上天保佑!” 在红叶山庄好酒好菜养了两日,青阳子居然丰腴起来。 原本瘦削的脸颊上多出了一些肉,显得圆润许多。 苏大庄主立刻就打起这两块肉的主意。 经常趁青阳子不备,伸出狼爪,捏捏揉揉,感叹手感绝佳。 然后十次有九次会被青阳子一掌拍掉,再奉送惊煞指一招,弹地苏大庄主额头红肿。 可即便如此,苏大庄主还是乐此不疲,每天看到青阳子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伸出手去捏他的面颊,用很满足的语气说道,“嗯,好友,你好象又胖了一点。” 青阳子怒目而视,“你真当是养猪啊,怎么,打算养到多重去卖啊?要不要过过秤?” 苏晓魂摇摇头,“当然不是,我实在为自己的幸福努力啊……” 弄到后来,青阳子便也习惯了,由他去捏,大不了再搜刮点奇珍异宝作为补偿。 不过他也很疑惑,说起来苏大庄主每天都和他一起用餐,为什么就不见胖呢? (苏晓魂:这叫个人体质不同!) 时间是最不容情的,很快便到了第九日的夜晚。 这天晚上,照例吃过晚饭,苏晓魂拖着青阳子上了西风辞树,这次没有搬出棋盘,而是由侍女捧来了那座焦尾。 “来来来,好友,听我为你弹上一曲。”苏大庄主兴致颇高地拽着青阳子坐下。 “好啊。”青阳子一反常态的欣然应下。 苏晓魂十指拨动琴弦,琴声悠然而起,配着明月清风,不禁令人心旷神怡。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清朗笛音响起,伴着琴声,悠悠相合。 苏晓魂讶然地抬起头,看见对面的青阳子端着一支紫竹笛,默默地吹奏着。 他微微一笑。 谁说只有琴箫才能合鸣? 琴笛,又有什么不可以? 夜晚终究会过去,当太阳升起的时候,红叶山庄就不再是世外桃源。 而青阳子,也不可能再不问江湖事。 午后,苏晓魂送青阳子出庄,原本应该有些凄凉的气氛却被青阳子拖再骂后的那个小车里装得满满的东西而打破。 “喂喂,青阳子,你真的把石狮子也给搬走啦?” “无量寿佛,出家人不打诳语。” “这是什么?”苏晓魂眼见得瞄到了一个黑色的物体。 青阳子额头滴汗,“道友,这……” 苏晓魂看到他的反应,越发觉得不对,伸手就要翻东西。 青阳子一挥鞭,马儿撒蹄就跑,“道友,后会有期!” 可惜,已经晚了,苏大庄主已经认出了那是什么…… “青阳子你个混蛋,你怎么可以把我家的锅也拿走!” @#$%&*)(%^$# 烟尘过后,青阳子的人已经消失在官道上。 苏晓魂挑眉一笑,“好友,你到底还是没有用那个赌约。” 将近日落西山的时候,青阳子终于赶到了书山。 说起来,这座山原本该叫苏山,苏晓魂的苏。 因为当初苏沐然就是在这里击退了魔教教众的,之后武林中人便想把这座无名之山命名为苏山以示尊崇,可被苏沐然坚决地婉拒了。 于是便取了谐音叫书山。 与魔教论剑的地点就是这里,这也是当时的约定。 青阳子正要策马上山,却发现山脚下不知何时多出了几间青瓦白墙的小屋。 好像半年前他来的时候还是荒芜一片的吧? 他不自觉地放慢了脚步,当他经过院门前的时候,木门咯吱一声被推开了。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苏晓魂笑吟吟地踱了出来,挡在了他的马前。 青阳子一愣,翻身下马,“你怎么会在这儿?” “干吗要站在门口?进来说话。”苏晓魂侧身让开。 青阳子随他走了进去,这里一点都不像是红叶山庄的别苑,简单到近乎朴素的装饰,竹桌藤椅,就墙上挂了一幅草书。 十年生死两茫茫 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 ,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宾如霜.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断肠处,明月夜,短松岗. 青阳子坐了下来,面前是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无论在哪里,红叶山庄的茶都是一般的好。 “说吧,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不在这里,难道你打算以一敌三吗?”苏晓魂撇撇嘴。“别以为我不知道,江湖中到现在都没有决出第三个人选,你是孤身一人来到这里,连唐双月那个家伙都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道友你……”青阳子长叹一声,“何必如此!” “什么都别说,”苏晓魂摆了摆手,“我倒是想问你,那辆小车呢?” 照理说青阳子应该是离了红叶山庄就直奔书山的,那他那辆装着红叶山庄锅子的车去哪儿了?” “呃?”青阳子愣了一下,“道友,别让我怀疑你是为了追回你家锅子才来的啊?” “随便你说啦。车呢?” “佛曰,不可说。” “青阳子,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是道士吧?” “释道本一家,无妨无妨。” 笑闹之中,大战前的凝肃气氛已不复存在。 苏晓魂看天色不早,便拿出事先准备好的晚饭,两人饱餐了一顿。 吃完之后,两人非常有默契地各自回房,为明天的决斗养精蓄锐。 可时间实在太早,苏大庄主躺在床上也是无聊,索性就出来逛逛。 这逛着逛着,就逛到了青阳子房间的门前。 门没有关,青阳子披着件单衣,坐在桌子前面,桌子上摆了两杯酒。 青阳子抬头看到他,朝他招了招手,“道友,要不要进来喝一杯?” 苏晓魂大大方方地走了进去,坐下来,“我陪你喝了这杯酒之后,你得陪我去洗温泉,如何?” 这句话苏大庄主也不过是随便说说,他那点企图已经被青阳子明着暗着不知道拒绝了多少遍,现在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习惯于被拒绝。 所以当青阳子点头的时候,苏晓魂差点把口中的酒喷了出来。 他一口气把剩下的酒也灌了进去,拍了拍手,“好了,我喝完了。” 青阳子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那走吧!” 苏晓魂带着青阳子来到宅子的后院,那里果然有一个白玉雕成的池子,里面是冒着白烟的温泉水。 看来这里的这座别苑就是为了让苏大庄主泡温泉用的,排场都摆在这座池子上了,难怪其他地方会显得有点寒酸。 苏大庄主还算克制,以比较正常的速度除去了身上的衣衫,跳下池子,“来吧来吧。” 青阳子哭笑不得地看着异常兴奋的苏大庄主,他那点心思全写脸上了,慢慢地脱了单衣,露出紧致修长的躯体。 他的身体并非是那种玉色的静物般的白,而是更加鲜活一些的象牙白色,骨肉匀称,肌理细腻,月光流泻其上,泛起银色的光芒。 苏晓魂眯起双眼,饱餐秀色。 终于……让他等到这一天了,天知道他究竟等了多久…… 只觉得呼吸和下半身的某一个地方同时开始发紧,幸好掩在水下,不易察觉。 青阳子缓缓走下水池,不禁长出了一口气,“好舒服。” “这是当然,红叶山庄的东西从来就是好的!”苏大庄主的口吻很是骄傲。 想必等到他把青阳子便成红叶山庄得知后会更加骄傲吧^^ 说着话,他一只手已经很不安分地探到青阳子身上去了,此时不吃豆腐,更待何时? 青阳子也懒得动,“把你的爪子收回去!” “好友你今天一路奔波,想必是辛苦了,我帮你疏解一下。”说着,他轻轻揉捏着青阳子的肩。 感觉到酸痛的确是减少了不少,青阳子也就不再抗议,舒舒服服地靠在池边享受着温泉水的冲刷。 揉着揉着,苏大庄主的手渐行渐下,从肩滑向了背。 “好友,你转过身去,我帮你捶捶背!” “你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好心了啊?”虽然这么说着,但是被温泉水蒸地有些迟钝的青阳子还是依言转了过去。 看着线条疏朗,起伏有致的优美背影,苏晓魂的眼睛越发深邃了。 他轻轻地敲着青阳子的背,小心地按摩着几个穴位,“舒不舒服?” 已经有些昏昏欲睡的青阳子点了点头。 很好,他可以继续努力了。 苏晓魂的一只手仍然在青阳子的背上敲着,另一只手则寻到了那两瓣浑圆之间的秘处。 心知此时万不可过于急躁,所以苏晓魂也只是抓住一瓣浑圆,握在掌中揉捏着。 “你在干什么?”已经有些绵软的声音只能刺激苏晓魂的欲火窜升。 早已化身为狼的男人耐下性子安抚道,“一直坐在马上,你这儿也会有些酸疼的吧,我帮你揉揉。” 晤,是这样子的吗?大概是这样子的吧……青阳子没再说话。 太好了,以后一定要多带他来泡温泉,苏晓魂在心中暗暗发誓。 手中滑腻而韧性十足的触感让苏晓魂长叹口气,难怪有牡丹花下死,作鬼也风流这一说。 两瓣臀肉已经被他揉得有些发红,渐渐分开,露出藏在其中不见天日的所在。 在乳白的温泉水的冲刷下,并没有闭合地十分紧密,微微翕张着。 苏晓魂咬了咬牙,一手握住青阳子的腰,另一只手开始叩关,借着水流的润滑,虽然是初次造访,却依然相当轻易地送进了一指。 “你在干什么?”就算真睡着了这时候也该醒了,青阳子想要转过身来。 “别动。”苏晓魂牢牢钳制着他的腰,不让他动弹,“相信我,我会让你很舒服的。” 他努力转动着手指,一点点开拓着紧窒的甬道。 水流顺着手指与内壁的缝隙流了进来,微烫的泉水刺激着内壁,伏在池边的男人低低地呻吟了一声。 苏晓魂再接再厉又送进了两根手指,三指并行在甬道内反复探索着,撑开内壁,让更多的水流了进来。 因为长年练剑而产生的薄茧摩擦着肠道,细微的刺激也被无限放大。 酥麻之感沿着腰际上窜,青阳子的腰有些发软,而有个地方却开始硬起来了。 苏大庄主并没有忽略这一点,他用自己的身体压住青阳子,原本勾在他腰上的手慢慢下滑,一把握住了前方的舰艇。 轻拢慢捻,收紧放松,上下摩挲,青阳子的眼睛微微眯起,一直被刻意忽略的情欲在苏晓魂高超的调情手段之下缓缓的燃烧起来,越烧越旺。 小小的火苗在身体的每一处流窜着,慢慢地连成线,连成片,再也无法压抑。 青阳子的坚挺已经开始沁出白液,只是立刻就混进了乳白色的泉水中,再也看不见。 苏晓魂觉得自己快要受不了了,于是一边加快了前方的动作,一边小心翼翼地在后方探按着,寻找那个可以让男人快乐的所在。 终于,当苏晓魂的食指按到了一个内壁伸出一个柔软的突起,他顺势握紧了青阳子的坚挺。 只听那个男人轻叫一声,“啊!” 头高高扬起,欲望喷洒,落入水中。 苏晓魂把头埋在青阳子的颈后,舔着他的耳垂,轻咬。 “让我抱你!” 这是告知,而非询问。 青阳子含含糊糊地嗯了一声。 苏晓魂再也按耐不住,挺身冲入…… 好紧,好热! 他一口咬住青阳子的脖子,双手紧紧握着他的腰,奋力冲刺。 泉水在两人之间激荡着,冲刷着。 或许是润滑太充分的缘故,穿刺的动作没有一点障碍,两人纯粹地享受着人类最原始的快乐。 水顺着苏晓魂的动作进入青阳子体内,在他激烈的冲刺下拍打着青阳子的内壁,同时按摩着苏晓魂的骄傲。 那种感觉,无比微妙而美好。 原本是低低的呻吟渐渐高昂起来,“啊,嗯,啊啊……” 这个时候的苏晓魂一点都不懂得温柔,狠狠地撞击,每一次都精准地撞到那一点,逼出青阳子的尖叫。 “慢一点,慢一点,啊,受不了了!” 苏晓魂的手从青阳子的腰际向上,拧住了他胸前的两点突起。 射过之后再次硬挺起来的前方被推向池壁,顶端和汉白玉快速的摩擦着。 全身的敏感点都被刺激着,可以说是未经人事的青阳子很快又激射出来。 可是他身后的男人还没有得到满足,“转过来,我要看到你的脸。” 苏晓魂再度抱住青阳子的腰,借着阳物还在他体内姿势迅速转身。 然后……松手。 “啊~~~”青阳子尖叫,全部的重量都压在那唯一的一点上,苏晓魂的坚挺尽到了前所未有的深处,泉水也大量地涌了进来。 他伸出双手牢牢抓住苏晓魂的脖子。 “这样才乖!”苏晓魂微笑,抓住他的腰,顺着水流的浮力,上下起落。 水入水出,每一次都让青阳子感觉自己好像快要裂开一般。 内壁被用力地撑开,那个地方不但被苏晓魂的坚挺撞击着,还在他每次推开的时候被水流冲刷着。 青阳子觉得自己快要死了,“不行了,我真得不行了!” 他的手再也楼不住,整个人深深的向后仰倒,拉出一道弧线,黑发飘散在池水中,好像一朵美丽的云锦一般。 苏晓魂将他痴迷的神态,晕红的双颊尽收眼底,只觉得燥热无比,再次加快了速度。 可怜青阳子只能随着他的冲刺身子上下起伏,再无半点力道。 肌肤都已经十分敏感,被水拍打着,愈发酥麻。 看着眼前高高耸起的欲望,苏大庄主微微一笑,低下头,张嘴含住,深深吸允。 他身下动作不停,越来越快,终于一个狠撞,滚烫的欲液激射在青阳子体内。 “啊啊啊啊啊啊~~~”青阳子撕吼,白浊的欲液同时尽数射出,眼角发红,渗出几滴水渍。 苏晓魂小心翼翼地把青阳子抱出水池,用一块碑好的大毛巾把他裹住。 刚刚泡完温泉的肌肤柔软腻滑,触感十分之好,面对青阳子总是不知定力为何物的苏大庄主自然又忍不住狠狠地上下其手一番。 话说离开了温泉那种把人蒸地昏头转向的地方,苏大庄主不禁觉得这次得手的也太容易了吧。 于是他伸出手,狠狠掐了自己一把,“好像是……会疼的吧。那就不是我第一百三十四次在做梦了?” 他微微摇了摇青阳子,“好友,好友?” “嗯?”青阳子睁开迷蒙的双眼。 “你还好吧?”挑了个比较安全的问法。 “晤,还好。”常识还是具备的青阳子略略活动了一下,发现苏大庄主还是相当客气地留手了。 “哎呀,别乱动。我是说你有没有觉得头痛?”苏大庄主决定把一切的根源归结到那杯酒上去。 刚喝了酒就泡温泉,的确是很容易醉的。 “没有。”青阳子摇了摇头。 “那,这是几?”苏大庄主伸出三根手指。 青阳子一口咬了下去,“你当我傻啊?” “喂喂,轻点好不好?你真没事?” “啰嗦,跟你说没事了啦。” “那你……”纵然是已经得手的苏大庄主问出这句话的时候还是停了一停,“是不是……喜欢我?” 青阳子发现自己只能看到苏晓婚的头顶了。 “头抬起来。” “不抬。” “抬起来。” “不抬!” …… “喂喂喂……好友你别这么暴力好不好?”苏大庄主的脑袋被青阳子一把抓了起来。 两个人的眼睛直直对上。 “你、是、不、同、的!”青阳子一字一顿。 坚定地似要冲破重重迷雾。 苏晓魂看着他,眼睛一瞬不瞬,“我爱你!” 低下头,封住他的唇,火热纠缠。 够了,这就已经足够了。 一直吻到青阳子伸手推开苏晓魂的头,“道友,我知道你现在一定很饿,但是麻烦别那么用力地啃我的唇。” “其实,我觉得……应该是你比较饿!”苏大庄主嘟囔着。 “你没有话跟我说吗?”青阳子盯着苏晓魂的眼睛。 苏晓魂定定地看着他,深呼吸,“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完全一气呵成。 结果是被青阳子一指弹开。 “除了这个以外呢?” “好友……,”苏晓魂拎着毛巾一角,“我们再来一次吧!” 院子里的石桌上,苏晓魂把青阳子的两条腿架在自己肩上,双手握住他的脚踝,狠狠冲刺。 头顶的樟树慢悠悠地落下两片叶子,拂过青阳子裸露的胸膛。 浮凸的叶脉擦过敏感的突起,激地他轻喘一声。 苏晓魂觉得有趣,空出一只手,抓住那片叶子,在青阳子的身上游移着。 被灌注了真气的树叶变得火热,而一直被欲望所冲刷的神经已经可以感觉得出叶面微小的容貌。 好像无数把小刷子在身上擦来擦去,被定在桌子上的身体开始挣扎扭动。 苏晓魂轻笑,索性用那片叶子包裹住了青阳子的坚挺。 “舒不舒服?”苏大庄主略有些恶质地问道。 青阳子睁开有些湿润的双眼,身体已经不再像刚才那般青涩,后庭微一用力。 苏大庄主立刻陷入进退不得的处境,额上汗水津津而下。 “原话奉还!” “你……” 苏晓魂恨得牙痒痒的,情人在这方面太有天赋也不是好事啊…… 他眼睛一转,放慢了身下的速度,拿起那片叶子,用叶梗处那个小小的疙瘩戳刺着青阳子坚挺前端的小孔。 只是稍一撩拨,就有晶莹的液体渗了出来,青阳子低低呻吟一声,“别太过分了!” “会吗?”苏晓魂轻笑。“我只是想让你舒服。” “放,放开我。” 他这么一说,苏晓魂手握地更紧,身下的动作更慢了。 被连着两场交欢调教地无比敏感的身体自然受不了这样的冷落。 “你够了吧?快点!”青阳子狠狠地瞪着在自己身上为所欲为的男人。 “那,说你很舒服!” 知道这个男人不从自己嘴里逼出那两个字是绝对不会甘休的,青阳子闭上双眼,眼角滑落一滴水珠。 “很……很舒服……啊!” “这样不是很好?乖,等我!”苏大庄主不再拿乔,一阵猛烈的冲刺奖两人一起送上了极乐之境。 青阳子已经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了,苏晓魂还算有良心和体力,把青阳子抱到温泉那里,很单纯地帮他洗干净了身子,当然豆腐还是要吃的。 然后把青阳子送回房间,用嘴为了他一粒药,顺便偷得一个激烈缠绵的吻。 “睡吧,我保证你明天起床的时候精神奕奕。” 说完闪人,不忘帮青阳子带上门,而这时,月方初升。 两个时辰之后,青阳子起身穿衣。 他的身体已经不再酸疼,精神也好了许多,想必睡到天亮时的确会恢复到最佳状态。 苏晓魂地却很少对他说谎。 只是他原来以为是从不。 一件件的穿上内衫,罩上道袍,把一粒粒扣子仔仔细细的扣好。 那个被苏晓魂恣意疼爱的男人已经消失了,站在这里的是位武林大义而奔走的那个青阳子。 他拿起拂尘,推开门。 月光下,那个男人正盘膝坐在地上,面前放着一座白玉琴。 看到他,苏晓魂咦了一声,“你怎么起来了?难道是我吵到你了?快点去休息吧,明天还有一场苦战呢!” 月光下,青阳子面上的笑容有些缥缈,他一甩拂尘,“道友,事到如今,你还要把这么拙劣的谎言坚持下去吗?” 苏晓魂抬起头看着青阳子,双手行云流水般地弹拨着琴弦。 “好友,此话怎讲?” 青阳子上前一步,在他对面坐下,“贫道三年前曾去过一次西域,有幸得知了魔教的一大秘密。” “噢?” “由于地质条件的变化,魔教用来制作夜魔贴的原料莎草已经不再生长。三年前,教主的继任大典上,传位诏书所用去的是他们最后一张夜魔贴。” “铮”的一声,苏晓魂手下一滑,竟然弹走了一个音。 他的表情略有些扭曲,“居然有这种事情?” 青阳子点了点头,“是说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啊,好友……所以贫道看到了武当山门上的那张夜魔贴,就不得不怀疑之前的几起疑案都是有所关联的。” “就算如此,那又与我何干?”苏晓魂冷冷一笑。 青阳子不理会他的冷淡,自顾自地继续说着,“少林寺,青城镖局,淮北彭家,封刀挂剑雷家,道友你不觉得这些地方放在一起有些熟悉吗?” 苏晓魂不言。 “在道友你去京城的时候,唐双月已经验过那些暴毙的死者,确认他们的确都是死在替罪羔羊之下的。” “相当有效率么……还是说你们已经分别找到是谁带的毒了?若是这样,我倒是要对姓唐的那小子刮目相看了。” “的确,我们找到了!”青阳子沉重地点了点头。 “噢,那唐双月他有没有累死?”苏晓魂轻笑。 “原本要在如此牵丝攀藤的情况下验出带毒者,这根本是不可能的。贫道也不得不佩服你的巧思。” “不可能?莫要谦虚,你们不是做到了么?” “正是因为中毒的人太多了,如果单只是少林方丈一人,反倒不会那么容易解决。” “愿闻其详。” “道友,我再问一遍,少林寺,青城镖局,淮北彭家,封刀挂剑雷家,这些地方放在一起你真的不觉得有些熟悉吗?” 苏晓魂不置可否。 “曾经有一天,这些地方的人尾随贫道追到了红叶山庄的门口,第二天还承蒙道友你的盛情在红叶山庄喝了一杯茶,这样说道友你有印象了吗?” “不错,的确有这么一件事情。”苏晓魂点了点头。 “当贫道想起这么一出的时候,自然就有了计较。贫道请唐道友前去确认,结果的确和料想中一样,那天进过红叶山庄的人就是带毒者。所以说道友,若非你贪心地撒了那么大一张网,贫道也不会如此轻易找到线索。” 苏晓魂脸色不变。 “舍末逐本,不再细节上多做纠缠,而是纵观大局找出背后的联系。青阳子,你果然了得。” “道友你过誉了。”青阳子一甩拂尘,“接下来就是武当的卓青云遇刺。” “这件事情你还有疑义吗?人证物证俱全,难道你无论如何都要保住司徒苍那小子?”苏晓魂冷哼一声。 “不,贫道想追究的只有真相。” “那真相是什么?”苏晓魂看着他。 “贫道请资深的仵作重新验过卓青云的尸首,从创口的出血情况来看,剑伤是他死后才有的。” “那又如何?” “物证不再成立。而且方觉晓也只是看到司徒苍进了卓青云的房间,而没有看到他杀人,严格地说起来,这个人证也不能算数。” “哼,那你认为卓青云是怎么死的?” “不是我认为,仵作验尸的时候发现,卓青云的五脏已经俱碎。这显然是当年魔教绝学碎心掌的症状。” “呵呵,绕来绕去又绕回魔教身上了。好友,你不是说和魔教无关吗?”苏晓魂低下头,十指如梭。 “的确,这件件事情都透着诡异,和魔教看似无关却又有着扯不清的干系。所以贫道自然就联想到了红叶山庄,这个与魔教有着最深刻渊源的地方。” “所以你就干脆地上门拜访前来寻找证据了?”苏晓魂看他一眼。 青阳子的手用力地有些发白,“不如说贫道是希望能够找到能够证明好友你与此事无关的证据。” “结果不都一样吗?”苏晓魂笑了笑。 “可是,贫道不曾想过会找到这样的一个秘密。”青阳子瑟然。 “红叶山庄任你想来便来,想走便走无数次了,还有什么你没发现的吗?” 青阳子不理会他的嘲讽,接续道,“六十年前,苏沐然前辈与魔教订立契约的时候,还有一个条件是不为人知的。” …… “他留下了当时魔教的星使,也就是后来的苏家少奶奶,贺兰敏。如此一来,无论是夜魔贴也好,碎心掌也好,都不再是难解释的问题了。贺兰敏身为魔教星使,身上有夜魔贴并非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而碎心掌本就是她的绝学。” “你是怎么知道的?”听青阳子说了那么多足以震惊武林的秘密,苏晓魂第一次变了脸色。 “贫道在红叶山庄书房找到了一本贺兰敏亲自撰写的个人传记,上面不但有关于魔教的诸多秘史,还有他和苏沐然前辈相识,相爱的过程……” “哎呀,我的祖奶奶,这种东西你怎么可以随便放呢,好歹也在庄里建个密室什么的啊……”苏晓魂叹了口气。 想起当初是自己为秦燕子推开书房的门,苏大庄主微微苦笑,“这次便又是我自投罗网了?算了,反正也习惯了。” “道友……”青阳子神色有些悲哀地望着他。 “做什么这么看我?这些都只是你的推论而已,你有证据吗?别忘了卓青云死的那晚我人还在京城。更何况替罪羔羊具体的毒发时间并不确定,你也不能肯定他们是在红叶山庄中的毒,不是吗?” “卓青云一事,的确不是道友你动的手,”青阳字点了点头,“司徒苍也叫到的不巧,若非那晚他前去拜见卓青云,又怎会有人知道舒轲非上过武当山?而这罪名自然也就得魔教一肩担起。” “你的意思是舒轲非下的手咯?那他杀了人为什么不逃?还等着被司徒苍刺上一剑?” “当时他若逃了,便不是红叶山庄的舒轲非了。他受司徒苍一剑,便被罪名全部推到了司徒苍身上,后续的事情自然会有道友你为他处理。想必卓青云身上的那一剑,是你刺的吧?苏氏绝学,借物肖形自是可以把任何伤口模仿得惟妙惟肖。这招置之死地而后生果然精妙无比。” “至于替罪羔羊么……” 苏晓魂突然觉得奇经八脉之中似有千万根针在攒刺,真气鼓噪不休。 他想要强自压下逆走的气息,但觉丹田中有火在烧。 虽然体内如此痛苦,但苏晓魂表面上依然十分平静,“替罪羔羊如何?” 两人说话间,琴声越见高昂激越,金石可裂,直入云霄。 苏晓魂体内真气再也控制不住,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喷在琴上。 “铮……”弦断。 血顺着琴身流到地上,潺潺。 苏晓魂缓缓抬起头,“那杯酒……” 一曲四面楚歌么…… 其实青阳子在音乐上的造诣至少配得他苏晓魂好友的身份。 “是的,”青阳子的神色彻底黯淡下来,“那杯酒里有毒,是只会对一个人起作用的毒。” “噢?咳咳,”苏晓魂轻咳两声,“唐门居然已经研发出这种毒物了么?好友,以后你有地忙了。” “唐门虽然没有研究出替罪羔羊的解药,也没有办法复制出替罪羔羊;但是集几任掌门之力,唐门至少制作出了可以用来确认凶手的药物。” 苏晓魂低着头,血丝从唇角溢出。 “替罪羔羊与其说是毒,不如说是蛊。它需要人体的血液来驱使它产生功效。” “唐双月倒是告诉你不少事情么……” “下毒的时候,需要用人血来调和替罪羔羊,才能发挥它的效果。而唐双月去了那些带毒者的血液,加上你的血,这就是我放在酒杯里的东西。唐双月给他取名叫狼,吃羊的狼。它与你体内的气血再次混合,就成了只对你有效的毒。” “我的血?”苏晓魂微微一愣,“那个吻!” 他想起了少林寺内那个充满了血腥气的吻。 “哈哈,哈哈哈哈……”苏晓魂突然大笑起来,笑地几乎要喘不过气来了,“能让你花那么多心思,我还真是荣幸之至啊!” “苏晓魂……” “怎么,我不再是你的道友了么?终于让我等到这一天了啊,这是不是说,青阳子,你可以对我好一点,认真一点了?” 青阳子不语,双手握住拂尘柄,转动了两下。 苏晓魂原本以为事已至此,无论发生什么他都不会再吃惊了。 没想到接下来出现在青阳子手中的事物让他再度气血翻腾,神色大变。 被青阳子拧了一圈,他手中的拂尘竟然从中断开,一支紫金萧显露出来。 “咳咳,我以为当初你没有收下?”苏晓魂神色复杂。 “不,我收下了,但是现在要还给你。” 青阳子把紫金萧递了过去,苏晓魂伸出手,握住萧的另一头。 “是么?原来你收下了啊……可惜,我送出的东西是一概不会收回的。既然你不想要,就毁了吧。” 苏晓魂脸色发白,体内真气窜动,散逸的速度越来越快。 火焰从丹田烧到了血液之中,感觉好像就快要被烧干一样。 他手一用力,紫金萧一寸寸化为粉末,落在地上,就在那根断裂的琴弦边上。 “你何必?” “你又是何苦?就这么想和我断了所有关系么?”苏晓魂冷笑。 “好了,现在真相也被你解开了,萧也碎了,接下来你想做什么?除了动手好像也没什么别的可做的了。” “贫道只是想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拂尘重新被接到一起,没有人知道原来它是空心的,里面曾经藏了一管萧,一颗心。 “为什么?这难道不应该是你来告诉我么?既然你已经知道了那么多。” “为什么?”青阳子追问道。 “喂,你跟我啰嗦这么多就不怕待会儿我有援手到,你想杀我都做不到了。别忘了,这里可是红叶山庄的别苑。” 青阳子摇了摇头,“唐双月已经带人围住了红叶山庄,今晚这场对决,只有你和我,没有别人。” “哈,哈哈哈,”苏晓魂低下头,他的脸隐藏在树的阴影中,看不清楚是什么表情,“亏我还在担心为什么他没有陪你来书山。” “说起来,如果这次我不来你怎么办?” “真想总有一天会大白于天下的。”青阳子看着他。“告诉我,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噢,原来你就是这么逼问你的敌人的么?可惜我不想说,要动手就快吧!”苏晓魂一手捂着胸,身上的单衫已经被汗水湿透,背靠在树干上,昂首傲视着青阳子。 与此同时 “好了,我们走吧!”唐双月看着眼前火光冲天的红叶山庄,扇子一收,在掌心中敲了一敲,慢条斯理的说道。 “是,掌门。” 这一场大火直烧了三天三夜,显赫一时的红叶山庄终成为废墟一片。 青阳子缓缓站起身来,身体还有些虚软,稍稍后退一步才站稳了。 苏晓魂看着他,摇了摇头,“青阳子,你不会是因为看在我喝下毒酒之后会身体衰弱才让我抱地吧?” 说着,他也挣扎着站了起来,“对待敌人,你还真是公正公平啊……不过如果我不是凶手的话,你的牺牲不会太大了么?” “如果是那样的话,贫道也心甘情愿。”青阳子握紧了拂尘。 “知道么,青阳子,我现在很后悔!”苏晓魂的眼睛亮晶晶的。 “后悔什么?”青阳子问道。 “后悔为什么没有早一点成为你的敌人,做你的敌人是在比做你的朋友要幸福太多太多了!” 他从腰中拔出剑,“青阳子,我最后问你一句,哪怕你说谎我也相信。你,喜不喜欢我?” 青阳子拂尘一甩,遮去了脸上的表情,“喜欢。不管你相不相信,这都不是谎言。” “只是江湖对你而言更加重要。”苏晓魂微微一笑。 “再啰嗦下去就要天亮了,动手吧!” 青阳子上向前跨了一步,“为什么?苏晓魂,给我一个理由,一个杀你的理由。” “怎么,那些已经死了的人不足以成为一个理由么?” “贫道要的是他们为什么会死的理由。” “理由能改变事实吗?”苏晓魂冷哼,“要是我说我乐意,我高兴,你打算怎么办,把我碎尸万段么?如果我说我是有苦衷的,你就可以留我一个全尸么?” “苏晓魂你……” “我如何?”如果不把心放进去,口舌之争自然无往而不利。 青阳子看了他一眼,再一眼,真气灌注拂尘中,拂尘如剑。 “了断吧!” “早该这样了。”苏晓魂轻笑一声,挺剑相迎。 虽然说两个人目前的功力都有所欠缺,但毕竟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高手,剑气相交,仿若实质一般,发出金铁交击之声。 两人身形急转,地上尘土飞扬,别苑里一道道剑气纵横,树木被摧残地东倒西歪,落叶如雨。 苏晓魂剑法精绝,已臻化境,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 青阳子内力深厚,举轻若重,以慢打快,并不逊色半分。 若是有第三个人看到了这场决斗,一定受益良多。 两个人拼到后来,精妙的招式越发层出不穷,从来不曾如此淋漓尽致的交手过的两人发现彼此在武道上都是如此默契而相契。 只是……怎么会走到这一步了呢? “好!”苏晓魂打地兴起,一手送剑,一手出掌,小弃妻擒拿手如行云流水连绵而出。 青阳子左手连连变换三种手势,惊煞指法三指连弹。 尖锐的气劲破空声在耳边呼啸着。 七百招已过,因为不同的原因,两个人的体力都渐渐不支,手上的动作也慢了下来。 就在苏晓魂一个旋身避开青阳子一指之时,拂尘已经到了喉间,他抬剑一架,双方一招击实。 苏晓魂体内真气突然疾走,但觉经脉欲裂,真气一空,虎口迸裂,剑上的珍珠撒落一地。 青阳子的拂尘一低,顺势划过苏晓魂的胸前,留下一道斜斜的伤口。 苏晓魂跌坐在地,气息紊乱,伤口里缓缓涌出鲜血。 “青阳子,你赢了。你可以为武林除去我这个祸害了!”苏晓魂一手拄着剑,微笑着抬起头看着青阳子。 青阳子拂尘上的毛恢复柔软,他的脸色也已苍白。 他怔怔地看着苏晓魂胸前的伤口…… 他的确已经做好了与苏晓魂兵刃相向的准备,可是当他用他的拂尘在苏晓魂身上留下上口的时候,青阳子才知道,原来即使不受伤也是会疼得。 他摇了摇头,倒退三步,“贫道不要。” “怎么,为了不背负杀友的恶名,你想我自杀是不是?好啊,我成全你!” 苏晓魂把剑架上自己的自己的颈项。 “等等!”青阳子急忙用拂尘拦下了他的剑。 “这也不行,那也不好,青阳子,麻烦你干脆一点好不好!”苏晓魂有些不耐烦了。 青阳子的脸色煞白,既然做出了选择,那么就把罪背到底吧,在最后一刻把选择权交出去这种事情实在是太卑劣了。 拂尘再次化成剑形,缓缓地向前递出。 苏晓魂并不挣扎,也没有闭上眼睛。 相反他牢牢地看着青阳子的脸,看着他的表情,唇边噙着一抹微笑。 “住手!”一声厉斥如惊雷般炸响在耳边。 青阳子突然觉地有无数股杀气,又好像只有一股,锁定住他,刺地他发疼。 远方传来阵阵马蹄声,一个男人从马上跳了下来,飞纵到苏晓魂身边,把他扶了起来。 “庄主,你没事吧!”是舒轲非。 这时另一匹马也到了,马上的男人跃了下来,跪在苏晓魂面前,“微臣救驾来迟,恳请皇上恕罪!” 苏晓魂抬头,原本平静的表情一下子变得万分讶异。 他前二十五年的人生可能都没有这一个夜晚来地精彩,诡异,高潮迭出。 “苏晓霁?” “正是微臣。” 这时舒轲非也跪了下来,“草民叩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正是一处太过精彩的演出,原本的主角已经被晾在一旁。 青阳子握着拂尘,站在一边,完全无法反应。 苏晓魂看着苏晓霁,扯出一抹微笑,“你成功了?” “是我们成功了!所以……微臣恭迎圣上回宫!”他大声地说出这句话。 舒轲非抬起头,用愤恨地眼光看着青阳子,“青阳子,我劝你现在最好不要轻举妄动,这座宅子里现在总共有三十六个训练有素的弓箭手,我保证只要你一动,你身上就会多出三十六支箭!” 青阳子不得不信,那种杀气,那种万人合一的杀气,只有久经沙场的人才会带有。 “晓魂,”苏晓霁十分认真地看着他,“这次轮到我给你一条退路,你要不要?” 苏晓魂沉吟。 “庄主,走吧。我们已经无家可归了。”舒轲非表情十分悲哀。 “什么意思?咳咳……” “红叶山庄已经被唐双月一把火烧了!” 苏晓魂睁大了眼睛,瞪着舒轲非。 舒轲非默默地点了点头。 他勉力用剑支起自己的身体,“好,我们走!” 苏晓霁和舒轲非面露喜色,看到他身上的伤口,舒轲非问道,“庄主,你的伤?”说着又狠狠瞪了青阳子一眼。 “不要紧。”苏晓魂摇了摇头,翻身上马。 坐在马上,他看了站在一边的青阳子一眼,“青阳子,既然你不需要我,那么我走;既然你要的是江湖,那么我把江湖给你!但愿从此之后,我们再不相见!” 说完,双腿一夹,马匹绝尘而去。 苏晓霁和舒轲非也随后上马,跟着苏晓魂的身形向官道驰去。 直到那个只着单衫的身影渐渐远去,再看不见。 自始至终,马上的人都不曾回头。 确定苏晓魂一行人已经离开,一个男人从屋顶跃下。 一声唿哨,弓箭手们收弓回箭。 他对着青阳子拱了拱手,“道长,多有得罪了!” 三十六个人悄无声息地撤离了。 青阳子或许知道,或许不知道…… 他只是低着头,看着手中的拂尘,看着从拂尘上滴落的血珠,看着滴落在地的血洼旁的那堆粉末,看着那堆粉末边孤零零的一根琴弦。 琴瑟不曾合鸣便已一断一碎,那么人呢? 月色渐黯,天际显出曙光。 这个漫长的夜晚终于要过去了。 天,要亮了。 天亮之后,江湖中再无红叶山庄。 天亮之后,青阳子再没有一个叫做苏晓魂的道友。 天亮之后,江湖庙堂,各行各方。 嘉庆二十七年一月,新皇登基。 第一道颁下的圣旨既非更改年号,也非大赦天下,而是责令工部即刻在红叶山庄的原址上起一座道观,赐名天下第一关,御封青阳子为观主,另赐封号——武林第一人。 — 上部 完 — 下部推倒重来版,第一次,希望也是最后一次…… 月色渐黯,天际显出曙光。 这个漫长的夜晚终于要过去了。 天,要亮了。 天亮之后,江湖中再无红叶山庄。 天亮之后,青阳子再没有一个叫做苏晓魂的道友。 天亮之后,江湖庙堂,各行各方。 — 上部 完 — “施主!”匆忙忙地走过。 “施主!”低着头连看一眼都不敢。 诺大的寺庙里空无一人,往日烟火缭绕的大殿上冷冷清清,连一个香客都见不着。 方丈第一百三十四次打开化缘的箱子,和之前的一百三十三次一样,空无一物。 他看了眼庙后已经拔得差不多的菜圃,开始思考那些化缘的徒弟们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小道士看到树上终于飘落一片叶子,赶紧兴奋地拿着扫帚去扫。 “扫什么啊,你再扫也扫不出半个铜板来!”法器上已经落满了尘埃,画好的符咒晾在一边,乏人问津。 跪倒在三清像前,“祖师爷,您再不指条明路,我们就真的要断粮了!” “夫民,神之主也,是以圣人先成民而后致力于神”。 “神,聪明正直而壹者也,依人而行”。 “妖由人兴也。人无衅焉,妖不自作。人弃常,则妖兴,故有妖”。 书院中,稚嫩地童声朗朗,先生摇头晃脑地宣讲着圣人之道。 孩子们瞪大眼睛听着那些被爷爷奶奶重复过无数遍,现在却被悉数推翻的东西。 原来是没有菩萨的么? 原来是没有妖鬼的么? 原来和尚道士都是骗人的么? 只有圣人说的才是对的。 何事于仁,必也圣乎!尧舜其犹病诸。夫仁者,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能近取譬,可谓仁之方也。 “县太爷,有人私斗!” “速速提他上堂!” “威武!” “呔!”惊堂木一拍,“堂下何人,为何在大庭广众之下私自械斗!” “启秉大人,小人是清河张三,这王二偷了我家的鸡,不肯归还,所以小人才在街上揪住他打了两拳。” “王二,事情可是如此。” “小人偷鸡是真,他打小人也是真。” “来人啊,将王二拖下去打五十大板,再让他赔二十文钱给这张三。” “县太爷明察秋毫!”张三把头磕地砰砰响。 “来人啊,将张三拖下去打二十大板。” “啊,小人冤枉啊!” “你惘顾我大齐律令,私自械斗,按律当打二十大板,哪里冤枉?” 张三不语。 “以后若有这种纠纷,一并呈上堂来由本官裁决,再行私斗者,严惩不怠!” 围观的百姓议论纷纷。 “以后有事请还是上衙门来官司吧。” “是啊是啊。这新的县太爷清正廉明,也不偏袒那些有钱有势的人。” “据说如果私斗的话连家里的刀具都会被没收的呢。” “哎哎,不知道张三他媳妇儿今晚用什么做菜啊?要不请他们来咱们家吃饭吧……” 这是圣宣元年四月,天下乱中有序。 新皇登基两月有余,一些事情明着改变,一些事情悄悄地改变。 秦欣垂着头,只怕殿上的那人把目光落到他的身上,已经汗湿重衫。 他偷眼看了看左右的同僚,发现大家的表现也都差不多。 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口,口关心,凝神定气,丝毫不敢动弹。 即便是苏尚书……也不敢。 “众爱卿可有本启奏?”那人的声音有些懒洋洋的,不温不火。 殿上一片静寂。 旁边的大太监尖声唤道,“有本上奏,无本退朝。” 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明哲保身,黎民疾苦怎及得上自己的大好仕途,皇上之意明显已绝,再劝得那是自己找死。 太和殿外的青砖上血迹未干,还有谁敢多说些什么? 那人眯起眸子,扫视殿下一圈,“怎么,众爱卿认为朕已经不值得谏了么,嗯?秦爱卿,你身为户部尚书,可有话说?” 冷汗津津,秦欣觉得自己双腿发软,就快要站不稳了。 他咬了咬牙,颤颤巍巍地迈步出列,跪倒,“臣秦欣有本上奏。” 凌厉有若实质的目光从背项上扫过,如针芒一般,“秦爱卿不妨直言。” “臣以为皇上下令温,何,方等氏族迁离洛阳,金陵而来京城,数千人背井离乡,非仁政也!” “噢……”那人一手支在龙椅上,挑起眉,“朕听闻秦爱卿的夫人乃是方家外姓子弟,不知可有此事?” 秦欣汗流浃背,拼命磕头,“此事与拙荆无干,全是微臣一人的意思,请皇上明察!” “秦爱卿何必惊慌,朕不过就是这么一说罢了。即便是真,这次方家迁来京城,令夫人岂不是可以合家团圆?” “是是,微臣谢主隆恩。” 那人索然地挥了挥手,“退朝吧!” 众人如逢大赦,三呼万岁之后恭送皇上离殿。 “真不知道苏晓霁他们是从哪里找来的这个煞星。”直到已经坐在轿子里,秦欣依然有些惊魂未定,为自己方才的鲁莽感到后怕。 一个月前的那场宫变,还历历在目。 皇上突然驾崩在苏贵妃的床上,太医说是寿终正寝。 杨太师拿出遗诏,上书传位于皇太弟司徒晓魂,朝中根本没有人知道这个皇太弟的存在。 苏尚书连夜出宫,将新皇迎进宫来。 安王,静王不服,被司徒将军以犯上作乱的罪名当堂斩首,两座王府血流成河。 镇守边关的贤王被凉州人马和辽国大军两面夹击,脱身不得。 于是这个不知道来历的男人就这么坐上了龙椅。 一切发生的那么迅速,又那么诡异,在文武百官们反应过来之前,天就已经变了。 而这位新皇的雷霆手段,也镇住了还有异心的臣子。 杀,以杀止杀。 所有有异议的臣子有明的被下狱的,也有在家里就不知道怎么掉了脑袋的,一时之间人心惶惶。 齐欣甚至觉得在新皇登基三日之后,朝堂上显得空旷了很多。 好在这一切只持续了三日,之后的新皇则表现地既有容人之量,也有治国之才。 那些被下到天牢的臣子都被放了出来,还是皇上亲自去迎接的,说时局动荡,不得不委屈了他们。 一些人感恩戴德,痛哭流涕,誓对新皇效忠,而另一些看到同党伏诛,兔死狐悲,萌生退意,皇上也很爽快地准了他们辞官。 由于先皇沉迷酒色,不理国事久已,朝政基本上都把持在苏晓霁和杨太师的手里。 而这次新皇登基之后,两人非常配合,主动把权力都交了出来。 朝廷替换上了一大片新鲜血液,使得朝堂看起来又是满满的了。 大家都松了口气,觉得换上这个皇帝也没什么不好的。 可之后又发生了两件事情让大家的心重又提了起来。 第一,先皇下葬按理应做足一月的水陆道场,宣帝不允,但除此之外的其他事宜均秉昭旧制办理。 第二,新皇登基一月内按旧例应当参拜白马寺,宣帝再拒之。 群臣都不明白新皇这究竟算是什么意思。 直到傅侍郎一本惊动朝堂。 “臣以为,释道两家,上欺于天而下愚于民。借神佛之民行敛财之实……为君者,当遵循圣人之道,以仁德治理天下……” 宣帝将此奏本宣于文武百官,至此,稍微有点头脑地都知道风向哪个方向吹了。 随即,一本本奏折参了上了。 青州XX寺的和尚奸淫妇女,大名府XX道观的道士装神弄鬼,蒙骗百姓…… 最终,新皇朱笔一挥,“各州府不得再新建寺庙道观;信奉佛道两家者不得入朝为;尊儒家为首……” 虽然没有明令禁止,但如此上行下效之下,便出现了文首庙观皆惨淡的一幕。 这便是后世所流传的圣宣初年“抑释道,独尊儒”。 之后宣帝又颁下了一系列的法令,有关于降低税赋的,减轻徭役的,调整官员选拔的,与边疆诸国或和谈或和亲的对外策略…… 夹杂在其中的勒令几大世家搬迁以及修改刑律严禁私斗便不显得那么突出和明显了。 只是有心人还是从中嗅到了些什么。 御书房 舒轲非站在一边,看着苏晓魂一本本地批着折子,犹豫了半天不知道该不该问。 “有什么话你就说吧,别吞吞吐吐了。”倒是苏晓魂看出了他的犹豫,放下了手中的朱笔。 “臣是想问,不知皇上究竟想要做什么?” “噢,你没有看出来么?朕身为天子,自然是要这天下太平。” “臣不是指这个。关于严禁私斗和勒令几大世家搬迁的事情……” “你认为呢?” “恕臣愚钝。” “你要是愚钝,朕当初又怎会被你骗过?” “臣惶恐。” “算了……朕不过是想看看,这天下没了江湖又如何?”苏晓魂一手摩挲着玉制的镇纸,绽开一抹温温柔柔的笑意。 我说过,别把我家庄主大人给逼急了,否则……后果自负 :PP “这,皇上,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江湖上虽有仗势行凶之辈,但却也是有侠义之士存在的啊。请皇上三思。” “因为舟离水不能行,而百姓离了江湖肯定会过得更好。如果没有那些凶徒,我们又何必信任所谓侠义?更何况上一刻的大侠说不定就是下一刻得凶徒,此时的大侠就是彼地的凶徒。”苏晓魂的笑容变得很讽刺,“值得信赖的永远都不是人,而应该是一种制度。” “……”舒轲非静默不语。 “怎么,还有问题吗?” “那释道两家呢?” “连坐,不成么?”苏晓魂甩了甩手上的笔,嗯,有点累。 舒轲非的脸垮了下来,“我说皇上,你逗我玩是吧……” “江湖上最不能惹得四类人,和尚,道士,女人,小孩。释道这两家仗着有天下百姓养着,成天无所事事自然就会想着无事生非,也该让他们为生计头疼一下了。” 这……可不就是连坐吗? 算了,舒轲非袖手退到一边,知道没什么可多说得了。 苏晓魂拿过一本折子,翻开,扫了一眼,想起了些什么。 回过头,看着阴影中的舒轲非,“更何况,这难道不是你的愿望么?费尽心机布下这样的局……现在又有什么好不满的。” 舒轲非看着一脸无谓的苏晓魂,微微叹了一口气,他不过是开了一个头,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却绝对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每一个踩进局中的人,都身不由己的被卷了进去,早已失去了控制。 洛阳方家 “道长请用茶。”一杯热气腾腾地云雾放在青阳子的面前。 青阳子笑了笑,接过茶,放在桌上。 “多谢前辈了。不过贫道此次前来时有一件事情想要请教前辈。” “道长不用这么客气,如果有老夫能够帮得上忙的地方,还请尽管开口。” “那恕贫道斗胆,请问方家可有一名叫方觉晓得子弟?”青阳子牢牢地盯着方闲庭的脸。 “怎么,可是这小子违了江湖道义,装在道长手里了?气煞老夫也!” “前辈不要生气,只是贫道有些事情想跟这位少年打听,却怎么也找不到人,才斗胆来方家一问。 “这……老夫倒真不是很清楚。觉明,觉明!” “太爷。”堂后走出一个外表精悍的年轻男子。 “听到道长刚才的话了没有?家里可有一个叫方觉晓得?” 方觉明想了一想,点了点头,“确有此人!” “还不把他给我带上来!咳咳!”方闲庭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 “太爷息怒!”方觉明抢上前一步,扶住方闲庭,“方觉晓他四年前出门历练之后,就一去不复返了。我们也在找他,四娘他天天在念。” 说着他转过头看向青阳子,“不知道道长看到的方觉晓是何模样?” “这……”青阳子愣了愣,他还真记不起来那方觉晓长什么样子了。 正在局面有些僵持的时候,堂外冲进来一大群人,“太爷太爷,有圣旨到!” 堂上的三个人表情各异。 最平静的显然是青阳子,他挥挥拂尘,“贫道先行告退。” 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洛阳的太守跨进门来,展开黄绢,“方闲庭接旨!” 哗啦啦,跪倒一片。 “………特令方家于一月内迁至长安,不可拖延,违令者按律处斩。钦此。” 送走了太守,方家上下乱成一团。 洛阳是他们生于兹长于兹祖祖辈辈不知道生活了多少年的地方,现在一道圣旨就要他们说搬就搬,无论如何他们都无法接受。 而且江湖中人本就生性不羁,习惯了天高皇帝远的生活,摆平了当地官员,方家在洛阳可以说呼风唤雨。 现在要搬到天子脚下去,很多事情就会变得不那么“方便”。 一些比较冲动的子弟就差冲到州府衙门去了。 青阳子冷眼看到这一景象,挑了挑眉,谁能想到如此简单的一个举动就可以让一个武林世家机飞狗跳了呢? 真不愧是做生意一定要一本万利的苏大庄主啊…… 青阳子知道这种情况下,他再问也问不出什么多的,于是向方闲庭告辞。 方闲庭现下也无暇顾及他,歉意地拱了拱手,就让一个三代弟子送他出门了。 青阳子走在洛阳的大街上,觉得刺在身上的眼光有点奇怪。 虽然从他进城开始就有这种感觉,可使他一直没放在心上。 上下打量自己一番,他没觉得自己有什么出格的地方,可过往的行人都刻意地与他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嗯,什么时许他变得这么不讨人喜欢了么? 青阳子很疑惑。 于是他整了整衣冠,走进一间客栈,问小二说,“请问这位小兄弟……” 小二眼睛也不斜地从他身边走了过去,视而不见。 坐在大堂里的其他人也用各式奇怪的眼光看着他。 “嘿,道士!” 声音虽小对青阳子而言也已经足够了。 说明一下哈,结局保证是HE,否则我干么写个下部啊,完结在上部多省事啊…… 更何况在XQ看到如下ID:龙剑粉你们不要不知福 觉得在编剧难得如此HD的情况下,我再不HD实在是说不过去也对不起我家庄主大人了,所以,HE是一定的^^ 店小二走到掌柜身边,低声说了两句什么。 掌柜的站起身,走到青阳子面前,“这位……客官,请恕小店不招待方外之人,实在是对不住了。” 如此明显的逐客令青阳子要再听不出来,他就是傻的。 他并没有生气,依旧很客气的冲掌柜的拱了拱手,“是贫道造次了,告辞。” 退出了客栈,青阳子自觉即使那次他吃完饭差点没钱付帐最后只得扒下白玉了事的那次,店小二的态度也不曾这么恶劣啊。 而且,出家之人不是应该一直比较受尊重的么? 怎么不知不觉就变天了? 青阳子抓了抓头,这么一折腾,他还真是饿了。 可是他也没兴趣去洛阳的各个大小食肆碰碰运气,更何况就以路人对他的态度而言,想要有什么不一样的结果……恐怕很难。 青阳子掉头向城外走去,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城外应该有个道观,他和那里的观主还算有点交情,吃顿饭总还是可以的。 抬头,青阳子眯起眼睛,这里真的是……凌云观么?怎么连块匾额都没? 听到人的脚步声,门里呼啦啦冲出来一群人,个个脸上堆着笑容,满是渴切。 “要抓妖么?三十文一次,不成功不收钱!” “要做道场么?十天的水陆道场,只要五两银子,考虑一下如何?” “要看风水么?……” 七嘴八舌,你推我挤。 直到站在最前面的小道士看到门外站的也是一个道士,头一耷拉,“走啦走啦……” 一群人纷纷散去。 青阳子这才看见站在人群之后,表情谈不上渴切却也是满怀希冀然后瞬间变得黯淡的凌云观主。 他有很多问题要问,又不知道先问哪一个比较好。 静默了半天,青阳子笑了一笑,“道友,什么时候我们这么便宜了啊?” “实在是对不起……”凌云观主连连道歉,给青阳子倒水。 白开水。 青阳子皱了皱眉,话说他当初与凌云观主相识就是因为这位观主有一手好茶艺,现在居然连点茶末儿都看不见。 “观里就快揭不开锅了,弟子们得罪之处还请多多体谅。”凌云观主笑地很苦。 “道友,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 凌云观主于是把宣帝“抑释道,独尊儒”一事细细得跟青阳子解释了一番。 “就是这样,如今观里没有了银子,我们也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这凌云观快要称不下去了。” 青阳子的脸色一变再变(心中暗唱:你好毒!),他抿紧了唇,“那你们就不打算想些什么办法?” “还能有什么办法,只有等了。” “等什么?” “等新皇能够……” 啪,青阳子一掌击在桌上,杯子跳了两跳,“等到那个时候道家都要没了!百姓的敬畏之心易摧之,难塑之!这‘抑释道,独尊儒’一术只要施行十年,世间就再无我道家容身之地!” “道友,道友你且息怒,只是面对天子,我们又能如何呢?”凌云观主一脸颓唐地坐在一边。 青阳子缓缓吐了口气,从怀中掏出一张银票,递给凌云观主,“道友,这里是五百辆银子,应该够凌云观上下再支撑段日子的。” 凌云观主没有接,“道友,你这又是何苦,凌云观迟早要关,有着五百两没这五百辆也没什么区别,这钱你还是自己收着吧。” “道友,”青阳子的语气十分坚定,“我绝对不会让这个皇帝毁了我们道家六百年的基业,你放心。” 凌云观主被一股气势压迫着,不由自主地接过了那张银票。 “那道友,你打算如何?进宫理论不成?” “不,贫道要请君入瓮。”青阳子微笑。 “师父,江湖传言果然不可尽信!”看着青阳子远去的背影,一个小道士用恍然大悟的口气对凌云观主说道。 “噢?” “江湖上不是都说青阳子死是死道友,不死贫道么?可是他对我们很好啊!” “傻孩子,我们对于青阳子而言,又哪里算是道友呢?”凌云观主摸了摸小道士的头。 那个可以算是他道友的人已经不在了啊…… 近日,扬州在闹鬼,确切地说应该是扬州郊外的那片废墟在闹鬼。 当然在这个鬼神之说均属荒诞的年代,老百姓也就只能说出怪事了,出怪事了! 那里原本是个很漂亮的大庄子,有很多很多的人进进出出,每天都很热闹。 有一天晚上,一群人放了把火把庄子烧得一干二净,也不知道里面的人逃出来了没有。 之后也曾有些地痞流氓之辈想进去翻翻找找还有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也多半败兴而归。 渐渐地,去的人也就少了。 那么大块地方就这么荒在那里了,人人都说可惜,但也没什么别的办法。 可是大约在十多天前,一个樵夫偶尔路过这片庄子,看到一大片废墟中孤零零的树着一段白墙。 他觉得可能是没烧完全的残壁,便没放在心上。 两三天后,他又经过那里,却看到原本只是白墙的地方已经变成了一座小屋子。 他怕自己看错了,于是特地走近瞧瞧,墙上的粉还没干呢! 看看周围,还是荒凉凉的废墟一片,那这屋子…… 樵夫的心里凉飕飕的,就跑了。 第二天,樵夫禁不住,又跑去看了,这次废墟上多了三两根柱子。 第三天,柱子就变成了走廊。 第四天,多了一个鱼池,里面有红红的锦鲤在游。 樵夫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见了鬼还是神仙,又或者两者都不是。 事情传了开去,有些好事者便彻夜守在那儿,想探个究竟。 呆了一夜,第二天回来的时候都有些痴痴呆呆地,一个个唤着,“鬼,鬼,黑衣服的鬼,白衣服的鬼!” 扬州城的百姓被弄得有些人心惶惶,纷纷在传是不是鬼神在惩罚他们的不敬行为。 于是便有人偷偷地请来道士做法驱鬼。 做法之后的确是消停了两天,可是两天之后,一栋十分华丽的主厅没有任何征兆地拔地而起。 里面有全套的红木桌椅,还有名家字画挂在四壁上,甚至桌子上有两倍冒着白烟的清茶。 扬州城里有一个屠夫姓张,平时也没什么别的嗜好,就是喜欢喝两杯小酒。 这天正巧他喝醉了,在酒馆里吹嘘自己的胆子,旁边的酒客就起哄要他去那废墟呆上一晚,他们便请他喝酒。 张屠夫糊里糊涂地也就答应了。 他一个人带上那把剔骨尖刀,去了城外的废墟。 次日清晨,张屠夫回来了,神色恍惚,却还算清醒。 酒客们都围住他,要他说说究竟看见了什么。 张屠夫灌下杯酒,抹了抹嘴,“奶奶地,老子见鬼啦!” “去去去,光天化日的,说什么神神鬼鬼的,小心官差找你说话!” “嘿,你们还别不信。老子亲眼看见的,那房子,一炷香的工夫就起来啦,也看不见人影。” “你就没过去看看,说不定是你没看见呢?” “老子去啦,老子仗着艺高人胆大,冲进去了,是真没人,连个鬼影子都没!盏茶功夫前还是块平地的,一下子就多了间房子,这事儿,邪门啊!” “然后呢?” “然后老子就去山上啦!” “哇……”没想到张屠夫担子那么大,废墟里是有一座小山,可是山上的树都被烧光了,就剩下一个孤零零的亭子。 “看到什么没有?” “看到神仙啦!” “你小子别不是在做梦吧,又看见鬼,又看见神仙?”酒客们哄笑道。 张屠夫又关了一杯酒,“真是神仙,白衣服的,那么长的头发!” 张屠夫比了个手势,“还是白头发,一个人坐在那里吹笛子,吹得可好了。就是听着让人有点难过,奶奶的。” “还有呢还有呢?”大家都听入了神。 “没啦!” “没了?” “嗯,没了,神仙看到我就走了。白衣服一飘,人就不见了。奶奶的,大概是神仙不想看到我们这种粗人吧。桌子上摆着个棋盘,那可是玉做的,漂亮得很!” “什么局面啊?”一个很喜欢下棋的书生问道。 “输了输了,白棋输定了。” “你就没拿点什么回来?” “谁说没有?”张屠夫从怀里摸出一个白色的棋子,看得出是上好的白玉打的,这么一个怕也值好几十两银子了。 经张屠夫这么一宣扬,废墟里闹鬼的消息就传得更加沸沸扬扬的了。 有不少住在郊外的百姓都开始说自己听到了笛子的声音。 也有不少贪财之人跑去山上看那副玉做的棋,只是他们怎么样也没办法拿下半颗棋子来,不过任谁也看得出来白棋已经出输了。 事情越闹越大,终于传到了皇帝的耳朵里。 这天正午,苏晓魂正在御花园赏花,舒轲非神色古怪地附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 苏晓魂一愕,随即止不住地笑,“不会吧,红叶山庄闹鬼?” 舒轲非点了点头。 “这鬼倒真好心,还帮着红叶山庄造房子。不过,谁稀罕?”苏晓魂面色转冷。 他一只手攀在一株牡丹上,原本盛放的牡丹一点点地缩了起来,花瓣掉在了地上。 “青阳子,你是想要提醒我,我还欠你一个赌约么?” 真不该写那么长的,耐心啊,庄主大人你赐给我动力吧,泪 圣宣元年四月,宣帝南巡,摆驾扬州。 扬州太守率着一众乡绅站在扬州城外诚惶诚恐地等着迎接圣驾。 虽然名义上说是南巡,扬州太守心底对于宣帝为什么会走这一趟可也是清楚得很。 显然是扬州城外废墟闹鬼的事情已经惊动了圣驾,这件事情,弄得好他不过是被摘了顶戴乌纱,弄不好怕是连脑袋都保不住了。 回想起前阵子朝里对这位新帝辣手无情的作风的传闻,扬州太守就忍不住浑身发抖。 远远瞅着,长龙似的仪仗队已经越来越近了。 那明黄的轿顶在太阳的照耀下看地人眼花。 “陈爱卿……” “臣在。”陈骞偷偷打量了宣帝两眼,看起来并不如传闻中那穷穷凶极恶么。 相反除了略有些苍白之外,这位新帝可以算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美男子。 他身上特有的那股懒洋洋的无谓气质则更显得可亲可近。 “关于这扬州郊外闹鬼一事,爱卿你有何看法?” “臣以为,这全是愚民们以讹传讹,胡编乱造出来的。” “噢,身为父母官,你可有去察探过?” “这……” 宣帝挥了挥手,“我大齐不养无能无为之吏,来人,摘了他的顶戴,听候发落。” 两个侍卫把陈骞拖了下去。 自始至终,坐在堂上的男人连姿势都没有变过。 除了到扬州的第一天,宣帝摘去了太守陈骞的官帽之外,之后的整整七天都没有什么别的动静。 宣帝偶尔会在扬州城里巡视一下,大多数的时间都呆在太守府里。 地方官员送上古玩字画,献上美女娈童,都被他的贴身近侍退了回来。 没有人知道皇帝究竟在做什么,想做什么。 而与此同时,郊外废墟的鬼照样在闹。 房子约摸着已经盖好了三成,大略也可以看出原先的繁华景象。 郊外的百姓依然可以听到清越的笛声,婉转而悠扬,从月升至月落,带出一股惆怅,似是在怀念着些什么。 闻者唏嘘不已。 第七天的夜晚 苏晓魂闲闲地坐在秋风别树中,敲着桌上的棋子。 他只穿了一件白袍,身上也没有什么多余的装饰,看起来更像是红叶山庄的苏晓魂多过于齐宣帝。 月初时分,依旧是一袭道袍的青阳子飘然而至,坐在苏晓魂的对面。 “你来了。”简简单单平平淡淡的三个字。 苏晓魂笑了笑,“掌灯!” 数千支火把亮了起来,把整个红叶山庄映照得晚如白昼,一切隐藏在黑夜中的事物都无所遁形。 废墟里涌进了无数的人。 于是青阳子看到张屠夫,看到李书生,王乡绅,蔡书簿…… 而其他人则看到一处地面坍塌,地下钻出一队黑衣黑裤,黑布蒙面的男人正在废墟中匆匆忙忙地拼装着什么。 “很不错的构思,真应该把工部尚书带来让他学习一下。”苏晓魂赞叹道。 砌好的墙壁,成型的屋顶,地基是已经挖好的,就可以拼出一栋建筑。 百姓们一个个都看得目瞪口呆。 苏晓魂随即一弹指,指风擦过青阳子的面颊,血缓缓地渗了出来。 他侧过身子,让人们可以看见宫灯照出的青阳子的影子。 “看到了没有?这不是神,也不是鬼,不过是在装神弄鬼的人。” 他的声音并不太响,奇怪的是所有人都听见了。 “这天下并没有神鬼,而只有人。神和鬼也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人。只有人才会欺骗人,背叛人,伤害人。所以才要遵循圣人之道,以仁济天下,方可天下太平。”说这番话的时候,苏晓魂没有看着青阳子,而是看着山下。 “可是为什么呢?”唯一一个曾经亲眼看见过青阳子的张屠夫似乎有些不明白,也有些不平。 这个神仙……并没有伤害他们呀。 “我知道了!”李书生一击掌。“是为了钱,他想骗钱。” “你们看,他是个道士!”他兴奋得指着青阳子,“皇上叫我们不要相信鬼神之说,这就断了他们的财路,所以他才会装神弄鬼来吓我们,好让我们去请道士做法,骗我们钱。” 联想到前些日子来做法的道士,百姓们不得不信,纷纷恍然大悟地点头。 “原来是这样,我们上当了!” “上当了!” “我们上当了!” “还我们钱!” “道士果然不是好东西!” ……一时间群情激奋。 苏晓魂笑地很满意,他知道,只要这件事充分地流传开去,抑释道就不再是皇上的命令,而将成为百姓的要求。 至于如何让它充分地流传开去,他相信舒轲非会很有办法的。 他点了点头,“好了,天色已晚,各位父老乡亲还是快些回去休息吧。让朕来和这位神仙聊聊,他费尽心机想要得究竟是什么?” 可以放心了吧?苏大庄主已经不是(原来也不是)那么好拐的了^^ 成群的百姓退离了红叶山庄,或许不需要等到天亮,消息就可以传遍全扬州。 “你们也下去吧。”苏晓魂又挥了挥手,包围在四周的兵士们也退了开去,废墟中恢复了寂静。 依旧是苏晓魂和青阳子,依旧是秋夜别树,依旧是一个月夜。 和一个月前相比较,没有什么不同。 ……什么都不一样了,物是而人非。 茶水注入桌上的杯子,“舒轲非,你怎么还在这里?” “有关系么,苏大庄主?以前不就是这样?”舒轲非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我是布景,你们继续!” 他退到亭边的树丛里。 “嗯哼,”苏晓魂一手托着腮,“好久不见,青阳子。” “好久不见!现在想请道友你喝杯茶还真是不容易。”从青阳子的脸色,完全看不出方才的事情对他有什么影响。 “不容易的应该是你居然会想要请我喝茶。”苏晓魂挑了挑眉,“虽然多半也是我的茶叶。” “不要如此计较,道友。”青阳子摆了摆手,“茶叶本无主……” “唯有德者居之?”苏晓魂抢白道,“青阳子,我现在很忙,如果你特地把我从京城找过来就是为了请我喝一杯茶的话,我可是要索取报酬的。” “哈,道友,有什么是贫道有但你没有的么?”青阳子看着他。 “内忧外患,国库空虚,皇帝也不会嫌钱多的,青阳子。”苏晓魂摊开双手。 “既然如此,想来贫道是应该把这个还给你了。”青阳子把手探入怀中,掏出一样东西,放在桌上。 “我就知道,”苏晓魂轻叹,“你用我的钱重建被你烧了的我的房子,这还真是借花献佛的彻底。有意义么,青阳子?” “红叶山庄不是贫道烧的。”青阳子正色。 “我知道,否则难道是我自己刺了自己一剑?”苏晓魂冷笑。 “贫道不知道唐双月会这么做。” “嗯哼,毕竟你还不是神仙,我很理解。说起来,我以为你死都不会动这个东西的呢!”苏晓魂看了看桌上的物件。 那是一块金闪闪明晃晃的金砖。 四四方方,毫无装饰,像是一块青砖的大小,大俗大雅。 这是在相识第三年苏大庄主送给青阳子的礼物。 这块金砖就是红叶山庄的信物,借此可以在大江南北任何一座钱庄无限制地支取银两。 想当初虽然是用以保证青阳子不会有朝一日饿死他乡才送的礼物,里面也包含了苏大庄主一点小小的恶趣味。 “好友,带着这块金砖,一来可以帮你压压八字,帮你改改这穷酸的宿命;二来就算找不到钱庄,你也可以从上面掰一块下来救急。看我为你考虑得多么周到,来,要不要在给你打根金链子,方便你挂起来?” “免了,贫道还没有广交各方绿林好汉的打算。”青阳子看到这块金砖,脸色显然有些哭笑不得。 他本身因修道而具备的那种不染凡尘的气质和这块金砖放在一起,显得格外的突兀和不和谐。 不过最后青阳子还是把金砖收了下来,但从来都没有用过,他宁愿典当自己鞋面上的白玉…… 其实当初打造这信物的时候,舒轲非就有问过苏大庄主,为什么要选这么俗气的东西,至不济用白玉或者翡翠哪怕全是珍珠也比一块金砖好啊。 “俗气?哼,我就是要送他俗气的东西,越俗气越好,免得哪天他超凡脱俗地飞升了我都不知道!”苏大庄主的口气实在是……恶狠狠。 “取之于道友,用之于道友。”青阳子挑眉。 “那我是不是欠你一声多谢?” “不敢,但望道友你能够停下对释道两家如此这般赶尽杀绝的作为。” “如果我说办不到呢?” “这是贫道和道友你之间的问题,与道家无关,更与佛门无关。” “我说过和你有关了么,青阳子?”苏晓魂脸色冷然。 “……” “青阳子,别把自己看得太伟大。道家的事,是道家和我大齐之间的问题,与你无关。我……也一样。” “苏晓魂……” “司徒晓魂,”他更正道,“坐在你面前的是齐宣帝司徒晓魂。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世间已经没有红叶山庄,自然也不再有红叶山庄的庄主,苏晓魂。” 抬起头,看着眼前十分熟悉又万分陌生的男人,毫无预警的一阵剧痛袭上青阳子的心头,痛的他不得不用手支住台面来阻止自己颓倒。 “茶里面有什么?” “曼陀罗心。”苏晓魂眨了眨眼睛,“放心,不是什么剧毒,不过是让你每三天会有一个时辰心痛如绞,外加不定时散功罢了。” “若非这样,我怕你永远都不会知道什么叫心痛。看,我为你考虑得多么周到。”他俯下身,凑在青阳子的耳边低喃。 “茶你也喝了。”青阳子看着苏晓魂面前的杯子。 “嗯,这要多谢唐双月了。中了狼之后,我发现我就已经百毒不侵了。”苏晓魂轻笑。 “我说过,我乐于,而且善于成为你的敌人。因为十年的交情,足够让我明了你最重视的究竟是什么,而怎么样才能把你伤地最重。” “最和最,是不一样的。”青阳子喃喃自语。 苏晓魂站起身,拍了拍手,“现在,我们扯平了,两不相欠。舒轲非,我们走吧,起驾回京。” 他向外走了两步,又回过头,“对了,这曼陀罗心无药可解,哪怕你去找唐双月也没用。所以你可要珍重了,千万别死在我看不见的地方。” 看着消失在夜色的两个背影,依旧被发作的曼陀罗心折磨着的青阳子勾起唇角,看着桌上苏大庄主抚玩过的棋子,“不,道友,我们恐怕是到死都扯不平了……” 两日之后,齐宣帝毫无预警地倒在御书房内,持续三日高烧不退,昏迷不醒。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苏晓霁,苏晓卿,舒轲非围在苏晓魂的床前团团转。 “大人请息怒,”被招来的太医战战兢兢,看着眼前三人赤红的双目,他知道如果宣帝还不能醒过来,自己恐怕就要先见阎王去了。 “快说,陛下他究竟是怎么了?” “启秉大人,陛下原本就已经中了奇毒,全赖深厚的内力压制住才没有发作,现在有药引把毒性又勾了起来,于是便……” “唐、双、月!”舒轲非握紧了拳头,“唐门应该已经迁到京城,我现在就带人去抄了他们满门!不,要株连九族!” 他怒气冲冲地向门外冲去。 “舒轲非,舒轲非!四弟,你冷静一点!”苏晓霁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 舒轲非甩开了他的手,“别叫我弟弟,除了庄主,你们没人配做我的兄长!” “好,我以刑部尚书的身份命令你,站住。”苏晓霁的声音冷然如冰。 舒轲非愣愣地站在原地,双拳握地死紧。 “那皇上他什么时候可以醒过来?”苏晓卿咬着唇,眼睛开始发红。 “这……”太医诺诺。 “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么?”苏晓纪看着太医的目光好像在看一个死人。 “大人饶命。”太医惊慌失措地跪了下来,“微臣无能,但皇上中的应该是唐门的独家奇毒,绝非外人能够解地开的。” “药引是什么时候起作用的?”舒轲非问道。 “根据皇上体内预计的毒素来看,至多不过三天。”太医总算是挽回了一点面子。 “我是白痴!”舒轲非缓缓地吐出四个字,“居然会指望一个混蛋懂什么叫做愧疚!” 诺大的宫殿里寂静地可怕。 “你在这里守着他,我出去一趟。”苏氏兄妹同时回转过身,异口同声地说道。 舒轲非站在苏晓魂的床前,没有反应。 一炷香后,两乘八抬大轿离开宣武门,一个向左——上将军府,一个向右——唐门。 舒轲非呆立了很久,终于有了动作,他打了个响指,一名男子从梁上跃下,单膝跪在他的面前。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首领尽管放心,现在恐怕是连辽国那里都已经知道这件事了。” “噢?” “而且我们还找到了那个去做法的道士,在扬州府开堂公审,他已经当中承认了是与青阳子暗中勾结,骗取钱财。” “嗯,做地不错。”舒轲非微微点头。 “十三年的湘西赶尸一案,你可知道?”舒轲非突然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男子心领神会地一笑,“属下明白。” “还有七年前的太行山闹鬼,十五年前的江南十一豪门遭诅咒暴毙,三十四年前在江西肆虐的无缘怪病……” “是。”男子点了点头。 “很好,你去吧。”舒轲非挥了挥手。 男子正要起身,“等等。” “三十三年前唐门的少掌门其实是死在慕容飞英的背后暗算之下;十七年前武当失踪的两位长老却是亡命于雷家埋伏的火药;十二年前杨家的灭门惨案是因为方家看上了他们家的紫晶石;八年前胡厉是因为练功时被秦家小姐暗算一掌走火入魔才会不敌昆仑七侠的围攻,还有三年那个人人喊打的采花贼其实就是我们那位宣称金盆洗手实际上老当益壮的中原镖局局主齐毅,金刀侠端木凯实际上是死在明月楼名妓明月的床上,而非是什么力战魔教三使力竭而死……晤,姑且就先这样好了。” 舒轲非一口气把这许多武林中的悬案迷案道出,如数家珍。 “也该是让他们好好算帐的时候了。”他冷笑道。 男子有些畏惧的抬头看了他一眼,究竟还有什么事情是他们的首领所不知道的? “你可以走了。” “是,属下一定会让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他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从殿内消失了。 这时,另一个男子从屋顶上落下,翻窗而进,“首领,……” “嗯,这次是真的来了么,打算趁中原武林混乱之际行事么?也好,我们可以看情况帮一把。” “首领是说?” “哪边落于下风就帮哪边。” “属下明白了。”男子躬身而退。 舒轲非走回苏晓魂的床前,低声地说道,“庄主,你放心,每一个,每一个都会为此付出代价的。” 青阳子又已经赶了三天三夜的路了。 他的人生有三分之二的时间用在路上,离开一个地方,去另一个地方,离开这个地方,去那个地方。 四海为家,四海非家。 或许不是他不想停下来,而是他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停下来,又或者是不知道该在那儿停下来。 那就继续赶路吧。 一直一直在路上。 天色将黑,青阳子夹紧马腹,希望能够在天黑之前赶到凉州城。 城外是旷野一片,虽然他对于住宿并不挑剔,但无论什么人,在连着露宿了两个晚上之后,总还是会希望能够吃一顿热腾腾的晚餐,睡在一张柔软的床上。 他抬起头,看了看天际聚集的云朵,“估计就快要下雨了。原来,上天你也知道贫道的盘缠块用完了么?” 他的确很想洗澡,但并不想淋雨,而且就他现在的体力来看,淋一场雨很有可能是需要在床上躺个两三天。 这时间,青阳子浪费不起。 还好,凉州城已经在眼前了。 青阳子松了口气,略微放慢了些速度。 没想到,城门居然在他面前合上了,他皱了皱眉,仰头对城楼上的兵士喊道,“这位大哥,麻烦能不能替我开一下门?” 青阳子向来很懂得变通,在目下道士走到哪儿都会被人翻白眼的情况下,他换上了一袭白色的文士衫,称呼什么的也跟着改了。 反正他向来是认为修道之人无需居于外物,先修心,再修身。 “不行不行,你明天赶早吧。”兵士很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能不能通融一下啊,你看着这荒郊野外的。”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现在这兵荒马乱的,放你进来我可是要掉脑袋的。” 凉州已经接近两国边境,近些日子可以说是三天一大仗,一天一小仗,就不曾安宁过。 青阳子摇了摇头,他不打算再争辩下去,因为他绝少因为自己让别人为难,绝少。 “咦,是青阳子道长吗?”正在青阳子调转马找个不那么荒郊野外的荒郊野外休息一晚,明天再说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喊住了他。 城楼上站着的是司徒苍。 我已经考到神魂俱灭了,滚 谁推篇舔文来吧,哪怕白也无所谓了orz 拜谢 我知道就只有霾澧蘓你是好人……泪 我打错别字又不是一天两天了,你们就不能装没看见么?>_< 城门被缓缓地打开,司徒苍一脸惊讶地走了出来,“真的是你,我还以为我错了呢。” 青阳子翻身下马,司徒苍理所当然地接过缰绳,让他愣了一下。 “有事道友服其劳,不是吗?” 青阳子笑了,他的确没有想到居然会在这个地方遇见司徒苍。 “说起来,道长你为什么会来凉州呢?”两个人并肩走在大街上,司徒苍问道。 “贫道是来找人的。”有些东西真的是很难改的。 青阳子脱口而出之后,禁不住左右望了一眼,倒不是为了别的,只是不想惹麻烦。 “噢,找谁?说不定我可以帮忙?”司徒苍很热心地说。 “不用了。”青阳子摇了摇头。 “嗯,也好,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吃顿饭,当然是我请,上次师父的事情我还没有谢过道长呢,如何?” “卓道友的事,贫道……”想起因为种种原因而再度成为疑案的卓青云遇刺一事,青阳子觉得责任并未释去。 “道长不用挂怀,你为我们武当作的事情,我们武当所有弟子都铭记于心。”司徒苍正色地说道。 “那么,武当近日如何?” “我不知道。”司徒苍摇了摇头,神色黯然。 想到他尴尬的身份,青阳子便没有再问,不过覆巢之下,岂有完卵,想必武当现在的日子也不会有多好过。 他伸出手,拍了拍司徒苍的肩膀,“好意心领,等到事情办完了,贫道再回来找你。放心,这顿饭贫道记下了,你也欠定了。” “好,那道长你办完事情就来客栈找我吧,我在那儿等你。” 客栈 司徒苍一个人坐在桌前,自斟自饮,时不时看看门口。 “道长你来了!”看到青阳子走进来,他欣喜地起身迎了上去。“事情办好了?” 青阳子皱皱眉,“没有。” “嗯,这时日战乱频频,倒是搬走了不少人。道长你不如告诉我你究竟是要找谁,我在凉州也带了一段时日,应该可以帮上忙的。” 司徒苍拉青阳子坐下,给他到了一杯茶。 “不用了,贫道明早就走。” “这么急就走?”司徒苍有些惊了,“看道长这身衣服,怕是赶了很久的路了吧?不如多休息一下?虽说凉州地处西陲,可也有些不错的景致,不如我明天到道长四处逛逛,在和人打听打听道长你要找的人的行踪?” “多谢道友好意,只是贫道真的有非走不可的理由,还请道友见谅。” “这是什么话,既然道长真地有要事在身,我就不多打扰了,吃完饭还请道长早些去歇息吧。地字三号房,房钱和饭钱我都已经付掉了,道长就别再折磨你们家白玉了。”司徒苍冲着他吐了吐舌头,“还有,道长,你知道么,江湖中有一个价值两万两的迷题就是你鞋面上的白玉究竟已经浸过多少家当铺了?这可是连舒轲非都拒绝回答的问题呢!” 青阳子哭笑不得的看着他。 “啊,不多说了,菜已经上来了,快吃吧。” 菜色很少,一盆酱牛肉,一盆爆炒三丝,一叠糖醋白菜和一碗豆腐鲫鱼汤。 可是做的都很不错,丝毫不比江南那些大的酒楼逊色。 比起红叶山庄的厨子,也只略逊那么一筹。 想起红叶山庄的厨子,有些事情就无法停止,比如那口被他带走的锅,比如那美好的无法再回忆起来的九天…… 唔唔,他应该先把厨房给造起来的,或者,他应该把大厨一起拐走的…… “道长,道长?”司徒苍轻唤。 “怎么了?”青阳子回过神来。 “没什么,只不过道长如果真得很喜欢那碟糖醋白菜的话,我可以再叫一份。” 他的筷子已经无意识的在空空如也的碟子和嘴之间来回往返了很多次。 “不好意思,贫道有些累了。” “那就快些去休息吧。” 次日一早 天刚蒙蒙亮,青阳子就牵着马离开了客栈,并没有刻意地和司徒苍打招呼,或者刻意地没和司徒苍打招呼。 来到城门口,他发现司徒苍正骑在马上等着他。 “道友你……” “你要找的是贤王。”司徒苍无比肯定地说。 青阳子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贤王已经深入草原,在和辽国的左院大王游斗。你一个人,想要找到他们恐怕有点困难。” 司徒苍笑了笑,“我知道你要找他,我自然也知道你为什么要找他,所以,带我一起走。” “道友你这次可真是给我出了一个难题。”青阳子摸了摸下巴。 “放心,你的麻烦是从我开始的,自然也可以从我这里结束。”司徒苍定定地看着他。 青阳子看着眼前腰挺地好像一杆枪的少年,不自觉地就忆起那个冲动地找了一大帮朋友准备去劫囚的少年,也想起了他半夜造访红叶山庄,和苏晓魂挤一张床的晚上。 不知道这算不算是曼陀罗心的反应?他好像突然就变得喜欢回忆了…… 虽然他的人生远比大多数人都要来的精彩,可是他过去从来不喜欢多想已经过去的事情,因为那于事无补。 只不过他现在发现或许不是他不喜欢,而是他不需要。 只有没有未来的人才会喜欢回忆。 “不知令尊会否……?”他看着司徒苍。 “无论如何,我也是武当的弟子,我不可能就这样看着道家灭亡。至于我父亲……哈,苏庄主对于道长你又有怎么样的意义呢?” “他嘛,他是我的道友啊,我以为这已经是江湖众人尽皆知的事情了啊。”青阳子笑了笑,翻身上马,“走吧。” 司徒苍默默地跟在他的马后,他方才的问题虽然不是无意,但也并非存心去激青阳子。 与魔教论剑的前一夜究竟发生了什么,江湖上流传着许多个版本,无人知其真假,只是无论哪一个版本都有一个共同之处,那就是青阳子亲手设计了他的好友,苏晓魂。 而苏晓魂则亲手设计了之前所有的腥风血雨。 至于结局,至于苏晓魂的生死,则没人能说得真切。 有人说他已经死了,有人说他还活着;不过一把火烧了红叶山庄,心死远遁;也有人说是青阳子烧的红叶山庄。 而整个传闻之中,最令人费解的是苏晓魂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 要权倾武林?红叶山庄已经是了;要天下第一?老大他人第二绝对没人敢自称第一;要财要利要名?他根本就已经是什么都有了! 所以无论哪一版的传闻都不曾涉及这一切背后的原因,因为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猜地到。 而他,现在就站在青阳子的面前,问着无异于杀了你的朋友感觉如何一样的问题,司徒苍觉得自己应该道歉。 可是青阳子并没有受到伤害不是吗?那他为什么要道歉?司徒苍甩了甩头,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从脑海里甩出去,纵马追上了青阳子。 “今晚之前,我们就可以出关了。也就是说,今天晚上,我们大概要睡在草原上面了。”他扬鞭指了指前方。 青阳子点了点头,“看起来的确如此。” 离了凉州城再向西,越过阳关,是一片连绵的山屿,光秃秃的,灰蒙蒙的,不知觉间便与天连在了一起。 翻过山,便是草原,无边无际。 人在其中,很容易就会不见了,被草原所淹没,被草原所吞噬。 没有熟悉的建筑物来指示东西南北,很容易就会迷失了方向,不过这两个人看起来并没有类似的问题。 “道长,你来过草原?”司徒苍颇有些讶异地问道。 “嗯,贫道三年前因为私事来过这里。”若非如此,他也不会分辨出那张夜魔贴是假的。 “看起来好像是我多事了。”司徒苍抓了抓头。 “贫道当初的目的地并非是辽国,自然还有些地方不够熟悉。兹事体大,道友跟来也好。” 司徒苍咧了咧嘴,“道长你还真是一点都没有变。” 草原上的时间奔地飞快,一转眼天又要黑了。 “那是什么?”青阳子用鞭子指了指前方一片白色。 司徒苍看了一眼,“我们快过去看看,说不定很快就可以找到贤王了。”他面露喜色。 两人来到近前,这才发现,那是十几根木质的架子,上面挂着白色的布巾。 司徒苍蹲下身,仔仔细细地看了看木架,看了看木架下的土,他抬起头,对青阳子说,“道长,我们就快要追上贤王他们了。” “这些东西有什么讲究么?”青阳子也蹲了下来。 “这是在战争中,辽国用来祭奠死去的战士的方式。他们把死者就地掩埋,上面插上木架,挂上白布,据说这样灵魂什么的就可以回去家乡。从这些土被挖开的样子来看,至多不超过一天的时间。也就是说,我们的方向对了。” “噢?贫道的运气许久都没有这么好过了。看起来还是有赖于道友啊,希望之后的一切也可以这么顺利。”青阳子拍了拍他的肩。 “道长过奖了。不如今晚我们就在这附近休息吧,应该还有两军留下的一些营帐什么的,说不定不用以天为被。”司徒苍吐了吐舌头。 于是他们继续向西奔驰了大约十多里,找到了两三座孤零零的帐篷。 两个人升起火,拿出干粮和水,围坐在篝火旁。 “道长?” “嗯?” “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青阳子侧过头,看着火光映照下司徒苍还略有些稚嫩的脸庞。 “道友但问无妨。” “你真地杀了苏庄主么?我,我是说苏庄主对你来说,已经不是一般的朋友了吧?”司徒苍的话语有些混乱。 “没事的。”青阳子拍了拍他的肩,他知道,总有一天会有人问他这个问题,不是司徒苍也会是别的什么人。 “是的,我杀了他。”苏晓魂有没有死其实并不重要,因为他之前所做的确是打算置苏晓魂于死地的。 “噢。”司徒苍低下头去。 “怎么,你打算回中原之后把这个问题的答案卖给谁?钱重还是?记得到手的钱分贫道一半。” “道长,你一点都没有犹豫过么?”司徒苍蓦地抬起头,盯着青阳子。 青阳子摇了摇头。 “为什么?” “因为贫道知道贫道纵使犹豫,最后的选择也不会改变。”突然他向后仰倒了下去,双手摊开,躺在草地上。 胸腹间,那股已经熟悉的疼痛开始翻江倒海,他浑身发冷。 “贫道只是希望大多数人能够平平安安地活完这一辈子,如此而已。” “道长你不觉得这根本就是不太可能办到的事情吗?有江湖的地方,注定就没有平安。” “尽人力,听天命。贫道无法在世间苍生受苦的时候安享其乐。” “那在天下太平之后呢?道长你就一定能够快乐了吗?” “不能。”青阳子回答地斩钉截铁,“可是也没办法了。谁叫贫道还没有足够聪明到可以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大概是因为在草原上,大概是因为在夜晚,大概是因为是司徒苍,从来不喜欢解释或者说明的青阳子居然给了一个理由。 “……”司徒苍抬起头,仰望星空。 “道长,那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你错了,你会不会后悔?” “不会。贫道不会为自己所做的事情后悔。” “噢。”司徒苍点了点头。 “道友,贫道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 “嗯?” “那方觉晓究竟是何方人士,你可知道?” “他说他是方家出来游历的子弟,我觉得他无论是身手还是学识都相当不错,便与他相交。” “你是在何处碰见他的?” “说来也巧,就是在这大草原上,他还从狼群中救了我一命。” “大草原上么?”青阳子沉吟,他随即坐起身,“天色已经不早了,明天我们还要赶路,快点休息吧。” 第二天,两人起了个清早,顺着齐军前行的踪迹寻去。 不知道是不是司徒苍的判断有误,两人找了一天都没有找到齐军的踪迹,不得不又在大草原上休息了一晚。 第三,第四天还是如此。 他们的干粮和水都快要耗尽了。 终于在第五天的午后,在一堆小山丘中,他们看到了正在激烈戮战中的齐辽二军。 青阳子拍马就要冲过去,司徒苍拉住了他,“道长,还是等他们打完我们再过去吧,乱军之中可能会有危险。” “来不及了,贫道必须尽快找到贤王。” 司徒苍无法,只得跟着青阳子冲入乱军之中。 由于青阳子的书生装扮在一堆士兵中着实怪异,不仅辽国军马把他们当作敌人,就连齐国军马也不能他们是不是自己人而不敢援助。 两人左闪右躲,避过刀枪,一路艰险,向着竖着主帅旗的方向冲去。 眼看帅旗在望,左边突出一杆长枪,正当青阳子用拂尘卷住长枪带往一边之时,斜刺里射出一根厉箭。 好个青阳子,只见他不慌不忙,将拂尘换至另一手中,双腿加紧马腹,伸手牢牢地握住了那支箭。 突然那股如蚁噬骨般的疼痛又钻了上来,功力在渐渐地消散。 青阳子苦笑,真是会挑时间发作的毒啊……不愧是苏晓魂下的毒,永远都知道什么叫做一本万利。 手就快要握不住拂尘,那端握着枪的辽军觉出这一点,心下大喜,使出全身力气,将长枪向前一送。 他再无力闪避,只得眼睁睁地明晃晃的枪尖向自己的胸前刺来。 此时此刻,青阳子心中突然泛起一阵彻骨凉意,他抬头看了看天,烈日当空。 那为什么……会这么冷? 低下头,一截剑尖破腹而出,带着鲜红的血,就和那一日书山别院地上的血一般鲜红。 与此同时,长枪也从他的前方捅进,绽开一大朵血花。 枪,剑同时抽出,青阳子从马上滚落。 身前是狰狞的辽兵,身后是握剑的……司徒苍,还有眼前幻化出的那一个华丽无双的身影。 他笑了笑,“贫道究竟算是死在你们哪个的手里?” 受惊的马举起双蹄,然后,落下。 顶着苍的名字,演了半季的蜀道行,再演半季的圣踪,司徒苍你真是圆满了 然后……我,也圆满了,撒花 此时 京城 宣帝已经昏迷了七日不醒,宫中有隐隐约约的流言在蔓延,他恐怕会成为大齐历代以来最短命的一个皇帝。 虽然已经有十数个宫女太监因为这个传言莫名地失踪,或者被苏尚书处死,又或者被苏贵妃割去舌头,丢入冷宫,也没能扑灭这一流言,反而让它越烧越旺。 于是这日正午,杨太师入宫求见。 他开门见山地对苏晓霁说:“苏尚书,老臣认为该开始准备传位事宜了。” “噢,难道杨太师又找到别的先皇遗孤了么?还是贤王打算班师回京?”苏晓霁勾起唇角,似笑非笑。 “非也,只是苏尚书既然和陛下系出同宗,自然也是太祖的子孙,由你接位,老臣认为是不会造成很大异议的。” “杨太师为何作此提议?”苏晓霁问道。 “如今天下方定,局势尚且不稳,陛下昏迷许久,眼看凶多吉少……”说这话的时候,杨太师觉得自己被三道宛若实质的目光狠狠穿透,却依旧坚持着把话说完,“国不可一日无君,还请苏尚书三思。” “杨太师可知道,为何我苏家谋事百余年,直到今日方才有成?” “老臣愿闻其详。”杨太师知道苏晓霁在此时向他说起这个他也只知一二的可谓是大齐建国以来最大的谜辛,定是有其用意的。 “当年,先祖以嫡长子之尊,被皇弟伙同外戚谋反篡位,不得以逃入民间,并改姓司徒为一个苏字,遵循大隐隐于市的古训,建起了红叶山庄。为此先祖一生抑郁,终至三十而亡,死前留下遗训,要我们后人一定要夺回原本就属于我们的东西。于是苏家历代以来,一子为官,一女入宫,苦心谋划,但求有一日能够达成先祖遗愿。” 说到这里,苏晓霁和苏晓卿对视了一眼,而舒轲非则恍若未闻。 苏晓卿转过头,冲杨太师微微一笑。 杨太师心中掠过一阵寒意,这个女子也断断不可小觑。 十四岁入宫,虽不曾诞下一子半女却独享了先皇宠爱七年,数起数落,最终与她争宠的妃子不是见了阎王就是被关去了冷宫。 手段毒辣,绵里藏针,不轻易与人为敌,而一旦成了敌人必然赶尽杀绝,鸡犬不留。 这次宫变,宫内大大小小的一切事物都是由她一手谋划操控,等到他,司徒将军和苏晓霁将宫外的势力摆平之后,皇宫内院早已太太平平地等到新皇登基了。 “百年间,不是没有比我更权倾朝野的苏家子弟。” “也并非没有比我更炙手可热的后宫妃嫔。” “但是他们都没有成功。因为先祖所期望的通力合作变成了互相倾轧,彼此擎制。” “苏家的女人从来就不让须眉,她们也希望能够登上大宝而不仅仅是做一个皇帝背后若有似无的影子。” “苏家的男人哪怕踩着别人的血肉也一定要完成自己的目标,如此年复一年,无论多么周密的计划都会因为釜底抽薪而功败垂成。” “但是我们成功了。” “因为从陛下一出生,我就知道他才是能够完成先祖遗愿的那个人,为此,我愿意成为铺在路上的血肉。”苏晓霁笑了笑,好像他说地是在普通不过的事情。 “我希望二哥能够坐在太极殿上,能够得到世间的一切,这才是我入宫的目的。”苏晓卿的声音是一贯清冷的神声音略有些激动。 “所以,杨太师你看,”苏晓霁无奈地摊了摊手,“无论你想要把除了晓魂之外的任何人送上皇位,我都可以向你保证,绝对不会天下太平,而会立刻天下大乱。因此还请杨太师三思。” 苏晓霁抱臂环胸,苏晓卿斜倚在床头,两人就这么冷冷地看着杨太师。 杨太师觉得自己已经汗透重衫,他长叹一声,“如此,是老臣妄言了,还请苏尚书,苏贵妃见谅,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他躬身一礼,正准备退出殿外,没想到一直默默站在宣帝床前的男人转过身来,面罩寒霜。 “杨太师请留步。” “不知舒大人有何见教?”这个和宣帝一起入宫的男人也是个棘手的角色,据说哪怕你只是梦里偷偷说两句对新皇大逆不道的话他也会知道,更别提贪赃枉法,卖官售爵。 自从他出现之后,朝堂上的不正之风收敛了很多,因为在没有什么事情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了,哪怕天地不知,舒轲非也一定知道。 “杨太师刚才的一句话让舒某有些不快。”舒轲非冷冷地说。 杨太师能够成为大齐的三朝元老,自然有他的过人之处,“老臣方才一时失言,陛下福大命大,定能平安度此难关。” “嗯,你下去吧。”舒轲非挥了挥手。 杨太师走在殿外,考虑上书告老回家,他已经知道地太多太多,这个朝堂上恐怕已经没有了他的容身之地,纵使宣帝的登基有他的功劳所在。 当退则退。 更何况如果宣帝真地醒不过来,他怕这三个人恐怕会要发疯,留下来不过是惨遭池鱼之殃。 想起刚才苏晓霁他们的神色言语,杨太师依旧心有寂寂然,不是会要发疯,大概是已经疯了。 宣帝你若还有半丝顾忌到天下百姓,就请快些醒过来吧,他暗暗祷告。 次日早朝时间,居然有不识相的大臣递上联名上书要求考虑传位一事,杨太师暗暗摇头。 舒轲非站在空荡荡的龙椅旁,手轻轻拂过御案,一众大臣立刻屏气吞声。 许久,有一个人轻轻呼出了一口气,御案化为灰尘,俨然无踪。 “再有人提起传位一事,当如此案。” 下了早朝,回到寝殿,便任你有滔天的权势,通天的手腕也无用武之地。 苏晓魂始终不曾睁开眼睛,同时呼吸却越来越微弱。 “废物,一群无用的废物!”苏晓霁怒气冲冲地把太医们全部都赶了出去,转过头对舒轲非说,“要不我们找找看江湖上的名医,说不定会有用?” “我已经让唐笛把他们家藏的所有东西都偷了一份出来,为什么没有一样有用?”苏晓卿双眼发红。 “没用的,唐门早就把这毒定位无药可解,就算你勾引上唐双月本人也毫无用处。”舒轲非冷淡地说。 这时,殿外跃入一黑衣男子,跪倒在舒轲非面前,“启禀首领,我们已经把扁鹊找来了!” “扁鹊,那个传说中的神医你要找到了?”苏晓霁显然有些吃惊。 “为了庄主,哪怕真的只是传说,我也要他变成现实。快点把人带过来。”舒轲非催促道。 “推什么推,老朽腿脚不便利。现在的年轻人啊,越来越不懂尊敬长辈了。”说着,一个顶着一张娃娃脸,至多不过弱冠的少年带着两个垂鬓童子走了进来。 纵使苏晓霁他们内心愁云纠结,还是忍不住想要大笑。 舒轲非迎了上去,“请问这位,呃,老先生可是扁鹊?”他硬生生转了称呼。 “正是老朽。小伙子不用多礼,老朽就喜欢你这种知书达理的少年人。”他拍了拍舒轲非的背。 舒轲非被他拍地简直就是哭笑不得,话说被青阳子那种顶着头白发的装老教训两句也就算了,这少年分明还长着张娃娃脸,真不知道他怎么一口一个老朽老朽的。 少年走到殿内,“那个倒霉催的短命鬼人在哪里?” 终于把苏家的前因后果交代清楚了,谢天谢地 考完了考完了,结果如何反正要到八月才定生死,现在就先放纵一下吧,撒花 黑色RP警告: 本章极度,万分的RP,慎入 入内者不准做出任何危害某人身安全,打击某人幼小心灵,伤害某人毛发体肤的事情,否则……哼哼,你们自己看着办! 苏家兄妹脸色一变,却不好发作。 苏晓霁把他引到苏晓魂的床前,“前辈,陛下在此,请您一定要让他醒过来。” 他挑了一种最安全的称呼,毕竟辈分这种东西与年龄无关。 扁鹊大刺刺地挥了挥手,示意他让开,然后在苏晓魂的床边坐下。 殿内的人都摒住呼吸,等着这个传说中的神医能够给他们带了一线希望。 扁鹊并没有遵循望闻问切那一套,而是拍拍苏晓魂的脸,揉揉捏捏,又十分粗鲁地撕开了他上衣的前襟,在苏晓魂的胸膛上敲敲打打。 苏晓卿紧紧握住双拳,遏制自己想要一把把这个医生拖开的冲动。 苏晓霁为保险起见,跨前一步,把她挡在了身后。 过了许久,他才抬起头来,眼中释放出好象财迷看到金山般的狂热光芒,“他中的可是唐门号称无药可解的奇毒?” 三个人都听到了号称那两个字,“前辈的意思是实际上是又要可解的?”苏晓霁有些激动。 “不,”扁鹊摇了摇头,“这毒的确是无药可解的。” 话音未落,舒轲非一掌印在了他的胸前,掌力待吐。 扁鹊不慌不忙,也不反抗,神色如常,优哉游哉地向后一躺,就这么靠在了苏晓魂的身上,“少年人,凡事仰仗武力是一种非常愚蠢的做法。” “舒轲非,让前辈把话说完。”苏晓卿走上前,把舒轲非拉开,在后宫中生存那么多年,察言观色的本事她已经练到炉火纯青。 “还是这个女娃娃乖巧。”扁鹊满意地摸了摸下巴。 舒轲非一头黑线,我说你连半根胡子都没有,摸什么摸啊! “敢问前辈,可是有别的法子可以救我二哥?”苏晓卿的语调软软糯糯的,听上去十分舒服。 “老朽只是说无药可解,又没说无法可救。” 三个人的面色都很难看,明摆着是在玩人嘛,这种心急如焚的情况下,谁会去研究无药可解和没救了有什么很大区别。 苏晓霁按下心中火气,换上一脸温文,“前辈果然医术精湛,既然如此,还请前辈立刻动手为陛下解去此奇毒。” “这个么……”扁鹊又摸了摸下巴。 “如果前辈能够治好陛下,无论前辈想要什么样的报酬我们都不会拒绝。”苏晓霁说地十分恳切。 “山中岁月长,前辈可希望拥有一个红颜知己举案齐眉,红袖添香。我倒也还认识些姐妹粗通岐黄之术,性子也好,想必定能与前辈秉烛夜聊,尽兴而归。”苏晓卿的声音放地又轻又软,弯下腰,凑在扁鹊耳边低语。 相比起他们,舒轲非则更加开门见山一些,“你还缺什么?传说中的医典,或者灵药?只要你说得出来,我就可以帮你找到。” “啧啧啧啧……”扁鹊咂舌不已,“真是大手笔。可惜老朽还想不出要些什么。不过老朽知道,这倒霉鬼约摸着是熬不过今晚了。” 他指了指一动不动的苏晓魂,一摊手。 “什么?”苏家兄妹闻言大吃一惊,脸色煞白。“怎么会,御医说至少还有一个月的时间的。” “要被毒死差不多是要一个月,可惜呢,这倒霉鬼的肝再过两三个小时就差不多了,”扁鹊状似惋惜,“不过的确不能算是被毒死的。” 扑通一声,苏晓霁跪了下来,“前辈,请你无论如何一定要救活陛下。他不能死。他是我们苏家的一切。” 两行清泪滑落,苏晓卿不断地用手去擦,却怎么也擦不干,“二哥,二哥!” 所谓的梨花带雨大概也就是这样了吧。 舒轲非侧手似刃,横在扁鹊的脖子上,“他死,你也不要活着走出这里。” “前辈,前辈,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苏晓卿绝望地拉住了扁鹊的衣袖,“你是神医,你一定会有办法的。” “哎哎,”扁鹊长吁短叹,“老朽就是见不得美人哭啊,女娃娃,莫哭了莫哭了。” 他拍了拍苏晓卿的背。“医这毒的办法老朽确实有些眉目了,但却不可能在这几个时辰内草率成章。老朽是神医不错,可终究也是医,而非神。” “前辈,庄主只是因为肝的问题才没有办法撑下去的是不是?”舒轲非突然恢复了冷静,“那么把我的换给他,我知道你们扁鹊门的人有这个本事。三十二年前,上一代的扁鹊曾经给中州大侠换过一颗心,比起这个,换肝不算什么的。” “年轻人,你可明白,换了之后就是你活不成了。”扁鹊的语气十分严肃。 “我明白,”舒轲非点了点头,“这条命本来就是我欠庄主的,确切地说,我欠他两条命。该躺在这里的,是我。” “老朽发现,你们三个对这个倒霉鬼的称呼都不同嘛。”扁鹊看起来有些疑惑。 “快点动手!”舒轲非抓住了扁鹊的前襟。 “好了好了,老朽知道了。现在的年轻人真禁不起夸,”扁鹊嘟囔着,“给我一只猪!” 所有人都怀疑自己的耳朵出错了,“你说什么,前辈?”苏晓霁问道。 “我说,给我一只猪,要活的,否则你们就准备这帮这个倒霉鬼收尸吧!” 一炷香之后,一头活生生的猪呼扇这两只大耳朵被送进了寝宫,一路上惊起宫女无数。 “噢,天啊,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活的猪。” “御膳房要做烤乳猪么?会不会稍微大了些?” …… “前辈,你到底要干什么?”纵使苏家三兄妹见多识广,却都没有看到过一只站在皇宫里的猪,目瞪口呆中。 “出去出去,没老朽的允许不许有任何闲杂人等靠近这里,明白么?”扁鹊第一次表现得如此严肃认真。 他把三人赶到了殿外,留下两个童子。 舒轲非他们站在寝殿外,面面相觑,“你说,扁鹊他究竟是要干什么?”苏晓卿问道。 “我也不知道。”舒轲非摇了摇头。 “难道是要用来祭祀?” “那是不是该要三牲啊?还缺牛羊啊……”苏晓霁也很莫名。 “唉。”三个人齐齐仰天长叹,现在也只有等了。 大约一个时辰之后,门后的扁鹊满头是汗,脚步虚软。 “前辈。” “前辈。” “前辈。” “不要叫,想知道什么自己去看。” 三个人冲进殿去,看到了他们有生以来所见过的最奇异的景象。 一只猪和苏晓魂并排躺着,一根管子从苏晓魂的体内接到猪的体内,另一根则从猪的头部接到苏晓魂的脖子上。 周围还有一推看起来稀奇古怪的东西。 “你对庄主作了什么?”舒轲非一把抓住扁鹊的领子。 “其实也没什么,”扁鹊也不挣扎,任舒轲非抓着,“老朽只是把血从这个倒霉鬼的体内抽出来,让它在猪的体内游走,让猪的肝脏代替他的肝脏去除血中的污物,然后再把血输回这个倒霉鬼体内。这样他至少可以撑过今晚,不过恐怕猪就不就行。” 扁鹊耸了耸肩, 表示惋惜。 舒轲非松开手,可还是一脸不敢置信的样子。 “对了,等曼陀罗的药性过去,这倒霉鬼恐怕会醒过来一会儿,不过只是一会儿,你们不用担心。” 三个人缓缓走到苏晓魂的床前,发现他的脸色的确不像刚才那么苍白了。 于是便一动不动地守在那里,看着床上的苏晓魂……和猪。 大约又过了一个时辰,苏晓魂的呼吸也开始逐渐正常起来,苏家兄妹吊了七天七夜的心总算略有些放松了。 这边也有了开玩笑的兴致。 “你说,如果等庄主醒过来,直到他的血曾经和猪的血混在一起过,会不会把我们给杀了?”舒轲非问道。 “不是我们,是你。是你把扁鹊找来的,也是你把猪给找来的。”苏晓霁连忙撇清。 “喂喂喂,学谁不好,你们干吗去学青阳子?别忘了,这事你们可也是答应的。”舒轲非不满了。 “与我无关。” “也与我无关。” “那我就先做了你们,等庄主问起来的时候,我就说都是你们的主意,我已经替他报仇了。” “真恶毒啊!” “在贵妃面前,我可万万不敢认这两个字。” “你找死,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怎么算计二哥的。” “彼此彼此,你们也不至于无辜到哪里去!” “你们……”床上响起了微弱的呻吟。 “庄主!” “二哥!” “晓魂!” 三个人都扑了过去。 苏晓魂无力地睁开双眼,看了眼四周,然后又闭上了。 “如果我死了,就快点把我弄活过来;如果我活着,”他顿了一顿,“那就让我死了吧!” 咳咳,记得我在开头说过的话,orz 另,召唤写避雷针的两位大人,我想看新文啊,实在忍受不了依靠剑子兔子过日子的日子了,泪 说完这句话,苏晓魂就又昏了过去。 舒轲非望了眼苏晓霁,“你说,我们是不是应该把这头猪从庄主的床上给弄下来。” “我想……”苏晓霁有些许迟疑。 这几个平日杀伐决断,哪怕事关上千条人命都不会皱半下眉头的人现在面对一只猪却一筹莫展了。 “你们如果想杀死这个倒霉鬼,就尽管动手好了。” “前辈。”舒轲非转过身,“那现在该怎么办?总不能一直让庄主和这只猪连在一起吧?” “老朽自有分晓。还有,现在对这个倒霉鬼而言,这头猪绝对比你们来地重要,所以,对它尊重点儿!” 舒轲非突然有一种冲动把苏晓魂刚才的那句话再重复一遍…… 扁鹊走到床前,先摸了摸那只猪,然后绕到床的另一边,侧身弯腰敲了敲苏晓魂的心口,一只手搭在他左手的脉门上。 “嗯,很好,倒霉鬼再撑个三四天应该是没有问题的了。”他满意的摸了摸下巴。 “那前辈打算什么时候动手解毒呢?”苏晓卿问到。 “照他体内血液的流动速度来看,大约要到明日才行。” “啊?”三个人都有些着急。 “啊什么啊?老朽是大夫还是你们是大夫?等不急敬请自行动手。”扁鹊打了个哈欠,“老朽要去休息了,接下来随便你们干什么,只要别去碰那头猪就行了。” 苏家三兄妹于是便各自在殿内找了个位置,安静地等待着。 第二日凌晨,舒轲非被一阵刺耳的重物拖动声吵醒,他从房梁上翻了下来,就看到扁鹊带着两个童子走进寝殿。 身后还拖着辆板车,里面装了许多稀奇古怪的东西。 这是苏晓霁和苏晓卿也醒了,“前辈,你有办法了没有?” “让开让开,老朽马上就要尝试老朽独创的血脉分离法了。等了这么久,终于让老朽等到这个机会了!”他看起来一脸兴奋。 “等等!”舒轲非却从中听出了不对劲,“你是说这个什么血脉分离法你还没有试过?” “是啊!”扁鹊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 “不行,你分明是打算拿庄主当试验品,万一不成功怎么办?” “不成功的话,这个倒霉鬼只有死了。” “不可以,”苏晓霁挡在床前,“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我不准你在晓魂身上用什么血脉分离法!” “随便你们!”扁鹊摊了摊手,“若非老朽想到这个倒霉古中的毒正好可以用来试验老朽的新发明,你们就算绝地三尺也别想找到老朽。” 舒轲非略略沉吟,“前辈,不如这样……” “你去找个人过来,给他灌和这个倒霉鬼一样的毒,让老朽先在他身上尝试对不对?” 舒轲非点了点头,“你不可能找到第二个像他一样倒霉的倒霉鬼了!”他颇同情地看了苏晓魂一眼。“莫说你能不能做到让那个人摄入相同分量的毒,就算可以,你也不可能找到第二个人跟这个倒霉鬼练一样的功夫,可以有一样的内力把替罪羔羊压制上三个月,让它深入各处经脉,就算你找到这么个人……这个倒霉鬼也等不到三个月了!” “前辈,真的没有其他法子了么?”苏晓卿还是有些犹豫不决。 “没有。”扁鹊的回答相当干净利落,“你们慢慢考虑,到太阳落山,也就可以准备把这个倒霉鬼和猪一起葬了!” 他斜靠在寝殿的柱子上,抱臂环胸,睨着苏晓霁他们,那两个小小的童子也有样学样地摆出一幅我们不在乎反正你们在乎的样子。 苏晓霁突然觉得这幅景象怎么这么眼熟,这才想起他和苏晓卿昨日面对杨太师的时候摆的可不就是这副模样? 真是比腊月的债还得还快啊! 舒轲非他们三个围拢到一起,低声说了些什么,最后苏晓霁抬头,“前辈,请你动手施术吧。” “这就对了么,反正横竖不过一死,有什么好多想的!就算这倒霉鬼真死了,老朽也会将他为本门作出的杰出贡献记载下来的。灵儿,心儿,把东西装起来!”扁鹊挥了挥手。 盏茶功夫之后,那只猪总算被丢出去了,苏晓魂的床边搭起了一个十分古怪的东西。 苏晓霁他们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只见扁鹊一手抵在一个大的圆球上,一根管子从苏晓魂的体内接进球里,那个球里面前掏了很多层,球的另一端由一根管子接回了苏晓魂体内。 “你们全部退后。” 舒轲非他们十分乖巧地后退了三步。 那个球以一种人力难以感知的速度极速地旋转了起来,越转越快,越转越快。 目力极佳地舒轲非开始还可以勉强分辨,到最后他也看不清楚了,只知道从苏晓魂体内流出的血液在那个大球里分被分成了很多股,最后又汇在了一起。 没有人知道究竟过了多久,只是当那个球停下来的时候,扁鹊一下子摔倒在了地上。 两个童子赶紧跑上前去,把他扶了起来。 扁鹊虽然一脸劳顿,但看得出是万分欣喜。 “成了?”苏晓卿小小声地问了一句。 “那是自然。”扁鹊无力地挥了挥手,他指挥那两个童子把东西收拾了起来,走到舒轲非面前,刷刷刷写下了个方子,“照这个方子给倒霉鬼抓药,吃五副,最多后天他就可以下地了!” “请问前辈,你手上的是?”细看舒轲非才发现那个球里有一层是单边封口的,也就是说那层里的液体没有流回苏晓魂体内。 “噢,这个么,这个就是倒霉鬼体内的毒,老朽就拿这个当报酬吧!” “这……”对别人或许这瓶液体并不算什么,但对苏家血脉而言,却是无药可解的剧毒。 “舒轲非,就送给前辈好了。”苏晓卿点了点头。 “还是这个女娃娃识相,”扁鹊又摸了摸下巴,“既然如此,老朽告辞了!” “晚辈恭送前辈!”舒轲非一路把扁鹊送出了皇城。 临分别之前,扁鹊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小子,你要是敢再把老朽的屋子烧掉一次,老朽就把这东西从你鼻子里灌进去!” 他晃了晃手中的瓶子。 舒轲非笑而不答。 两天之后,苏晓魂果然如扁鹊所言般清醒过来,甚至可以下地行走了。 宫中礼炮齐鸣,全京城掌灯三日,以示庆祝。 这天,苏晓魂和舒轲非走在从太和殿到御书房的路上。 “陛下,我想有件事我必须告诉你。” “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我认为是好消息,就不知道陛下你是不是这么看得了!” “如果是坏消息的话,有比御书房的折子已经从地上堆到了房顶上更坏么?有比我曾经和一只猪睡在一张床上更坏么?”苏晓魂抽动了下面颊。 舒轲非勉强忍笑,“我想没有,陛下。” “那还不快说?” “是,陛下。我得到了确凿的消息,青阳子道长死了!” “噢,是吗?”苏晓魂并没有任何异样。 “是的,陛下。” “怎么死的?” “具体死因我也不清楚。当我的人在草原上发现他的时候,他的尸体和一群辽兵的尸体埋在一起,身上有剑伤,箭伤,枪伤,脸也已经被马践踏地面目全非了。” “那你怎么能确定那是青阳子?” “根据他的衣物,手中的拂尘,还有体内的曼陀罗心,我已经让三个仵作验过尸了……我,确定。” “这么说起来,他是真的死了。” 要凄惨大家一起凄惨,就酱 其实皇宫并不像大多数人想象中那么大,至少对于久经红叶山庄考验的苏晓魂和舒轲非而言的确如此。 在舒轲非还没有决定该如何接口之前,御书房就已经出现在了他们面前,甚至可以从门缝里看到那一栋栋的折子。 苏晓魂不自觉地放慢了脚步,“我可不可以不要进去,我还没好……” “当然可以,陛下。苏贵妃会非常乐意看到你躺回床上去的,我也一样。” “我想,我应该努力批折子去。折子是不会自己变少的。”苏晓魂认命地垂下头去。 当他一只脚跨过门槛的时候,苏晓魂回头,“怎么?你不一起过来么?” “实际上,陛下,我想我还有一些事情没做完。” 苏晓魂挥了挥手,舒轲非躬身一礼后转身准备离开。 “等等。” “陛下?”舒轲非疑惑地回头。 “在青阳子死之前,有任何他在一起的吧?” “是的,陛下。司徒苍和他在一起。” “叫司徒苍来见我。对了,千万记得关照工部,给我把那座该死的房子给拆了,半片瓦我都不想看到。”苏晓魂不放心地再次叮嘱。 “知道了,陛下!相信我,就连帐子上的一根丝都不会再存在了。安心地批奏折吧,两个时辰之后我会来接你的。” 尚书府书房 “他知道青阳子是怎么死的了。”舒轲非一手支着头,面上的表情说不清是苦恼还是别的什么。 “那你打算怎么办?负荆请罪?”苏晓霁敲了敲桌子。 “是我们,不是我。我告诉过你,该死地别把青阳子做榜样。” “你觉得他在生气吗?” “老实说我看不出来。不过我知道庄主他一向不喜欢别人替他作决定。” “这么说你后悔了?” “关于这一点,苏晓霁,我可以给你一个再肯定不过的答案,从不,就算被庄主赐死也不会。” “那你在担心什么?”苏晓霁摊了摊手。 “我担心自己是不是说得太早了,庄主他病体初愈,我不想他为这件事劳神伤心。” “不用担心,舒轲非。”一个女人推开了门。 “为什么?”书房里的两个男人一点都不惊讶于他的出现。 “因为我们做的不过是顺着二哥铺好的那条路走下去罢了。” “此话怎讲?”舒克菲坐直了身体。 “你以为二哥为什么要给青阳子下曼陀罗心,而不是别的什么?你以为青阳子为什么去找贤王,而二哥会不知道?你以为如果不是散功的关系,就凭司徒苍和那些个辽兵能杀地了他?你以为二哥会不知道我们想做什么?” 一连串的问题让苏晓霁和舒轲非陷入沉思。 “所以其实是庄主安排了一切?” “不完全是。从小二哥就是这样的,他会把局布好,把对方的每一步反应都计算好,制造出一个让事情不得不按他设想好的途径发展的情势。但是他从来不会去做那最后一步,最后的选择权依然握在别人手里。他堆好柴,吹起风,但绝不自己点火,连弄出半点火星都不会。” “所以,他制造了一个青阳子不得不死的局,却又留下了那么多不可控制的因素?如果青羊没有在那个时候散功怎么办?如果司徒苍念在青阳子的救命之恩不肯动手怎么办?”苏晓霁问道。 “他不会管这些的。他所作的指示造一条路出来,而真正选择走上这条路的是青阳子自己。” “一个巧合?” “说明青阳子该死。”苏晓霁冷笑。 “那庄主究竟想不想杀死青阳子呢?”对舒轲非而言,最重要的永远是苏晓魂自己的意思。 “我想,二哥他自己也不知道吧……”苏晓卿的脸上罩着一层迷惘。 “他说即使做错了,他也不会后悔?”听完了司徒苍关于边关之行的详细描述,苏晓魂提出这么一个问题。 “是这样的,陛下,我听地清清楚楚。”司徒苍偷眼看着苏晓魂的脸色,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或许是同情。 眼前这个男人被至交好友毁了一切,甚至差点被杀死,而作这一切的人却说总是他做错了他也不会后悔。 “不后悔,是么?好友,真是有你的风格啊……”苏晓魂勾起一个微笑。 司徒苍这一辈子都不曾再看到过一个这样的微笑,如此温柔,如此悲伤,却又如此骄傲。 “茶。” “谢谢。” “你已经整整发呆了十二个时辰了。” “你很闲么,贤王。如果贫道没记错的话,现在大齐正在和辽交战之中。” “放轻松,放轻松。辽国那个喜欢打仗的二王子又失踪了,也就是说我们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茶。” “谢谢,你已经灌了贫道七杯了,贫道不要了。” “那就告诉我你在想什么?看在我救了你一命的份上。” 知道自己如果不满足眼前这人的好奇心,就别想安宁的份上,青阳子拿起杯子,抬头,“贫道只是有点不相信。” “不相信他会杀你?你以为无论你做了什么,他都不会对你动手的?” “贫道……” “我知道我知道,当初他拿剑指着我的时候,我也是这么想的。你看……” 营帐外,站岗的士兵掀起一点帘子往里瞧,遇上他们家主帅,这个道士还真倒霉。 他怎么看怎么不觉得这两个人像在谈话,至多……不过是在各自自说自话而已。 “貧道要出去走走。”青陽子站起身,在這麽聼賢王嘮叨下去,他會懷疑自己是不是不要被救活比較好。 “要不要我派兩個士兵保護你?”賢王十分熱心地問道。 “多謝賢王好意,不過貧道比較喜歡清靜。”青陽子擺了擺手,朝帳外走去。 齊兵的駐扎地附近有一片小村莊,更確切地說應該是一個小部族聚居的地方,靠這一條小河。 青陽子走到河邊,坐了下來,就這麽怔怔地看著流淌著的河水,一個人發呆。 實際上,他並沒有什麽傷心慾絕的感覺。 他一直知道,自從那夜開始,他和蘇曉魂之間就勢必會走到這麽一步,更何況還並非真的刀兵相向。 就算真地是蘇曉魂對他拔刀相向,青陽子也認爲自己可以微笑面對。 從蘇曉魂開啓這一世亂侷之後,他們彼此閒就沒有了留手的餘地,誰死只能算誰技差一籌,怨不得對方。 他一直是這麽認爲的。 現在看起來,他的運氣還算不錯,而被決明子再度激發了毒性的狼應該會在一個月之内讓蘇曉魂輸,然後死。 他贏了,只要他能夠在一個月之内讓賢王擺脫遼兵的包圍,班師囘京,就可以讓賢王在蘇曉魂駕崩后名正言順地登上大寳。 然後,無論是道家還是江湖,都可以繼續存在。 青陽子從身邊的草叢裏撿起一顆石子,朝河面上丟去。 石子在河面上跳了幾跳,沉了下去。 他突然覺得很懶,一動也不想動,不想去拯救道家,也不想再去為江湖奔走,就想這麽坐著。 至於爲什麽會這樣,他也不願意去想。 與蘇曉魂有關,與蘇曉魂無關,又有什麽干系? 他只是覺得有些累了。 或許輸,有的時候會是一個比贏更好的選擇,因爲贏得人會失去更多,而且在贏之後繼續地失去。 砰! “啊,對不起。”青陽子一時不查,被人從背後重重地撞了一下,就這麽直挺挺地向河裏跌去。 “該死的!”青陽子頂著一頭濕漉漉的頭髮,從水裏探出頭來,他發誓,他現在是真地生氣了。 岸邊站著兩個小鬼,至多九,十嵗的樣子,小心翼翼地看著他,一臉惶恐,好像兩只知道做錯事了的小狗。 青陽子立刻就沒了脾氣,他爬上岸,無力地揮揮手,“你們玩去吧,貧道無妨。” “都是你不好,要不是你我怎麽囘看不見前面有人?” “哼,管我什麽事,還不是你自己跑地好像被鬼追一樣。” 兩個小孩面對面,插起腰,立刻從可憐兮兮的小狗變成了齜牙咧嘴的小貓。 “誰叫你要打我的?” “誰叫你先打我的?” “我不是讓你打還了麽?” “那又怎麽樣,你還是打我了!” “不要吵了!”青陽子覺得自己的腦子都快要炸了,看起來他今天還真是沒有清靜的命啊。 他一手按下一個小鬼,“說,你們在吵什麽?” 看,在對待一切除了蘇大莊主之外的人的時候,青陽子都可以非常的有耐心和愛心。 “他打我!”一個孩子指著另一個孩子嚴詞歷歷。 “他先打我的!”另一個孩子也不甘示弱。 青陽子按了按太陽穴,“你爲什麽打他?”他轉頭問第一個説話的孩子。 “我以爲他偷了我們傢的雞!” “是啊,你以爲……”另一個孩子皺起鼻子,一臉不屑。 “你,”那個小孩一把揪住另一個孩子的領子,“我有證據的。” “結果呢?其實是狼偷了你們的雞,我把那只狼打死了,你也看到它肚子裏的雞了!” “那我也讓你打回來了呀!” “那又怎麽樣!” “你耍賴!” “我就是耍賴,怎麽樣,你咬我呀!” 那個小孩把眼睛瞪得園園的,握起小拳頭,“好,打輸了你可別哭。” “誰哭還不一定呢!” 青陽子一手握住一個小拳頭,“不准打架,否則貧道也把你們扔到河裏去!” 滿意地看到兩個小孩都有點怕的樣子,青陽子坐在他們中間,和藹地問道,“那只雞究竟是怎麽囘事?” “昨天下午我出來喂雞的時候,看到我們傢的雞少了一只,還看到這傢伙在往村子外面跑。然後晚上他媽媽做了雞湯,丟出來很多雞毛和雞骨頭。我以爲雞是他偷的,就很生氣,把他交出來打了一頓。” “結果呢?”青陽子也聼出興趣來了。 “他今天早上跑到我傢,丟下一只死狼,被剝開肚子,裏面有我家雞的毛。” “噢,你怎麽知道那只是你傢的雞。” “因爲我看到一根白毛,那只有我傢的雞身上才有。” “然後呢?” “然後我告訴他我昨天看到狼從他傢刁了一只雞,然後我就追過去了。”另一個孩子氣呼呼地說。 “那只雞呢?” “哪只?” “你傢吃地那只。” “噢,那是我媽昨天走了五裏路去滄州買的。” “那昨天晚上你爲什麽不說?” “他是我最好的朋友,可是他不相信,我爲什麽要說?而且我告訴他了我沒偷。”小孩昂起頭,擡起下巴。 “所以你就讓他打了你一頓?” “嗯。”家裏丟雞的小孩點了點頭。 “那你爲什麽還要追他,不是都打過他了麽?”青陽子問另一個小孩。 “那又怎麽樣,打了他我還是很疼,就算他讓我打他一頓也沒用。反正他已經打過我了。” “那你要怎麽樣嗎?” “我要怎麽樣?不是你應該怎麽樣嗎?” “你怎麽那麽麻煩?” “嫌麻煩就不要跟我玩啊,反正我們也不是好朋友了。”那個小孩站起身,氣鼓鼓地跑掉了。 “去追呀!”青陽子拍了拍還坐在地上的那個孩子。 “啊?” “還想不想跟他一起玩?” “想。”小孩很老實的點了點頭。 “那就去追啊。記得要道歉。” “爲什麽?我都讓他打過了。” “你打他一下,他打你一下,這是不一樣的。他還是會疼的。做錯了事情,光承擔後果是不夠的,還要作出補償,這樣才對。而且你要一直一直記得這件事情才行,是你的錯,而讓他受傷了。” 孩子聼得似懂非懂,“只要道歉就可以了嗎?嗯,我還要請阿瑞來家裏吃雞。” 他握緊小拳頭,點了點頭。 “以後我再也不做這麽蠢的事情了。阿瑞是我最好的朋友,除非我親眼看見他偷我傢的雞,否則我都認爲是狼干的。嗯,就是這樣。謝謝你,白頭發的大哥哥。” 小孩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草。 “等等,你打他是因爲他偷你們傢的雞嗎?” “不是,是因爲他騗我,如果他想吃雞,我可以請他吃,他不應該來偷……不對,阿瑞沒偷我傢的雞。總之我就是苯嘛!阿瑞,阿瑞,等等我,我請你吃雞!” 小孩朝阿瑞跑掉的地方追去。 青楊子原地坐下,忍不住想笑。 所謂當局者迷是連他都無法避免的困境。 就想他並沒有發現與其說他是因爲蘇曉魂殺了園智,卓青雲而生氣,不如説是因爲蘇曉魂做了這一切卻一個字都沒有告訴他而生氣。 他相信蘇曉魂,在這個變幻莫測的江湖中對他而言唯一可以信任不會改變的存在。 而他變了,所以他要報復。 在一切大義的名后,事實不過是如此簡單。 回想過去六個月發生的一切,青陽子覺得自己和蘇曉魂從某方面而言根本就還是兩個孩子,不過是聰明些的孩子罷了。 吵架,打架,然後把整個江湖和天下都牽扯進來還不亦樂乎。 甚至他們還不如這兩個孩子,至少他不會坦率地承認自己究竟是問什麽生氣,而蘇曉魂也寧願死也不會辯解。 “哎哎哎,道友,我們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青陽子向後一仰,躺在草地上,看著藍藍的天空。 天上的白雲聚散無依,青陽子仿佛看到了一個小小的蘇曉魂,瞪大眼睛,握著小拳頭,頭一擡,嘴一撇,“我就是耍賴,怎麽樣?你咬我呀!”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爽朗的笑聲響徹了整個村莊。 青阳子又在赶路了。 这次是从边关赶回中原,并没有带着贤王的大军一起,而是孤身一人。 做好了承担一切后果的准备,决定去查证某些事情,从那夜之后由于急转直下不可阻挡的大势所趋而来不及回头去查证的事情。 然而要天从人愿实在很难,为了节省时间青阳子决定翻过天山不再绕路,反正他和天山派的掌门多少也算有些交情,就算要穿过他们的后山禁地应该也没什么问题。 确切的就算有问题他也管不了了,明的不行,大不了他偷渡。 可没想到问题完全不存在了,当他走上天山的时候,那里只剩下一片断壁残垣,以及一地的尸首。 由地上已经干涸的血迹来看,这场屠杀至少发生在三四天前。 青阳子仔细地逊所了一遍,没有发现半个活口,天山派掌门扑在正厅的地上,手中的剑已经折断,看起来是经过一番苦斗。 最重要的是,地上并没有任何出了天山派弟子以外的任何尸首,来犯地究竟是什么人,居然拥有这样的实力。 青阳子不敢多想,连忙赶往后山禁地,那里是天山派里摆放历代掌门灵位的地方,机关重重,不得擅入。 毫不意外地,那座山洞里的所有机关都已经被人破坏了,而洞中所供奉地掌门灵位也被人折断之后丢在地上。青阳子皱了皱眉,把牌位一一拾起,放回供桌上。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继续找到一个人来解释一切,而现在天山上是半个活人也没有了。 他急匆匆地穿过山腹密道,一路上又看到了十数具天山弟子的尸首,显然他们是被派出去求救的,可也没能逃出来犯的敌人的毒手。 离天山最近的另一门派就是总堂设在兰州的神武门,青阳子马不停蹄赶往兰州,可仍然慢了一步。 在那里等着他的依然是满地的尸首和一片废墟。 走过这里的百姓不敢侧目,更不用说为他们收尸。 神武堂年近八十的老堂主柴沐就这么双目大睁地躺在地上,胸前一剑穿心,干净利落。 这个老人一生耿直,虽然脾气有些暴躁,却从来不曾做过任何有违道义的事情,是青阳子相当尊重的一位前辈。 他半蹲下身,替柴沐合上双眼,“前辈你请放心,贫道一定会查出究竟是何人所为,替你们报仇的。” “请问你是青阳子道长么?”一个女子走到他身边停下,用很不确定地口气问道。 “正是贫道。”他站起身,一稽首。 “我哥哥是神武门的弟子,自从前天他们堂主收到了一张恨怪异的帖子之后,他就一直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哥哥跟我说,如果神武门发生了什么事情的话,道长你是一定会来的。” “什么帖子?” “一张黑色的纸,上面一个字都没有!”女子摇了摇头。 青阳子脸色一凛,“贫道知道了,多谢姑娘。令兄泉下有知,也一定会感谢你的。” “是吗?”女子一脸茫然地迈步离开,背影是如此的萧索。 青阳子不知道该如何劝慰他,而且现下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没有办法再耽搁。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纯黑的帖子应该是魔教的绝杀令,接贴者三天之内被诛满门,只是自六十年前的那一战之后,魔教就不曾再在中原发过绝杀令。 现在魔教的绝杀令再出,究竟意味着什么? 前有朝廷刻意打压,后有魔教趁火打劫,难道中原武林真地难逃此劫了么?青阳子仰天长叹。 原本赶往京城的计划只得挪后,青阳子决定直接赶往武当,无论如何少林武当这两个门派是绝对不会被放过的。 沿途的驿站中,他放出了十多只信鸽,希望能够提醒还没有被找上门的那些门派能够早作准备,这也是他现在唯一能做的了。 他一路不眠不休,终于在两天后赶到了武当山。 金瓶长老已经站在山门口灯塔了,看到青阳子的出现,他连忙迎了上来,“道友你终于来了!” 青阳子翻身下马,“现在情况如何?” “我们上山再说,唐掌门他们都在等你。” 青阳子和金瓶长老来到武当大殿,那里果然已经有很多人等着了。 青阳子等不及与各位旧识寒暄,急急问道,“这两日可有别的门派被灭门?” 唐双月摇了摇头,“若非你通知,我们还被蒙在鼓里。这两日我们加紧了盘查,但魔教妖孽好像凭空消失了一般,无影无踪。” “那你们怎么会来这里的?” 唐双月潇洒地甩了甩头,“与其被各个击破,不如拼死一搏。” 青阳子四下望了一圈,“既然如此,为什么还少了很多人?” “不会吧,你一点消息都没有么?前段日子,莫名其妙地江湖中多了许多秘辛,大多数是很多门派追查已久的悬案。之后就是一片混战,杀得天昏地暗,几乎每个门派都折损了不少人手,又结下了新的怨憎。若非如此,魔教怎么可能轻易得手?” 唐双月叹了口气,摊开双手。 青阳子的脸色变得有点难看,“京里有没有什么别的消息?” “你说是说苏晓魂吗?” 青阳子点了点头。 “大概是三四天前,宫里传出消息说一直昏迷不醒的宣帝终于醒了过来,号令全京城掌灯三日以示庆祝。就不知道……” 唐双月的神色有些诡异。 青阳子脸色苍白,唐双月伸手扶住他,转头对大殿里的众人说,“青阳子他赶了那么久的路,想必也很累了,我先送他去休息。晚膳后我们再做讨论。” “这样也好。”大家都没有什么异议,毕竟对抗魔教一事事关重大,也不是一时半刻就能讨论出结果的。 “道友,你也觉得……”青阳子把下半句话吞了回去。 “是的,我也觉得苏晓魂凶多吉少了。”唐双月替他说完,“这天下午人能够解开狼,更何况是被决明子催烈了毒性的。若非如此,舒轲非也不会用这样的手段来报复,显然他打算让整个武林自相残杀而亡,魔教恰好帮了他一个大忙。” “而京城掌灯三日则是他们惯用的虚者实之,为了稳住边关的大军,让他们不致妄动。” 唐双月拍了拍青阳子的背,“这样的结果在当初你问我要走狼之后就做好准备的吧。” 青阳子不言。 他们已经走到了武当招待外客的偏殿,“贫道想一个人呆一会儿。” “那我先告辞了。” 房间还是他和苏晓魂上山时住的那一间,摆设什么的也一点没变。 青阳子拿起桌上的一壶水酒,走到殿外的空地上,默默地把酒浇在了地上,“贫道以为,应该还来得及的。” “如果贫道没错,这杯酒就用来祭奠道友你求仁得仁的一辈子,你想要得你已经都得到了……” “如果贫道错了,这杯酒就姑且算是预付的一点利息,贫道随后就来请罪……道友你奈何桥千万别走地太快……” 一抹极淡极淡的笑容在他面上绽开。 傍晚,所有人都来到武当的主殿上,虽然说武当为来访的客人们准备了精致的素斋,但大家心里都有隐忧,没有人有心情去吃些什么。 金瓶长老看着殿内的众人,清了清嗓子,“此次魔教行事心狠手辣,眼见是要灭我中原武林,如今内忧外患之下,各位可有什么法子,说出来大家商量一下也好。 “这次魔教行事,实在隐秘,敌暗我明之下,防范殊为不易。毕竟中原门派众多,而魔教从发出绝杀令到动手间隔不到一天。同道就算想要赶去相助也来不及。”方觉明沉吟道。 “确是如此,如每派都前去布防,则明显人手不够,最后怕是会落得被魔教各个击破的下场。”另一个对青阳子而言有些陌生的面孔接续道。 “难道就没有办法找出魔教的藏身所在吗?”一个看起来性子很火爆的少年跺了跺脚。 “自从接青阳子道长的消息之后,我们就派出大量忍受四处搜寻,却始终没有结果,我们并不知道魔教这次究竟来了多少人,若他们化整为零,藏身在各个村镇之中,我们基本上是不可能找到的。”温暖摇了摇头。 “但基本上来说,魔教要不躲在山林里,要不就是躲在城镇里,如果是前者的话,踪迹应该比较明显,无论是食物采买还是住宿等等;若是后者,想魔教的那些人相貌上应该和我们多少有些区别,为了方便行动起见,他们也不会散得太开。只要去查一下那个村镇近日来多了许多异域人,就应该可以有些线索。他们还有可能是跟商队一起来的,这也应该是很明显的特征。顺着这两条线查下去,应该可以有结果的。”另一个黑衣的少年胸有成竹地说道。 “理论上说,的确可行,但等我们真找到魔教那群妖孽,不知道又会多几个门派惨遭灭门之灾。诸葛风吟,这套纸上谈兵的路数你就省省吧。”孤身一人站在大殿东角的倔傲少年轻蔑地冷哼。 “莫阳,如果你有什么好办法的话,不妨说出来听听啊?”黑衣的少年也不乐意了。 “哼,至少我知道什么不是好办法。” “他们都是?”青阳子仔细地看了大殿一圈,这才惊讶的发觉,作为一次相当于武林大会的集会,这次与会人士的平均年龄大大的降低了啊,还出现了许多不曾见过的新面孔。 以往那些满脸皱纹的前辈一下子少了很多,他突然觉得盯着一头白发的自己是真的老了啊…… “温柔,莫阳,方觉明,你总是认识的吧?”唐双月指了指。 青阳子点点头,前两者和他一起分享过牢狱之灾,而后者他大约二十多天前刚刚碰过面,也不至于不认识。 “那个,就是那个穿蓝衣服的,”唐双月指着接在方觉明之后说话的那个少年,“他是长空帮的少当家萧昊。” “那个看起来脾气一点就着的,他是青城镖局的新局主庄帷。” “那个黑衣的少年,就是诸葛世家的三公子,诸葛风吟。” “贫道也没有阔别武林很久吧,怎么一下子冒出了那么多少年才俊?”青阳子有些唏嘘,果真是“三秋一过武林就把你迅速忘怀”吗? “这倒是前阵子一片混乱的结果了,很多门派的老人都在斗争中死地死,伤地伤,不知不觉中这些少年就冒出头来了!”唐双月显然也很感叹。 青阳子脑中突然灵光一现,有一些东西在他脑海中闪过,却又抓不住,于是有些恍惚。 “大家不要吵了,我们来听听看青阳子道友的意见吧。”金瓶长老挥了挥手,回过头,“道友你有什么意见呢?” “啊?”方才明显走神的青阳子突然被点到名,愣了一下。 其实他并不是很习惯和这么多人一起共事的局面,他比较喜欢一个人或者少数几个人在一起做事情 相比之下,青阳子不得不承认,苏晓魂会更加适合这里。 无论是游刃有余的掌控全局,还是能够让人心服口服的排兵布阵,以或者是激起大家的斗志,都是苏晓魂比较擅长的事情。 更不用说考虑到红叶山庄的领袖地位以及曾经成功击退过魔教的辉煌经历。 “道友,这本应该是你的责任啊……”青阳子在心里默默地说道。 “道友,道友?”看到青阳子不声不响,金瓶觉得有些奇怪,就又叫了两声。 “不用讨论了!”一个人大踏步地从殿外走来,手上拿着一张纯黑的纸。 “百里少侠。”看到他手中的绝杀令,群雄都迎了上去,“百里少侠是从哪里拿到这张绝杀令的?” “哪里?不就被钉在武当的山门上。”百里闻英把绝杀令交给金瓶。 “这群妖孽,明知道我门都聚集在武当,居然还敢来下绝杀令,当真欺我中原无人吗?”庄帷就快暴跳如雷了。 “这样也好。”青阳子走上前来,“省得我们去四处寻找,还要忧心忡忡地等他们什么时候找上门来。中原武林的前途的便系在此一战上。从现在开始,我们分成十二组人马,按时辰轮值,以钟声为讯。其他人就留在殿内守着,定要魔教的妖孽来得去不得。” “好!”大殿中喊声动天。 大家早就憋了一肚子的火气,以及怕被魔教摸上门的恐惧,巴不得能够好好地打上一仗。 而魔教也没有让众人等上太久。 还未入夜,一群诡异的红衣人便出现在了武当大殿前的空地上。 浑厚的钟声响彻武当,群侠们从大殿内冲了出来。 青阳子看到领头那人手中奇怪的兵器上的血滴,又没看到轮值地崆峒掌门他们的人影,不禁厉声喝问道,“蔡掌门他们人呢?” “你是说那些个废物吗?”领头的那个人轻描淡写地说道,“全死了。” 中原群侠闻言不禁又惊又怒,“你们这些妖孽,我要杀了你们为蔡掌门偿命!” “对,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青阳子挥了挥手,鼓噪声渐息,“列位域外的同道们,中原武林想来与你们井水不犯河水,六十年前,贵教主也曾与苏大侠定下互不相侵的约定,如今你们毁我基业,又残杀无辜,难道不是有唯贵教主的一片苦心吗?” “哼,你们还敢提起我们的教主?若非你们背信弃义在先,杀我教主,我教又何至于背井离乡,倾全教之力而出?不要说废话了,今天不是我们把你们全部杀光为我们教主报仇,便是你们把我们全部杀死,不可能有第二条路可走!”领头的那人一脸悲愤。 他举起手中的兵器,做了一个十分奇怪的动作,沉沉吐出两个字,“绝·杀!” 来不及作出什么其它反应,一干人等就已经战到了一起。 武当山立时上血光满天。 其实无论是就人数还是技艺而言,都应该是中原这边略胜一筹,然而魔教诸人,自日月星三使即下,个个都是拼命的打法,再加上招式奇诡,中原群侠一时也没能讨得好去。 青阳子从一开始就被领头的那人找上了,近身搏击之下,青阳子发现那人的衣服上绣了一轮太阳,想必应该是魔教中地位仅次于教主的日使了。 由于日使招招使得都是与敌同归于尽的打法,而青阳子却无论如何也不想死在这里,于是两人缠斗许久,局面依然胶着着。 他左手虚晃一招,用拂尘格住日使手中的兵器,向后跳了一步。 这才发现空地上站着的人已经很少了,而每当一个魔教中人被杀死的时候,都至少会有两个中原的武林同道被一起带上路,如此一来,中原方面人数上的优势已经被渐渐消耗殆尽。 而就先在场中的局面看来,青阳子苦笑,拖到最后,双方估计都剩不下几个人,甚至全灭都是有可能的。 此时,唐双月也从战局中脱身,跃到他身边,“你没事吧?” 青阳子摇了摇头,“如果今天那些少年能渡过此劫,中原武林就还有希望。”他指了指混战在四处的少年们。 “总有几个可以的,他们也都是这样被锻炼出来的。就怕到时候江湖上就没我们什么事了,都是他们的天下了!当然,我是说如果我们还活得到那个时候的话!” 唐双月一边说一边卸去了身后砍来的一刀。 “如此最好,贫道也很希望能过些清闲的日子啊……”青阳子叹息。 迷障全开。 他想他明白了,完全明白了,明白了那个夜晚他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 为什么苏晓魂要开启这一世乱局…… 答案只有五个字:乱世出英雄! 如果说对于青阳子而言,江湖是最重要的,那么对于苏晓魂来说,江湖不过是一个障碍,一个占据了青阳子大半心力的障碍。 所以他要造英雄,他要立时势,他要起乱世,哪怕为此要整个江湖,或者要他自己付出怎样的代价他都不会在乎。 苏晓魂从来就是如此任性的男人啊,从他们初相识开始便是如此,除了他在乎的东西,其他的对他而言与草芥无异。 青阳子轻笑,自己怎么会忘记这一点了呢? 或许是因为在他面前的苏晓魂往往收敛起了大部分的任性,从来都不曾真正的违背过他的意思的关系吧…… “青阳子,小心!”就在他愣在原地的时候,日使已经追了过来,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向他的背后的刺去。 听到唐双月的警示,青阳子一旋身,便躲过了,只是他又被日使给缠上了,这次想要再脱身恐怕是不可能了,日使看起来就是一幅不死不休的样子。 突然,响起一身惨叫,月使带着身上被从背后刺入的剑,一把抱住了金瓶,突出的剑尖刺进了金瓶的小腹。 两个人一起倒下,“为什么,我们根本就没有杀过什么教主啊!” 临死,金瓶万分悲愤得吼道。 “的确,他们怎么可能杀得了我呢?”一个清脆的声音笑道。 听到这个声音,魔教中人不顾还在打斗中的对手,拼着被砍上一刀或者刺上一剑,飞奔到那个好似踏青般优哉游哉得走上山来的少年的面前。 “教主!” 失去了对手的中原群侠也都朝那个方向看去。 “方觉晓?!” 由于那次司徒苍的劫囚事件,不少少侠都认识方觉晓,看到魔教中人称他为教主,都惊诧万分。 “不,他不是方觉晓!”方觉明肯定地说。 不理会中原这边的猜疑,方觉晓柔声对魔教中人说道,“对不起,让大家担心了。” “教主,你去哪里了?为什么都不与属下联系,害得我们还以为你出事了!” “我欠了苏庄主一点人情,这阵子忙着还债去了!”方觉晓表情轻松,耸了耸肩。 “什么意思?”日使一脸莫名。 方觉晓笑了笑,突然变换了数种声音,还活着的中原群侠们看着他的目光从惊诧变成了愤恨。 近日江湖风雨多,却也不乏有人从中挑拨的关系。 “原来是你这个妖孽杀了我爹!”庄惟冲了过来。 方觉晓右手一翻,一股大力迎面扑来,庄惟后退两步,坐倒在地。 “日使,月使,星使,你们做得很好。如今中原武林名存实亡,只要我们把在场的这些人全部杀掉,这天下将再无能与我教抗衡之人。中原,就是我们的了!” “是,教主!” 或许是受了教主现身的鼓舞,魔教中人斗志高昂,而相反中原群侠得知前些日子的互相残杀是有魔教妖孽从中挑博的关系,心思便分了两成。 更不用说那些个少侠们大多曾与方觉晓交好,受此打击,几乎要一蹶不振。 原本势均力敌的战局就快要变成一边倒了。 方觉晓闲适地走到日使身边,“把青阳子让给我吧,我和他还有些前债未清。” “是,教主。”日使立刻收手。 青阳子的敌人换成了方觉晓。 之前一番打斗已经耗去了青阳子许多体力,而方觉晓的武功比七日使来有时只高不低。 刚过了两百招不到,青阳子便显出颓势。 相反,方觉晓好像未尽全力的样子,游刃有余,他游走在青阳子四周,能够刺穿青阳子胸口的剑招偏偏刻意刺偏两分,不要青阳子的命,而只是想让他痛苦。 青阳子的动作越来越慢,一身道袍已经被染地血红。 终于,他一招错手,被方觉晓一拳狠狠打在胸前,摔倒在地,无力再战。 方觉晓慢慢地蹲了下来,凑近青阳子的耳边,“知道我欠了苏庄主什么情么?” 青阳子困难地摇了摇头。 “说起来还真是要谢谢你,若非你自以为聪明,我也不会那么容易就脱身。”方觉晓笑了笑,“只是实在对不起苏庄主。” 他一只手按上青阳子的玉枕穴,“其实,卓青云是我杀的。” 喂喂喂,這就是你欠人情的表現嗎?”一個帶著笑意的聲音從方覺曉背後響起。 一只手放在一模一樣的地方。 “蘇莊主。”方覺曉把手從青陽子的腦后移開,“我以爲你病體初愈,還應該在宮裏靜養不是?” 蘇曉魂的手也隨之挪開,“百年難得一閒的好戲開羅,我自然得過來看看。” 方覺曉緩緩轉過身,“蘇莊主,看起來你不但已經功力全復,看起來更勝過從前了。” “因禍得福,説明我命好啊!”蘇曉魂的口氣有幾分漫不經心,“對了,方覺曉,你知道嗎?我非常討厭一件事情,那就是替人背黑鍋。” 話音未落,劍光已現。 “那還真是對不起了,蘇莊主!”方覺曉笑著接下劍招。 青楊子坐在一邊,一下子無法接受這驟變的局面,蘇曉魂非但沒死,相反又救了他一命。 “張嘴。”舒軻非蹲在他身邊,神色複雜。 青陽子張開嘴,一顆泛著異香的藥丸被塞了進來,入口即化。 他的眼睛卻沒有從蘇曉魂身上移開。 舒軻非一只手貼在他的背後,助他運功化開藥力,另一只手則按在他的頸項上,越收越緊。 “舒軻非!” “是,莊主,你背後長眼睛了麽?”舒軻非無奈地收回手。 青陽子平靜地轉過頭,“爲什麽一邊殺我一邊救我?” 舒軻非的嘴角抽動著,靜默了片刻,“因爲你是個不長眼睛還自以爲是的混蛋!” 他這一聲吼地機響,基本上活著的人都聽見了,大家都忍不住好奇地往這邊看了過來。 “紅葉山莊那杯茶裏的替罪羔羊是我放的,至於唐雙月那個白癡做出來的狼爲什麽會對莊主有效那是因爲我們是同父異母的親兄弟!如果不是扁鵲只好了莊主,我一定會殺了你再自殺!” 再一次的晴天霹靂。 “你爲什麽要這麽做?”如果說蘇曉魂沒有這個動機,那麽青陽子也完全想不到舒軻非爲什麽要這麽做。 “當然是爲了逼莊主黨上武林盟主。”舒軻非一幅你怎麽那麽笨的樣子。 青陽子徹底迷惘了。 “我受夠了,這個武林已經讓我受夠了。”舒軻非神情輕蔑,“該是時候徹底地收拾一下了,正好借著魔教入侵這個機會,好好地清理一下,大亂之後方有大治。少林武儅那些屍位素餐的所謂前輩完全沒有任何作用,也該是時候讓位了。” “那你殺了圓通方丈就已足夠,爲什麽還要牽連到那麽多無辜的人?” “無辜?”舒軻非冷笑,“儅你知道的和我一樣多的時候,你就會明白,武林中沒有人是無辜的,那些道貌岸然的大俠們做的見不得人的事情實在是叫人想吐。我相信莊主,我相信如果是他坐上武林盟主的位置,一定可以帶給武林一個不一樣的未來。” “喂,不會吧?我還以爲是你要儅武林盟主呢?”蘇曉魂一邊和方覺曉打,一邊不可置信地説道。 “所以你就聽之任之,甚至僞造了夜魔貼推波助瀾一把?”青陽子搖了搖頭。 “這是當然,舒軻非有那麽遠大的理想,我做兄弟地自然要幫一把。而且對我有利嘛!” 這個局面太過複雜,每個人都抱著自己的私心往火裏丟了一把柴,最後變得沒有人能夠控制。 “莊主你怎麽會以爲我想但武林盟主呢?”舒軻非有些氣急敗壞。 “你問問別人,看看大家認爲我的想法比較正常還是你得比較正常?” 常中唯一的兩個別人——青陽子和方覺曉用無聲的目光支援了蘇曉魂。 蘇曉魂瞟了舒軻非一眼,“看到沒有?” 方覺曉瀟灑地挽了個劍花,收劍後退。“不打了。” “喂,這麽說起來,你從我一進中原就知道我是誰了?”他看向舒軻非。 “這是當然,你以爲你殺了方覺曉冒名頂替的事情只有天知道麽?”舒軻非撇了撇嘴,“不止如此,我還知道你是刻意去結交司徒倉,存心教唆他去劫囚,為的就是讓中原的這批少俠們被官府一網打盡,至少也是彼此猜疑。溫暖他們被抓到牢裏去的時候,想必對司徒倉不會有什麽好看法,如果不是莊主把他們救出了,那一干世家和無擋也就算是結了仇了。” “再加上那晚你知道司徒倉晚上回去找卓青雲,存心提前去把他殺死,還得我跟個死人對坐半天。”舒軻非等了方覺曉一眼。 方覺曉一臉讚嘆,“真想把你拐回去啊,難怪蘇曉魂會這麽懶,有你這麽能幹的下屬,做上司的是沒什麽事情可做了。” “噢,你確定嗎?就算我連累你身中劇毒也無所謂?” “我有沒有青陽子這樣的朋友。”方覺曉輕笑,“蘇莊主,看起來今天你是不會讓我們爽爽利利地把事情給做完了,那我就先告辭了!你們慢聊。” 他拱了拱手,口中發出一聲尖銳的哨音,魔教衆人跟他們來時一樣詭異的消失了。 “蘇莊主,我們很快會再見面的!” 青陽子站起身,走到蘇曉魂面前,張口慾言。 蘇曉魂伸出手,捂住了他的嘴,“於事無補,徒增憾恨的話就不用説了。其實你也不算錯了,不過是三分之二沒對罷了。所以那杯水酒我收下了,請罪就免了,我擔待不起。我也不想欠你,也不想讓你欠我,這樣糾纏不清,實在是太累了。你我之間,還是陌路最好。珍重,告辭。” 他對青陽子笑了一笑,轉過身,走下武儅山。 夜色深重 武儅山上的風裏,有一股揮不去的血腥味。 滿地的屍首宣告的是追不囘的生命和過往。 逝者,已逝。 和還活著的那些人一起把屍體掩埋了,青陽子擡頭看了看夜空,依然是那輪明月,物是人非。 他嘆了口氣,背著拂塵,走下武儅山。 “道長,道長,你要去哪裏?” 無人應答。 聖宣十四年元月,宣帝立秦侍郎之女為后,次年,誕下一子,賜名無非。 無非皇子三嵗生日那天,負責照看她的宮女發現他手中抱著一塊四四方方的金磚,問他哪兒來的。 他説是一個白頭發的叔叔送的。 宮女不敢怠慢,連忙上奏宣帝,宣帝聞言一笑,“故人送禮,無需驚慌。” 他命人把金塼融了,鑄了塊長命牌給皇子帶上,剩下的則鑄成元寶收歸國庫。 聖宣二十八年七月,宣帝無疾而終。 而在武儅一役后,再沒有人看到過青陽子,他留在武林史話上的後半生只有四個字:不知所終 三個月后 那個行蹤詭秘的遼囯二皇子不知不覺又回來了,帶領三千精兵,繞過涼州,突襲大青府。 一路上以戰養戰,所過之地寸草不生,百姓叫苦連天。 不過十天的功夫,這支遼兵已經緊逼中原腹地,即將兵臨京城之下。 賢王雖已領兵來援,但路上還要安撫被劫掠的城池百姓,速度自然被拖慢不少。 宣帝接報,毅然領兵禦駕親征,整個京城的兵力的幾乎都被抽空了,但也不超過五千人馬。。 司徒將軍婉言相勸,宣帝在他的奏摺上批道,“囯之不存,何為京城?” 按舒軻非的話來説就是,蘓曉魂從來都不喜歡困守孤城這種局面。 兩軍在揚州城下短兵相接,各有傷亡無數。 齊軍的營寨依著揚州而筑,但蘓曉魂無論如何也願意退入揚州城内。 遼軍的營寨與齊軍的營寨相隔三十裏遙遙相望,蘓曉魂只是時不時地派一小股兵力去騷擾遼軍的營寨,卻不發起總攻。 他下令手下諸將看好遼軍,不讓他們出去搶掠糧草。 在幾次小的交戰過後,雙方不分勝負,遼軍的行動也小心謹慎了許多。 局面就這麽僵持著,齊軍在等賢王的援軍,而遼軍在等什麽,沒有人知道。 此時 邊關 一貫平靜的小村搬來了一個新居民,他撿了閒廢棄的草屋略略修繕一番,便住了進去。 一開始村裏的人對這個突然出現的白髮青年都抱著極度的戒備,畢竟這個時候兵荒馬亂的,誰也不知道誰是壞人,就算村子裏的兩個小孩堅持他們認識這個大哥哥也是一樣。 漸漸地,村裏的人們發現這個年輕的道士十分和善,無論誰傢有什麽事他都願意幫忙,力氣又大,無論是砍柴還是打魚都比大多似的男人傢做的都好,用不完的東西也樂意分給大家,還知道很多稀奇古怪的事情,大家也就不再把他視做陌生人了。 “小楊啊,”小鎮上的婦人們嫌青陽子這個名字太繞口,直接就叫他小陽了,“不是大嬸說你,你也差不多到年紀了,不能再這麽大手大腳的了。你也該存點積蓄,準備招好娶媳婦了。” 青陽子笑了笑,“大嬸,多謝你關心,修道之人無心于此。” “啊?真是可惜你了!”婦人看他的眼光好像他做了多麽暴殄天物一般的事情一樣。 青陽子有些哭笑不得。 “哎呀,跟你説話我都忘記我要去洗衣服了。” “大嬸你快去吧。”青陽子趕緊接過話茬。 “唉……”婦人又談了口氣,搬起木盆走開了。 “大哥哥!”小寶一蹦一跳地跑了過來。 “怎麽你娘前腳剛走,你後腳就跑過來了啊?” “我來找大哥哥玩嗎!”小寶作了鬼臉,“大哥哥可不可以教我你上次那個草蚱蜢是怎麽編的?” “貧道幫你編一個好了。”青陽子拍拍他的腦袋。 “不要,我要自己編。” “噢?是不是要送人啊?” “嗯,我要送給阿瑞。” “爲什麽要送他啊?” “因爲我道歉的時候答應過他,每天都要對他很好很好的。”小寶抓了抓頭。 “好,貧道教你。”青陽子摘了根草葉,開始動手編 小寶托著小腦袋,趴在一邊認真地看。 這個大哥哥很厲害,什麽都會,又很討人喜歡,爲什麽看起來老是一幅不開心的樣子呢? “大哥哥,你爲什麽不開心啊?” “貧道沒有不開心啊!” “可是大哥哥的眉毛一直都皺著!”小寶一臉你説謊的樣子,“大哥哥的媽媽也不給大哥哥穿新衣裳嗎?” 他同情的看招青陽子已經氾白的道袍。 青陽子笑著搖了搖頭。 “那她不給你吃糖?” “她老是要你背書?” 小小的腦袋把自己的煩心事全部翻了出來。 青陽子沒有搭腔。 “還是,大哥哥你也跟好朋友吵架了?” 青陽子的動作頓了一頓,剛札好的草葉散了開來。 “原來大哥哥也跟好朋友吵架了啊,沒關係,快點去跟他道歉,再請他吃一頓好的,就沒事了!”小寶一幅過來人的模樣拍了拍他的肩。 青陽子苦笑,“他不要道歉。” “爲什麽啊?” “因爲道歉沒有用的。” “誰說的,我跟阿瑞道歉,他就和我一起玩了!我不止跟他吵架,還打了他一頓呢!” “貧道不只是打了他啊,貧道差一點就殺了他。”青陽子擡起頭,目光落向不知名的遠方。 “啊?”小孩子的腦袋裏還塞不下生死這麽複雜的東西。 “喏,給你!”青陽子把編好的蚱蜢放到小寶的手裏,“貧道想要一個人呆一會兒。” 小寶很識相地捧著蚱蜢跑了,覺得大人的世界實在是太複雜了,爲什麽道歉還是沒有用呢? 不後悔是因爲以爲可以承擔任何後果。 可是看起來,貧道還是高估了自己啊…… “道長,你在這裡啊?”一個看起來很憨厚的大叔走了過來。 “古大叔,你從涼州回來了啊?”青陽子站了起來。 “是啊,我給你帶了點糖,放你屋裏了!” “謝謝古大叔。對了,現在中原哪裏有什麽消息嗎?”青陽子猶豫了一會兒還是問出了這個問題。 “這你可就問對人了,大消息啊!……” “什麽?!” 四天前 中原 宋軍帥帳 “陛下,遼軍有使求見。” “讓他進來。” 一個帶著面具的男人走了進來,朝蘓曉魂拜了一拜。 “怎麽?貴帥是遷你來求和的嗎?” “是也不是。” 蘓曉魂看著他,目光淩厲,“說清楚。” “我是來請和的,是有條件的。” “哼,你們還想要談條件嗎?”蘓曉魂冷笑,“你們的糧草怕是就快要不夠了,賢王也快要來了。你們拼什麽來跟朕談條件?” “凴宣帝你想要的應該是一世的和平而非一時的勝利。”遼軍使者一幅胸有成竹的樣子。“就算你們能夠打敗我軍,也定要付出慘痛的代價,而且未來邊關將永無寧日!” “你們的條件呢?説來聼聼!” “很簡單,敝囯主上想要與大齊和親,永結秦晉之好。” “什麽?”蘓曉魂怎麽也沒想到會是這樣的條件,他摸了摸下巴,“嗯,這件事情朕不能做決定,誰知道你們遼囯的女子合不合蘓曉霁他的口味,朕可不能害自己的兄弟。至於曉卿,我勸你們最好別打她的主意,如果你們堅持,就讓那個想娶她的倒黴鬼自己去跟她說。只要她同意,朕絕對沒有意見!” “不,這件事情你一定可以做決定的。”使者揭開面具,露出一張無比熟悉的臉,“只要你娶我就可以了!” 苏晓魂十分镇定的转过头去,“舒轲非!” “庄主,我发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舒轲非高举起双手。 “噢,不知道什么?不知道他身兼辽国二皇子一职,还是不知道他是个女人?” “事实上,你不用责怪他。”方觉晓笑了,“就连我师傅,上一任的教主也不知道我是大辽的皇子。” “闭嘴!”苏晓魂瞪了他一眼,转回头,“舒轲非,现在这是你的问题了!” “为什么会是我的问题?”舒轲非一脸很无辜的样子。 “因为我以前让你太清闲了,你才有时间去忙那么多有的没有的,却连这么重要的事情都没有告诉我。现在麻烦找上门了,自然要由你负责。” “庄主,我想说,无论如何我都不认为他是一个女人。”舒轲非十分诚恳地说道。 “那已经与我无关了,”苏晓魂拍了拍他他的肩,“是你得回京城和苏晓霁苏晓卿他们讨论一下,究竟是我要去一个男人为妻还是我们要跟大辽和亲更加不可接受。记得快点回来把结果告诉我。” “庄,庄主,你不是在开玩笑的吧?你,你真的要娶他?”舒轲非的声音有些颤抖。 “为什么不娶?一来可以解国之危难,二来那么聪明厉害的妻子娶回来又省心又有面子,哪天不想上朝了还可以让他垂帘听政。你认为如果我用贻误军情的名义赏你五十大板,是不是在开玩笑?”苏晓魂笑得很慈祥。 “我马上走,立刻就走。”舒轲非拔腿就跑,半刻也不敢多留。 “好了,现在该我们好好聊聊了。”苏晓魂这才正眼打量起穿着辽兵服饰的方觉晓,“说起来,我到底应该怎么称呼你?” “就叫我方觉晓好了。当初挑上他,也是因为我的确很喜欢这个名字。” “看起来取名字的确要慎重啊……” “苏庄主,你说什么?” “我是说,你干吗好好的辽国二皇子加魔教教主不当,非要来当大齐的国母?有什么……比较正常的原因吗?”苏晓魂清了清喉咙。 “因为我喜欢你啊!”方觉晓笑地很天真。 “就这样?你可以成为大辽国主的吧,再加上魔教的力量,说不定真的可以并吞中原?” “那很无趣。”方觉晓撇了撇嘴,“我从小就什么都有,后来实在受不了了,跑出去学武,又被那老头子当作奇才,还硬要把那么大个魔教塞给我。除了打仗,还真找不到其他有趣的事情。可是来到中原我才发现我错了,苏晓魂,你很有趣。如果可以得到你,比得到天下更能让我满足。” 苏晓魂点了点头,“我完全可以理解你,什么都有才是真正无药可解的剧毒,我差一点就要跟你一样……” “青阳子?” “嗯。” “那你为什么不把他留在身边?” “不知道。”苏晓魂回答得很干脆,“嗯,五天吧,五天左右舒轲非就可以回来了,只要苏晓霁他们没意见,我就正式下国书迎娶你,如何?” “为什么要问他们的意见? “长兄如父,不好意思,我们中原人礼仪比较繁琐,你要真想嫁过来还得尽快适应。” “好吧,就五天。五天之后是交好还是开战,就全掌握在你手里了,宣帝陛下。”方觉晓毫不拖泥带水地转身离开。 “所以,宣帝就答应娶他了啊?” “是啊,所以说辽国的女人都不得了啊。我在这边关住了一辈子,都不知道辽国的二皇子原来是女人!听说她还是那什么什么教的教主呢!”古大叔一脸唏嘘。 “……”贫道就算什么都不知道,也知道方觉晓绝对是个男人。 “谢谢古大叔,我先回去了。” “诶,好!这些达官贵人的事情我们可弄不懂。” 这天夜里,青阳子从小镇上失踪了。 和他来的时候一样,什么东西都没有带走。 第五日深夜 “晤,算算时间,舒轲非也该回来了吧!”苏晓魂坐在帐中,提起笔,开始写国书。 门帘被吹了开来,一道身影闪了进来。 苏晓魂头也不抬,蘸满了浓墨的毛笔在纸上流畅地滑动着。 他写完,吹了吹,把纸卷起来,走出帐外。 不一会儿,又走了回来。 “说吧,深夜来访,不知道长你有何贵干?”苏晓魂的口气冷冷的。 青阳子把一坛酒放在桌案上,一掌拍开了坛口的封泥,“看在我们曾经那么多年的交情上,这坛酒就当是庆祝道友你小登科了。” “多谢道长操烦,只是这酒,我不敢喝。” 青阳子拿起酒坛,仰天灌下一大口,递到苏晓魂手中,“就当是一点纪念。” “我喝完你就走?” 青阳子点点头。 苏晓魂抬头,把剩下的半坛酒喝了下去,“可以了吗?” 话音未落,人已经瘫软了下去。 青阳子赶紧接过他手中的坛子,免得敲碎了引来兵士。 “道友,贫道发誓,这是贫道最后一次算计道友你了。” 他把坛子放在桌岸上,扛起苏晓魂,一路把他拖到帐外一个隐蔽处,那儿有一辆马拉着的小木车。 青阳子把苏晓魂放在车上,骑上马,扬鞭。 他来的时候给路上碰到的士兵都洒了催眠的药粉,不到早上他们是不会醒的。 木车轱辘辘地滚离了齐军大营,戴着月色一路前行。 “喂,你就打算这样吧我拐跑啦?”原本应该昏睡着的男人懒洋洋的坐起身,看着青阳子的背影。 …… “你就不怕方觉晓一怒之下,殃及扬州百姓?” …… “你就不担心朝中再起纷争,天下大乱?” …… “你就不怕舒轲非连坐整个江湖?” …… “你不担心黎民百姓,天下苍生啦?” …… 男人明知道这些问题不会得到任何回答,却依旧还是不屈不挠地问着。 马上的青阳子始终不曾回头,苏晓魂脸上的笑容却越来越大。 他翻了个身,双手枕在脑下,“喂,走慢点,别太颠,我累死了,让我好好睡一觉!” 说完他闭上了眼睛。 嗯,明天,最多后天苏晓霁他们就应该可以收到那张空白的禅位诏书了吧。 再没什么可担心的了,就算不知道前路何方,又有何妨? 有你在身旁。 喂,难道不应该是反正死是死道友吗? — F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