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由派派txt小说论坛提供下载,更多好书请访问http://www.paipaitxt.com/  《似是古人来》   楔子   风很大,天空乌黑一片,云层累积得厚厚几层,完全遮住了光。   T大教学楼主楼向来以自杀频率出名,据说每年都有定额,如果今年的用完了,那对不起您那,明年请早。   在一片昏黑中,有人爬上主楼最高层,打开窗户。   “你做什麽!快回来!”忽然一声喊,那人回头一看,教室门口站著一名男生,手里拎个书包,不知道是忘了东西还是上来避雨,正好看到这一幕。   窗边的男孩回头,在黑暗之中笑了笑。他有一张平凡的脸,表情略嫌懦弱。不过这一刻,他的行动很坚决。   窗外风刮得很大,雨打在墙上,声音几乎能掩过门边男生的叫喊。闪电伴著雷打下来,瞬间照亮了教室。   他看了眼另一个男生,这是在这世界上最後一个关心他的人了。男生很漂亮,也许用漂亮这个词形容男性有些奇怪,但这是事实。和有些雌雄难辨的长相比起来,他的气质更加阳刚一些,是种正义凛然。   “谢谢……再见!”他低声说,用尽了最後的力气。窗户大开,他爬上窗台,准备往下跳。   “傻瓜,不要跳楼啊!”正义凛然男生拼命冲过来,从後面抱住他的腰。男孩用力挣扎,差得远的力气让他无法挣开後面男生:“放开我!”   轰隆一个炸雷,两人的声音完全被雷声淹没。雷并不是单独的一声两声,而是不停打著。忽然一个炸雷炸在男生头顶,男生只觉头皮发麻,身上忽然没了力气,竟然被身下男孩甩了出去。   ──他甩出去的地方,正是大开著的窗户!   但男孩并不知道,在身上人失去力气的一瞬,他听到耳边的雷响,一股大力把他的魂灵从身体里拉出去一般。他全身轻飘飘的,被欺负被侮辱被背叛……一切一切的不幸都无所谓了。   因为他已经死了,闭上的眼再也不会睁开。   飘在空中的灵魂并没有看到,被他甩出窗户的男生,在掉落的中途忽然消失了。而他自己的身体上也忽然闪过一道光,被雷劈过的乌黑脸上,靠近口鼻的头发随著呼吸飘动了下。   当然,这些也不是他需要关心的了。      1628,崇祯元年。金陵。   风雨大作。风雨之中,有三个人正在交手──确切地说,是两个人在交手,一名穿著太监服饰,望上去二十左右的男人躲在其中一人身後,被那人保护著。   “哼!我还不知道袁崇焕手下大将,居然是依附阉党的小人!”对方武功显然要高出太监身前那人,一把剑舞得只见剑光,冲著太监而来。   “哈哈……”保护太监那人像是听到什麽好笑笑话一般,忍不住仰天长笑,“我依附阉党?曹公公是被发配到留都、无权无势的公公,哪比得上你背後魏忠贤魏公公万分之一!”   他说这话的时候,一道雷劈下来,劈在离他们不远的一棵树後。三人都没在意,那位魏忠贤手下冷哼一声:“哪来那麽多废话,受死吧!”一剑劈下来。   正好一个闪电劈下来,不偏不巧正打在他手中剑上,他大叫一声,忙不迭把剑扔出去。剑上带著电光,正劈中那名大将和太监。   那人没想到会有这样情况,傻了半天才想起来上前查看,发现那员大将已死,而曹公公也只剩一口气。他不敢碰那还带著电光的剑,从怀里拿出把匕首,插在曹公公身上。然後快速拿出一小瓶,极其小心地挑出一点粉末,洒在两人伤口上。   过得一会儿,两人尸体化去。那人嘿嘿一声笑,脚一踏地,在风雨中穿行而去。   这时,树後慢慢转出一人。那人穿一身非常奇怪的衣服,短袖圆领,下身是穿在里面的束裤。他走到刚刚还是尸体的地方,看著只剩灰尘的地面,挠了挠头。   “这就是化尸散吗?效果不错。”   天上又是一个闪电,照亮他五官,俨然是刚刚死去那位曹公公,也──俨然是三百多年後,阻止人家跳楼却被甩下来的男生!   历史,在一个诡异的点上,走上了岔路。而未来,尚不可知。   =======================   好吧。。。这个挖。。基本相当於没挖。。汗。。大家bs我吧。。。   继续提醒如下:   1.t 本文雷。。应该说,本系列都雷,它叫天雷系列。   2.t这本和瞻彼日月用一个楔子,不过这篇是现代文,而且由於概念是平行时空,所以这是一篇历史没有丝毫改变的现代文。多难得啊,我终於有一篇名字不叫×一个人的现代文了T____T。。。。   3.t非多p的雷文。。由於计划要振作,所以希望不会像瞻彼那麽慢。。。无辜飞过。。本来想六一挖的,结果太混了。。。   1   很疼,身上无处不疼,疼得穆离不得不从昏迷中醒过来。他试图睁眼,身体却疼得不听使唤。他有半刻的混乱,随即忽然想到:自己已经死了,被魏忠贤的走狗杀死了。可叹自己一身武功满腹韬略,没能在马上和鞑子拼个你死我活,却死在大明子民手下。权阉误国啊!   自己是死了,这剧烈疼痛,难道是地府酷刑?可自己并不记得走过阎王殿啊,怎麽就下了刀山油锅呢?况且他战场上虽杀人无数,却都是你死我活的敌人,自问平生未曾做过半件亏心之事。这阎王爷和判官有什麽资格罚自己?   想到这里,穆离心头不由怒起,拼命动弹这疼痛无比的身体,只是沈重得让他完全无法移动。他挣扎好久,过了不知多长时间,眼前忽然有白色亮光。他一阵惊喜,拼命睁开了眼,看向眼前世界。   ──一片白色,极其平整的白色墙壁,古怪的白色平板顶棚,有白色的管子在发著光。他像是躺在床上,却软得让他有些疑惑。而床边的古怪东西,更是让他不知自己究竟到了什麽地方。   “谢子宇,你醒了?感觉怎麽样?能不能说话?”穆离眨眼睛的时候,一名穿著一身白的女子手里拿著一块板子走到他面前,右手里一根像是笔的东西在板子上写著什麽,开口问。   穆离傻住了,他想开口说话,却连张嘴的力气都没有。女子看看他,摇摇头:“你这伤受得真重,还是再养几天吧。别著急,很快就能动了。”   她俯下身挪动穆离身体,穆离只觉下身有些凉,视线向下,竟然看到女子拿著一个很奇怪的管子,向著自己下身过去。他正在想这女人怎的如此没有羞耻心,就觉下身最敏感的部位被女子抓起,然後铃口一阵疼痛,像是被插进了什麽东西。   他又惊又怒,偏生动弹不得。疼痛之後,他忍了半天的尿意使他竟然排泄出来。穆离几乎昏过去,觉得眼前稀奇古怪,比之刀山油锅还可怕。   在他愣神之间,那女子已经给他盖回被子,走到旁边去。穆离看不到女子做什麽,只能听到她声音,大多数的话他都不知道是什麽意思,只觉得好像周围还躺著几个人,女子在挨个地看著说著。   最後听女子一声:“谢子宇醒了,但是现在还不能说话,你们谁闲著就跟他说说话,估计再吊瓶水他就能好了。”   其他几个人应和。女子走後,穆离听到瑟瑟索索的衣服声,然後一张满是皱褶的脸出现在他面前,老妇笑得花一样:“小谢啊,你总算是醒了,你知道吗,你已经躺了两天半了。说是暴雨那天被雷劈了,没受什麽伤,就是一直醒不过来。小贝护士可担心你了,等你醒了可得好好谢谢人家。”   周围人一声接一声,都是夸奖那个“小贝护士”。穆离听得稀里糊涂,心下极度烦躁,便想大喊一声让他们都散开,谁是什麽谢子宇的,他明明是穆离,前一刻还在金陵保护曹公公,被奸人一剑穿心的穆离!   他是死了,可眼前这些,又是怎麽一回事?他现在究竟在什麽鬼地方?他们嘴里叫著谢子宇,是在说他吗?那不怕羞耻的女子,视线所及的古怪东西,都和大明完全不同……这,到底是怎麽回事?   穆离脑中出现“借尸还魂”几个字,他瞪大眼睛,只觉眼前一阵昏黑,让他又晕了过去。   整个一白天,穆离听身边人唠叨,也大概有了一点印象。他现在这具身体叫“谢子宇”,周围人说话听音调应该是京城的人,他在的地方叫做医院,那女子似乎姓贝,是“护士”。这身体好像是在什麽顶楼被雷劈了,昏迷了好几天,检查却没有什麽症状,於是让他慢慢醒过来。   身为将领,穆离性子里还是有份沈稳的。一开始的惊怒和慌张过去,他便定下心来思考眼前局势。最後的结论是:不能说借尸还魂这种事,万一被官府当妖人抓起来就不好了,虽然他有官职在身,但眼前这一切都这麽奇怪,谁知道是不是新天子当政。   反正现在也知道自己的名字了,其余的伺机而动吧,大不了装糊涂。只要出了这叫医院的地方,他打听清楚路,再去从军好了。虽然这身体毫无内力,穆离也有信心很快练到三四层,杀鞑子是足够。何况兵法韬略都在他脑中,换了身体也丢不掉。   这天杀的身体,怎麽疼个不停!   到了晚间,众人纷纷睡了,穆离感觉到一阵便意,他努力想起身,却是起不来。他并不知道这病房是便宜的,服务并不十分好,而且他前几天昏迷,也不需要太多次。他怎麽也算将官,平时性子有些傲,不可能事急从权在床上排泄,只有拼命忍著。   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他不会就这样,一辈子躺在床上吧?   穆离额头上尽是冷汗,一拍床板:“不可能!”   咦?能说话了,也能动了。虽然声音还很小,动作也艰难,但也是能控制著身体了。穆离先是试著转头,想找人帮忙。但周围几张床上躺著的人都睡了,也不见那穿白衣的女子──就算她在,穆离也不可能让一个女人扶他去如厕就是了。   身上疼痛似乎减轻了许多,穆离一边打量周围,一边努力恢复体力。他眼中所见种种,都是极陌生的,别的不说,就床边那直立光滑还反光的铁管子,和上面挂著的琉璃瓶,怎麽说也是价值连城。至於其它琉璃器具,无一不是少见珍宝。   半晌过後,穆离一个翻身起来,下床站在地上,头有些昏,但是不再那样剧烈疼痛。穆离脚底有些凉,但他赤脚也惯了,并不在意,径自向外走去。   外面是青石的过廊,窗子都是透明琉璃,而非油纸木棱。光滑平整的顶棚上隔一段距离就亮一盏灯,有些像夜明珠,总之不是油灯。穆离小心走著,过廊边有不少房间,每间内都有平稳呼吸声,应该都睡了。   终於找到一个通向外面的门,穆离走出去,是一个有著方方草坪的院子。向可能是茅厕的方向望,却什麽都看不到。穆离一皱眉,耳边忽然传来一个声音:“这位病人,你在找什麽?”   穆离吃了一惊,武人的习惯使他下意识想出手,然後方才想起自己身上不再有武功,所以人接近到这程度也没警觉。心下暗叹一口气,他转过身,眼前是一名也穿著白衣的女子。穆离微微有些尴尬,但身体需求不容他迟疑:“请问这位姑娘,何处可以解手?”   他见这地方布局奇特,未必有茅厕,只好问解手。那姑娘愣了半晌,最後答了一句:“你问卫生间?怎麽找到外面来了?在走廊那头,快到头左手边,注意右手边那是女厕。”   穆离微微点头:“谢谢姑娘。”说完,还很有风度地往回走,直直沿著过廊到头,左边推门。   这……这里是茅厕?   穆离傻眼了,呆在那里完全不知道该怎麽办。过了好半天,有一穿著条纹衣服的男子推门进来,直接对著便器如厕。穆离用眼角余光看他怎麽做,同时装作在打量一个奇怪的台子。台子有一处凹陷,在台子上开了个方块,能看到墙那边有个人正在看著他。穆离和那人的眼对视,只觉目光晶莹,看深了有些晕眩。穆离微皱下眉,错开视线,却见那人也皱眉看向别处。   穆离一怔,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这时如厕那位已经完事,走到台子那里按了什麽,有水冒出。他一边洗手一边嘀咕:“大老爷们,没事对著镜子看那麽半天做什麽,太娘们了吧。”   镜子?   等那人离开,穆离急匆匆冲向台子,伸手。墙那边的人也伸手。两人的手相触,没有任何皮肤的感觉,光滑平静,比最好的琉璃板还要平。   穆离只觉指尖冰凉,一直凉到心里。   再怎样,大明也没可能有这样的物事。可这若不是大明,为何他们说的都是京话?──刚刚那男人,倒有些直隶口音,说的却也是京话。   他到底来到一个什麽地方?镜子里这张软弱青涩的脸,就是现在的他吗?他,还能回到他的战场上去,拿起刀枪杀鞑子麽?   穆离痛苦撑在台子上,手不知碰了什麽,竟然冒出一股水来。穆离呆了片刻,猛地一甩头,先去解手,然後回到台子前,又去里面开门的地方,研究了半个时辰,把大致功用都研究了出来。   要活下去,无论如何先要活下去。穆离看著镜中的脸,下了决心。   混入这个世界的第一要诀是少问,第二天那姓贝的白衣女子发现他醒了,一番询问之下又带他去检查,说是身体没事可以出院了,又领他去办手续。穆离冷眼旁观,发现女子拿的纸上面字迹非常整齐,而且笔迹异常细小。他仔细看著,那些字有些是他熟悉的,但也有很多看起来很古怪,像是认识,却又陌生。   白衣女子办完手续,叹了口气拍拍他肩膀,穆离几乎下意识要躲,勉强忍住了。女子递给他一些纸,有大有小:“这些是你证件,现在正是开学,学校把你送过来也没时间多照顾,不过医疗费都减免了,这些是住院押金,你先拿著吧。一直没通知到你父母,听说你家里没有电话,所以你也不用怕他们担心。”   穆离接过那些纸,想了下,说了声谢谢。女子以为他是伤感,又拍拍他,哄小孩一样安慰:“别难过,第一天也有老师来看你的,只是现在太忙……”   穆离低头,微微笑了一下:“谢谢你。我没事。”   那女子一愣,穆离这一瞬间的表情,有些清冷和寂寞,让他那张有些平凡的脸带上了一种说不出的气质,。她心里震了下,见少年转身留下的孤单背影,忽然拉住人:“这里离T大也不近,你等一下,院里有趟车一会儿去送药,你搭个便车好了。”   少年转过头来,对她笑了笑:“谢谢。”   天光已亮,少年单薄的身形,在明亮光线里,竟显得更耀眼。   少年的沈稳一直坚持到了上车後。等进了车厢坐到後座上,少年实在是无法控制自己,左右打量著。坐在前面的人忽然一笑:“这车子改过,怎麽样,还不错吧?”   穆离一惊:那人坐在前面,怎可能看到他的动作?他一抬头,却见前面上头挂著一面不大的镜子,他正好能看到自己的眼。他也不敢多说话,点点头笑了笑。   身为将领,有的时候是不能让属下看出自己的真正情绪和深浅,於是莫测高深的笑容也就成了掩饰内心活动的好手段。穆离低下头,翻著手里纸张,试图从里面找到一些有用的东西。   他算是儒将,诗文底子有一些,人又聪明,很快连猜带蒙认出了一些字。毕竟上下文联系起来,有几个认识有几个眼熟的,倒也不十分难猜。穆离很快找到一个叫做学生证的东西,里面有和他一模一样的画像,名字是谢子宇,大二学生,有一串奇怪的字叫做编号。穆离再翻,其它纸里面也有很多那样古怪的字。最後他找到一个寝证,里面写著他的住处,但也是这样字体。穆离正发愁,忽然发现下面的年月日处写了这样的字,同时还有汉字。他眼睛一亮:研究起来。   等到下车时,穆离基本已经把这些数字搞清楚,同时也知道了自己住在5号宿舍楼8楼上。他完全不知道还有什麽校车一说,徒步往里走,同时四处打量著这个奇怪的世界。   路上有人见他四处张望,便问他在找什麽,给他指路。穆离到寝室楼下,见门口大大的字:请出示证件,於是拿出寝证来,规规矩矩走到大厅里坐著的大爷面前给他看。   大爷头也不抬:“进去进去,干嘛费这事……”边说边抬头,忽然惊讶喊一声,“诶?谢子宇,你出院了啊?”   穆离点头:“是。”   大爷继续说:“你们系老师还跟我打过招呼,有什麽不舒服的让你同寝那陈明舜帮你下来,别不好意思啊。”   穆离答应著。大爷拿起桌子上一个很奇怪的东西,按著上面的古怪字:“你先上去吧,我给你们系主任打个电话说一声,你回去好好休息,不著急上课。”   “恩,谢谢。”穆离转身走向楼梯,8楼应该是从这里往上吧,至少楼梯他是认识的。   “诶?怎麽不坐电梯?今天开著没坏。”大爷奇怪问他,伸手指著墙那边一扇门。门是开著的,能看到里面狭小空间。穆离见大爷眼底疑惑,迟疑了下,走向那门。   进去也就傻眼了,里面一个人都没有,三面墙很光滑,像是磨亮了的铁,甚至能看到他的样子。穆离看了一圈,只有一排方块像是可以按的。他想起刚刚那大爷按的奇怪东西,想了想,伸手点向那个“8”。   果然门声一阵响动,穆离松了口气,却听外面一声喊声传来:“电梯等等!”   是在喊这东西吗?可是怎麽等?穆离下意识调动内力,丹田一阵空空荡荡。他看著眼前的门缓缓关上,完全不知该怎麽办。   在电梯门合上之前,一只手忽然伸进来,挡在门缝间。然後门竟然缓缓开了,接著一身影闯了进来。   “你傻了是怎麽?我喊让你等等,你没听到吗?”进来的人气还没喘匀,就对穆离喊道,“这楼就这一台电梯,里面既然就你一个你就不会等一下?”   穆离看清眼前少年,先是叫了声好:少年不过二十左右,身材颀长相貌俊美,脸上自有种英气,甚至隐隐的贵气。   他低下头去,不知道怎麽接少年的话。少年见他畏缩,眼底掠过些轻视,不再理会他,径自按了“9”。片刻之间,穆离只觉一阵晕眩,然後电梯停了,门打了开来。穆离还没反应过来,少年一瞪眼:“快点下啊,你不是到8楼吗?”   穆离连忙向外跑去。少年看他背影,微微皱眉:“胆子小成这样,真没用。”   午休时间,学生们纷纷回来,寝室楼一下子热闹起来。有些学生是打饭回寝室吃的,楼里也就充满了饭菜香气。穆离感觉肚子叫了起来,他这时正在对照著他从“谢子宇”书桌上找到的一本字典,看著谢子宇柜子里翻出的学生手册。这一上午的大部分时间都用来熟悉那本字典,现在总算是能看懂一部分“简体字”和拼音,并且能把不认识的字翻出来,查到对应的繁体。   “吃饭是‘食堂’,这个写著‘饭卡’的东西可以用来买饭……”穆离对著手册上的地图端详,觉得从5号宿舍楼走到3号食堂很近,应该能顺利过去。穆离盘算,手册上写学费6000寝费1500,那自己手里加一起有1000多,推断起来不算太少的钱才是。   拿好钥匙,穆离打算出门,正走到门口,寝室的门忽然打开,险些撞到穆离。他退後一步,见一名短发短衫男子站在门口,正笑著看他。   “子宇,你果然出院了,身体还好吧?”男子进屋,把门关上,见穆离没什麽反应,眼底飞快闪过一丝不悦,“怎麽,还在生气?我说过了我不过是无聊找乐子……”   穆离眼神一闪,他早就想好了说什麽,当即一副迷茫样子:“你是……陈明舜?”   陈明舜疑惑看他:“怎麽?住院几天,连我都不认识了?”   穆离表情非常无辜:“我……我有些记不清楚……”   学生手册说他会在这大学里待四年,应该已经过去了一年,如果一直不换寝室的话,他还会和这人共处三年。眼下最要紧的,就是怎麽瞒过这陈明舜。穆离实在没法子,干脆装傻算了。   陈明舜微微皱眉:“记不清楚?”   穆离点头:“我醒了之後,很多事都模模糊糊的,都记不清楚了。我想,可能是被雷打的吧?”   陈明舜唇边非常快地滑过一丝冷笑,再看却看不出,转而换上了温和表情:“那是你病还没好,多休息几天就没事了。系主任知道你出院,这两天开学他没时间过来,让我多照顾你。这是给你打的午饭,应该是你爱吃的。”   穆离对他笑笑:“谢谢,多少钱?”   “哪里用什麽钱,一顿饭而已。”陈明舜把饭盒放他桌上,看上面放著的字典和学生手册,有些奇怪,“怎麽把这些翻出来了?我们又不是中文系。”   “中文系?”穆离重复一声,还是有些呆呆的。   “你不会这也忘了吧,我们是电子系啊。”陈明舜说,拍拍他,“开学几天的课很好补,回头我把笔记借你。”   穆离傻了下:什麽是电子?   他抬头看书架上那些书,确实有些里面有“电子”二字。他随便拿了本什麽汇编的,翻了几页。上面的字他现在能认出一些,但几乎一句都看不懂。   “别著急看书,先吃饭吧。”陈明舜说著,拿一个黑色板子对著穆离好奇了很久的一个方盒子按了几下,马上盒子里出现人影和声音。饶是穆离已经非常沈稳,也不由吓得喊了声“啊”,所幸陈明舜没有注意,拿遥控换了几个台:“你总是要看电视才吃饭,想看哪个台自己转。”   “这个就好,这个就好。”穆离当然不敢转什麽台,连连点头,“你也还没吃吧,一起一起。”   说著捧起饭盒吃饭,食堂大锅饭绝对谈不上美味,但穆离饿得狠了,倒也吃得很香。他有些惧怕那个装著人的盒子,只是偷偷看两眼,很好奇人是怎麽跑进去的,却知道自己不能问。   在吃完之前,电视里响起音乐,出现几个字。穆离一见之下,惊得站起:“大明?”   陈明舜扫了眼电视:“哦,写明朝的电视剧,最近好像明朝热。”   “是……太祖开朝的大明?”穆离声音都有些发颤,问道。   陈明舜微觉奇怪,却也没在意:“哪朝没有太祖?你是说朱元璋吗?”   穆离险些一句“大胆”呵斥出来,忍住了:“哪朝……大明离现在很远吗?”   陈明舜指了指他桌子上那本字典:“大概三四百年?字典後不是有朝代表吗?我又不是学历史的。”   字典後……穆离翻到最後一页,是古怪的方块图表,再翻……   他傻住了。过了许久,陈明舜吃完饭上床午睡时,穆离颤抖著声音说:“这些……都是假的吧?大明,怎麽可能、怎麽可能到崇祯朝就、就完了……”   陈明舜跳上上铺:“字典附录不会有错吧。你要是对这个感兴趣,可以去图书馆自己找找资料……崇祯,你是说那个吊死在景山上的亡国皇帝吧,鹿鼎记不是说他後面还有什麽三太子之类的,谁知道了。”   显然他的历史只是用来应付之前考试的,考完就还给老师了。他的话给了穆离一线希望,低声念著:“图书馆,图书馆……”翻开学生手册,看上面说明,又找出图书卡,穆离毫不犹豫跑出寝室。   2   穆离跑得很急,跑过一段之後,他停下来左看右看,在岔道口寻找正确的路。身为将领,他方向感当然很强,但这些带著陌生名词的路标并不是他马上能掌握的,还是有些迷糊。   他正在焦急寻找图书馆的时候,身後传来一个怯怯声音:“请问……5号实验室是这个方向吗?”   穆离一回头,吓得跳出去好几步,虽然在坐车来的途中也见到若干女性,不过那时毕竟还早天还冷,车速又快,他并没有看到她们全身。而现在站在他身後的女子一袭短裙,衣服竟然露出两条白白的胳膊,领口开得也低,能看到胸口白皙。   他心里暗惊:这女子怎的如此不顾廉耻,居然将身体裸露在外。下意识就将女子看成风尘中人,他自然不会多看,扭过头,语声有点硬:“我不知道。”   他是真的不知道,地图里只有几号楼的标示,并没有什麽实验室。女子有些失望,又问道:“你也是新生吗?他们说校内随便问一个人都知道的。”   “我大二。”穆离短短回答,看好图书馆方向,就要离开。   女子看看表,又见周围没人,著急伸手拉穆离:“同学,麻烦你想想,我赶时间──”   穆离猛地往後躲:“男女授受不亲,你做什麽──”   他一躲,女子失去重心,向前倒去。穆离下意识想扶她,但触目所及都是肉色和女性线条,他一滞,又把手缩回去。   忽然有人迅速跑过来,一把拉住女子,扶她站好。随即横眉立目,正要斥责穆离,又愣住了:“怎麽又是你?”   竟然是电梯里那男子。穆离心里有几分愧意,但他以前曾经有名手下,只因为在桥下救了名被挤下桥的女子,就被缠上非要他娶她,闹得很是厉害。想到这里,穆离觉得自己没什麽错误,坦荡荡和男子对视。   男子挑起眉毛,斜了他一眼,低声说了句:“一点公德心都没有。”转头问女子,“这位学妹,你有什麽事情吗?”   女子被他笑容晃得脸一红,半低头:“我要去5号实验室,这位学长说他不知道。”   男子低哼了一声:“哪有本校不知道实验室的,你跟我来吧。”   穆离被他莫名其妙的蔑视弄得一愣,眼见他二人离开,侧头想了想:“奇怪,那女子也没要他负责,难道这里不用?”   想到这世界与他原本的不同,穆离又想到他是要去图书馆,赶快找了方向继续跑。人家学妹有学长送,他这本校大二学长,只能在校园里没头苍蝇一样到处乱窜。      “谢子宇,你还有本书没还,记得到期前还回来。”图书馆门口老师看了他图书证,提醒他说。穆离迟疑了下:“请问书名是什麽?我有些不记得了。”   老师说了名字,穆离依稀记得在书架上看到过,无需去四处寻找。他点点头,进了图书馆内。   图书馆分类明确,穆离很快找到历史那一类,也很快看到《明史》字样。他站在那里,一本一本拿出来看。   这附近学生很少,可见历史的冷门。即使偶尔有学生在旁边穿过,也只觉得那个站得直直看书的男生有些奇怪,并不会多想,径自去找各自要借的书。   直到天黑要闭馆,才有个男生进来,提醒大家快些挑书。他一排一排走过,见这里站了一人,动也不动,便走过来拍他肩膀:“同学,快闭馆了,想看什麽书借出去就好……诶?是你?”   他忽然觉得眼前这人衣服有些眼熟,随即想起是那“没有公德”的家夥,就一皱眉。同时穆离回过头,穆离脸上很平静,却全是泪水。   男生愣了一刻,又哼了一声:“大男人跑角落里哭什麽哭,真丢人。”   穆离见到是他,也怔了会儿,眼神依旧空蒙,像是失去了目标的人,迷茫而……绝望。   男生见他神情,更觉这家夥懦弱,也不想多理会他,只是说:“图书馆不是给你哭的地方,小心把书打湿了……别以为史书就可以当废纸,你们这些……”他看了眼穆离放在一旁的图书证,“谢子宇,电子系……你们这些自以为高明的理工科学生,懂不懂尊重历史──”   “你懂什麽!”穆离低喊了一声,伸手抓住男生衣领,表情凶狠,“你他妈的知道什麽,我、我──”   他狠狠咬住嘴唇,控制住不让自己说下去。瞪圆的眼落下泪,像是暴雨一样不停,打在地上。一下午麻木的平静终於被打破,他渐渐站不住身体,沿著书架滑下,坐在地上。   什麽都没了,所有人都死了。大明亡了,亡在关外鞑子手里。他的关外军,袁将孙将……崇祯帝,大明朝……在三百多年前就都不存在了。只有他这一缕亡魂,飞到了三百多年後。   怎麽会这样?魏忠贤不是被清理了麽,那疥癣之疾般的鞑子,怎麽会占了万里江山的大明?中华上国,又怎麽会有之後几百年的受人欺凌?   而他,为什麽活著?躲过一切灾难,独自活著。他为什麽不去死?   穆离眼神渐渐又是绝望。百年孤魂,他不知道自己怎麽会来到这个时代,又是为了什麽进入这身体。这身体原来的主人呢?是不是被他夺了身体,然後死去了?   穆离真想问问苍天为何如此捉弄人,他如果能那样无知无觉地死去该多好,为什麽让他来到这里,看到过去的毁灭,却什麽也做不了?   “同学,你别想太多,你还有父母亲友。”他身前的男子迷惑著,却开口劝他,把他拉起来,递给他一张软纸,“擦擦眼泪出去吧,还是你愿意让别人看你哭?”   对,这个身体还有父母,有亲友。他夺了这身体,已经是作孽了,怎能让他亲人彻底失去这……谢子宇是吧。   穆离站起来,接过那纸擦脸。下定决心,至少现在,他要作为谢子宇活下去。就算,就算他实际上已经一无所有。   低低说了声“谢谢”,谢子宇抬起头,向外走去。    =============   呃,两点。1江寒初筒子穿了,就有了另一个平行结果。。和小离这个互不干涉。。所以历史还是本来的历史。。。当然,是史书的历史。。小离会慢慢考证,不过我不是学这个的,也不会太学术就是了。。   2以後小离换上谢子宇这名字。。毕竟连身体都换了嘛。。不会像小寒初那样用本名。。   回到寝室已经是睡觉时间,陈明舜开著台灯在床上看书,见他进来,随口问:“怎麽这麽晚?”   “我借了两本书。”谢子宇晃了下手里的书,然後把书放到床上,自己去洗漱。抹了把脸,他还没学会刷牙,喝口水涮涮就算。爬到床上,他全无睡意,瞪著眼睛看天花板。   晚上并没有吃饭,但他也感觉不到饥饿。泪水再也流不出来,整个人呈现一种呆滞状态,脑子里全是书上字字句句。那些熟悉的不熟悉的,那些曾发生的和未发生在他的时代的“过去”,让他只要一想到,心便一抽一抽的,疼得厉害。   他在床上翻来覆去,睡在另一侧床上的陈明舜倒也能察觉,开口问:“子宇,你睡不著吗?”   谢子宇侧过身子看他,黑暗中依稀能见到被子里的轮廓。谢子宇叹口气:“是啊,在医院睡太多,现在睡不著了。”   “那你开台灯看书吧,还是玩电脑?你还记得你帐号密码吧?”陈明舜问,语气有几分揶揄,似乎在嘲笑他“失忆”这借口的拙劣。   谢子宇不知道什麽是电脑,迟疑了下:“我开灯不会打扰到你麽?”   他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疑惑,这房间有四张床,为什麽只住了两个人?   不过谢子宇早已决定不要乱问,一切靠自己研究观察,才不会被发现。   陈明舜声音打断他的思索:“没事,你开灯吧,我放下床帘。”   谢子宇摸了半天,终於成功打开床头灯。他借了好几本书,一半是历史,剩下的则是他认为应该能告诉他一些生活常识的,甚至有一本是儿童图书,也不知他从什麽角落翻出来的。   认真看著,床边放著一本字典,随时查询。穆离自小就有神童之称,现下灵魂进了这新身体,记心更是好得出奇,几乎可说过目不忘。他看了大半夜,实在有些眼花,方才关上灯,闭眼静静消化。   这个世界不再是皇朝,不是乱世,这里有古怪的叫做科学的法门,可以让人升天登月,但月亮里没有嫦娥没有吴刚。这世界好像没有什麽武学,虽然书上说有种幻想出来的武侠小说里有厉害武功,但真实的情况是外功练到碎石好像就算高手……   或者在过去的三百多年时光里内功已经失传,或者这世界的人根本就不适合修习内功。前一个猜想无法证实,谢子宇於是凝心静气,似乎什麽也不想,又似乎瞬间千万念。   经脉并不差,在他潜心之下,丹田内有极细的内息生出,片刻沿著主经脉绕一圈回来,沈入丹田。谢子宇一喜:看来不是身体的问题,他还是可以练武的。   这算是他清醒过来後第一个好消息,在怎样的社会,自保能力都是很重要的。谢子宇於是躺在床上运功,很快物我两忘,开始入门。   高手重新入门,自然要简单的多。陈明舜起床之时,谢子宇身体一震,已从练功状态中跳出。略一运功,他发现丹田里内息已经有了踪迹,不再空空荡荡,因此也能体察到附近动静。他知道自己今天还可以不去上课,想著一会儿去图书馆再换几本书,忽然想起一事,从床上撑起,问陈明舜:“今天星期几?”   陈明舜愣一下:“周五。”   星期和周应该是同一样东西。谢子宇算著,书里说现在是双休日,那明後天也不用上课。可之後……他如果不想被退学的话,还是转个系比较好吧?   一上午的时间,谢子宇在寝室里东看西看,尤其是开著电视,学会了很多东西的用法。同时,他翻了翻桌上的书,什麽电子汇编,简直像是天书一样,尽管他现在能看懂那些字,可放在一起没有一句话是明白的。   因此陈明舜一回到寝室,他就发问了:“如果我想转系的话,应该怎麽办?”   陈明舜怔了一下:“转系?转去哪里,为什麽要转?”   “有历史系和中文系吧,这两个都可以。”谢子宇已经做了初步研究,毫不犹豫回答。   陈明舜眼神微变:“这两个系也太冷了吧,电子再怎麽说也比这些强得多,我看不出你转系的理由。”   “我想读这些,不喜欢电子,这理由可以麽?”谢子宇反问。   “可以。”陈明舜点头,不动声色看他,“但就算你转系,寝室也不会换的,你明白吗?”   谢子宇摇头:“我要明白什麽?”   陈明舜盯著他,谢子宇眼中有些微的疑惑,似乎真的不清楚。陈明舜微微一笑:“好,我一会儿帮你问问系主任。”   谢子宇以前显然是没人注意的普通学生,而陈明舜则和老师们十分熟悉,在去上下午的课之前,他打了个电话,说明情况。   电子系系主任根本没把这小人物放在心上,让谢子宇去找想转的系打声招呼,看他们要不要考试。只要对方接收,这边可以随时放人。   於是下午,谢子宇先去图书馆把书还了,又借了几本。然後奔赴历史系。   到历史系办公室,规规矩矩敲门,规规矩矩进去,然後──   “怎麽是你?”办公室里坐著几人,其中一名正在打电脑的人一抬头,看到谢子宇,惊讶了下。   谢子宇这借尸还魂的,实际上不认识几个人。但眼前这家夥他还真认识──如果见过三面,不知名姓也叫认识的话。   不妙,难道这家夥是历史系老师?可年纪看起来不像啊。如果他是的话……那谢子宇只好去读中文了。   “我是来找历史系主任的,请问他在麽?”谢子宇开口问,目光在办公室里飞快扫视。   “黎主任不在,我是学生会的,你有什麽事先跟我说吧。”那男生回答,指著椅子示意谢子宇坐下,“顾皓伦,大二,学生会主席。”   谢子宇也不知道学生会主席到底有多大权力,也便坐下说了来意。顾皓伦上下打量他,眼底露出几分嘲讽,忽然开口:“历史系不是回收站。”   呃?回收站是什麽?   “分数线不够,先进历史系然後慢慢转出去;或者成绩不行上课听不懂,於是转到轻松一些的历史系……”顾皓伦冷笑,“在你们这些人眼中,历史算什麽,如果不是为了T大这名头,你们才不会在来来回回折腾呢。”   谢子宇可以清楚感觉到对方的轻蔑,他想反驳,但无法解释他为什麽会进电子系这一点。一个迟疑,顾皓伦已经递过来一张表:“填了,有几个人都要转系,可能安排一次统一考试,到时候我通知你们。”   谢子宇很辛苦地填表,他字很好,但不包括用这种奇怪的笔写出来的简体字。幸好这些基本的他都记下来了,才不至於更被这顾皓伦鄙视。   顾皓伦接过他填好的表格,扫了一眼:“你没写手机号。”   知道什麽是手机的谢子宇点头:“我没有。”   顾皓伦怔了下:“没有?”   这一次轮到谢子宇很奇怪看他一眼:“没见过穷人麽,你?”   他笑了下,坐在他对面的顾皓伦脸忽然红了下,歪到一边。   是很讨厌的人,但这麽一笑,有几分自嘲,但并不见自卑。这一笑似乎云淡风清,穷也好富也罢,并不重要。   顾皓伦这种正直少年难得慌乱了一瞬,低下头装作看表,定了半天神才看进去上面的字:“恩,有寝室电话就行,我会通知你。”   “谢谢。”谢子宇说,就要起身离开。   “等一下……”顾皓伦叫住他,“考试应该在一周以後,内容以教材为主,你有历史系教材吗?”   一周时间足够了,谢子宇记得在图书馆看到过教材,再说了声谢谢,就离开了。本来想好心帮忙的顾皓伦碰了个钉子,而钉子本身一点觉悟都没。   又是手里拎著一堆书回寝室,只是今天早一些,陈明舜还没有准备睡觉。谢子宇进来,一眼就看到他坐在桌子前,一只手握著一个发亮的古怪物事动来动去,颇为聚精会神地看著类似电视的板子。谢子宇反应了会儿,想起来这东西他在书里见过,叫电脑的──恩,还和键盘连著,应该是传说中的笔记本电脑。   陈明舜转过头来,见到是他,笑了笑:“历史系那里怎样?”   “等著考试。”谢子宇回答,又补充了声,“谢谢你。”   “怎麽你出了院就跟我这麽客气?”陈明舜挑眉,脸上似笑非笑,眼底有什麽闪过,“我们还没生疏到这地步吧?”   谢子宇有几分尴尬:“我有些记不起来……”   陈明舜笑出声:“子宇,就算你生我气找理由疏远我,也没必要用这麽荒谬的借口吧?”他站起身来,走到谢子宇身边,靠近他耳侧,“不就是逗逗小男生嘛,你也不至於──”   “我去解手!”谢子宇吓得连忙退开,书往桌子上一扔,几步跑进卫生间。   从内闩上门,谢子宇重重叹了口气,一双眉皱起,脸上有了几分哭笑不得。   难道……自己这身体原主人,竟然和陈明舜有超乎寻常的关系?   谢子宇从军多年,他自己持身甚正,男女都不轻易接近,但这不代表他不懂。大明是男风盛行的朝代,何况他身为将官,军里这种事更为普遍。有些是单纯欲望甚至显示地位,但也有些相当真心,他甚至见过殉情的将士。   可……谢子宇眼底闪过疑惑:陈明舜刚刚那语气,听起来好像,电视里说的花心男负心汉啊。   ──在上午这无聊时段,也有些更加无聊的电视剧播放。谢子宇目前还没有分辨能力,不过结论还是正确的。   解手完毕,至少时间上让他不能不完毕,谢子宇缓慢打开门,拿起书坐到离陈明舜最远的一张桌子上,专心读起来。   据谢子宇在电视中学来的经验,花花公子是不会轻易放弃的。片刻,陈明舜又走过来,手向著他肩头落下──谢子宇飞快把书放到书架上,又换了一本,正好躲开他的手。   陈明舜愕然。他认识的谢子宇是畏缩的性格,就是即使被人性骚扰,也只会红著脸低著头要躲不躲的不敢拒绝状。   何况他和他是什麽关系。   陈明舜脾气上来,要进一步动手。谢子宇见他侵略目光,心下警惕,运起还很微薄的内力──从陈明舜的体格上来看,他是练过一些外家功夫的,而谢子宇明显体虚。   他现在是战场上厮杀过的穆离,并不是看上去就武力值低下的谢子宇。   陈明舜的手正要落下,谢子宇的拳也正要挥出之时,寝室里忽然响起铃声。谢子宇吃了一惊,四下扫了一眼,被抓住机会的陈明舜一把抱住。   “这是电话铃声吧?”被抱住後,谢子宇反而冷静下来,问,“是寝室电话,还是你的手机呢?”   陈明舜一声笑:“这年头还有用这种铃声的手机吗?”   谢子宇点点头,记下这声音:“你还不去接?”   他比陈明舜矮上一些,陈明舜一低头,将将要碰上他脸颊,笑声同时发出:“我现在忙,回头再打回去。”   “我不忙。”谢子宇侧头冲他一笑,躲开他的骚扰,然後不知怎地身体一动,从陈明舜怀里溜出,“那我去接了。”   话筒应该是这麽拿的……“喂,请问哪位?”   “小宇啊,李婶说学校打电话通知她你住院了,什麽病啊,重不重?”电话那边是中年妇女声音,问话甚急,语声中甚至带著些哭腔,“你现在是出院了吗?是不是怕没钱,妈这里都有,你不要担心……”   谢子宇只发了一会儿呆,电话那边已经说了一大堆,女人听不到回应,更是担心:“小宇,你听到了吗?是不是太累了,还是难受得说不出话来……”   “我没事。”谢子宇听到她话语里深切的关心,心下忽地一酸,嘴像是自由意志一样出声回答,“就是有点不太舒服,现在已经完全好了,你别担心……”   “妈怎麽能不担心,是小病的话,学校不会联系我们啊。小宇,爸妈在外面挣钱供你,你的身体最重要,可千万别为了我们勉强自己啊!”   “我知道……”谢子宇顿了顿。   他知道他这一代的孩子,很多都是独生子女,他也不例外。电话那边的女人只有谢子宇这麽一个儿子,所幸谢子宇很争气,考上了这所大学。   他是这对夫妻生命的延续,是他们一切希望所系──不,不是他,不是穆离,是谢子宇。   可是谢子宇不在了。他并不想侵占谢子宇的身体,可现在的事实就是,他活著,真正的谢子宇死了。   “我……真的没事……妈。”他低声说,有种奇特的感动,在心口扩散开来,“您别担心,不信您打去问我们系里,或者我同寝的陈明舜,我真的没事。”   陈明舜苦笑了下,接过谢子宇递过来的话筒,帮忙解释安抚。   3   图书馆是个好地方,尤其对外出躲人的谢子宇而言。   跟谢妈妈的一番谈话让他坚定了不能伤害两位老人心的念头,因此谢子宇要活下去,而且是很好地活下去。至少,绝对不能辍学。而以他家的经济条件,也没可能到外面租房住。不管陈明舜怎麽心怀叵测,谢子宇也不能放弃这一年才1500元的寝室。   那就白天躲出去,晚上再回去好了。谢子宇现在刚刚有了几分内力,但这身体素质太差,估计怎麽得个把月後,才能胜过陈明舜。在那之前还是尽量不要在寝室,万一对方用强就惨了。   他最想看的是历史类的书,尤其是崇祯末年的详细历史,但他是很理智的人,历史类的只拿了大一教材,以用来复习。其余时间,就看一些生活科技上的常识类图书,来补充这几百年来落下的知识。   在看到一本有关银行的书时,谢子宇摸摸脑袋,想起自己钱包里还有两张银行卡。一张按照学生手册的说法,是学校发补助的卡,另一张应该是他的银行卡。两张卡是不同银行的,谢子宇一张密码都不知道,仔细看书,发现可以挂失密码。他合上书站起身,准备跑银行挂失去。   一起身居然撞到人身上,谢子宇冲口道歉,随即看清那人模样:又是那个叫顾皓伦的学生。   “怎麽又是你?”这一次轮到谢子宇惊讶了,问。   顾皓伦忽然勾起唇角:“真像那个笑话。”   “笑话?”   “How are you? How old are you?”顾皓伦说,做好被眼前人骂火星的心理准备。可眼前这家夥瞪大眼睛,全然茫然状:“什麽好啊有好哦打油的?”   “你装什麽傻!”本来想和眼前人偃旗息鼓的顾皓伦受了打击,冷哼一声,“别告诉我你一个电子系的平时都不上网,也不会英语。”   “上网……”谢子宇迟疑了下,“大家都是要上网的吗?”   还有英语,他在书上和电视里也见过,是那些化外蛮夷红毛说的话,学生都要学,而且还要过什麽四级六级。下一次似乎就是12月,说来也让他头疼得紧。   顾皓伦不想和他这个装傻的家夥多言语,转身:“没课的时候我都在系里或者图书馆帮忙,你有什麽事可以来问我。”   这种人,莫非就是书里说的“学生官僚”?好像是贬义词吧。   外出忙了半天,谢子宇在食堂买了一份炒饭,周围一对一对,尽是学生情侣。坐在他斜对面的一名女生穿得很是凉快,和男友说话时身体前倾,露出大片白皙,以及之间沟壑。   谢子宇微微皱眉,移开视线。虽然知道现在风化就是如此,他还是很受不了。在女生夸张笑声中低头拼命吃饭,肩头忽然被拍了一下:“谢子宇,听说你前几天住院,怎麽了?是不是陈明舜那小子又干了啥坏事?”   咦?谢子宇回头,说话的男生端著饭坐到他身边座位,见他疑惑神情,不由笑了笑:“喂,你不是住院住得连我都忘了吧,好歹也做过一个月舍友的……”   谢子宇也笑了下:“我前几天头被撞到,有时候脑袋有些不太好用……”   “我啊,黄予行,大一时候跟你一个寝,隔壁班的。”黄予行指著自己,然後扒了口饭,“说来还是你能忍,就陈明舜那德行,我们都受不了,你居然和他同屋到现在。”   “剩下两张床,一张是你的?”谢子宇问。   “你还真忘了?可不是嘛,我和小山实在受不了陈明舜,就都在外面住了。现在也不让退寝室,只能放著。”黄予行埋怨著,把陈明舜种种事迹向谢子宇描述,什麽作息时间诡异啊,带不三不四的人进寝室啊,音乐声大键盘声响啊……还有,抢室友的女朋友啊──谢子宇非常怀疑,最後一个理由才是要点。   感觉上陈明舜是有意的,但如果他真的不喜欢和别人同住,为什麽不干脆自己搬出去呢?看他样子,可不像自己这麽穷。   从黄予行那里套出很多事情来,谢子宇沈思著,走到操场。锻炼身体是当前第一要务,他对操场旁边诸多器材不是很熟,於是绕著操场,跑起圈来。   一次相遇是偶然,两次是巧合,三次是有缘,四次呢?五次呢?   在B市的高校中,T大算得上幅员辽阔,辽阔到了有两个足球场的程度──不算那些操场上的临时球地的话。   历史系实际上很少在正式球场踢球,因为系里男生加在一起也就五十上下,系里自己踢的时候基本只踢小场地,因为大多数人跑不下来全场。不过现在校运会召开在即,好歹也得踢踢看看,选出出场人员,至少踢全场不能趴下。   作为历史系的绝对主力,顾皓伦这个前锋跑来跑去,煞是辛苦。等其他所有人都跑去对方半场上,他透口气,眼无意识地向外扫了扫……   诶?怎麽又是他?   顾皓伦看到谢子宇在球场外,绕著操场跑道,一圈一圈跑著。顾皓伦愣了半天,觉得自己和这家夥真是有缘,虽然似乎是孽缘。   但是这家夥真能跑,现在阳光也算是很大了,他脸上却见不到什麽汗。他跑得不慢,顾皓伦每一眼看到他,觉得他都是用一个速度跑著的。两圈、三圈……顾皓伦不停偷眼看他,丝毫不见谢子宇放缓速度。少年跑步的姿势非常好看,偶尔风起,吹他的发飘扬,少年的眼半眯著,更像是在享受。   “顾头,球!”一声大喊打断他的走神,顾皓伦这才发现球又到了附近,己方一名偏锋起脚向著自己传球,偏偏他一时走神,险些将球漏过。被这一声惊醒後,顾皓伦微微有些慌乱,想也没想地接球出脚,直接射向球门。   这麽匆忙出脚,当然不会控制好力道,球直直飞向天空。足球场边本来都有拦网,以免球踢出去打到跑道上的人,但这一球太高,直接从网的上方飞过,向正好跑到球门後的谢子宇飞来。   “小心──”顾皓伦声音刚刚发出,球已经向著谢子宇落下。他心一沈,却见谢子宇不慌不忙地一侧身,也看不清楚他动作,球就忽然落到他脚下,乖乖转了几下,不再动弹。   顾皓伦松一口气,眼前的守门员回头,对著谢子宇高声喊:“这位同学,麻烦你把球踢回来!”   谢子宇歪头看著网里的他们:“踢给你?”   守门员点头:“对,给我,大力一点。”   他认为谢子宇会把球扔回来,这网有点高,力气小了扔不进,於是提醒。谢子宇想了片刻,他知道足球是要用脚踢的,也知道传球是有讲究的。他需要了解的太多,也没仔细研究过这运动,於是很听话地抬脚发力,足球高高飞起,在空中诡异地划了个弧,直向守门员砸去。   守门员吓了一大跳,直觉迎上几步,就要伸手去接。谢子宇连忙喊:“不要接!”但是他的话晚了一步,足球忽然变了去向,从守门员双手间漏下,向他下身砸去。   男人最无法忍受的痛苦中,这一种绝对名列前茅。守门员捂著下体倒在地上,嚎了几声。两方人连忙围上,一阵骚乱後,守门员被送到校医院,而谢子宇还在球场外傻傻站著。   “不是让我踢给他嘛,我力道角度都算得好好的,他等著球到脚下就好呀。”谢子宇摸摸头,觉得有些愧疚,又是不解。   ──他当然不解,能踢出他那种超级弧线球的人,全国可能都找不出第二个。   历史系足球队基本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守门员更没有替补。顾皓伦在场上为难片刻,忽然伸手对著场外招呼:“谢子宇,如果你考试可以,校运会之前你就会成为历史系一员……”   谢子宇疑惑看著他。   “所以,你进来替一下守门员吧。”顾皓伦说,“既然是你害他下场的……”   谢子宇点点头,抬头看球网,挠了挠头──好像有点高,自己现在这轻功,看来只有爬上去了。   於是,在满场人目瞪口呆之下,谢子宇手一抓球网,身体蹦起。随即手在网上拨了几下,很轻松地跳上球网顶端,又沿著内侧滑下来。拍拍手,谢子宇走到球门边,对顾皓伦笑了笑:“拦住球不让它进门就行了对吧?开始吧。”   “哦,好。”顾皓伦傻乎乎点头,示意球赛继续。   现代需要学习的事情非常多,而足球显然并不属於生活技能,谢子宇也就没用心了解。他只知道守门员就是要拦住球不让它进门的,还知道足球要用脚踢,分两队,其余基本是一头雾水。   不过他毕竟是武林高手,目前那一层轻功,至少用来看球门是没什麽问题的。顾皓伦带球到他眼前若干次,都被他一脚拦下,然後传给本队队员──他也就认识自己队的俩後卫,因此每一次都是给他们,从不大脚开出。   即使如此,毕竟本事差得远,谢子宇把球门守得滴水不漏,别说是球,就是蚊子苍蝇也别想从他眼前漏过。有了这一铁门,他那一队几乎全员压上去,全攻不守,打得对方焦头烂额。好不容易逮到一个机会,顾皓伦带球杀过来,一副要直接连人带球杀入球门状。谢子宇只是看他一眼,在顾皓伦起脚那一瞬间忽然伸脚,把球断下。   可怜顾皓伦这前锋从来没防守过,此刻颇有点不知所措,最後干脆继续守在门边,等著机会。前方不知怎地似乎发生了争执,谢子宇远远看到那个叫裁判的人掏出一张黄纸,奇怪问顾皓伦:“那里怎麽了?发生了什麽事?”   “抬脚过高,吃了张黄牌。”被给牌的显然是谢子宇一方,顾皓伦表情还算轻松,见谢子宇一副迷糊状,干脆给他解释了下什麽叫抬脚过高。谢子宇摸摸头:“这个就要犯规是吗?”   “也要看程度和意图。”顾皓伦继续简要解释,但在有针对性地普及知识过程中,他显然忘记了说明守门员和其他球员的不同权力。谢子宇一边听著一边点头,很是受教状。顾皓伦觉得这样的他竟然格外顺眼,忍不住缓和了表情。   “球,过来了。”说著说著,谢子宇忽然一指中场,果然顾皓伦那队抓到机会,把球踢过这一边。顾皓伦连忙回过身接球,这半场只有他一前锋,以及谢子宇一个守门员,完全不用考虑到什麽後卫之类。   怎麽看谢子宇都是一足球盲,如果连这样的都踢不过,他这历史系一号前锋也太窝囊了。顾皓伦咬咬牙,虚晃几次,见谢子宇一点都不上当,狠狠一脚,直奔谢子宇脸侧踢去。   这一球角度刁钻,用力也大,就是有些容易伤到人。顾皓伦踢出去就有些後悔,毕竟大家是同系选拔赛,又不是要你死我活的敌人。   谢子宇张开双臂,生怕自己手臂触到球以至於犯规。应该用脚踢吧,可是这麽高,是不是算犯规啊?他如果拿到黄牌是不是很危险?   这麽一怔间,球已经对著他的脸砸下去。谢子宇正在思考用脑袋挡回去可不可以时,只听一声:“小心!”,身体就被扑倒,一个人压上来,压得他眼前一黑。   这身体还是烂啊,现在勉强有几分灵活,但力道还是不成,居然这麽轻易就被压倒。   谢子宇叹了一声,对压在身上的顾皓伦笑了笑:“我……好像输了一个球啊。”   顾皓伦身体一僵,飞快跳起,脸上表情有些凶:“你怎麽那麽呆,用手挡也好挡不住後退也成,怎麽躲都不躲的!”   “诶?”谢子宇一翻身,从草地上轻松跳起,“用手?那不是犯规吗?”   ……   顾皓伦有了杀人的冲动:“谁告诉你用手是犯规?”   “你啊。”谢子宇无辜指,“你说抬脚过高也犯规,所以我都不敢抬脚接,你又说球打到手都不成,我才不敢伸手的……”   “你是守门员啊!你懂不懂什麽是守门员?”顾皓伦的风度这一刻消失殆尽,瞪著眼睛看著眼前的傻瓜,“你见过不用手的守门员吗?”   “我连用脚的守门员都没见过。”谢子宇低声嘀咕一句,他又没时间看球赛研究足球,当然什麽都不知道。   不就是被进了一个球嘛,有什麽了不起,大不了再进回去就好。   谢子宇抱著足球,想了想,问顾皓伦:“那,守门员可以进球吗?”   “当然可以,就算乌龙也是进球──”顾皓伦说著,忽然目瞪口呆,“你、你做什麽?”   他只见谢子宇深深吸一口气,把球放到地上,後退一步,然後飞快冲上前,一脚踢上球。足球在空中划出一个平滑抛物线,在全场球员以及自己队的守门员的惊愕中,不慌不忙地钻进球门。   所有人都傻了,包括球员、裁判和观众。谢子宇微微皱眉,侧头问一边的木雕顾皓伦:“这个不算进球吗?裁判为什麽不吹哨呀?”   石化了的人终於恢复神智,颤抖著声音:“你、你知道球场有多少米吗?你居然从这边直接踢到那边……”   虽然知道门将进球有前例,但毕竟大多是传说中的传奇,至少不该会出现在历史系对抗赛里。   “一米是三尺,这边到那边,大概是……”认真的谢子宇认真目测著距离,掰手指头算著,“好像不到一百米吧?”   这不是重点好不好?   顾皓伦深吸一口气:“谢子宇。”   “嗯?”   “历史系由於经常有人转出去,原则上总是缺学生的。只要你成绩不要太差,我做主让你进来。”   谢子宇怔了下,随即瞪起眼:“我堂堂穆……谢子宇,还用得著你来徇私吗?歪门邪道,哼!”   在明军里,他是极其难得的人才,凭著他自身能力,升官倒也不慢,因此一向不是很瞧得起那些走关系的无能之辈。尤其一个小小考试,以他的记忆力而言,完全不造成负担。他感觉被顾皓伦瞧低了,便有些不悦。   顾皓伦是个正直孩子,难得想著帮眼前人一把,竟然会被斥责。他一阵著恼,冷笑:“那你加油复习,可别及格都过不了被淘汰。”   谢子宇轻哼一声,坐了下来,拔根草一边玩一边注意前方战况。顾皓伦也侧过头去不看他,脑子里却每一刻安静,总是想到身边这人。   打完球後各自回寝,陈明舜似乎出去玩了,倒也不在。谢子宇看书写字,赶在他回来之前睡觉。   这样平静过了一个周末,陈明舜跟谢子宇说,让他还是去一趟系办。於是周一的时候,谢子宇依言去了。   系主任压根没把他这样的普通学生放在眼里,只是关心了几句“是不是学习上有困难啊”“以後还要把这里当成自己的系啊”,然後就告诉他:“保卫科让你去一趟,你过去看看吧。”   谢子宇出了教学楼,拿出手册,向著保卫科去。为了跟上这时代,他也看过些主流非主流的文学作品。主流作品里警察都是好人,非主流里则几乎都是坏蛋。在他印象中,保卫科应该也是类似於衙役一类的人,在他到来的明末,那些也大多欺压良善。谢子宇想了想,还是先运好那一点微薄内力,做了万全准备,才敲门进保卫科。   前面排著好几人,一名大叔在那里缓慢处理他们的事情,半个多小时後才轮到谢子宇。大叔眼皮一抬看他一眼:“什麽事?”   “我叫谢子宇,电子系的,我们导师让我来这里。”谢子宇心想我哪里知道什麽事,回答道。   大叔抬了下头:“你就是谢子宇?8月26日那天,你在主楼顶楼晕倒?”   谢子宇愣了下,点头:“是我。”   大叔坐正身体,盯著他:“那里不是电子系的教室,你是去上自习的吗?”   糟糕,他问这问题做什麽?难道他发现自己是借尸还魂的?谢子宇斟酌字眼:“那天下雨,雷很大……我觉得雷好像向著我打过来,所以胡乱躲著……”   “那你看没看到那个教室里,有其他人?”大叔似乎并没有明显怀疑,只是忽然追问了句。   其他人?谢子宇摇头:“我进了教室就被打中,没有看到有人。”   难道有人在雷击现场,看到他夺舍?他好像看过有一本书,叫什麽科幻的,里面有人被怀疑是外星人,被抓去解剖呢。   看多了古怪书的谢子宇胡思乱想,手伸进裤袋里,里面有把小水果刀。如果真的他们拿出什麽激光枪,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逃得走。   大叔皱著眉头,拿出一张什麽纸,在上面打了个叉:“看起来那江寒初也不在自习,也是,下雨又打雷的,谁会在教室里自习呢?”   谢子宇扫了眼那张纸,忽然傻住了。   纸头上有一张花花绿绿的小纸片,他认识,那叫照片。那张照片上的人长得很漂亮,最重要的是,那张脸他认识。   那时候,他到金陵公干,临时被派去保护曹化淳曹公公,才被高手杀死。   而那张照片上的人,几乎和曹化淳一模一样!   他声音有几分颤抖:“这、这位同学,出了什麽事?”   “失踪呗,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大叔随口回答,忽然发现不对,连忙住口,抬头狠狠说,“问这个做什麽!没你事了!回去学习去!”   谢子宇眼底闪过一丝怒意,但也松了口气,离开保卫科。   历史上是有曹公公的,但是在他的面前,曹化淳已经死了。谢子宇有看一本叫什麽时光穿梭的书,里面说穿越时空有几个理论,什麽外祖母还有什麽平行时空的。那江寒初和曹化淳一样,是不是其中有什麽暗示?   他,是不是能够回到大明?   想到此处,谢子宇忍不住兴奋起来。既然图书馆有那样的书,证明这时候的“科技”应该能做到,就算位於不同位面的时空,也许也能把他送回去。到时候只要他记住那些什麽枪弹的制法,也许,也许他的大明就不会在十七年後灭亡了。   开心之余,他整个人都沈浸在幻想中,忘了看路,忽然撞到什麽硬邦邦的。他停下脚步,抬头道歉:“对不起……”   “……”对方看著他,一双眼充满无奈,“怎麽老是你?”   谢子宇愣了下,觉得自己撞到这家夥的几率也太高了。不过他现在心中充满了希望,干脆拉过人,对他灿烂一笑:“顾皓伦,你有什麽急事吗?我能耽误你一会儿麽?”   顾皓伦是第一次见他笑得这般……好看,略显平凡的脸都绚烂起来,耀眼无比。顾皓伦整个人都傻住了,傻傻点头,任谢子宇拉他到一边长椅坐下。他完全忘了自己是去保卫科办事,只是坐下来听谢子宇飞快询问。   “时光机?时空机器?从事相关研究的部门或科学家?”顾皓伦刚刚从呆滞状态回过些神来,就进入了更加呆滞的状态,“你在说什麽?”   在学校图书馆看多了杂书的谢子宇傻傻地天真地说:“我看书里写都会有从事这方面研究的部门或者个人,你只要告诉我到什麽地方能找到他们就行。我知道一般人没有契机的话是回不去的,但是我已经找到了契机……”   “你……”顾皓伦终於清醒过来,用看白痴的眼神看他,“你是不是科幻小说看多了?”   谢子宇想起自己看的书确实有“科幻”二字,於是点头:“是啊,我看了不少。”   顾皓伦无语斜视他:“别告诉我你学傻了,把科幻小说当成科学报告读。”   “嗯?”谢子宇怔了下,“小说,不是用来写生活中的事情的吗?”   顾皓伦看向他的眼光愈发古怪:“谢子宇你开什麽玩笑,小说基本都是胡说八道,只不过是有现实依据和没有的差别而已。科幻小说有些还是基於科学上的推断,大多数根本就是纯粹的理论上的幻想……”   “像……话本一样?”谢子宇脸色黯淡,低声问。   “话本?”顾皓伦毕竟是学历史的,很快反应过来,“更像的应该是封神演义,聊斋志异那一类的书。不过穿越时空这东西好像已经被用烂了,大多数连软科幻都算不上,只能说是常用文体……你是不是那些垃圾小说看多了,产生了幻觉?”   “没有……”谢子宇垂下头,手在裤子上无意识地画直线,“我、我只是以为……”   他咬住嘴唇,这个身体的叫做泪腺的部位真发达,明明不想哭,为什麽眼泪快流下来了?   他只是以为他也许可以回去,只是微小的希望,他并没有过分盼望。可面临失望,依然是痛彻心扉的难受。   其实他早该知道,回不去了,再也……   “喂,喂!谢子宇,你怎麽了?”肩膀被抓住,整个人被摇晃了两下。出於武者的本能反应,谢子宇手叨住对方腕子,一个巧劲把对方扔出,然後抬头,看到顾皓伦惊讶的眼。   呃……糟糕,好像干了坏事。   眼里含著半汪泪水的谢子宇眨了眨眼睛,很心虚地和顾皓伦对视一眼,然後转身,跑掉。现场留下被扔出去的小顾主席一名,脑子里没有被扔出去的惊讶,小顾主席心心念念,只有那双透著无比的坚强倔强,却又含著泪水的眼。   顾皓伦知道只要自己去图书馆,多半就会遇到谢子宇。但他很少逃课,只有没课并且学生会没有其它事情的时候,他才会去图书馆帮忙。因此即使上课上得心神不宁,顾皓伦也坚持到了晚饭之後,才走向图书馆。   没有在门口帮忙登记,顾皓伦直接进了馆内,一排排书看过去,果然看到谢子宇。对方正在小说类前面站著,拿著一本书,傻傻发呆。   蹑手蹑脚走过去,看到书名是《回到××当××》,顾皓伦不由得皱了下眉:“怎麽又看这种书?跟你说穿越时空是没可能的。”   谢子宇见到他,把书放回架上,微微苦笑:“若真的没可能,倒也好了。”   顾皓伦不明白,但这不妨碍他发挥好孩子的本性,把人拉到历史类,挑出几本书:“这些这些是重点,你要看就看这几本,不要看那些消遣类的野史,知道吗?”   谢子宇微微迟疑,在他看来,眼前这人是讨厌自己的,怎麽这时候忽然变得友好了。不过再想想对方那好学生性格,倒也不为奇。   他微微翘起唇角:“该不会转系的题,也是你出的吧?”   顾皓伦点头:“这种事都是我处理,历史系在T大不受重视,只要不是特别不合条件的,都能转过来,给出考试范围,是没有问题的。”   “那多谢。”谢子宇拿著书点点头,走到一边坐下看。顾皓伦呆呆看著他,图书馆柔和灯光,打在二人身上。   谢子宇谈不上帅气,也和漂亮无缘,但他这样潜心看书,目也不转的,看起来有种沈静的俊秀。顾皓伦和他好像总是一见面就吵架,很少见到对方这样,忍不住就看呆了。   身为将领,谢子宇本身感觉很是敏锐,看了大概十分锺的书,他有些忍无可忍,抬起头皱著眉:“顾主席,你没别的事要干吗?”   “啊?”顾皓伦心虚反问了声,谢子宇侧头看他,举举手里的书:“如果主席对这书有兴趣的话,不妨先拿去看,不用站在我身边这麽辛苦吧?”   顾皓伦闹了个红脸,讪讪一笑:“有什麽不明白的地方来问我,我去整理一下书架。”   一面心里暗骂自己,一面整理书架。其实要说相貌,顾皓伦都比谢子宇好看的多,谢子宇只能算是清秀而已,且打扮和身形怎麽看都有几分畏缩──微驼的後背显然就是低身惯了的表现,虽然现在的谢子宇已经很努力在抬头挺胸了。   可不知为什麽,谢子宇就是有种气度,让人不自觉把视线停留在他身上。平凡而略嫌懦弱的少年,并不讨人喜欢的少年,却在某些时候,散发出奇特的、似乎能把周围凝固了的、孤独寂寞的感觉来。   当少年低头,那轻扇的睫毛和纤细手指,让顾皓伦觉得他似乎就是从书里走出来的一般。少年不适合这个钢筋水泥的嘈杂世界,却格外适合安静坐在那里,拿本书慢慢翻著。   小顾忽然觉得,谢子宇从电子系跳来历史系,真是再正确不过的选择。   当晚谢子宇回到寝室,陈明舜听到声音从电脑前回头,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呦,大球星回来了。”   谢子宇一怔:“你怎麽知道?”   陈明舜指著电脑屏幕:“我现在知道,已经是火星了。这周末的校园十大,可有你好几条呢。”   谢子宇止不住好奇,同时也想知道自己和“十大”有什麽关系,於是凑过去。屏幕上有行字,是什麽“超级门将惊现历史系”,下面若干张叫做照片的东西,赫然是自己今日在球场上扑球的一幕幕。   “这……是违反肖像权法的吧?”谢子宇迟疑了半天,最後出来这麽一句。陈明舜瞪大眼睛,像看怪物一样看他:“这种比赛里有什麽肖像权,你莫非想转去法律系,研究法条走火入魔了?”   他顺手又点了几下,谢子宇觉得眼前一花,已经是一个叫做“再现奇拉维特,奇迹守门员!──不进国家队的话足协就可以去吃屎了”这样奇长名字的帖子,里面只有一张的照片,好像是他起脚瞬间,上面很奇怪的有一个透明三角。然後谢子宇看到那个叫鼠标的东东在上面点了一下,画面竟然动起来,伴随著周围惊呼,足球划出漂亮的痕迹,落入另一侧球网。   这就是摄影吧,好神奇,居然能看到自己动作。谢子宇这个没有亲身接触过电视以外的高科技的古代灵魂由衷赞叹道──当然是心里。   “在一起这麽久,我还是第一次知道你这麽厉害呢。”陈明舜轻笑一声,伸手去拉谢子宇,碰了个空。灵活的小谢一低头,拿起脸盆:“我去洗漱。”   洗完自然是睡觉,谢子宇躺在床上,看陈明舜在上网。这些照片多半是周末就有人发了,只是陈明舜今天上课才听说吧。那岂不是说T大里很多人都看过这些东西了?讨厌,现在的他,最不想要的就是他人的注视。   低调啊低调,他这古人可不该引起太多注意。   不过那个叫做互联网的东西真的挺有趣的,校园里有什麽风吹草动都会广为人知。书里电视里都说21世纪是网络的时代,不会电脑不会上网的话,一定会被社会淘汰。   三百多年的老古董挠头,认真考虑自己应该怎麽学会这一技术。      作为大学,周围自然有一群网吧,但谢子宇到现在还不敢走出T大校门,当然也就要选择校园内的网吧了──图书馆那一层的多媒体中心。   这个选择当然是有深意的,在图书馆泡到晚上,果然又看到顾皓伦。杀到他面前对他一笑,递给他图书证:“我要上网。”   顾皓伦见到是他,表情有些微不自然,拿过图书证划了下:“里面还有7块4余额,你记得自己密码吧?”   谢子宇理所当然地摇头:“不记得。”   顾皓伦被他一句噎到,愣了片刻,无奈伸出手来:“学生证。”   结果学生证低头打了一会儿,顾皓伦抬头:“1027,奇怪,不是你生日啊。”   谢子宇笑笑,故作神秘不回答:“那……我不太会用电脑,你能来教我吗?”   做生不如做熟,反正这家夥热心得很,而且自己的不谙世事状已经多次落入他眼中,再多一点也不是问题。   果然,这位极其热心的家夥点头,跟著他过去挑了台机子,让谢子宇坐在电脑前,他坐到一旁。   谢子宇五指成爪,谨慎而缓慢地握住闪闪发光的鼠标,试图操纵它运动。顾皓伦见他举轻若重的架势,已经屏幕上乱跑的图标,有些傻眼:“你不会真的没碰过电脑吧?”   统帅过千军万马的、武功非常厉害的明朝大将军转头,一脸无辜:“好像没有。”   “不可能,现在高中甚至初中都有计算机课……”顾皓伦几乎晕倒,“何况你是学电子的,怎麽能不用电脑?”   “我是偏僻地方出来的,学校电脑没有鼠标。”谢子宇早就想好了说辞,“好像是DOS还是什麽……我就是因为不会用电脑才要转系啊,小地方的人嘛,没办法。”   顾皓伦看著他,谢子宇一脸诚实,完全看不出骗人样子。顾皓伦不知道自己眼前的是百年老鬼一只,战场上耍诈是看家本领,骗他这麽一个优良大学生更是轻而易举,也就轻易相信了。叹口气,伸手覆在谢子宇手背上:“不要这麽握,像是拿什麽易燃易爆品,你也不嫌累。”   他的手覆上去,只觉谢子宇手背冰凉,有些不似常人的温度。他吃了一惊,几乎是抓著对方的手:“怎麽这麽凉,你是不是生病了?”   谢子宇摇头:“身体还没适应吧,不要紧的。”他这些日子看那些有的没的超自然现象的书,也提到借尸还魂要适应身体。他现在手脚冰凉,有时候身体也会僵硬,大概就是後遗症。   顾皓伦并不明白他的意思,只是缩紧了手,试图传给他一些温度。对著电脑屏幕,认真教了起来。偶尔偷眼看谢子宇,只见他表情极为认真,紧紧盯著屏幕,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在研究什麽深奥课题。   这人好像总是这麽认真,不管是看书踢球还是上网,都不像是在游戏消遣,而是咬著牙学习一门新的技能一样。有时天真,却又成熟。   免费的计算机教师这麽想著。   顾皓伦是个经常在图书馆帮忙的,谢子宇是个经常来图书馆看书的,两人像是有默契一般,常常在图书馆会面。谢子宇非常聪明,虽然还是会偶尔闹出“我没带记事本啊你让我记到哪里”之类的笑话,不过总得来说还是飞速进步的。   这样,在这周三,顾皓伦直接通知谢子宇,转系考试周四进行。谢子宇当晚练了一夜的钢笔字,搞得陈明舜都知道他要考试了,半开玩笑地说:“说实话,我现在倒很舍不得你走了。”   谢子宇瞪大眼睛:“系主任说我可以转走,系里随时可以办手续。”   “难道你以为我会害你,不让你转走?”陈明舜故作伤心地说,“反正你我还是同寝嘛,不过过几天校运会,我们可能在足球赛场上相遇,而且是对手……你到时候会不会看在我们两个人的感情面子上,放一放水呢?”   他凑到谢子宇身边,有几分暧昧。谢子宇侧头看他,一脸严肃:“想赢我的话就好好练习,虽然估计你再努力也没希望,但两军对阵关乎生死,即使是演习,我也不会故意手下留情的。”   说完看看时间,拎著书包出门去。陈明舜一脸愕然──一场足球赛,谈得上什麽两军对阵?   不过……那人居然还有这样的表情,倒是有趣。陈明舜舔了舔嘴唇,微微笑起来。      这种考试对谢子宇而言实在算不得什麽,虽说他熟悉的事实上只有明史和前代历史中的战争部分,而且和现代的历史教材颇有不同之处,但极佳的记忆力足以使他顺利回答。虽说在书写简体字上速度稍慢,也没有耽误交卷。   当晚两人又在图书馆会面,顾皓伦显然还负责批卷,看到谢子宇时,过去在他身边打量半天,忽然冒出一句:“你真的没有抄吧?”   谢子宇反应了下才明白,眉毛竖起来,眼神凌厉:“你说什麽?”   他堂堂大明将军,岂会做那种事?   看他表情也知道没有,顾皓伦连忙抚平小猫乍起的毛:“没有没有,我没怀疑你,就是你的答案和教材太一致了,所以……”   “周之茂,字松如,黄麻人。崇祯七年进士。历官工部郎中。服阕,需次都下。贼搜得之,迫使跪,不屈,折其臂而死。”谢子宇扫他一眼,忽然开口说,“宁承烈,字养纯,大兴人。举於乡,历魏县教谕,户部司务,进本部员外郎,管太仓银库。城陷,自经於官廨。宋天显,松江华亭人。由国子生官内阁中书舍人……”   “这、这是什麽?”顾皓伦有些痴呆。   “孔子提倡‘仁’的终极目的还在於‘克己复礼’。他要求克制自己使自己的行为符合周礼的规范,这就算有了仁德……”谢子宇换了一段,继续背起来。等背到一段落结束,看著目瞪口呆的顾皓伦,唇角微微翘起,“前一段是明史,这一段你应该知道,是你给我的教材……或者你随便指定一段,我背给你听?”   “不用了不用了。”顾皓伦连连摆手,自叹弗如,不过心里有点好奇,忍不住问,“可明史又不是我给你的教材,你背它做什麽?”   谢子宇脸微沈:“那些以身殉国的忠义之士,穆……在下不敢稍忘。”险些“穆某”就出来了。   顾皓伦更是惊讶:“别告诉我宋史你也背了。”   “页数太多,还没看完。”谢子宇回答,“以前背过一些,不知道现在还能记得多少,你要听吗?”   以前是背过的,不过是上辈子的以前。那时候他记忆里还没有现在这麽猛,又专心军事,可能比不上对明史的掌握程度。   顾皓伦继续摇头:“已经很强大了,你还是留给我一点自尊吧。”他拍拍谢子宇,“以後我们就是同系同学了,呃,还是同班。”   他偷眼看谢子宇,见对方没有对“同班”二字表示出任何异议,不觉暗喜。   谢子宇则是明喜:“那我可以去上课了?”   “是啊,啊,忘了抄一份课表给你,明天我到你们寝室找你吧。”顾皓伦忽然一拍脑袋,有些懊恼地说。   真是一个热心助人的系主席啊,虽然谢子宇也有些奇怪:今天白天看到好几个参加考试的,莫非顾皓伦化身千万,陪每一个去上课?   客气一下:“那怎麽好意思,你在哪个寝室,我晚上回去借抄一份课表就好。”   “那个,我不住寝室。”顾皓伦摸摸头,回答。   谢子宇瞪大眼睛,虽然知道实际情况并不像学生手册里面说的那样,所有学生都住在寝室里,但是好歹眼前这人是学生会主席啊,怎麽可以不以身作则?   破坏规则的学生会主席在他惊讶眼光中露出了羞愧表情,继续摸头:“呃,是我家人觉得寝室条件不好,非让我出去住……”   “外面租房子,很贵吗?”谢子宇问了个傻问题。   “不贵啊,我那间还不到两千。”顾皓伦回答得更傻,“你想搬出来吗?我那套还空了一间,你想的话可以一起住啊。”   “两千……”谢子宇有些晕眩,“一年?”   “当然是一个月。”何不食肉糜的顾大主席理所当然回答。   ……没记错的话,学校寝室一年还没他一个月贵。   看来想摆脱寝室里那似乎随时会摸上自己床的家夥,还很困难啊。   看著眼前的家夥,谢子宇翻了翻白眼:“你家境很好?”   “不差吧。”顾皓伦回答。   “上面有哥哥?是最小的孩子,家业不用继承,自然有……呃,分红?”   “你怎麽知道?”顾皓伦瞪大眼睛。   “你这种被宠得过於正直不晓世事的富家子弟,我见得多了。”谢子宇说,言下颇有些酸气。   说来,大将军穆打小就失去父母,一路艰苦挣扎过来,为了学文习武不知费了多少工夫。偏偏有那些世家子弟有钱人家少爷,用不著付出什麽艰苦代价,就能得到一切。穆离在军中有一死对头,就是这样的人,难免把怨气带到了现代,这位学生会主席身上。   顾皓伦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这两天好不容易缓和下来的关系一下子又僵了。谢子宇看他表情,觉得自己话好像太直也太重了,尤其这时候说,好像有点过河拆桥。   抬手拍拍对方肩膀:“我不是故意的,跟某个家夥这麽说话习惯了……喂,不会生气到这程度吧?”   看著顾皓伦离去的背影,谢子宇无奈耸了耸肩:“还真是小孩子,自己说话很直很伤人,别人诚实一下就受不了。”      当晚回寝无话,只是又引来陈明舜有意无意的暧昧。谢子宇很恼火,盘算著怎麽赚钱搬出去。   他看过的那些“科幻”里只谈到了现代人到古代开金手指,可没说古代人可以玩转现代。他目前还是个生活不太能自理的,高科技是谈不上,卖力气的话工资好像很低,干满一个月的钱可能还不够住宿的,何况他也没办法干满。   不然……好像这个世界有什麽武馆弓道之类的,找个兼职干干,似乎力所能及。   躺在床上修炼内力,只有一把子力气的穆大将军悲哀地想。   谢子宇练的内功名为元天功,九九归原,当然分九层。由於战事纷繁,穆离只练到第五层。到了这身体里虽然一切要从头开始,但这软弱的身体其实是练内功的好苗子,没几天就到了第二层接近第三层。虽说开头简单也轻车熟路,还是出乎他意料。不过外功就有点令人伤心了──如果不靠内力只凭这身体,均速跑一万米就是极限了。   显然,穆大将军并没有想到这“仅仅一万米”在别人眼中是怎样超常,更不知道这几天的校园十大又多了“每天绕操场一万米的超级门将”这一条。当然更不知道,就是因为这些不寻常尤其是不同於以往的谢子宇的表现,陈明舜才那麽注意他。   所以说,自作孽不可活。   元天功可以边睡边练,第二天一早6点谢子宇醒来,拿了书包下楼,到操场跑步。他不知道可以把书包挂在一边,就背著一起跑。在奔跑途中也想起昨天顾皓伦好像说过要到寝室等他,不过再乐於助人也不会生气之後再去等吧,记得现代人并不怎麽讲信用。   於是,心安理得的谢子宇跑完几十圈,看看时间,直接跑去食堂早饭,然後去到中文系。先是找人问系主席是几班的,得到结论之後又跑到办公室直接看课表,找到教室,进去。   第一节课就是中国古代史,谢子宇从图书馆顺来教材,准备上他的第一堂课。这是两班和上的不大不小的课,老师在上课前三分锺进门,向下一扫,眼神诧异了一瞬。   那老师有四十多岁,一副黑框眼镜,胡子剃得很干净。谢子宇是第一次看到非行政的老师,觉得他比管行政那几个都有教书先生的气质,如果留点胡子就更对了。   老师环教室看了一遍,又抬起手臂看了看表,微微皱下眉,然後看向谢子宇:“今天二班有名新同学来上课,先让他来自我介绍一下吧。”   啊?   谢子宇在众人视线中走上讲台,老师递给他一支白板笔,他不动声色地研究了片刻,在白板上写上“谢子宇”三个字:“在下谢子宇,电子系而来。”   说实话他对谢子宇这身份的了解,实际上也不比这两句话多多少。但台下怎能允许这样敷衍了事,当即有一名男生站起来:“请问谢同学,你是不是上过校园十大的传奇门将和日奔万里长跑员?”   什麽乱七八糟的?谢子宇手背过去,点头答道:“正是在下。”   下面轰然,开始议论纷纷。谢子宇在台前咳了一声,教室安静一瞬,他正要发言退下,教室门口忽然传来敲门声。老师让人进来,竟然是顾皓伦。   “报告,我迟到了。”顾皓伦说完抬头,看到台前竟然站著谢子宇,当即就是一愣。   “没关系,课还没开始,不算晚。”老师和颜悦色,“小顾啊,你平时忙,也得注意身体,不要影响睡眠啊。”   难道……他自我介绍的目的,实际是为了等这家夥?   谢子宇回座,看人家混的,再看看自己原来这身体,连进医院都没人管,出院後都没个老师来问候一下,真是人比人得死啊。   身边一阵响声,谢子宇侧头,竟然是顾皓伦坐了下来。优良少年板著脸,像被欠了多少钱一样──关键是,谢子宇怎麽看他表情,怎麽觉得欠他钱的是自己。   拿出本子写了行字:“你不会真的在我寝室门口等我来著吧?”然後推给顾皓伦。顾皓伦脸色更加黑了,狠狠瞪他一眼,翻开教材。   ……谢子宇想提醒他,老师讲的是北宋,他怎麽翻到南宋去了。   人生在世,信义为先。这一次是他的错,下课之後倒要好好赔罪才是。   5   第一次上课很是新鲜,这老师倒也不是照本宣科的人,尤其擅长借古喻今,倒也让谢子宇听得津津有味。虽然也颇有些地方和谢子宇所知有出入,不过大家谁都不是宋人,他倒也没异议。   下了课老师在前面回答问题,谢子宇这小白还以为还在讲课,很规矩地坐在原地不动,还奇怪怎麽有些学生拿起书包离开了呢。幸好下一节课他们班仍然在这教室,等新的老师进来说上课,谢子宇才傻乎乎问顾皓伦:“不是应该下课後再上的吗?”   “刚才不是下过了。”顾皓伦很看不惯谢子宇这好像什麽都不知道的样子,看他一眼,道。   当然,事实上谢子宇确实是一无所知。   摸摸头:“抱歉,今天早上我以为你不会来,於是直接去跑步了。”   顾皓伦哼了一声,打开这堂课课本。整个一上午就在上课中度过。而大概是考虑到周五时人心都散了的问题,这一天下午很多系都安排成了体育课,几个操场都满了。   场地和人数问题,谢子宇他们班只能打篮球,足球是踢不了的。系里知道他守门超人的很多,学生很少只会一种运动,足球打得好的,一般篮球也能跑几步。历史系大二男生找出十个,五对五地打起篮球来。   这一次谢子宇和顾皓伦同队,可怜的小谢在上次比赛之後回去看了不少关於足球的东西,至少搞清楚守门员是干什麽的了。不过其它球类又被忙碌的他忽略了。   “是不是把球投进那个破网里就行?”谢子宇细心观察後,问了顾皓伦这个问题。   “你不会从来没玩过篮球吧?”顾皓伦瞪大眼睛,“就算没打过,也总看过吧?你体育那麽好,总不会是什麽都不干什麽都不看只长跑跑来的吧?”   ……是练功练出来的,但……这能说吗?   谢子宇硬著头皮上场,其实他本质上倒是很强硬的人,无奈现在属於自我遮掩阶段,心虚之下底气不足,只有装相。   “走步,犯规!”   “三秒违例!”   “後场超过十秒,违例!”   应该说,他的意识非常好,只要对方球员稍微露出破绽甚至全无破绽,他都能把球抢过来,然後……不停地违例。   谢子宇错误估计了篮球这一运动的复杂性,或者说,他还以为篮球里也有个类似足球守门员那样不用管其它规则的位置。   看看自己篮球白痴的本质已经暴露,谢子宇破罐子破摔,问顾皓伦:“那怎麽才能不犯规又进球?”   顾皓伦有些不快,指著三分线:“在这里把球投进篮里,怎麽都不犯规。”   於是,当谢子宇再一次抢到球後,他直接向後跑去,规规矩矩站在三分线上,伸手一扔。   ──球划出一抛物线,进了。   在众人的目瞪口呆下,谢子宇终於找到自己篮球场上的发展方向了──老子处处犯规违例,但这篮那麽大又那麽近,想投进去还不容易?   呃,这家夥显然是用练箭的标准,来说这句话的。   一场比赛打完,这堂体育课也就快下课了,一群人围著谢子宇,你一言我一语问个不停。   这也是没办法,谁叫他足足进了十几个三分球,他们这一队3分之2的分都是靠谢子宇得的。这等神射手只存在於传说中,今天眼见一个,自然激动。   “我?我没打过篮球也没练过啊……准?我练箭练了那麽多年,这网比壶口大多了。弓道?那是什麽东西?”谢子宇尽量不漏破绽地回答著,听他说练箭,便有人问他怎麽不参加弓道社,并且解释那是什麽东西。一众人都是历史系的,马上就转换成符合系别的称呼:“哦,是射礼啊。”   当谢子宇听到现在有些人花钱去弓道馆练箭时,感觉抓住了商机:“那,教这个可以挣钱吗?”   “当然可以,我们学校的弓道社就有在找指导老师,条件还不错。”那位很显然是弓道社成员,顺便给大家介绍了下,建议谢子宇不妨去试试。不过弓道社周五不开,要去就下周一。   刚想打工就有机会送到眼前,谢子宇觉得自己运气还真是不错。   “要是谢子宇真的成了弓道社指导员,我们就都去报名好了,反正费用也不高。到时候写一本历史系版的射雕英雄传,肯定轰动。”有人在做白日梦。   “就你还射雕英雄,独臂大侠才是。”   “什麽独臂,断背断背。”   一群人哄起来,在热闹中响起了下课铃声,众人说说笑笑离开篮球场。   谢子宇习惯了有事问顾皓伦:“什麽是射雕英雄传?”这名字听起来很有一些沙场味。   “金庸小说……你不会连武侠小说都没看过吧?”   “武侠?”谢子宇心中一动:这个世界不是都不会武功的吗?连射箭都不流行,那麽大一个网都投不进。   “武侠就是……唉,说不清楚,你去图书馆不?”   谢子宇点头。   “那走吧。真不知道你是从什麽地方出来的,怎麽好像古代人一样,什麽都不知道。”顾皓伦随口说著,“虽然说武侠已经式微,连图书馆都堆满科幻玄幻言情的,但怎麽说金庸古龙也没人不知吧?”   谢子宇心提起来,一时不敢接话,过了半天,见顾皓伦脸色如常,才放下些心。   苦苦摸索,他容易麽他。虽说天天都泡在图书馆里,但他缺少的常识太多,又不可能有一本或一类书把那些全部囊括。二十年的信息量,怎麽可能在这二十天都不到的时间里补齐?   幸好还有这人,虽然脾气怪了点,不过基本有问必答,而且好像从来没怀疑过自己是穿越来的,还严肃地批评了“穿越”这种科学幻想。   这也是谢子宇勇於问顾皓伦的主要原因,万一问一个被网络小说洗脑的,对方直接跑去科学院把他举报了,那就惨了。   恩,还是要抓住他啊,这麽正直单纯的人,在这个时代好像还是挺少的。   老油条谢子宇认真想著。   “喂喂,图书馆关门了。”下班时间,馆内基本上也没什麽人了,老师在做著最後的登记,顾皓伦则到里面清人,把手捧一本封面都飞了的《射雕英雄传》的谢子宇拽出来,   虽说顾皓伦不住校,不过两人还有一段路是顺道,受了震撼的谢子宇紧紧跟著顾皓伦,到没人的地方提出疑问:“你认识有会武的人吗?”   顾皓伦耸肩:“你别看了书就当是真的,现在虽然说还有练功夫的,也就是身体结实一些灵活一些,什麽内功啊真气啊都没听说过。要不然运动会也没有外国运动员什麽事了,武功高手上场一个个破世界纪录就成了。”(向老罗致敬^_^。。)   “可这书里写的很具体,应该是有一些根据吧?”谢子宇坚持。   “修真小说更具体,那些DND体系庞大严密,你见过神仙和魔法师吗?”顾皓伦继续打击。   谢子宇低下头不做声,路灯之下,显得他脸色苍白。影子拖得长长的,看上去十分孤单。顾皓伦鬼使神差地,忽然觉得他的寂寞是因为刚刚自己说的话,於是清清嗓子:“其实也有种说法,那就是这些武功都曾经是存在的,只是经历了多场战争,很多会武的人为了反抗强权都死了,包括他们的武功秘笈,所以最後只留下些皮毛。”   “怎麽可能,只要留有文字记载的东西,总是会照样练成的吧?”   “那种东西也是算四旧,也许那时候被砸了烧了吧。”顾皓伦不以为意,“再说就算是有什麽武功秘笈,你觉得谁能练成?找个中医学习穴道?那经脉呢?你以为广大的武侠爱好者没人试过吗?”   ……也是,练武这种事情,如果没有师父没有一定基础,应该连走火入魔都不会──根本连入门第一步都迈不进去,谁能在丹田里弄出气来?   谢子宇苦笑,如果他不是穿越时空到了现世,估计也就是随著明朝的覆灭一起身死,他那元天功更不会传下来。   侠以武犯禁,何况是异族当权的朝代。在武统都灭了後,就算有什麽秘笈又有什麽用?   “如果有人出来教武功呢?恩……我是说,不是有什麽武馆功夫馆之类的地方?”   “那些不过是强身健体,追求身体的强壮。要是真有哪天有人蹦出来说会内功通经脉,不是被当伪科学处理了,就是被抓去研究。”顾皓伦觉得他实在异想天开,怕他沈迷於武侠幻想中出不来,多少吓唬了他一下。实际上如果真的有人跑出来这麽说,多半也会被认为是武侠小说看多了的幻想青年,没人会注意的。   谢子宇点头,听进去了顾皓伦的告诫,回寝继续看书。      周六一早,蹑手蹑脚起床,挑出衣柜里略好的衣服,谢子宇准备妥当,就要出门。   “今天怎麽这麽晚,还穿得这麽正式?”虽说动作轻,也还是惊动了陈明舜,这位谢子宇心头病从床上半撑起身,开口问他。   “恩,想出去转转。”谢子宇不打算告诉对方自己要去找工作,怕生波折。   “不会是和人约会吧?我昨天看到你们系打篮球,你和顾皓伦有说有笑的。”   ……他和顾皓伦,什麽时候也算不上有说有笑吧?   “都是男人,约什麽会?”   “男人有什麽关系,你又不是……”陈明舜话还没说完,谢子宇已经推开门,匆匆忙忙冲了出去,留下一声“再见”。   谢子宇冲进楼道,忍不住下意识摸了摸後面。虽然一直有预感,不过……这可能的事实,能不面对还是不面对吧。他堂堂将军七尺男儿,怎麽也不至於成娈童吧。   可惜男人没有处男膜,他也看不出来自己到底是不是被上过,只能猜测。不过这种事,还是不要证实的好。   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出校门,这是他出院回学校之後,第一次出去。虽然在电视里也学了不少有关外界的知识,不过真的迈出去,还是有些眩晕。   在车阵之间小心翼翼地走,明明是红灯,周围人一哄而上,剩他一个在路边傻等。幸好T大周围就是一片企业集中地,公车也就4站地,他做好了准备,不至於寸步难行。   一家家去问,这一带以卖电器的店面和写字楼为主,他只能做周末,写字楼一般都是下班的,不过正是卖电脑和配件的高峰期。如果不考虑到谢子宇现在的专业,小时工倒是不难找。   内存条,不认识。硬盘,那是什麽?鼠标,价格差这麽多有什麽不同吗?电脑,我会开机开浏览器和打字……   其实谢子宇不知道,他所谓的开机,只是输入学校电脑的用户名和密码而已,关机也不过是点个注销用户……   测试一下打字速度吧,谢子宇敲击键盘动作很轻,手指很灵活,盲打位置也都记得很准。但是由於缺乏熟练度,尤其是对汉语拼音的熟练度,打字速度惨不忍睹。对方看了一眼,直接拒绝,让他另寻他处。   可是这一个甚至还没融入现代社会的古代将军,你让他干什麽去?谢子宇倒是可以找个武馆之类的,哪怕授徒都可以赚一大笔,不过他昨天刚下定决心不露武功,最多拿些外功例如射箭来糊弄,当然不能去那麽危险的地方。苦力他倒是可以做,不过人家一看到他这身板就摇头,听说他是大学生,更是死活不要人,让谢子宇很是无奈。   在一所写字楼下跟工头说明他很强壮、并且实地演练了一手抓仨沙袋的功夫之後,那工头本来有点心动的。但谢子宇没有说谎的习惯,交代他是T大的,又被拒了出去──大学生当民工,怎麽想都是後患无穷,不能招。   倒是一名从写字楼出来的三十多岁的女子饶有兴味地看了他们半天,见谢子宇失望地走开,把他叫住:“这位同学,你等一下。”   “有什麽事吗?”谢子宇走回来,站在女子三步开外,问。   “你是找周六周日的工作是吧?想要什麽样的待遇?”   谢子宇哪里知道什麽待遇,微微一笑:“适中就好,我没什麽经验,一开始肯定没资本要太高。”   女子上下打量他:“恩,看起来应该不笨,学些什麽也不会太慢……你力气不错,会打架不?”   “寻常人十个八个不是我一合之敌。”谢子宇这是谦虚,虽然对方听不出来。   女子扑哧一笑:“不用十个八个,就是如果有加班晚的女职员,你帮忙送上车或者到安全点的地方就好……恩,你是打算两天都住在这里呢,还是晚上回学校?”   咦?谢子宇瞪大眼睛看她:“我被录取了?”   “Part-time job,有什麽录不录取的,你跟我上来,先试著干一个月吧。”职业女性说完,带著谢子宇进楼,走进电梯。谢子宇几乎贴到了墙上,和她拉开最远距离。女子只觉这少年有趣得很,多少逗了他几句,顺便说一下情况。   他们是飞顾集团下属子公司之一,主要作科技产品。由於压力比较大也比较忙碌,经常周末加班。写字楼周末保安情况不比平时,又缺少打下手的,正好看谢子宇条件都符合,也就召他试试。   因为谢子宇周末住在公司里面,暂定工资一个月800,奖金另算。从电视和报纸得来的资讯判断,这工资给得不低,让小谢心生感激。至於这工资里面有多少是御姐调戏少年的代价,连御姐是什麽都不知道的谢子宇,自然不会明白。   ──其实也不能怪周晶这小主管,实在是少年“不近女色”的表现实在让人心情开朗。虽然知道这种无经验者在一开始要费很多时间来教,不过……调教正太,还是很有成就感的事情嘛。   既然定下了,周晶行动力十足,直接把人带到楼上。公司里还有一男两女在工作,周晶做了一下介绍,让谢子宇先干活。正好他们在搬东西,有谢子宇这武力强大的,一个人就能超过他们三个,很快搞定。   不过接下来的课程就没有那麽轻松了,站在电脑前,临时当培训人员的周晶以手抚额:“天那,你不是说你会开机吗?”   呆呆站在电脑前,看著屏幕上一片黑,谢子宇尴尬了一下:“上面没有输入用户名和密码的地方,我不会开。”   ……周晶晕,心想是哪个家夥教他电脑的,简直就是教出一电白来嘛。   电话忽然响起,周晶接起来:“喂……皓伦啊,今天怎麽想要过来?手机?有啊,有很多,旧款也有……对对,你想要?那种又过时又便宜的,怎麽能让堂堂三少爷用呢?好好,你来吧,我们好几个在加班呢。”   她挂了电话,见眼前一双疑惑的眼,疑惑地问:“皓伦?”   “恩,总公司那边的三少爷,就在附近上大学……诶,对哦,和你一所大学!”   ……叫这名字的很多麽?谢子宇怔了下:“他不会姓顾吧?”   周晶点头:“是啊,你认识?”   岂止是认识。   挂下电话没几分锺,门一响,顾皓伦走了进来。他刚要对周晶说什麽,却看到一绝不会出现在这里的人,於是瞪大眼睛:“你、你怎麽在这儿?”   “勤工俭学,致富发家。”谢子宇一脸正经。   他的情况没什麽复杂的,很快交代完毕。周晶知道教谢子宇电脑的就是这位三少後,如释重负地把普及电脑技术这艰巨任务交给了他。身为这一带打混的高科公司,电脑是基本配备,可以随便谢子宇来熟练。   谢子宇只是不熟悉这世界,但他学得很快,不一会儿就把一个称职杂工所需了解的技能全部学会,除了打字还慢一些之外,其余地方上的表现,让人看不出两小时之前他还什麽都不会。   本来这一天加工任务也是不轻的,不过有了两名“临时工”,速度倒也快了许多。何况周晶不能真的把自家少爷当职员用,但看顾皓伦那架势,分明是谢子宇不走他也不打算离开,於是干脆到中午招呼大家出去吃饭,顺便下班。   招待太子爷可以不吝惜成本,不过也不好让巴结之相太明显,周晶带了几人到附近一家较高档次的餐厅──很不幸,是西餐。第一次吃饭店的谢子宇煞是紧张,基本按照电视里的动作程序,一板一眼去做。他学得倒是很像,但不知怎地,他身上表现出来的并不是贵族气,而是一种显得豪迈的萧杀气。不像是来吃西餐的,怎麽看都该是大口饮酒壮志饥餐胡虏肉的将领。   动作甚是优雅的顾皓伦偷眼看他,这家夥,就是因为总有一些奇异的矛盾之处,才让他忍不住时刻去注意。就是因为这家夥身上有时会透出的沧桑寂寞,才让他每次生气之後,又总想著对这人好一点,让他看起来开心一点。   谢子宇曾经研究过西餐礼节,总算是混过了点菜观。等红酒上来後,他抿了一口,微微皱眉。   “怎麽了?不喜欢?要不要换一瓶?”顾皓伦就坐在他身边,自然看得清楚,问。   这就是红葡萄酒麽,味道更像白酒(呃,古代的佐饭酒吧。。没研究出来什麽时候改的名字。。就当小穆还那麽叫了。白酒是烧酒),那也不知道这世界的白酒,是什麽滋味。   谢子宇心里想著,军中禁酒,他却是个好酒的,说来也颇忍了一阵子。这酒虽不和他口味,看看价格,却也不能要第二瓶。   顾皓伦总担心他不会吃西餐,等谢子宇那份牛排上来,还特地关注他,随时准备帮忙。却不料谢子宇挥刀如飞,一眨眼功夫,牛排已被分成大小均匀的一块块,异常和谐地躺在盘子里。   顾皓伦瞪大眼睛,谢子宇看他表情,心里“咯!”一下──难道又错了?   呃……好像是一边切一边吃才对,可多麻烦啊。西方人真不豪迈,他在辽东的时候,这麽一块牛肉都是整块吃的。   谢子宇放下刀,一脸坦然拿著叉子,开吃。   几人一边吃一边闲聊,周晶忽然想起来:“对了,皓伦你不是说要来拿手机,怎麽又忘了?”   顾皓伦一滞,险些没把叉子掉到盘子里,闷声回答:“先不急,以後再说。”   周晶看他眼神,很是识趣地不再提起。倒是几分锺过後,顾皓伦又开口:“谢子宇,你还没有手机吧?公司有什麽事找你怎麽办?”   谢子宇耸耸肩:“等第一个月工资下来我就去买。”前提是不被炒鱿鱼。   身为主管,周晶很是敏感,看了眼顾皓伦,马上接口:“公司有的是换代的手机,买什麽,你随便拿一个玩玩,每月报销50通话费。”   谢子宇又一阵感慨:福利真好啊。   等吃完走人,各自回各自的家,而谢子宇和顾皓伦一起回学校时,谢子宇突发奇想,侧头问顾皓伦:“顾大主席,你今天……不会本来就是要替我要款手机吧?”   顾皓伦脸黑了,语气生硬:“不是。”   谢子宇点点头:“我觉得也不是。不过今天还真巧,好不容易找到一工作,居然是顾少爷你家的。”   顾皓伦脸更黑了,直到谢子宇自顾自地说:“恩,说来你我还真是有缘,走哪里都能碰上……诶?你脸红什麽?”   “精神焕发……”   6   不管是精神焕发还是天冷涂的蜡,这种笑话谢子宇是理解不了的,收工回学校,又跑去图书馆泡著。顾皓伦问他为什麽不回寝室,谢子宇反问:“那你怎麽不回家?”   “我父母都在外面,我租那房子又没有别人,很无聊。”顾皓伦回答。   “那怎麽不住寝室?”谢子宇这些日子在寝室被陈明舜烦得不得了,实在是巴不得无聊。   顾皓伦脸上微有些不自在,眼神也暗了几分,却不回答。过一会儿,他忽然开口:“对了,你是和陈明舜同寝对吧?你……尽量小心些。”   谢子宇摸摸下巴,见眼前人欲言又止状,突然乍他:“难道你知道?”   可怜的老实孩子下意识否定:“我不知道!”   “我又没说什麽,你怎麽就心虚了。”谢子宇微笑,“等我赚够房钱就搬出来,他有没有断袖之癖,和我半点关系都没。”   “原来你是为了这个打工,我那里还有一间房,你要不要住进来?”顾皓伦目光一闪,问,“他……他不会对你……”   “奇怪,你们这年代好像对这种事还是挺忌讳的,又不像大明一群带著书童的……你怎麽会知道?”谢子宇转转眼睛,问,“该不会你也是此道中人吧?”   顾皓伦石化。   “好了好了,又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我以前不知道见过多少呢。”经验丰富,但是观念有差的谢子宇拍拍顾皓伦肩膀,“那些个犹胜女子的少年,也著实令人心动,我军……呃,我还见过争风吃醋大打出手的呢。就是注意一点,别後宅起火就成──”   不对,现在是一夫一妻的时代,应该不会像大明那些官员富商一样,家里一堆妻妾,还要追流行养个俊俏少年,自然也就不用担心少年和妻妾勾搭上。   不过只有一个妻子,那这种同性之间有算什麽?婚外情?包二奶?   出於时代局限,完全把“同性恋”这个词理解岔了的谢子宇疑惑著。   明朝男风盛行,其实更多的是一种显示身份和赶流行的行为,和性向没有太大关系。即使会有爱上娈童书童之事,也大多是日久生情,顶多算是个双的。   出於观念上的差异,谢子宇完全不把这件事当作一回事,唯一的困扰是:自己也不是那种美得像女人的少年,为什麽寝室里那家夥就看上自己──呃,现在这身体了呢?还是说原来的谢子宇很柔顺所以被当成了女人?可自己好像一点也不柔顺啊?   难道自己还应该多表现一下不柔顺的特点?谢子宇这麽想,於是今晚回寝後,当一身酒气的陈明舜回来,对他动手动脚时,谢子宇非常乐於表现暴力地一踢一摔,让地上霎时多了一瘫倒人形。   陈明舜喝得很醉,一时没起来,嘴里还在不三不四地说著话。军营里发情想女人的多的是,谢子宇本来并不在意,但听陈明舜竟然叫出自己名字,眉毛一皱,拿起脸盆打了盆水,小心翼翼跳回床上,然後“哗”地把水均匀洒出,全落在陈明舜身上。   地上的落汤鸡被冷水一浸,多少清醒过来,睁大眼睛:“哪小子暗算我?”   “啪”谢子宇不小心掉了一支笔,正好扎在他腿上。陈明舜抬头看,谢子宇一脸纯洁的笑:“不好意思,手滑了。”   陈明舜挤出一个笑,指著自己全身湿:“这也是手滑?”   “不,是脚下被东西绊了。”谢子宇继续无辜,“寝室太窄,你一躺下就没有空地,不小心,不小心。”   陈明舜却没有再问什麽,从地上爬起来,甩甩身上的水,慢条斯理地脱衣服。谢子宇对他身材半点兴趣都没,拉好帘子,打开床头灯,看书。   帘子忽然被人从外面拉开,裸男一边擦身一边对谢子宇微笑:“对了,你出院我也没给你庆祝一下,干脆明天出去玩吧?”他就要坐在床边,“还记得以前我领你去的酒吧麽?白天我也有好地方带你去──”   谢子宇眼疾手快,在他坐下来之前,一脚踢出,隔著被子踢他腰部,把他送出床围范围内:“我床脏,不要坐下的好。”   一直都一副玩世不恭状的陈明舜脸色一变:“你嫌我脏?以前你求我跟我告白的时候,怎麽不见你嫌?”   “我失忆了。”谢子宇脸上写著“诚恳”二字。   他确实很诚恳,但对方不信,又忽然变得温柔,声音也充满了哄小孩的味道:“我知道你是气我和别人一起,可你要知道,男人嘛总是玩玩,我不也没阻止你……”   哦,原来是这样啊,没找到合适的之前互相搭个伴,就像军营里大家互相帮助,长得抱歉点灭了蜡烛也就算了。   谢子宇表示理解,但是不打算和他继续“互相帮助”,从枕头下掏出一古董复读机:“我要学英语了,你自便。”   校规里说不许男女生有亲密关系,不许到异性宿舍,不许谈恋爱……是不是因为这样,他身体原来的主人才会找陈明舜啊?可是也不像,听起来,好像原本的谢子宇,是先喜欢上陈明舜的?而对方是个花花公子?   八点档看多了的谢子宇,也只能做出言情剧的结论了。不过他虽然继承了谢子宇的身体,可不打算继承他的爱情。三百多年前的穆离在这个世界很孤单,无论男女,和他都隔了三百多年的长河。   何况陈明舜那家夥怎麽看也不是好人。   谢子宇听著英语,在似懂非懂之间昏昏欲睡。不是好人的陈明舜站在床边,眼底有火花冒出,盯著床帏。   经此一事,谢子宇越发坚定了搬出去的念头,第二天一早就跑去飞顾高科技报道,作他快乐的杂工。那位顾三少爷大概又在忙他学生会的事情,倒是没有过来。   公司积压的电子产品种类比较全,除了一台古董手机外,周晶还送了他一台小容量的mp3,甚至一落伍的电子词典。对於古董谢子宇而言,这些东西已经是很新了,而且很有用。   由於飞顾在这里的店离写字楼很近,周日是店里最忙的时候,这边写字楼也繁忙,尤其人手还不太足。幸好有了谢子宇,体力活一把罩,电脑虽然不太好,简单操作也没问题,尤其记忆力出众,调货甚至可以不用查。   可惜他还是学生,不然留下来工作也足够了。周晶这麽想,决定过了试用期就给他调工资。   在忙碌中时间过得很快,中午是要的盒饭,吃饭继续投入战斗。到了下午稍微缓过来,周晶刚刚松口气,她手机又响起来。   “皓伦?哦,电话一直占线,我在公司……对,子宇也在的。让他别走?他当然不会走……你马上就到?好,我们等你。”周晶挂了手机,奇怪看谢子宇一眼:“子宇,皓伦好像要来找你。”   谢子宇也奇怪,照说两人周一就能见面,有什麽著急的?   没多久,门便被推开,顾皓伦冲了进来,身後还跟了一对中年夫妻。谢子宇正要开口问他,已经被那对夫妻围住,女的一把拉住他:“小宇,你没事吧?”   幸好女人年纪够大,没被“男女授受不亲”的谢子宇推出去。他怔了一下,想起这声音是听过的:“妈?”   谢妈妈一下子眼泪下来了:“小宇,你遇到什麽不顺心的事也别想不开,吓死妈妈了……”   谢子宇糊涂了,看了眼谢爸爸,对方才四十多,却已是满脸皱纹,头上白发丛生。他担忧看著谢子宇,从怀里拿出一张纸:“小宇,这是你往老李家去的信,我们昨天看到,就赶快赶过来了……”   谢子宇接过信纸,上面只写了三行字:“爸妈:对不起。小宇”。   他脑子里忽然“嗡”一声,眼前一阵发黑,似乎有什麽景象出现在眼前。闭上眼仔细分辩,是两个人在窗边,前一个已经爬上窗台,似乎要往下跳。後面一人抱住他,像是在阻挡。   一阵闪电划过,他看清了两人的脸,後面那人是曹化淳,而要跳楼的──是他?   不对,是江寒初和……谢子宇!   身体非常难受,内息忽然行岔,身体好像完全不受控制一般,软软地倒下去。谢子宇勉强睁开眼,在周围人惊慌眼神中往下滑,却忽然滑到一人怀里。触目所及,是那富家少爷的眼。对方应该是他最能信任的人了,他放弃强行运行内息,安安稳稳地昏过去。      一阵颠簸把他惊醒,睁开眼睛,他正被顾皓伦抱在怀里,向写字楼外面跑。谢子宇抬起手,拍了拍他:“喂,你做什麽?”   顾皓伦才发现他已经醒来,停下脚步惊喜问道:“谢子宇,你没事吧?你刚刚昏了过去,吓了我们一大跳。救护车过不来,我就抱你下去……”   谢子宇试著动弹身体,发现疼痛已经减轻,也不再有身体不受控制的感觉,於是从顾皓伦怀里挣扎跳下来。顾皓伦身边还围著几人,谢爸爸谢妈妈一脸紧张关心看著谢子宇,让他心头一暖,走过去:“爸妈,我没事。”   谢妈妈眼泪汪汪:“小宇,你一直都很健康的,怎麽就忽然病了呢?我们现在就去医院,一定要给你看好了才行。”   谢子宇是知道自家的贫穷,以及父母为他念大学而付出的辛劳的,当然不会同意去浪费这个钱,拉住父母:“我上次住院的时候,医生说我没事,就是不能受刺激……受了刺激多休息就好,去医院劳累反而不好。”   他父母半信半疑,但看过那封信的他们都知道儿子可能有什麽心事,甚至他的病可能其实是寻死,於是不敢逆著他的意思,和顾皓伦又把人送回楼上。公司里有休息室,让他躺下休息。谢妈妈坐在床边拉著儿子的手,不知有多担心:“小宇啊,世上没啥想不开的,就算人家看不上咱,咱也能再找不是?”   谢子宇眉毛跳动一下:“妈,我不是失恋。”   呃,不过谢子宇本人好像确实是这原因,知子莫若母?   谢妈妈摸著他的头:“小宇,你想怎样妈都随你,只要你好好的……对了,这是昨天上火车前给你做的咸菜,还有村上的腊肉。你从医院出来,要好好补身体,不要再昏倒了。”   谢子宇应著,看床边父母忧心表情,一身差点可以媲美三百年前古人的衣服,以及脸上身上的风尘仆仆,忽然痛恨起那个轻易言死的谢子宇来。   穆离是孤儿,几乎完全抵抗不了这种父母关爱,更无法想象会有人为了什麽情爱而放弃这样深切真挚的感情,尤其……如果是为了那个陈明舜的话。   那家夥一看就是纨裤子弟,还不像顾皓伦这种一看就受过极好的家教的,而是带著种低俗张扬的傲慢。真不知道自己这身体以前的主人眼光差到什麽程度,居然会看上他。   又安抚了半天,谢妈妈才算平静下来。谢父毕竟是男人,情绪不会太失控,看著儿子宽慰妻子,他露出欣慰表情,却又有几分不解。   他低声说了句,耳力甚好的谢大侠听得清清楚楚:“可能是小宇死过一次真的想开了吧,以前他不会这麽成熟懂事的。”   这真是一个好理由啊……不管有什麽不同,都可以推到“自杀”上去。不过为了防止万一,谢子宇还是把“失忆”的借口说了一下,就说被雷劈了脑袋有些不太清醒,也顺便交代了转系的事情。他父母只要他无事就好,根本不那麽计较儿子上什麽系──用谢父的话就是:怕什麽,就算毕业找不到工作,我们不还能养你?   要是让他们养,那谢子宇就可以再跳一次楼了。想到这里,谢子宇忽然一惊:自己这麽昏倒,周姐不会把自己开除了吧?   正要下床找周晶解释,床边那位顾三少爷拦住他,眉毛皱起来:“你刚刚都晕倒了,还折腾什麽?”   “周姐在忙吧?”谢子宇没直说,这麽问了一句。   顾皓伦当然听出他的意思,把他按回床上:“你安心休息吧,没事的。”   其实谢子宇现在内息已经行得顺了,别说下地,就是从十楼跳下去都不会有事的。不过身边围了一群极为关心他的人,让一直在这世界上孤孤单单的谢子宇感觉到了温暖。何况顾皓伦和谢家父母不同,他关心的,是现在的谢子宇──虽然谢子宇也怀疑,顾皓伦这种好好学生,估计什麽人都会关心吧。   不过有了他的保证,谢子宇也就放下心来,跟父母说著话。他虽然很多事都不知道,不过二老还以为他是不愿提起,再说儿子上了大学,和农村时不一样是应该的,倒也没有疑惑。   两人倒是提出让谢子宇搬出寝室,甚至他们考虑到B市打工,和儿子同住,但被谢子宇坚决否了。   “你们儿子会自己赚钱然後租房的,你们就不要为我操心了,回去後好好休息,别干得太累,我马上就会挣钱的,到时候给你们寄回去。”谢子宇正色说,父母为了“他”已经太过辛苦,他既然继承了这身体,当然要完成原来的谢子宇未完成的事情。   谢爸爸谢妈妈互相看了眼,眼里都是欣慰。   顾皓伦在一旁看著,忽然提出:“其实我住处还有间空房,不如算作员工福利?”   谢子宇斜看他一眼:“好像没什麽必要吧?”   顾皓伦一阵心虚,不再说下去。   谢子宇本来是巴不得马上搬出去的,但他现在又不打算立刻走了。他想留在寝室里,查出来原来的谢子宇和陈明舜之间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如果真如他所料,陈明舜这花心男拐骗了谢子宇又把他抛弃,导致谢子宇去自杀,那说不得,他要为自己原来这身体报仇。   恩,是阉掉好呢,还是断他经脉,让他以後“弱不禁风”好呢?   心狠手辣的穆大将军在思考。   谢爸爸谢妈妈看儿子没事,心里想著去挣学费生活费,还是打算连夜回去。谢子宇虽然不忍心他们奔波,不过未免穿帮,还是没有强留。   等他有了钱,一定买一套房子,接二人过来,也不用再去打工。   谢子宇下了决心。   由於这一场病,他本来计划要在公司过夜,现下也不成了,最後只好和顾皓伦一起回学校。谢子宇还不想太早回寝,干脆被忙碌的顾大主席带到学生会,在沙发上休息。   说真的,顾皓伦是个好人啊,认真直率,比他来这时代後遇到的大多数人都强。虽说有时过於婆妈,又正直得更像古人,不过还很有原则,平时办事一板一眼……呃,和他有关的除外。   斜在沙发上,顾皓伦非要他休息,他也只好做出休息的样子来练功,等内息运行开来,他全心投入,完全没有注意到有一双眼时不时从一堆材料後偷偷瞄过一眼,看上半天才收回,继续故作认真地干活。   教学楼关门後,顾皓伦还鸡婆地把人送回寝室,追问了好几次:“真的不要住我那里吗?我那里有多余的被褥,离学校非常近哦。”   “我没事。”若干次重申,谢子宇打开寝室门,“愿意和你分担房费的应该不少吧,我人穷,暂时不考虑。”   “你要搬出去?”屋里一个声音响起,坐在桌前的陈明舜转过头来,一双眼紧紧盯著谢子宇,“为什麽?你变心了?”   谢子宇耸耸肩,偷眼看顾皓伦,见对方一脸惊诧,和……失望?他顺著陈明舜的话:“什麽叫变心,你不是也说过,男人麽,逢场作戏,怎麽不是玩玩?”   陈明舜被他噎住:“你──”   “你住处离这里还有段距离,快回去吧。”谢子宇不理他,转身拉著顾皓伦出去,在门口小声叮嘱顾皓伦,“不好意思,让你看笑话了。不过这件事对我很重要,请你务必帮我保密,OK?”   顾皓伦一脸呆滞,点头:“我知道。”   转身,脚步凌乱地走向楼梯间。谢子宇喊住他:“那边是电梯。”顾皓伦点点头,继续朝楼梯间走去,然後步行下楼梯。   电梯……两人第一次见面,就是在电梯里吧。那家夥明明听到自己喊停,竟然都不动一下,却连楼层都没点,真是奇怪的人。   那麽奇怪的人,原来也是……啊。陈明舜不是什麽好人,可听他语气,他们两个已经……那个了吗?   小顾同学心里不舒服起来,他告诉自己,那是因为看到自己同学落入魔爪,就像电视里纯真少女被花花公子拐骗一样,都是令人郁闷的事情。      由於心里不太舒服,顾皓伦第二天没有过多关注谢子宇,由他自己去了。也是周一,事情比较多,他在学生会处理到很晚。直到快7点,副主席唐京屏拿来盒饭,他才放下手头事情,一边吃饭一边听其他人闲聊。   “对了,主席,那个谢子宇是新转到你班上的吧?好像很厉害的样子,这一次校运会是不是让他多上几个项目啊?”忽然有一人想起什麽,开口问顾皓伦。   “恩,他守门很厉害,小许应该知道。长跑也不错。”顾皓伦顿了一下,回答。   “不止吧,今天下午谢指导横扫弓道社──啊,不对,现在已经改名了,叫五射,据说是什麽古代六艺之一……”说话的人姓平,是弓道社成员,谢子宇忽然冒出来的名气显然就是他宣传的,“你们不知道他多厉害,一箭射出必中靶心,还嫌社团空间不大,据说他能在几十米外射呢。还有以前只听说跑马射箭,没想到他就可以,跑得那麽快还能射准,简直不是人啊──”   他滔滔不绝介绍起来,顾皓伦听他说谢子宇被聘用为指导,也算是欣慰了下。不过随即对方又说起谢子宇在弓道社引经据典,硬是说服社长把弓道社名字改掉,改成五射。而听转述,谢子宇在发表演讲时,没少了一些……呃,不太克制的话。   其实这倒是他们不明白了,对於直接从明末穿过来的谢子宇而言,小小扶桑,虽然威胁了绵延的大明海岸线,并且造成了明朝长时间的禁海,但倭寇主要的麻烦在於他们一般是小股人游击,行踪不好掌握,并不真的是兵力过人──虽然比起战力低下的大明官军而言,确实是高的。但重要的是穆离向来是镇守辽东的带兵将军,手下军队是他带出来的,可谓精锐,自然看不上这扰我边疆的无赖群体。   虽说谢子宇看了史书,知道明後到现在的屈辱历史,毕竟是“後来”的事情,对他而言缺少真实感。比起现代人而言,他的中华上国优越感是刻在心里的,套句教科上常用的话就是“带著历史局限性”。即使他很理智很平和,在整个环境而言,也是标准民族主义愤青一名。   顾皓伦倒不是为这点皱眉,历史系什麽样的人都有,虽说T大并没用兼容并包作为校旨,一般情况下,倒也还是比较放松的。不过弓道社原本就是受日风影响,谢子宇说这番话,顾皓伦非常担心他会惹来麻烦。   只希望射箭这码事,不会像什麽柔道摔跤一样,流行踢馆吧。或者向家里要几个保镖,帮忙保护他?   从来不主动向家里寻求帮助的顾三少爷,开始犹豫了。   7   社团这东西,是分不同种类的。有些更像是兴趣小组,一群有共同爱好的人凑到一起聊天打屁,交流一下或者组织个活动什麽的,用钱有限,学校拨点钱就够。但也有一些多少有点商业性质,成分和资金来源就杂得很多,作为其中的指导教师,也有不错外快。   一身武力值的谢子宇,就进了这样一个社团。原来叫做弓道社,现在叫──武社。   这名字是上报改名时的笔误,社长本来想要不要再去改,在发现谢子宇是几项全能之後,又放弃了这一想法。原来的弓道社就主要也都是一群外行凑热闹,其实没有什麽深刻的武道精神,觉得练射箭的同时还能练练拳脚也不错,於是将错就错下去了。   他们这样错下去,别人可不干了。T大里面武功团体多少还有几个,从东瀛到西洋再到本土,种类繁多,声势浩大。这一类性质相近的社团平时抢人本来就很凶,何况对方这原本的射箭社团居然敢垄断“武”之一字。   第一个上门踢馆的是柔道社,由於近年来韩剧压倒日剧,日系社团的地位本来就在下降,偏偏武社这种背叛行为十足像是挑衅。   不管在什麽地方,抢地盘都是靠力量。在本身就是武力的分类里,自然就要直接动手分高下。而对穆大将军来说,任何只会外功的武学,在他面前都是白给。他虽然只练出两层内力,也比这些连外功都没练好的人强得多。   所以当担忧他的顾皓伦赶到原来的弓道社现在的武社训练地时,看到的就是谢子宇一翻身拍拍手,问:“还有谁要上?别浪费时间。”   顾皓伦看著他脚下一群卧倒在地的人,不由傻了眼。   “怎麽都不上了?继续啊。”谢子宇一身白色运动服,上面片尘不染。他站在场地中央,长身玉立,略嫌平凡的脸上也尽是英气,让人看得一时转不开眼。微挑眉毛,他看著缩在一旁的几名後续踢馆者,脸上显出些轻蔑。   “习武之人,既然提出挑战,就不应退缩。连这点勇气都没有,还谈什麽上阵杀敌?不管是武林中还是战场上,用智是可以的,但真的两军对垒,唯有勇往直前。要记住,你退後的每一步,都是千万条大……人民的命!”谢子宇显然是军前动员顺了口,差点把“灭了鞑子”喊出来。   不知道谁在底下嘟囔一句:“老哥,现在是热兵器时代了,冷兵器那些拿出来强身健体唬唬人还行,保家卫国?一子弹灭了你。”   耳力十分好的谢子宇听到这话,一下子卡住了。脸上一黯,随即垂下头,後背也习惯性地弯了下来。   刚刚还威风十足,像是统帅千军的将领的他,现在看起来则是战败将军。一个人站在场上,背影显出无限孤单。   顾皓伦离说话那人较近,倒是听到了。他看著谢子宇的样子,心下一痛,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走下场,到谢子宇身边,看著旁边诸人:“既然大家不打算再切磋,是不是各自回去,该干什麽干什麽去?”   说完拉了拉谢子宇:“社团时间过了,去吃晚饭吧。”   谢子宇抿了下唇,点了点头,默默跑去一边拿书包。准备离开。这时候,地上那一片横七竖八倒下还没爬起来的人中,忽然有人冒出一句:“谢指导,如果我想拜师学武功,你教吗?”   谢子宇停下脚步,缓缓回转头来,肃然道:“自然可以。不过我会从浅处教起,待考验完你的心性,才会逐渐加深。而且你们年纪大了,学来强身健体没问题,真的像武侠小说那般飞檐走壁拈花摘叶即可伤人,却是做不到。”   ……好像也没有人幻想要练成郭靖那样吧?   这些人既然入了这个社那个社的,多少也都对武功感兴趣,只是原本都一直混著玩,说什麽也没学到倒不至於,说厉害了多少却又太抬举。如今看到名师就在眼前,有不少人就直接叛逃报名。武社社长几乎来者不拒,除了著实人品有问题的名声很不好的,其余都招了进来。   ──这下经费完全不用愁了,就算出去拉赞助,这些人口也足够引起重视的了。   他这边高兴,谢子宇那里却有些郁郁,顾皓伦把他拉走,拉到食堂二楼小灶,在僻静角落坐下,轻声安慰他:“其实大家也就是想锻炼身体,基本都是武侠迷电视剧爱好者,T大都是一群书呆子,想从军的早考别的学校去了……现在是和平年代,你的武训也得与时俱进,不妨鼓励大家行侠仗义强身健体……”   他其实完全不知道问题所在处,谢子宇苦笑一声,低头不语。   顾皓伦觉得他未免有些太受不了挫折,却还是柔声规劝:“你刚刚那样子很帅啊,很有古代侠士甚至将军的样子,放到几百年前,一定是名动江湖级别的,现在嘛,至少也能名震T大,就不要郁闷了,恩?”   谢子宇手托著下巴,转头看他:“可是你说,那我有什麽用呢?”   “啊?”   “这是一个热兵器时代,武功再高也抵不过一颗子弹……呃,也许抵得过,但是炮弹呢?也许一粒麻醉弹就能把我放倒,就算会武,又有什麽用?将军失去了战场,武人失去了江湖,我又不会造武器,甚至连最普通的……生活资料都造不出来,那我还有什麽用?”   “喂,你这是瞧不起文科生哦。”顾皓伦伸手敲了下他的额头,谢子宇迟疑了下,没有本能躲开,听顾皓伦说著,“又不是说只有去研究科学创造产值才算是有意义,你看我研究历史不是也很愉快?以後做个学者,甚至胡扯历史的作者,不是也很愉快吗?至於你就更厉害了,要知道现代人都缺乏运动,要是在你这里学到些东西,也许会延长寿命,加一起等於你救了很多人。你还想要什麽样的成就呢?”   说完还拍拍他肩头:“小同志,革命岗位是不分贵贱滴~”   “……”不得不说顾皓伦安慰人的方式很拙劣,不过对这位这个时代唯一的朋友的关心,谢子宇是领情的,“我没事,就是情绪有点低落。”   又不指望在这个世界里叱吒风云,就算以後开个小武馆,赚点小钱养活家人,不也是很好?在明朝时,他在战场上奔波了半辈子,这辈子也就不必为国为民了吧。   他这几天研究了一下流行於世的一些功夫,大多沦为花架子,如果说能强身健体,也是因为能带来一定活动量的关系。而一些稍高一点的,又不适合一般人学习运用。谢子宇陷入沈思,考虑怎麽才能作改进。   由此,谢子宇陷入忙碌状态。本来就有很多现代知识要补,同时还得兼顾学业和课余生活,一时间忙得连顾皓伦都很少能在课堂外见到他,两人巧遇的比例大大减少,即使遇到,也不过是匆匆打个招呼而已,最多能待在他身边,看他专心读书。   忙碌的成果也是丰富的,武社第一批学徒很快被带了出来,已经能把所谓的“日月拳”第一套打顺、并且教导他人了。这也就意味著,谢子宇可以暂时松口气,把带学生的重任交给他们,自己去忙其他的。   目前最重要的事是探出谢子宇和陈明舜的关系,以及谢子宇个人背景。穆大将军恩怨分明,有仇的话就一定会报,而父母养育之恩也不可忽视。别的不说,就谢家父母连夜冲到B市,在陌生校园里东打听西打听的关切,已足以使他在心里把他们真正视为自己父母。若不是怕穿帮,挣第一笔钱後他就想把人接来的。   他在T大,被人发现的可能性很小,因为原本没有任何人注意过谢子宇这个人。他在电子系原来同学很多甚至叫不上他的名字,他转走也没人关心。就算现在听说这位武林高手谢子宇的大名,很多勉强记得以前的谢子宇的人也只会小小惊讶一下,说些“原来他还有这手看不出来啊”之类的话,甚至怀疑只是同名。   唯一了解原来的谢子宇的人,是陈明舜。真的想套出点什麽,也只能从他那里想办法。   可每次他出语试探,陈明舜都会拉拉扯扯说话挑逗,甚至略微动手动脚。谢子宇倒是想直接揍他一顿,但陈明舜每次挑逗的时候都会说一些和他相关的事情,什麽谢子宇喜欢蓝色灰色啊原本唯一会玩的球类是羽毛球啊小学时家里养过一条叫阿毛的狗啊耳朵後面非常敏感啊……   最後一点是伴随著耳朵被吹了口气的同时被听到的,谢子宇发现这身体确实十足敏感,只是如此就忍不住战栗了几下,迅速跳开:“我、我去上网。”   “上网?是和顾皓伦约会吧?”陈明舜眼睛眯起来,眼底说不出是嫉妒或独占欲,“你以前都用我的电脑上网的,自你从医院出来,就一次都没用过。”   谢子宇目光一闪:“我是另用一个用户名的是吗?”   陈明舜从来没认为他真的失忆,听他这麽问,又笑了声:“当然。”   谢子宇现在已经不是前阵子的电白状态了,摸摸下巴,开始思考。   原来的谢子宇留下的东西已经被他从里到外翻过好几遍了,大多没有异样。有几件奢侈品,他试探过了,是陈明舜送的。银行卡补办密码後查了支出情况,大一下学期明显增多。但是有关文字,却是完全没有。   想一想这时代的人都不愿意用手写字,那麽很有可能在网上能发现一些端倪。可是,他该用什麽样的方法,才能找到“他自己”在网上的痕迹呢?   “你知道我帐号的密码吗?”很显然,陈明舜的电脑里应该有,只要能用谢子宇的用户名打开。   陈明舜一愣,随即笑了起来,靠到他身边,手不动声色去环他的腰:“你又来了,上次就问我能不能猜到……说吧,你有什麽想让我看的,非弄那麽神秘放到我电脑里,不直接对我说出来?”   谢子宇很灵活一侧身,躲开禄山之爪,开始动起脑筋来。      “顾皓伦,你说一个人会用什麽来当作自己的密码呢?”图书馆里,常年在此“约会”的两人又在角落里偷偷聊天。虽说谢子宇已经在网上搜索询问了,不过还是感觉顾皓伦比较值得信任。   “密码?生日,电话,名字拼音?”顾皓伦想了想,问,“怎麽?有什麽密码想不起来了吗?我帮你申请的用户名,密码都是你网名加生日加本名。”   “那……如果一个人很喜欢另一个,是不是也会用对方的生日或者名字当密码呢?”谢子宇迟疑。他倒是想到了,不过……陈明舜什麽时候生日啊?   顾皓伦一震:“你喜欢的人?”   摸摸头,好像是谢子宇喜欢的,那到底肯定还是否定呢?   他这一犹豫,顾皓伦不由脸上一黯,低下头不言语。过半天见谢子宇没反应,又抬头看他。   谢子宇正在出神,想知道陈明舜生日倒不难,直接问就行,不过对方肯定借机揩油到是真的。想到陈明舜花样百出的吃豆腐法,这方面经验甚少的小谢同学,忍不住脸上微微一红。   他这一番表情变化全落入顾皓伦眼底,他握紧拳头,心里不知道是愤怒是难过或者什麽,加在一起堵在心口,让他一时连呼吸都不畅。   不愿再看谢子宇那像是羞涩的表情,顾皓伦匆匆开口打断他:“对了,再过两天就运动会了,系里给你报满3项,你准备好了吗?”   一万米长跑,三级跳,标枪。团体赛没有限制,因此中文系的足球篮球接力等一切算是团体的,都有谢子宇一份。顾皓伦本来很担心他会吃不消,劝他不要报那麽多,谢子宇却笑著说没事。   “恩,都准备好了!”谢子宇点头自信回答。   两人说的准备,其实完全不是一码事。顾皓伦问的当然是锻炼得如何身体情况是否良好,谢子宇说的准备,则是把这几项运动的规则都从头到尾背了下来,并且找到了这几项运动的国家记录,决定低调地每样都比国内记录少一些。   其实,他根本不知道什麽叫做低调……   不低调的谢子宇回到寝室,收拾收拾准备睡觉。他正站在床边准备爬上去时,身後忽然有动静。谢子宇灵活一闪,让身後的家夥抱在梯子上。他坐到桌边椅子里,侧头看陈明舜,脸上表情有些古怪。   好像这人现在对自己,比以前还热烈了几分。在他刚到这世界的时候,陈明舜还是不正不经地挑逗,就算动手动脚,也没现在偷袭得频繁。幸好现在天气凉,可以多穿一点,不然每天被陈明舜那双眼盯著,还真的很不自在。   谢子宇完全不知道,像是陈明舜这种永远顺利、在情场上几乎没有得不到手的目标的人,心理太过自负,也就容不得拒绝。可怜谢子宇看了一堆八点档言情剧,那句“得不到的是最好”听了若干遍,竟然连陈明舜的这种心态都没搞明白,所以活该他被骚扰。   何况现在的他已非昨日的他,不经意间的语言动作,已是十足吸引人。饶是陈明舜“阅人无数”,也不知不觉地被夺走了注意力。   谢子宇浑然不觉,只是看著陈明舜,忽然露出一个笑:“对了,你哪天生日?”   “12月28。”陈明舜下意识回答,随即有些惊喜状,“你要给我过生日麽?还有两个月呢。不过……你不知道我生日吗?”   “我应该知道。”谢子宇回答,爬上床,拉上床帏,想了一想,又把头探出来,“那个,你现在用笔记本吗?借我用用好吗?”   “当然没问题。”陈明舜递过笔记本。   打开,两个用户名一上一下,下面的就是谢子宇的。点一下,输入年月日,密码错误。再换种方式,加上姓名开头字母,也错误……   谢子宇试来试去,都是不成。他摸摸下巴:既然原来的自己让陈明舜去猜密码,那应该是非常容易猜出来的啊,怎麽会这些都不对?   ……单方面的喜欢,对方全不用心,只是玩玩而已。最後竟然去跳楼,结果身体留了下来,住了自己这麽一只古代魂。他没有留下遗书,只是寄给父母一封信,写著对不起。   谢子宇不信他会不留给陈明舜什麽东西,最有可能就是在这台电脑里。如果不是穆离的存在,谢子宇这时候应该已经身死,进而轰动全校。那麽作为唯一的室友,陈明舜会受到一些压力,可能也会配合检查而打开电脑。   那麽……   谢子宇手指动了下,输入“我爱你”三个字的拼音。   进入系统。      很干净的电脑,桌面上没有多余图标,“我的电脑”和“回收站”之外一无所有,只能看到桌布,是一张陈明舜抱著他──不,是抱著谢子宇的照片。陈明舜笑得张狂,谢子宇笑得幸福,两人一看就是情人关系,尤其谢子宇眼底尽是深情,而陈明舜……   分明就是敷衍状啊,谢子宇摇摇头,觉得自己原来身体这人也太没眼光,这麽明显的疏离,也只有他看不出来──或者,是不想看得出来。   点开“我的电脑”,四处浏览,电脑里非常干净,似乎刚刚清理过一般。谢子宇翻了半天,终於找到一文档。点开,里面是一行网址,和一串标著“访问密码”的数字。   陈明舜在床上时是用无线网,现在换了用户名,却没有被连上。谢子宇也不想向他要网线,采用很传统的方法把网址和数字抄下来,计划明天去图书馆查看。   把纸放到电脑边,谢子宇对字母记忆不够水平,对照著输入,然後在打开的页面输入密码。打开一个blog,名字很大“对不起,我爱你”。   谢子宇知道这实际上是给陈明舜看的,虽然实际上并没有给对方看到,不过也让他出了一身冷汗。再点进去一篇一篇查看日志,从入学同寝开始,然後两人关系再进,他记录的都是甜蜜时光,陈明舜的花言巧语。这些日志前面应该是补上的,後面就是日记一样记录,字里行间,尽是痴情。   谢子宇皱起眉来,为什麽他觉得即使是原来的自己描写的陈明舜,一样很薄情呢?陷入了爱情中的人,就笨成这个样子麽?   最令他尴尬的是,原来那位谢子宇还很确实地描写了两人的“非正常关系”。虽然由於谢子宇长相一般,明显是玩玩的陈明舜并没有很上心,也就是不超过十次。不过……毕竟这身体现在是他的啊!   看著那些第二人称的片段,什麽“你缓缓进入我”之类的,谢子宇脸色发白,几乎有些坐不住。   虽说、虽说这样的痴情除了愚蠢之外,也还是很感人的。可、可好歹得考虑到现在用这身体的自己的感受啊……谢子宇全身鸡皮疙瘩冒个不停,脸色由白转青再变白,煞是花哨。   “子宇,你怎麽了?”肩头忽然被拍了一下,聚精会神的谢子宇没有防备,险些跳起来。他回头,背後是顾皓伦大主席,此时正关心看著他,“你脸色有些不对,是有什麽问题吗?”   他也看到谢子宇在盯著电脑,便看了过去,想知道有什麽让对方脸色如此难看。谢子宇见他目光扫来,当即大惊,一点鼠标缩小浏览器:“没有,什麽都没有。”   顾皓伦眼光很厉,刚刚一扫之下,已经扫到一些字。他心猛地一抽,忽然间有些手足冰凉。   视线一扫,却看到桌上放著一张纸条。那个网址谢子宇记不住,顾皓伦可知道,不就是一个二级域名麽,看一眼就能记下来,密码也不难记。   他说了几句,又回到前面管理了。其实这网吧很是清闲,他看看没人,便打开了刚刚看来的网址,开始浏览。   一看之下,顾皓伦的脸色,变得比谢子宇还要苍白几分。   那个人,坐在那里的那个人,曾经……或者现在,是这样的心思?   平时也看不出他竟然是这麽痴情,这麽爱得义无反顾,又受了这麽多伤的人啊。原来,那一直彰显於外的寂寞,是因为感情麽。   顾皓伦乱七八糟地想著,眼睛直盯屏幕,却不知道看进去了些什麽。他只觉得头昏昏沈沈,眼里尽是“我爱你”“若你不要我,我宁可去死”一类的字句。那些字词烧了他的眼,让他从心里感觉到了焦躁。   死死咬住嘴唇,闭上眼睛。如果他肯诚实一点,就该对自己承认,他现在心里烈火焚烧一样的疼痛,是出於嫉妒。   8   B市向来少见纯净蓝天,不过秋高气爽毕竟不是假的,到了运动会那几天正好放晴,还真有几分一碧万里的架势。   T大校运动会,正热闹上演。几处操场都派上用场,加油声高叫声此起彼伏。而现在,要数标枪那里最热闹。原因无他:刚刚破了校运会三级跳记录的历史系谢子宇,标枪第一投就破了记录,而他随後还若无其事地拍拍身上灰尘,似乎刚刚那超级厉害的一枪不是他扔出的一般。   观众们兴奋了,有很多人是知道谢子宇的,更有一些武社社员在那里大肆宣扬,把本来就很厉害的谢指导说成世上第一高手──其实这倒也没错──说得他无所不能,活生生一中国现代超人。   而一身浅灰色运动服的谢子宇虽然长相并不出众,但气质出众动作潇洒,已具备了新一代校园偶像的条件。他胜利时不张扬,即使破了纪录也一副平常样子,似乎是理所当然之事一般。偶尔的微笑,带著一种统帅千军的气度,更让人不觉著迷。   至少顾皓伦和陈明舜,都已经著了迷。   他们两个都在场边,虽然站得很远,彼此都没有注意对方,但两人表情动作几乎都一样,视线更是紧紧投在谢子宇身上。标枪和万米中间插了一接力,男生是4×400米,谢子宇跑最後一棒。他奔去接力处,有一群人跟在他身後转移,去看他跑步。   其实看过谢子宇跑步的人还真不少,他每天都有锻炼身体,曾经有好事的在一边测过速度,然後非常坚定地认为自己算错了。但总而言之,谢子宇跑步速度一定很快,而且姿势非常好看,像是和周围空气融为一体一般。   ──如果谢子宇听到这种说法,一定会愤怒反驳:这麽差的空气,他才不要合体。   顾皓伦去接力处倒不是看人跑步的,他是历史系第一榜,肩负著打好头的重任。谢子宇在跑道边看到他,对他打了个招呼,却见顾大主席脸色微变,竟然转过头去不看他。   这几天来,这家夥对他总是这态度,让谢子宇觉得很别扭。他不知道出了什麽事,只当是顾皓伦又有什麽看不惯了。   谢子宇性格上颇有些大大咧咧,他一点都没注意到,顾皓伦的态度改变,是从他在图书馆多媒体看“谢子宇”的日志那天开始的。   那天谢子宇只顾著赶快回寝借来笔记本,然後迅速销毁证据,根本没注意顾皓伦的脸色表情。他怕陈明舜忽然生出了研究“自己”那用户的兴趣,万一被猜到密码然後看到这地址和密码,看到这些日志,那“谢子宇”这番深情就会摊在对方面前,再想摆脱就难了。   还是……尽量搬出寝室吧。站在起跑线上,谢子宇呆呆出神。   他本来是打算报复陈明舜的,可看了blog之後,他又犹豫了。   没有错,陈明舜从一开始就没有用过真心,只是玩玩而已。但他这身体以前的主人,难道真的全然不知?或者,根本就是眼睁睁看著陷阱,跳进去的?   谢子宇没有漏掉“自己”的一些心理描写,原来的谢子宇一直是乖乖宝好学生,没谈过恋爱,内向畏缩。一方面固然是本身性格,另一方面,也是有秘密压著,使他越来越自闭。而到了大学,原本一直恐惧的“同性恋”三个字,竟然好像忽然不是负担了。寝室里只有他和陈明舜,而陈明舜……也是。   来自明朝的穆大将军实际上有些不能理解谢子宇的心理负担,不过想想也知道,农村传宗接代的观念本来就重,何况自家又只有他一个。若真的只能在男人身下,那家里压力一定很重。   就这样,土包子谢子宇,是义无反顾地跳进了陈明舜这并不高明的陷阱里。而跳进去之後,就是一片痴心尽数投在他身上。直到看到对方和其他人厮混,才终於死了心,毅然放弃生命。但就在决定寻死时,还在blog里写著不怨恨,写著祝他幸福。甚至怕给陈明舜带来麻烦,连遗书都是用这种婉转方法留下,不让他人看到。   谢子宇无法苟同这样的感情和心态,但如果这是“自己”的遗愿,是否应该尊重?   说来在他心中,“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这样的观念很强烈,而现在又多了一条“受之前任”。即使这不是他的主观意愿,也不是原来的谢子宇主动送给他的,他还是觉得亏欠“谢子宇”。而这前任既然把爱情看得比生命比父母都要重要,他也不该妄动才是?   正在出神,有几个第四棒已经接到接力棒往前跑,历史系的要慢一拍,现在还没到。不过很多听说了谢子宇大名的人已经在警惕了,要知道400米不比100米,在最後一棒即使落下个10几秒的也不难超,而谢子宇的速度应该不弱。   忽然有一个交了棒的第三棒,像是一时没收住脚步,正好向他撞去。谢子宇正在出神,根本没有察觉,操场上人多,他也没运功护体,那人冲力又大,竟然把他撞倒在地。   周围发出“哄”一声,很快就有人反应过来,大喊:“他是故意的!”“太无耻了!”“判他犯规!”   体育老师正担心过来查看情况,历史系三棒也到了。谢子宇冷冷扫了压在自己身上那人一眼,一个纵身跃起,接下接力棒。像是根本没有起跑似的,忽然起步加速,向前跑去。   谢子宇刚跑出两步,跑道旁忽然冲过来一人,对著他大喊:“你有没有受伤?别勉强自己跑了,下来吧!”   谢子宇撇了撇嘴,心道那麽轻的一撞算什麽,自己若不是当时走神了,都不该被撞倒。至於受伤……这身体经他锻炼已经不是很弱了,一般人想伤害他也不容易。   不过还是回了声“谢谢”,继续往前。谢子宇一直以为顾皓伦是那种“集体利益大於一切”的好孩子,这时候应该喊“就算受伤也要坚持到底”,而非“别跑了下来吧”因此顾皓伦刚刚的话,让他多少有些高兴,何况两人有阵子没说过话了。   有和好的迹象,很好很好。   甩了一个笑给顾皓伦,谢子宇脚下发力,瞬间将跑道外跟跑的顾皓伦甩到後面。顾皓伦被他那灿烂的笑晃得一晕,再抬头人已远。他正要奔赴终点,只见操场边上一群人聚集,像是在看热闹。   他怔了一下,远远看到人群中争执两人,竟然是陈明舜和刚刚撞谢子宇那男生。他走近几步,陈明舜声音已经能听到:“你绝对是故意的,跟我去见裁判,把你们系的资格取消。”   “凭啥凭啥啊?我那是跑得快没收住,接棒处那麽多人,撞著不是很正常吗?谁让他不看著点的!”那男生倒也理直气壮,“你看他现在跑得那麽快,哪儿看得出被撞了?搞不好是假摔!”   ……这不是足球好不好?   陈明舜不自觉顺著男生手指方向看过去,见谢子宇竟然已经绕了大半圈,已经离终点不远了。而其它系的第四棒都已被甩开,最近的也有百米左右,而且差距在不断加大。   陈明舜知道现在的谢子宇体育很厉害,但也没想到会厉害到这种程度,当即傻了眼,呆呆看著场上身影。那男生见有机可乘,连忙一个低头弯腰,从陈明舜身侧跑掉。   陈明舜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向终点跑过来的谢子宇,因此他完全看不到,在他身後,有一双眼紧紧盯著他,眼底还闪著火花。   转瞬间,谢子宇冲到了终点,是绝对的第一。陈明舜一脸笑容迎上去,想要祝贺他,谢子宇却从他身前跑过去,跑到顾皓伦面前,对他嘿嘿一笑:“顾大主席,接力冠军到手了。”   他是想著刚刚顾皓伦已经主动示好,现在当然轮到他表现友善。没想到顾皓伦一脸呆滞看著他,半天才冒出一句:“你怎麽不和陈明舜说话?”   谢子宇听到陈明舜三个字,脸上表情多少有些不好看:“他又不是历史系的,难道我还要找他,告诉他电子系输给我们了?”   顾皓伦不知道他这话有没有深意,不过听到谢子宇说“我们”二字,还是不由有些喜悦。   “你也报了一万米吧?一起去吧。”谢子宇继续友善,和顾皓伦勾肩搭背地一起离开接力赛场地,走向万米。   一万米这项目重在参与,只要参加了并且跑完了就有分可拿,并不需要名次。这一项是最容易得分,同时也是报名最难的一项。身为历史系少有的运动型人才,兼学生会主席,顾皓伦自然是义不容辞。他只是有些担心谢子宇的身体状况,怕他项目参加太多累坏了。不过,等裁判枪声一响,他就知道这担忧是多余的了。   ──400米标准跑道,在10圈的时候,他就被谢子宇扣了一圈,而他还算是跑前头的……   如果他知道谢子宇这是一边计算“比世界纪录少一些”一边控制速度的结果,不知道会不会吐血。   等到最後6圈,超出他整整3圈的谢子宇见自己稳拿第一,还特地跟到他身边为他领跑,还不停激励他。虽说那激励话语有点奇怪,什麽“想想上了战场,你慢一步就可能会掉脑袋”或者“等你跑到我这程度,也可以当将领,到时候本将推荐你”之类……   甚至谢子宇跑完记完成绩後,还来得及到操场内带著他跑最後两圈。顾大主席最後只剩一个念头:这家夥的体力……真好啊。   T大校运会分两天,第一天是这些常规田径项目,第二天则是足球篮球排球赛的开幕,之後会在午後和下午安排比赛,大概半个月全部赛完。   会守门和投三分球的谢子宇报名足球篮球,顾皓伦也是。第二天的小组赛完全没有波折,勇猛的谢子宇出手,足球完全不用考虑後防,10个人挤进禁区乱踢一通,怎麽也能进。至於篮球,谢子宇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抢球跑回三分线,出手。   赛完之後谢子宇多少有些累,坐在操场边水泥台阶上休息。眼前忽然出现一支冰激凌,抬头一看是顾皓伦:“给。”   谢子宇接过来,顾皓伦坐到他身边,手里也拿著一支,咬一口。谢子宇看著手里那支,微微皱眉,一伸手把顾皓伦的抢过来:“我要绿茶的,这给你。”   说完,也不管顾皓伦的目瞪口呆,开心地吃了起来。   他始终是一个外来者,因此完全不觉得这样做有什麽不妥,反正顾皓伦也多吃了一口,不算亏。他直接就著顾皓伦咬过的地方吃著,由於运动而变得粉红的唇在淡绿色上留下抿过的痕迹,偶尔还能看到轻挑的舌尖,喉头微微动著。他的吃相很专注,像是在吃什麽大餐。   谢子宇并不漂亮,顾皓伦见过许多天生丽质的男女,却没有哪一个让他心跳得如此厉害。即使是以前微微动过心的人,也不曾像谢子宇这样,只是微小的动作,就让他觉得整个身体都要烧起来一般。   真想……吻上去……   谢子宇完全没注意到身边人的心情,还在很开心的吃著冰激凌。他总觉得这东西很神奇,凉凉的味道好,而且成本也不高。想想他那时候的冰窖,可是富人家才会有的呢,而且那是冰块,不好吃。   吃著吃著,他觉得身边有些不对,转过头:“喂,冰激凌都化了,你怎麽不吃?”   顾皓伦被他声音惊醒,连忙一口咬下去:“啊,我吃我吃。”   坐在谢子宇身边,顾皓伦就会全身都不对劲。他现在却尽量控制自己,不让自己多生妄想。要知道,谢子宇,是喜欢陈明舜的。   想到这一点上,他心就像是放在火上烤一样。而脑海里总是很配合地滑过谢子宇blog上的字字句句,更是生出一把炒勺来,把他的心翻来覆去烤熟煎焦。或者还撒上点辣椒芥末黄连和老醋,又苦又涩,不成模样。   “顾皓伦,你以前说过你租的房子就在附近,分租1000?不知道……”谢子宇迟疑了下,脸上微有些尴尬,“不知道你那房子里,有没有空出来的客厅啊储藏室什麽的,能不能塞下一个人?”   顾皓伦愕然:“客厅倒是有,不过住起来不舒服……怎麽?谁想住?”   谢子宇指指自己鼻子,苦笑。   他现在挣的钱也够租房子的了,但是T大附近房价高,又是科技区,他父母根本没办法在这一带找到活干,他又不舍得让他们天天挤很长时间的公车。所以找来找去。在其它地方找到一处房子,小暂且不提,关键是离学校太远,他也不方便去住。   要说早几天还能琢磨著在寝室忍一忍,可看了“谢子宇”的blog之後,面对陈明舜时怎麽都觉得别扭。何况陈明舜越来越蹬鼻子上脸,这些日子收敛了往日的轻薄,却更加了几分侵略性。谢子宇虽然不怕他,却也不想给他任何揭穿自己的机会。   “你要住?”顾皓伦先是一惊,随即又是一喜:谢子宇不想和陈明舜同寝,是不是表示说他已经对陈明舜彻底失望,并且打算放弃这段感情了?那自己……   “是啊,我的钱只能让我父母住南边,平时肯定折腾不起,也就是周末能回去看看。我不想再住寝了,但你也知道附近的房价……”说起来谢子宇最信任的人莫过於顾皓伦,可能因为对这个世界的很多东西都是从对方身上学来,他心中,顾皓伦也就成了可以倾诉可以商量的对象。虽然现在谢子宇已经很独立了,也免不了原来的习惯。   “干嘛要住客厅,我那里还空一间房……”顾皓伦冲口而出,然後见谢子宇脸色,知道对方多半不肯接受这种施舍一样的优待,於是顿了顿,“呃,那个……另一间房也没人分租,如果你能帮忙做饭打扫卫生的话,300怎麽样?”   谢子宇眉毛一挑:堂堂穆大将军竟然沦落到伺候别人的程度?   而且……“我不会做饭,烧烤除外。打扫卫生也不太会,除非你住的是帐篷。”他军旅多年,哪里做过这些杂事,自然都不会。   “那、那……”顾皓伦傻了一下,“那你教我武功吧,还有射箭!我已经在武社报名了,到时候你多关照我一些,回家再给我开个小灶就行,如何?”   谢子宇一笑:“到底是我求你,还是你在求我啊?”   顾皓伦吃完冰激凌,拿过谢子宇手里的包装和木杆,跳下台阶走到垃圾箱前,回头:“做生意,本来就要双赢嘛!”   “好吧。”谢子宇点点头,“那我就厚脸皮不客气了。”   陈明舜缓缓走回寝室,听到门里有声音,心头不由一热。   电子系男生远远多於女性,陈明舜不是一个热爱参与集体活动的人,自然也没有去系里足球篮球队。但他也去看了比赛,在历史系的两场上。   那个原本乏味无聊的谢子宇,那样笨拙迟钝的身体,竟然会有如此潇洒灵活的一面。只要谢子宇在场上,就像是控制住整场气氛一样,即使球在另一边,也让人忍不住看向他。哪怕是在球门前无聊蹲下拔青草,也自有一番气定神闲。   ──总之,陈明舜陈大少爷,是完全动了心思。谢子宇在他眼里,再不是那个用来玩弄消遣的对象,而是……应该认真追求,甚至可以为了他定下来的那个人。   虽说谢子宇现在对他态度冷淡,不过多半是欲擒故纵调他胃口,或者是前阵子看到自己和别人亲密,在耍小性子,哄一哄也就哄开了。毕竟,陈明舜始终记得以前谢子宇对他的百依百顺,也深深知道他对自己的感情──虽然陈明舜以前从来没放在心上过。   没想到这麽一逼,倒是逼出一个全然不同的谢子宇来。   陈明舜有自信,谢子宇肯定是还爱著他的,只是不肯承认。但若不是不舍得,谢子宇怎麽会一直不搬出去?那个顾皓伦肯定也是谢子宇故意用来气他的,只要自己表现出足够诚意,对方肯定会乖乖回到他身边。   恩,回去好好和他谈谈。陈明舜握住手里的花,是一束百合。他想起第一次送花给谢子宇时,对方那手足无措的样子,一时心情大好,推门进去。   一进门就吃了一惊:寝室满地东西,谢子宇把椅子放倒坐在上面,正在把一堆杂七杂八的东西放到一包袱皮儿里。旁边几摞书都被塑料绳扎好,整齐摆著。   “在收拾东西?”陈明舜开口问,实际上也感觉到这像是搬家更甚於收拾房间。   谢子宇头也没抬:“我要搬出去,管理处我已经打好招呼,搞不好回头他们会安排人来住,你自己看著办吧。”   谢子宇很怀疑,陈明舜对待室友的标准,是不是长得难看的赶走,有点姿色的收房──虽然自己好像也没什麽姿色,不过比起另两名原室友,还是强了不少的。   顾大主席帮忙去办退寝事宜,有了他,手续没问题,据说连剩余寝费都能拿回来,让谢子宇不得不佩服他的强大。   等搬出这寝室之後,自己就和眼前这家夥没有任何关系了,想想也让人开心。   他倒是开心,对面陈明舜眉毛几乎都竖了起来:“你要搬走?搬去哪里?”   想了一想,谢子宇还是说了实话:“顾主席住在校外,我去跟他分摊房租。”   顾皓伦……陈明舜咬牙:“你看上他了?”   谢子宇不悦:“你这是什麽话?我们一个系一个班的,当然住在一起比较方便,至少可以一起上课放学,也不用怕什麽事通知不到,不是很好吗?”   陈明舜可不觉得好,他上前一步,居高临下看著谢子宇:“那家夥到底怎麽说动你,让你离开寝室,离开我?”   ……可怜的被冤枉的顾皓伦呀。谢子宇摇摇头:“是我想到外面住,大学生校外租房不是很常见吗?”   “子宇,我知道你生我的气,所以这一阵子我一直由著你。”陈明舜忽然语气缓和,温柔说道,“但不管怎样,你也不该搬出去啊,尤其是搬到那家夥的住处……你不知道,他对你不怀好意吗?”   谢子宇当然不知道,他抬头看陈明舜,虽然位置上要低一些,不过气势可没有稍减:“他对我能有什麽不怀好意,就算不怀,他又能拿我怎麽样?”   照他看来,真正不怀好意的,只有眼前这家夥。至於顾皓伦,那简直是一代道德楷模,虽然有时会出现些代沟,导致对方别扭一阵子,但总体上而言,绝对比陈明舜好得多。   陈明舜见他眼神,心下一阵烦躁,原本把握十足的念头也变得迟疑:“子宇,你一直都是喜欢我的,你忘了吗,我们以前……”   “我失忆了。”谢子宇打断他,一脸认真,“以前有什麽事我都不记得,顾皓伦和我关系很好,我们又是同班同学,我住他那里有什麽不对吗?就算有,你又不是我监护人,你有权力管吗?”   陈明舜被噎到半天说不出话来,他看著谢子宇平静表情,忽然有种“他是说真的”“他会毫不迟疑离开我”的觉悟。而伴随著这觉悟而来的,是一种深深的不甘心,和所有物被夺走的挫败感。甚至更多,有一种一生都在寻找一件宝物,可拿到手里时没注意,现在想追回却来不及了的感觉。   他本也是个说一不二的,在感情上尤其强势。忍了半天,最终无法接受这样的挫败,他俯下身伸出手,去抓谢子宇手臂:“子宇,你是我的,你说过你爱我……”他发现自己手里还拿著花,一并递给谢子宇,“就算你忘了我们过去的快乐时光,就算你恨我怨我,可你的心里是爱我的。你不要因为一时之气,导致日後後悔!”   谢子宇看不出自己为什麽会後悔,若他留在寝室才容易出问题,搞不好那天被下药然後被人摸上床,到时候把人宰了都抹不去被那啥那啥的恶心感。   他一把推开陈明舜递来的花束,他以前的时代虽然不流行送这个,不过看了这麽多言情剧,至少也对这“植物生殖器”所具有的“讨女人欢心”这功能有所了解。他可没见电视剧里有送男人花的,可见是侮辱。   陈明舜被他一推,白色的花散开,落到地上。他第一次被谢子宇拒绝得如此彻底,当即变了脸色,最後遵从内心呼声以及花花公子惯用招数,很强势地低下头张开手臂,要抱住人强吻。   ──对待蛮不讲理的情人,适当的“虎躯一震”表现出王霸之气,是非常必要的。   就在将碰未碰之际,谢子宇迅速出手,身体向右一躲,手指轻轻叼住陈明舜腕子。就听“哢嚓”一声,陈明舜手垂下来,竟然脱臼了。   “看,明明动作不协调,还用这麽大力气,脱臼了吧。”谢子宇笑得不怀好意,“快去校医室吧,晚了可能会导致手腕活动不灵活,或者习惯性脱臼哦。”   陈明舜这才想起来,自己这原本百依百顺的情人,现在已经是武社当家,据说打遍T大无敌手的。虽说自己也有两下子,但很显然,根本没法比。   一直无往不利的陈明舜,这一次是真的撞到铁板了。   9   周末休息,谢子宇开始准备搬家。他东西实在谈不上多,顾皓伦又住得不远,两人搬就可以了,何况顾皓伦人缘著实不错,还找来好几人帮忙。   不过很显然他们都没有谢子宇的体力,他自己一人肩扛铺盖,手里拎著四摞书,脚步如飞走向顾皓伦住处。剩下一群人目瞪口呆,傻傻看著,然後也拎东西走。总的说来速度很快,一来一回半个多小时,谢子宇寝室就清空了。   帮忙的人们拒绝了顾皓伦的请客提议,一个个跑去陪女友,让他俩自己忙去。谢子宇和顾皓伦先到寝室里,把搬家留下的杂乱痕迹清扫干净。   陈明舜一直在寝室里,也不帮忙,也不多说什麽,只是看著他们来来去去,最後把谢子宇的东西搬空。他怔怔看著,眼神复杂,又看不出是在想什麽。   等到谢子宇跑去倒垃圾,而顾皓伦留在屋里作收场时,陈明舜终於开了口:“你很得意?”   顾皓伦手里扫帚一顿,侧头看他:“我有什麽好得意的?”   “也是,你有什麽可得意的。就算他搬到你那里,他心里的人,还是我。”陈明舜扬起眉,脸上得意外加挑衅,“他不过是现在和我有些不愉快,所以搬出去,但他爱的只有我。你就算想乘人之危,其实也是枉费心机。”   顾皓伦眼神黯然了片刻,随即冷哼一声:“那又如何?他现在是在我身边,而不是你。”   “那又如何?他心总是在我这边的。”陈明舜同样反问,看著顾皓伦,“何况同住算什麽?你吻过他麽?抱过他麽?知道他身体哪里敏感哪里好看麽?你知道他喜欢吃什麽喜欢什麽颜色麽?你知道他喜欢什麽花吗?”   “他不喜欢花……至少不会喜欢剪下来的。”顾皓伦终於找到空隙,打断他这一连串发问。   陈明舜怔了一下,确实,现在的谢子宇看起来和以前有了些不同的爱好,或者,是他以前没有注意过?   他哼了一声:“总之,你没什麽可得意的,他在乎的人始终是我。就算现在搬去你那里,也没多久就会回来的。你不过是仗著他不知道你喜欢男人这一点,又凭借职务之便,才让他信任你的。他很快就会发现,因为跟我生气而拿你当挡箭牌,是多麽蠢的事情。”   “你放心,他会发现从你这花花公子身边走开是件非常正确的事,然後不会打算回来。”顾皓伦冷冷地说,“陈家著名的花花大少,你莫忘了别人也有选择的权力。都被你伤害到顶点了,谁还会傻傻等著你回头。”   说这话的时候心像是被搅起来一样,顾皓伦知道,谢子宇确实是被伤害之後还苦苦等著陈明舜回头,直到觉得不再有可能,才生出了……寻死的念头。而据他所知,在谢子宇莫名其妙住院时,这位陈大少,竟然连探望都没有过。   如果走到这地步,谢子宇还坚持不懈地爱他,那……那自己也只有认输。   但好歹现在谢子宇坚持要离开这里,也就是说,还是有希望的。   陈明舜听他这话,脸色变了变,随即低声:“他会明白的。我以後不会再有其他人,只会等著他一个。等他明白我的心,他就会回到我身边的。”   顾皓伦瞪大眼睛,完全不相信状:“你在说什麽?你会痴情?这话你去问问,有人会信吗?”   “别人不信没关系,他会相信就行。”陈明舜忽然觉得很有信心。是啊,谢子宇离开他是因为对他失望,但只要他能证明他不再花心,相信那人一定会回到他身边的。毕竟,谢子宇是爱他的。   “现在的子宇和以前大不相同,他现在外向而自信,活跃又聪慧,他会判断出我的真心的。”陈明舜带著自信的笑,看著顾皓伦,“你不也是因为他现在的样子,而喜欢上他的吗?你觉得那麽机灵的子宇,会看不出我的感情?再说他武功那麽好,以後我要真外遇,还不让他打死。”   “谁会打你,你爱怎麽外怎麽遇去,关我什麽事?”一个声音打断两人僵持,谢子宇把垃圾桶放到墙角,走到顾皓伦身边,一把抢过扫帚,扔到垃圾桶旁,然後拉起人,“好了,收拾得差不多了,我们走吧,刚搬家还得整理呢。”   说完毫不留恋往外走,眼光掠过陈明舜,眼神很是漠然。顾皓伦被他拉著向外,心里不由忐忑,等出了门再抓住谢子宇:“子宇,刚刚的话……你都听到了?”   “就听到他最後一句,什麽他的感情他的外遇之类的。”谢子宇的回答让顾皓伦松了口气,却又有些遗憾。他小心翼翼地问:“你真的……不会再搬回去?”   谢子宇想起陈明舜那双色迷迷偷看自己的眼,打了个寒战。再想到“自己”blog里那细微的情色描写,不由一身鸡皮疙瘩。他斩钉截铁:“绝不!”   “那我们回去整理吧,你屋子我刚刚打扫过,你不满意的话可以再清扫一下……”顾皓伦心放下一大半,开始絮絮叨叨。为了迎接谢子宇的到来,他几乎把家打扫得一尘不染。谢子宇又不是挑剔的人,两人回去後就开始拆包袱拆绳子,把东西放到谢子宇那间屋里。   这一套房其实颇为宽敞,客厅比较大,顾皓伦的房间要大一些,也正好有理由多分房租。谢子宇那间基本家具都有,他东西少,都放进去还显得空荡荡的。顾皓伦特地到公司拿了一台有些过时的台式机,放在谢子宇房间里供他使用。等搬完之後,谢子宇躺到床上摸著被子,心里暖暖的。   ──这是他在这时代的第一个正式一点的家。有一间屋子,一些属於他的东西,身边还一个朋友。   让他觉得,自己也是个现代人了。   正慢慢感动著,忽然一阵咕噜噜,谢子宇和顾皓伦两人对望,随即大笑。   顾皓伦坐到床边低下身,很随意地拍拍他胸口:“出去吃饭吧,庆祝你我同居,这一顿我请。”   谢子宇对同居二字缺乏敏感度,点点头:“好,这一带你熟,你找地方吧。”   大学周围,最不缺的就是饭店,顾皓伦还不太了解谢子宇的口味,带他去一家做得不错的家常菜,两人点了些菜。服务生微笑问:“两位要来点酒水吗?”顾皓伦迟疑了下,看向谢子宇。   这位穆将军当年也是豪爽之人,虽说军中禁酒,他依然会偶尔偷偷出去喝。他酒量甚豪,基本是千杯不醉。到现代以来,因为一直心怀警惕,也就没怎麽喝过。这时顾皓伦一问,他轻轻一敲桌子:“先来两斤烧刀子。”   ……顾皓伦和服务生齐齐看向谢子宇,後者摸摸鼻子,才想起来现在好像不叫烧刀子,幸好没顺口喊声小二:“那个……是白酒吧,来……一瓶。”   顾皓伦伸手按住他手背:“白酒喝多了不好,我们喝半瓶,剩下的带回家吧。”   谢子宇想了想,也不好第一次喝酒就显现出酒鬼本质,於是点头。   菜很快上来,这家的菜本来就味道不错,何况谢子宇除了在公司偶尔吃一些外餐,其他时候都是学校食堂的忠实拥护者。T大食堂虽然在高校夥食群里能够脱颖而出,但也不过是好一点点而已。所以谢子宇吃得很用心,像是从来没吃过这样的食物一般──其实他还真的没吃过。   顾皓伦看他吃东西的样子,眼底流露出温柔。他知道谢子宇家里不富裕,也知道他现在挣钱辛苦。只是以後他会一直在他身边,不会再让他受什麽苦。   酒来了,一人一小杯,谢子宇三两顾皓伦二两。这酒入口略微绵软,虽然是高度酒,不过刚入喉时感觉不到。谢子宇这阵子虽然用功,不过没有认真考察过什麽叫做蒸馏酒,於是喝得很快。   “慢一点慢一点,这酒後劲很大的。”顾皓伦见他喝得凶,连忙劝告。谢子宇歪头看他,眼眯缝起来,眼角有份勾人的轻挑,看得顾皓伦一傻,随即反应过来:谢子宇这家夥,已经喝醉了……   穆离的酒量是很好,但一来古代那是低度酒,二来也是最重要的──那时候他还是穆离的身体。谢子宇这家夥,原来可能也就喝过两口啤酒,身体根本没有适应度。他喝得又急,很快有了几分醉意。   而像大多数喝醉了的人一样,他丝毫不觉得自己在醉,拉著顾皓伦要酒喝,表情多少有几分撒娇状,看得顾皓伦完全傻了眼。在失控边缘,他努力控制住自己,赶快要了瓶雪碧,给谢子宇倒上。有些醉的小谢喝一口,皱眉:“怎麽是甜的?”   “不甜的吃完饭才会上来,先吃饭,恩?”顾大主席骗人技术有了长足提高,慢慢哄谢子宇。   谢子宇点头,乖乖吃饭,一边吃还一边点评,什麽熊掌啊狼肉之类的。顾皓伦完全不知道他这是真话,只是敷衍性地点头。素菜里有一道清水玉米,谢子宇一粒一粒夹起来,小鸡吃米一样地吃。顾皓伦看不下去,直接舀了一勺到他碗里:“玉米不是这麽吃的,直接用勺子,你那样多麻烦。”   “玉米不是一个棒子吗?怎麽是这样的?”有些醉意的谢子宇忘了藏拙,他知道这时代的人都五谷不分,也就没有费时间去研究这些,也忘记了这个时代,还是有很多动植物是以前没有的。   顾皓伦虽然已经习惯他外星人一样的古怪问题,这时候还是傻了一会儿:“玉米粒是长在玉米棒上的。”   谢子宇摸摸下巴,拿起顾皓伦的勺子,努力地消灭玉米粒。   他倒是大马金刀吃喝愉快,顾皓伦可有些受不了。要知道穆大将军如果用他自己的身体,做出这样姿势倒是没什麽。但谢子宇这瘦弱样子,还要靠在椅背上,一副大口喝酒大块吃肉状,就有些古怪了。白皙的脸上染了红晕,放松的姿势反而显露出身材,原本可能是豪迈的表情,放在这样一张脸上却怎麽看怎麽别扭,直有一些魅惑。顾皓伦哪见过他这样,看得呆了,觉得这身体和这人似乎有些不太协调,却又似乎正相配。   谢子宇吃著吃著,忽然拿著勺子呆呆出神,缓缓开口:“我在书里看说,玉米棒子很容易活,而且不占良田……你说,如果大明能有这种作物,是不是不会亡了?”   身为历史系学生,虽然还没学到那里,顾皓伦也摇头:“其实明朝──尤其是禁海令不存在和被废除的时候,和西方交流还是比较多的。你前两天看过的书里就有写,福建曾经申请过大面积播种这些易成活庄稼,但到了明末,谁还管这种事?明朝在崇祯末年已经走到了头,没有用的。”   “那如果是崇祯元年就开始呢?”谢子宇盯著他,眼像是醉了,又像是很清醒,一双眸子极亮,又带著氤氲,“如果、如果崇祯元年,辽东兵力强盛,民间……”   “学历史的,难道不应该牢记‘历史不能假设’这句话麽?”顾皓伦不愿他最後胡思乱想,连忙打断他,“如果有那麽多如果,还哪里来的今天的你我?”   谢子宇轻轻笑了:“你还真合辙押韵。”   顾皓伦以为他不再想,叫来服务生结账,准备带著人回家。饭钱交过,却见眼前人把桌子上所有餐具酒杯都划拉到自己前面,拿著筷子在那里敲敲打打。开始声音很是杂乱,过不了多久,这敲打竟然成了旋律,声音清越,却不是他听过的任何一首歌。顾皓伦怔住了:“你还会这个?多才多艺啊。”   谢子宇没理他,继续埋头敲。过一会儿,换了一支曲子,顾皓伦听著耳熟:“这是……满江红?”   谢子宇敲到最後一个音,声音断绝。他呆呆地看著眼前杯盏,站起身向外走去。顾皓伦见他脚步踉跄,连忙跟上。谢子宇走在前面,也不知道是往哪个方向去,嘴里念念叨叨,顾皓伦仔细听去,却是他在唱歌。   “……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他只是把这几句翻来覆去,声音却既无豪情也无悲愤,竟然带著一种空茫和无奈。不知怎地,顾皓伦想起了谢子宇之前在自己面前的几次失控,心里一阵抽痛,上前几步拉住他:“子宇,我们回家吧。”   谢子宇回头看他,眼神甚是陌生:“回家?哪里有家?”   “我们今天刚搬的家,你忘了?我带你回去。”现在天已经暗了,这一带人不算多,顾皓伦大著胆子拉起谢子宇的手,见对方没有甩开,不由暗喜。   “家?”谢子宇侧头想著,终於露出一个苦笑,看著远方,“我要回去,我想回去……”   拉著人往家里走:“我们在回去。”   “不,不是这里,我不要回这里,我要回的地方,不是这里。”谢子宇站在原地不肯走,眼神迷茫,表情却坚决,“我不应该在这里,我要回去,回去!”   他是要回到寝室,回去陈明舜那家夥身边吗?   顾皓伦咬牙:“那姓陈的不是好人,你也该知道的。既然都离开了,不管怎样,都不许回去!”   谢子宇看著他,眼里没有焦距:“我回不去了……我知道,我回不去了……”   顾皓伦心中大痛,看看旁边有条僻静巷子,直接拉著人进去,抱住谢子宇,把人压到墙上:“不要想著回去,就在我这里住下吧。我会对你很好很好,我会一直在你身边。不要再想那家夥,不要再为他痛苦了,好不好?”   谢子宇抬头看他,眼里一片茫然,大概是酒性发作,或者是──有听没有懂……   他这样真是可爱。顾皓伦脑子里“嗡”一声,想也不想就吻下去。两人嘴里酒气交织一起,本来就有些混乱的谢子宇更醉了几分,再加上经验不足呼吸不畅,还没等这一吻深入,他就身体一软,直接昏──或者说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很舒服,似乎潜意识也明白现在所在的房间专属於自己,心里很安稳。早上睁开眼,先是愣了半天,四下看去,在周围物品中找到自己熟悉的,才松了口气。   目光落到闹锺上,他忽然坐起:“糟糕,上班要迟到了。”   他昨天就请了假,今天可不打算再出什麽异常。连忙爬起来,奔去洗脸刷牙。随後走出浴室,抬眼就见顾皓伦,表情有些怪异,眼一瞬不瞬地看著他。   “早啊。”谢子宇笑著打了声招呼,表情很是轻松,“我要去上班,晚上在公司住,就不回来了。”   正满心担忧和期待的顾皓伦一愣:“你还要住公司?”   “是啊,我是打的整天工,你又不是不知道。”谢子宇理所当然地回答,收拾东西要出门。   “可、可你昨晚喝醉,现在一定不太舒服吧,休息一会儿再去工作好了。”顾皓伦小心翼翼说,盯著谢子宇。   谢子宇摸摸下巴:“我还真喝醉了,就说今天早起怎麽脑袋疼。奇怪,我昨天喝了多少,怎麽会都没知觉?”   顾皓伦目瞪口呆:“你、你都不记得了?”   一点不明白对面的人怎麽这麽吃惊,谢子宇嘿嘿一笑,点头:“不好意思,没有酒後失态吧?”   ……失态也许没有,可、可……可他怎麽什麽都不记得!   好不容易才把话说出口,还大著胆子有了行动,搞得他一整夜都没睡好,就怕谢子宇醒过来之後会生气。谁知道……他居然都忘了?   可怜的顾大主席摸摸额头,觉得自己满头黑线。刚刚还许诺要好好对人家,要让对方再也不想回到那家夥身边,结果对方居然全不记得。虽说这样自己偷占便宜的事也可以揭过,但还是告白比较重要。   郁闷的顾皓伦一时没反应,谢子宇已经自顾自地拿了东西出门,直奔公司而去。他在飞顾高科这里做得很好,学了很多东西,并且进一步融入了这社会,同时还可以逃离陈明舜,赚点小钱,真是非常好的工作,他做得也就很有热情。   今天到了公司之後,周晶也在,走过来:“小谢啊,这栋写字楼现在周末晚上全封楼,以後就不用你在这里看门了,你今晚有地方住吗?”   谢子宇一愣:“我现在和皓伦住在一起,不过……怎麽突然要封楼?”   周晶眼珠一转,笑了起来:“哦?原来你现在住在三少那里呀,不错不错。”她眼神有几分诡异,看得谢子宇十分不自在。她慢慢收回眼光,煞有介事地叹口气:“哎,还不是前阵子,听说上周末晚上16楼出了事,这不现在都不敢开了,只让待到6点,早8点开门。”   “哦。”谢子宇也没怀疑,不过有几分沮丧。他在处理事情态度上融汇古今,便很直爽地问,“那我的薪水,是不是也要扣除一部分?”   周晶失笑,在他额上弹了一下:“小财迷。当然不会扣你的钱,你放心好了。不过以後可能再提工资就不会太快,还是要省著点。”   听她这麽说谢子宇就放心了,要知道他已经交了给父母住的房子的押金和三个月租金,要是没工资,之後还真抗不过去──所幸顾皓伦不收他押金,不然还真没钱交。   周晶的手还在谢子宇头上没收回,忽然门开脚步声起,一脸酸气的顾皓伦冲了进来,拉住她的手:“周姐,该工作了。”   周晶看他眼神不由一怔,缩回了手。谢子宇却暗暗冲著顾皓伦感激一笑,点点头。他在这时代有一阵子了,也知道男女之间正常接触并不算什麽,如果太在意的话反而让人觉得奇怪。因此刚刚周晶的动作,他实际上是在努力忍耐。幸好顾皓伦出来的及时,救他於水火之中。   顾皓伦见他表情,脸上露出傻傻的笑来。谢子宇开始干活,顾皓伦也坐到他身边,做一些自己的事情,顺便帮谢子宇的忙,当对方又有什麽玩不转的时候,赶快跑去教他。   谢子宇多少有些奇怪:“最近你好像不是太忙啊,以前你每天不是在图书馆就是学生处,现在怎麽每天还跑去武社,周末都泡在这里呢?”   “那时候是刚开学比较忙,现在不是没什麽事了嘛。”顾皓伦连忙解释,“你也知道,我平时也就是看看书玩玩球,在图书馆帮忙时也可以顺便看书,再加上老师比较忙,也就去得多一些。现在大家都闲下来了,学生会也招新了,我当然就想做什麽做什麽去。”   “恩,说起来,你虽然算不上很好的练武材料,在众人之中却也还是不错的。”谢子宇边打键盘边说,“回头我教你内功入门,我看书上电视里,富家子弟总是很容易遇到危险,你也要学点武,才好保护你自己和亲人嘛。”   顾皓伦心中一甜:“我一定好好学。”他故作无事地看了会儿电脑,又转过头来问,“你说,要练多久,我才能达到你的水平,甚至超过你?”   穆大将军一瞪眼:“你还想超过我?”   不超过你,怎麽保护你。   顾皓伦心里想著,却没有说出来,回看谢子宇:“青出於蓝而胜於蓝,你怎麽知道我超不过你?”   “开玩笑,我的武学天赋和身体条件,我师父都说千年难遇、难……”谢子宇看到自己瘦弱手臂,忽然住了口。   千年难遇的天赋和身体,那是穆离,不是这谢子宇。他现在之所以能无往不利,不过因为这时代已经没有了内功而已。   自嘲笑一笑:“既然你这麽说,那就等著我好好练你吧。”掰著手,穆大将军脸上,尽是操练小兵的阴险笑容。   可怜的小兵这时候满心都是保护对面这人的雄心壮志,一点没有察觉到危险。   10   本质上来说,谢子宇还是统兵大将军,虽说现在没兵可统,可也总免不了手痒痒。平时虽说在武社教徒弟,也知道分寸和轻重。既不能传授高深的引起社会注意,也不能像训练兵士那样累死不论,难免不够过瘾。如今顾皓伦既然真心想学武功,谢子宇当然不会手软,每天交给顾皓伦的任务,都是“量力而为”──不把顾皓伦所有体力榨干决不罢休那种。   出乎他意料的是,顾皓伦还真的刻苦,每天努力完成任务,竟然没有一点偷懒。和武社里那群只是来“学几手”的家夥比起来,他强了太多。何况谢子宇素知他性格方正,就算学了武功也不会仗势横行,於是开始教他内功基础。顾皓伦年纪大了,又生活在没有武功的时代,理解上也有问题。不过他天分还可以,也算跌跌撞撞入了门。   有了一点气感的顾皓伦,在运动场上更加活跃,和谢子宇并称“历史系双煞”。今天下午是和电子系的篮球半决赛,电子系为了对抗这两人,特地拉来陈明舜──陈明舜体育很好,只是很少参加班级活动,今天能被拉来打球,说穿了还是因为谢子宇。   两队队员开赛之前打招呼,有几个电子系学生过来和谢子宇说话,谢子宇笑著应付。他现在已经明白,对这些没有深交的人,敷衍几句也不会让他们怀疑。如果没有自己现在这全校知名,估计他们也不会记得自己的名字的。   “谢子宇,不管怎麽说你前一年也是电子系的,这次手放轻一点,回头让陈明舜请客。”电子系篮球队队长过来拍他肩膀,半开玩笑地说。   “两军对阵岂是儿戏?恕在下不能从命。”谢子宇一缩肩膀,让对方手落了个空。   “不愧是历史系才子,这才转过去几天啊,说话都成古代人了。”陈明舜踏上一步,对著谢子宇,话说得有些酸气,“看来顾大主席平时一定经常辅导你,这麽快就融入环境了。”   谢子宇见到他就是一皱眉,也不愿意多和他说话,回头找顾皓伦:“皓伦,比赛快开始了吧?”   顾皓伦点点头,前进一步,挡在谢子宇和陈明舜之间。谢子宇对他一笑,表示感谢。   他两人眉来眼去,早激怒了陈明舜,他脸沈下来,看著顾皓伦:“顾主席看来是一定要和我争了?”   “比赛第一,友谊第二。”顾皓伦寸步不让,“何况你我不过是家里有点交情,还论不上更多。”   陈明舜冷哼了一声,不和他再做口舌之争。   很快比赛开始,陈明舜力求在谢子宇面前表现,更想把顾皓伦气焰打压下去,抢球抢得很凶。历史系虽说有谢子宇顾皓伦两名大将,其他人的水准毕竟比电子系这种阳盛阴衰的地方出产的队员差得多,被抢断数次,比分很快成了8:0。这还不算,在一次进攻时,陈明舜还故意带球从顾皓伦身边跑过,“正常”撞了他一下。   谢子宇谢大将军当年领兵的时候,也是个惯护短的。他眼光犀利,自然看出陈明舜数次针对顾皓伦的小动作。他冷哼一声,身体忽然一闪,瞬间冲到陈明舜身前。手只是轻轻一动,就把篮球截了下来,向後跑去。   完全没看清他动作的裁判傻了,问旁边的人:“犯规没?”   “不知道啊,没吧?”旁边人一样不肯定。   两句话的工夫,谢子宇已经出手,球准确掉进篮框里,两分到手。打了这麽多场,谢子宇也不是对规则一无所知的小白了,招呼士气上来的众人,开始反攻。   他强起来,顾皓伦却也不弱。毕竟比谢子宇多打了十几年球,很快找到状态,两人开始配合,把电子系压得找不到北。到上半场结束时,电子系已经落後十来分了。   休息时,顾皓伦自然是待在谢子宇身边,送水说话,特别亲密。陈明舜看得眼底生火,等待下半场开场,他更是冲撞连连,包括同队队员都不停在犯规。   谢子宇倒不在乎他们犯不犯规的,顾皓伦可知道,历史系一共就那麽几个男生,有一个受伤都不好办,於是尽量照顾著其他人──反正领先的分数一时也没可能被追回来,顾皓伦倒也放心。   陈明舜见他深入包围圈,对旁边使了个眼色,一名後卫猛地跑过来,抬起腿,钉鞋鞋底直冲顾皓伦而去。顾皓伦向一旁急速躲开,陈明舜在他身边,脚尖轻出绊了他一下,顾皓伦站立不稳倒在地上,而那钉鞋後卫还不罢休,一脚踩过来,竟然是向著顾皓伦脑袋而去。   顾皓伦连忙抬手挡住头,而同时,一只球鞋飞过来,速度极快,砸在那後卫承重脚的脚腕上。後卫脚一软,向旁边摔倒。鞋底尖锐部分滑过顾皓伦手臂,现在天气虽然冷下来,打篮球时顾皓伦还是穿的半袖球衣,马上胳膊上就起了一道红色檩子。   这时候谢子宇跳著脚过来,一脸萧杀气,就差手里没拿把刀了:“你们是怎麽回事?暗中偷袭算什麽本事?如果要比暗著我们另行来过,我还不信会输给你们!”   顾皓伦从地上爬起来,只觉得胳膊上钻心的痛。他却像是不在意一般,走开两步低下身,把谢子宇踢过来的球鞋捡起,走回他面前:“子宇,你的鞋。”   话说这场面,怎麽让他想起灰姑娘的水晶鞋来?   胡思乱想的顾皓伦没有注意到谢子宇和陈明舜的争执,等他回过神,谢子宇已经一掌拍出,正中钉鞋後卫胸口。那後卫被他打出两米多远才倒地,随即尖叫声惊天动地。   “哼,敢下黑手就要敢承担後果,还当老子是吃素的不成!”谢子宇冷冷说道,拍了拍手,看著陈明舜,“你想要怎样,过来试试。”   陈明舜脸上露出一个笑,指著谢子宇身後:“这话,你应该问裁判吧?”   可怜的谢子宇,就这样被罚下。而同样可怜的顾皓伦也光荣负伤,无法上场。少了两大主力的篮球队自然是被打得唏哩哗啦,输了这一场。   学校比赛是淘汰制,历史系输了就是输了,众人都一肚子气。要说即使半决赛也是历史系最好成绩,但明明是可以赢的局面却被人阴了,难免让人心生不平。   “这有什麽,明天是足球决赛,我们对电子系,把今天的债都讨回来!”顾皓伦给他们鼓气。历史系体育好点的男生就这麽几个,篮球队的所有成员都是足球队队员,确实可以明日报仇。   “主席,你受伤了,明天还能打比赛吗?”有人担心问。   顾皓伦举了举胳膊:“我又不是守门员,你觉得会用到胳膊吗?”   大家一笑,气氛轻松了下来,带著满腔斗志散去。   顾皓伦的伤不重也不轻,不过他的同居者谢子宇属於军中硬汉,怎样的伤势不曾见过,浑然不把这样的小伤放在眼里,回家後也没去照顾他。顾皓伦略微有些失望,不过想想这一次谢子宇算是和陈明舜真的掰了,又是窃喜。   晚上练了一会儿内功,顾皓伦想起今日谢子宇那神出鬼没的速度,问:“我要练多久,才能有你现在的水平?”   “你刚入门,不过我也还没到第三层,差不多半年也就赶上了吧。”谢子宇摸下巴,回答。   不过半年是赶上他现在的程度,到时候他应该更进一步,怎麽也得进第四层了。只是现在这第二层到第三层的瓶颈死活没过去,让他略有些烦躁。   顾皓伦敏感察觉到他的焦躁,赶快换了个话题:“对了,你好像会乐器,都会什麽?”   “琴瑟筝箫笛鼓……”谢子宇顺口回答,“一般古乐,除了琵琶二胡,其余都可以。”   “你还真是注定要来历史系的。”顾皓伦笑笑,记在心里。   足球赛在中午,由於是决赛,观众很多,尤其这一次还爆出历史系这超大冷门。只要没有预设立场,人总是偏向於冷门弱势,所以乍一看来,足球场旁为历史系加油的竟然还超过了电子系。   伤员顾皓伦还是踢前锋,交代後卫关照自家守门员之後,他就冲了上去。   历史系的足球可以说是流氓打法──10名队员全跑到对方半场上去,即使一个球不进也没关系,反正对方也进不了自己这边的大门。只要拖到最後点球决胜负,输的一定是对方。   所以今天他们十名球员在电子系半场里来来回回,踢不进也不急,如果对方打过来,顶多那名被顾皓伦关照过的後卫跑过来溜达溜达,也不会过分拼抢──前几场里,就因为历史系禁区内犯规,得了一点球,幸好被谢子宇安全扑出。所以现在历史系队员连防守都不管了,全交给守门员大人。   电子系昨天和历史系算是接下仇怨,今天两队拼抢得很凶,比赛煞是激烈。但即使如此,足球毕竟不是篮球,踢得再好配合得再天衣无缝控球时间再长射门次数再多,只要攻不进球门,一切都是白扯。而踢得弱的队就算只能偶尔射两下门,只要进了也是赢。   所以历史系尽管踢得很臭,这场比赛尽管不漂亮,但从功利足球这点而言,却占了十成十的优势。10个人在门前等机会,还真在下半场开局的时候逮到一个空儿,踢进去一球,历史系1:0领先。   对历史系来说,先进一球基本就立於不败之地了,後卫撤回一名防守,在谢子宇身边跑来跑去,以防万一。   电子系半场节奏愈发紧张,两系昨日已经结下深仇大恨,今天更是不会客气。电子系见时间不多,发挥哀兵精神,拼命把球往历史系踢,可惜每次都是在门口被拦下,谢子宇防守得滴水不漏。   陈明舜越踢越是怒火上涌,眼看下半场就要结束,而挡在历史系球门的人一点水不肯放,哪怕是面对他。他脑中不由回忆起谢子宇对他百依百顺状,越想越不甘心。他一个小动作,用手肘撞顾皓伦手臂,趁他疼痛时机把球断下,一直向球门而去。後卫迎出来挡他,他仗著裁判还在自己那半场,看不到这麽远的细微动作,又是一个隐蔽犯规,晃过後卫,直向谢子宇扑过来。   他根本就是要带球进门,然而就在他靠近谢子宇,脚下球也接近球门时,谢子宇迎了出来。脚下几步晃过,谢子宇神不知鬼不觉地足尖轻挑,球被他挑了出来,在他脚下灵活盘旋。   “子宇,你真的忘了以前你我的感情了吗?”陈明舜跟著他跑了几步,问他。   谢子宇冷笑:“跟你这种卑鄙小人,我能有什麽感情?”   他眼尖,刚刚陈明舜那些小动作可是都收在眼里的,再加上昨天篮球场上的气,让他热血上涌,对著後卫大声喊:“小齐,守门员可以出禁区吗?”   那小齐喊回来:“不用手不用肩总之不用上半身就可以!”   谢子宇点点头,带球向著电子系球门而去,只见足球在他脚下飞速前进,但总是脱不掉他控制范围,很快就到了对方半场。电子系守门员瞪大眼睛,似乎没想到自己会和对方守门员面对面。在他一迟疑间,谢子宇已经到了禁区边缘,忽地一抬脚,足球去势甚急,向著球门冲过去。   裁判员吹响哨子,2:0。谢子宇一边回撤一边和队友们拍掌庆祝,路过陈明舜身边的时候,很是孩子气地对他做了个鬼脸。   这场战争,陈明舜输得一败涂地。   作为历史上的第一次,历史系快乐捧起奖杯,随後快快乐乐地出去狂欢。足球队人多了点,想想与其去饭店大包厢,不如跑去唱k,反正T大附近几家KTV都很不错,免费供应的晚饭也很不错。而决赛正好是周五,就算折腾得晚点也没关系。   唯一的缺点是KTV只包水不包酒,几名男生奉旨采购,买了一堆啤酒几瓶白酒带进去。一群青年学生飞速冲到自助餐那里疯狂打劫,工作人员穿梭不停,补著被他们一扫而空的菜。   足球队这些人彼此都很熟悉了,作为最大的功臣,新人谢子宇也得到了不少友善,他和周围聊得也很是愉快。大家哄著他上去唱歌,谢子宇哪里会唱,翻了半天点歌之後,终於还是选了满江红。   今天他还没喝酒,唱得激昂而不够悲愤。一曲既罢,队友纷纷夸奖他声音高昂吐气绵长。古代又没有麦克风扩音喇叭,身为领兵将军,穆离是经常需要高声喊令,他有内力,自然声音比常人高昂绵长。何况唱的是这一首。   大家都被惊到,让谢子宇再唱。谢子宇找来找去,犹豫地指向“一剪梅”这名字:“这个,能唱麽?”   点进去,是“真情像梅花开过”,谢子宇傻了眼,看向顾皓伦。顾主席已经非常了解他,在他身边柔声问:“你是想要原词的曲调?倒是有,但是不知道是不是你会唱的。”   他点了几下,打开一首曲子,谢子宇听了几句,觉得可以,就开唱。   “襄樊四载弄干戈,不见渔歌,不见樵歌。试问如今事若何?金也消磨,谷也消磨。   《柘枝》不用舞婆娑,丑也能多,恶也能多!朱门日日买朱娥。军事如何?民事如何?”   唱完这一首并非“红藕香残玉簟秋”的一剪梅,谢子宇有几分郁郁,坐回去吃饭喝酒。   融入现代社会的路还长,他听著台前那些古怪的歌曲,皱了皱眉头,觉得这种嘈杂的声音比起曲词真的是差太远了。他手指在桌上轻轻敲打,自己敲出旋律,想著什麽时候弄一古筝来玩玩。   前面台上的大家在发挥麦霸的精神,一首一首唱下去,大屏幕上变来变去,显示出MV。忽然画面一过,青瓦红墙,竟然是一首古装电视剧的歌。   谢子宇猛地站起:“鞑子?”   他脸色十分难看,是因为看到MV里的人物,都是穿著旗袍花盆底的女子,或者半头少年青年。他虽然也饱览近代史,并且很清楚清朝的存在,但乍一看到这样的画面,还是有些反应不过来。   不过幸好这是历史系,没有人觉得他这一声有问题,当即就有人喊起来了:“谁点的谁点的?这等辫子戏现在电视都不演了,你们居然还点!”   “是啊是啊,身为历史系的,居然相信什麽满清盛世,都拖出去二十大板,发配宁古塔~”   “切,你不看辫子戏,哪来的宁古塔?”   “外邦敌酋,篡我中华正统,算什麽我国朝代?”   “好歹现在民族也融合了嘛,而且还有国土问题混血问题,不是那麽好说的……”   大家七嘴八舌开始讨论,顾大主席只好上台把这首歌切掉,然後被强迫唱了好几首才下台,坐回谢子宇身边:“咱系,从来都是这样的。”   谢子宇笑眯眯看他:“有什麽关系,改日都能跟著我上战场,就是好男儿!”   ……很多词都是被“糟蹋”了,例如好男儿三个字一出,顾皓伦脑海中只浮现了若干纤细美少年。   可是说到底没有一个可以比得上眼前这人,染上红色的白皙的脸,脱下大衣後,衬衫里可见到的细细的腰,还那一双眼波流转的眼……诶?眼波流转?   这样的眼神,怎麽看怎麽像是勾引。顾皓伦眼光一偏,看到桌上一瓶半白酒都空了,吃了一惊:“你喝了一斤多?”   “哪有一斤,你不是说一瓶九两吗?加一起也就十二三两,没到一斤。”谢子宇算数显然很好,顺便鄙视了一下不知道一斤等於十六两的顾皓伦。   他这一喝醉,举动就格外率性起来。顾皓伦都被他“勾引”过一次了,这一次更加没有抵抗力。眼睛直直盯著他红润的唇,满脑子都是那晚上接触到的销魂感觉。这一刻,身边的喧闹好像都远离,这一间包厢里,只他和他。   “复楚情何极,亡秦气未平。雄风清角劲,落日大旗明。缟素酬家国,戈船决死生!胡前千古恨,一片月临城……”谢子宇的声音打断顾皓伦思绪,低下头,发现对方几乎是躺在自己怀里,手里拿著酒瓶,目光直直的不知在看什麽,嘴里嘟囔著诗句。   这一首诗顾皓伦倒没听过,他是历史系,不是中文系。低下头去问谢子宇:“子宇,这是谁的诗?”   “不孝完淳今日死矣,以身殉父,不得以身报母矣。”谢子宇说完一句,把酒瓶送到嘴边,一大口下去又是小半瓶,然後一双黑漆漆的眼盯著顾皓伦,“你说,他们都殉国了,为什麽我在这里活著?”   顾皓伦知道夏完淳是明末抗清的志士之一,听谢子宇这麽一问,心下一惊,伸手握住他肩头:“子宇,你在胡说什麽,史书看多了?”   谢子宇颤抖一下,不说话了,只是一口一口闷闷喝酒。顾皓伦知道他有心事,但也不知是为了什麽,只能任他躺在自己膝盖上,慢慢抚著他的发,劝他少喝两口。幸好大家都玩得疯,倒也没人特别注意他俩。等到唱完闹完结账出门,谢子宇已经彻底醉了,幸好他醉後也不闹,只是很老实地背诗,或者小声唱歌。   KTV就在学校旁边,进了校门,这一批男生回寝室,顾皓伦扶著谢子宇回家。谢子宇软软地走一步退三步,顾皓伦一咬牙,把他背在身上,向著他们那栋住宅楼而去。   软绵绵的身体和他後背紧紧接触,完全可以感觉到谢子宇身体的温度和温软,让顾皓伦身体热个不停。他是少年,背後的人是他深爱的,这两点足以使他失去理智,脑袋里什麽都没有,只是念著谢子宇。   何况谢子宇喝醉了也不老实,折腾来折腾去,嘴里念著诗,在他後背磨蹭晃动。顾皓伦最後几乎是一边念著“我不是禽兽我不是禽兽”,一边往家里走。等上了电梯後,他里面的衣服都被汗打湿了。   已经是晚上,电梯里也没什麽人,就是他们两个。把谢子宇放下掺著他,电梯在一层层爬动的同时,谢子宇也开始不老实起来。少年的手拉住顾皓伦,也不管手放的是不是地方,只是笑著招呼人:“顾、小顾……我们去喝酒,再大战三百合!”   他站立不稳,奇怪地左右看看:“咦?这天地怎麽都在晃?”往前踏一步,脚下一软,整个压在顾皓伦身上。顾皓伦只觉得他软软巴著自己,低下头,距离谢子宇的唇不过几公分。顾皓伦一阵猛烈心跳,声音之大,在这电梯里竟然清晰可闻。   偏偏眼前这醉鬼好像发现什麽有趣的事情一样,压在他胸前,还伸出手指头戳他胸口:“嘻嘻,你们果然是不一样,心跳都这麽大声,是不是这样会更坚强?”   “不,是因为我喜欢你。”顾皓伦握住他的手,不想让这家夥再点火,“子宇,你又醉了,也许明天起来你还是不记得,可我是认真的。”   电梯停下来,门开了,两个人都不动弹,那麽呆呆地一个戳一个握的,气氛极其暧昧。忽然电梯一动,向来是楼下有人按住,顾皓伦连忙拉著谢子宇跑出电梯,走到他们住处。   “子宇,别闹,我要开门。”站在门口掏钥匙,醉鬼谢子宇不知道又对什麽生了兴趣,在他身旁蹭来蹭去,蹭得顾皓伦汗都下来了。   谢子宇觉得热,什麽冲上头顶,让他晕沈沈的。体内经脉里内力乱跑,想冲破什麽,却只让身体更加燥热。他把身上外套脱到一边,解开衬衫上面扣子,但还是觉得很热。   所以当顾皓伦终於掏出钥匙打开门之後,再回头只见身後一半裸男。顾皓伦吓了一大跳,看看幸好楼道里没人,连忙把谢子宇拉进屋里,狠狠关上门。   正要责问他,顾皓伦见到谢子宇抬起头,一双眼水汪汪,嘴唇红润润,而裸露的上半身看起来白嫩嫩。顾皓伦抬起头,手摸著自己鼻子,心中默念:不要流鼻血,不要流鼻血。   谢子宇却不管他,干脆把下身裤子也脱了,“噗通”一声躺到地上,感觉地板的凉意,才略微舒服一些。他内功正在瓶颈,偏偏刚才有些醉意,他不肯服输,又耍赖用内力去催酒,想把酒气催出体外。结果半醉的他有些大意,反而把酒气催到体内。当然这对身体无害,但酒气行遍全身,酒精烧得他难受,便把衣服扔下来凉爽。   顾皓伦当然不知道这麽诡异的经过,他听到声音低下头,就见谢子宇一丝不挂趴在地上,当即吓得魂儿都飞了,马上蹲下把人抱起:“子宇,你怎麽了?不舒服吗?你上次的病根本美好是不是?我去叫医生……”   谢子宇靠在他怀里,摇头喃喃:“好热……”   热?这天怎麽热了?顾皓伦摸摸谢子宇身体,只觉得灼热无比:“子宇,你发烧了,快穿衣服……”他看看被扔到一边的衣服,想了想,“快回屋躺下,别闹了。”   抱著人往卧室走,想想谢子宇的被子不够厚,干脆把人抱回自己房间。短短几步当然很快就到,但顾皓伦已经是一头大汗,拼命克制住自己的欲望,尽管手下接触到的就是那人皮肤,入目也是无法想象的美景,顾皓伦只有一遍一遍告诉自己不能趁人之危,不能禽兽,这种事情要两相情愿,若是贪一时快活,就没有他日长久……   尽管心里这麽想,当到了床前,顾皓伦抱著谢子宇一起躺下的时候,他已经找不到神智。拽来被子盖在二人身上,手放在谢子宇後背上,顾皓伦忍不住微微向前,吻住身边醉得一塌糊涂,却又格外可爱的人。   他承认他是禽兽,所幸还没有禽兽不如。所爱的人脱得光光在他怀里,顾皓伦可不姓柳,更不叫杨伟……   如果谢子宇这时候清醒一些,只要他伸手去推,顾皓伦肯定不敢有丝毫勉强。但他现在烧得迷迷糊糊,又觉得身边有个东西抱很舒服,反而伸手回抱顾皓伦,牙齿微微分开,任由顾皓伦探入,还很好奇地往顾皓伦嘴里吹气。   顾皓伦脑袋里绷著的最後一根弦也断了,完全没有顾忌地一翻身压住谢子宇,在他身上乱吻乱摸,再唤不出半点理智。   11   谢子宇醒过来,他没有睁开眼,只是默默感觉,发现体内舒畅。运起内劲绕行一周,内力在体内没有受到什麽阻挡,行进非常顺利。他松了口气,总算是过了第三层,看来暂时不用担心内功问题和安全问题了。   但是,在体内的舒服之外,他也感觉到了身体外部隐约的不适。他微微皱眉,缓缓睁开眼,然後被吓呆了。   眼前是裸男一名,身体和他靠得非常近,两人的呼吸都混在了一处。裸男闭著眼,唇边还带著笑容,怎麽看怎麽是顾大主席。   谢子宇摸摸自己身体,发现也是光光的,当即傻住,脑袋里冒出四个大字:酒後乱性。   他虽然有些理论基础,这方面却是没有实际经验,一时也分不清楚到底是怎麽回事。身体虽然有些难受,不过是那种说不上是怎麽回事的难受。他很明显地感觉到自己有发泄过,出於对自己武功和气势的相信,他当然认为是自己喝醉了然後主动强迫顾皓伦。   明朝男风盛行,不过他接触的主要是军中情况,初哥对初哥比较多,承受一方往往很是辛苦,粗暴一点的会使下面那位一两天不能列队出操。所以在谢子宇的印象里,男人初次当然也会很痛。而他虽然不舒服,下身却没有明显痛感,当然不会是他被○○××。   他却忘了,他自己虽然是第一次,可这身体不是啊……   而且顾皓伦昨夜虽然迷了神智,却也没有忘记温柔,那侵入带了十二万分小心,完事之後更是细心清理,生怕他有丝毫不适,竟然没留下什麽痕迹。最重要的是谢子宇元天功刚刚升级,借著内力的精纯,谢子宇的身体也经历了一番易筋洗髓,身体也有了一些变化。那小小的不适,早已淹没在这巨大的改变里。   可……可这也太尴尬了吧?自己好歹也是持身甚正的大将军,要是醉酒然後强迫别人这种事传出去……呃,就算不传出去,又要他怎麽面对顾皓伦?对方以他为友,他却狼心狗肺做出这等禽兽不如之事。   正当谢子宇发愁之际,顾皓伦醒了。他昨夜虽说在上面,但安抚醉鬼著实辛苦,又要压抑自己的欲望以免伤到对方,谢子宇呼呼大睡时他还要为对方清洁,所以醒得晚了一些。一睁眼就看到谢子宇那苦恼表情,让他心中一震,略微向前抱住谢子宇:“子宇……”   谢子宇一张脸顿时通红,汗都下来了。顾皓伦一惊,忘了要说的话,连忙起身:“你发烧还没好是吗?我去给你找药……”   他一起来,身上的吻痕抓痕明明白白落入谢子宇眼内,让这位初哥穆大将军更加脸红,同时更是坚定了自己的猜想。他伸手去拉顾皓伦,又无处下手,最後只能呐呐说:“我很好,倒是你……你没事吧?”   顾皓伦一愣,随即心下生出甜意:“没、没事,虽然是第一次,但、但……”   他想说准备做得好又没太放纵,没有什麽小说里写得那麽可怕,两方都痛。但他是个不太擅长开黄腔的青涩少年,一时有些说不出口。   他说不出口,谢子宇则是连听都不敢听,连忙摇手:“那个,那个……我会考虑,给你一个交代的,你……给我点时间好不好?”   他想著的是先去看看这时代的有关此事的相关信息,男人和男人按理来说不该来个“负责”,但如果就此揭过,当没发生这回事,也有点“占了便宜就跑”的嫌疑。他记得国内男人和男人应该不能结婚,但也看到什麽地方提到国外可以。这世界没有男女授受不亲,不知道有没有男男授受不亲这说法。   顾皓伦的想法就比较简单了,他认为谢子宇已经知道他的感情,由於刚刚从陈明舜身边离开,所以要给他段时间考虑。事实上,他不因为昨晚的事情生气,顾皓伦就已经谢天谢地了,当然不会强迫谢子宇现在就接受他,於是连连点头:“恩,没问题,你考虑多久都行。”   其实谢子宇最想听到的话是:昨晚我们都有点酒後乱性,就算了吧把这事情忘了吧。但很显然,顾皓伦没有那意思。谢子宇偷偷看床单,没有血迹,可见自己昨晚应该不会太粗暴。顾皓伦身上也没有反抗的痕迹,难道昨晚是和奸?   陷入误会中的两个人都是心慌意乱,有些不敢面对对方。终於顾皓伦爬下床穿上睡衣:“你饿了吧,我去做早餐。”   谢子宇摸摸脑袋,觉得好像应该自己去做才是。不过……大概这身体本身素质不太好,突破第三层之後,身体像是和内力脱了节,怎麽都觉得四肢软软的身体倦倦的,有些不想动弹。他於是抱著被子挣扎了一会儿,又眯缝过去。   端粥回来的顾皓伦见谢子宇睡得香,把碗放到一边,坐在床边痴痴看著他。谢子宇睡著的样子很是甜美,在这角度看他,感觉对方只是个比较好看的普通少年,怎知一睁眼就会变成那样气势十足,有时又带著几分忧郁的男子呢。   而偏偏,他又爱煞了这男子。   所以昨晚酒後,他才抵抗不了谢子宇无意的勾引。当然更深一层的理由是谢子宇和陈明舜的“旧情”。作为横著杀出来的竞争者,他只有积极进取及时下手,才能断了两人之间的牵系。   幸好他没生气,还答应考虑。顾皓伦基本上已经看到良好前景,并计划为之奋斗了。   谢子宇也没睡很久,过半个小时就睁开眼:“糟糕,是不是又过了上班时间?”   “我打过去和周姐说了,今天我们不过去,反正她那里也没什麽事。”顾皓伦当然不舍得他辛苦,连忙说。   谢子宇脸色略微黯了下:“我想我还是辞了这份工比较好,又不是按小时算,我这麽总旷工也不太好。”   “怎麽会呢,你就是两次没去嘛,而且都有正当理由。”顾皓伦知道谢子宇是不想有太走後门的感觉,但他一点都不希望谢子宇把他当作外人,於是靠过去,“明天我们一起去,我又不拿工资,不就补回来了?你不用想那麽多。”   谢子宇怔了一会儿,很仔细地看著顾皓伦,看得小顾有些慌。   在谢子宇所知道的常识里,有一条是如果酒後被○○××了,受害者情绪总是会失常的。不是痛骂痛打对方,就是抓著对方要求负责。而一觉醒来顾皓伦对他这麽好,只能证明一件事,就是顾皓伦原本就对他有意。   谢子宇烦躁抓抓头发,冒出一句:“我想上网。”      努力搜索,找了一些理论性的知识,又把几大著名网站论坛浏览了一下,更是犯愁──男人和男人虽然国内不承认婚姻关系,但很多国家是承认的,而且就算不能结婚,同居也没问题。而他酒後失德,怎麽也该负起责任,何况对方是首次。   谢子宇从来到这世界的一开始,就没有婚配的念头。他是一抹古代幽魂,孤孤单单,而且绝不能透露来历。何况在他心里,这世上这麽多人,和他都是不一样的。他并不认为顾皓伦的喜欢,是真的喜欢上他。也许只是对这身体的迷恋吧,或者是相处久了而生的幻觉──一个现代人,怎麽可能爱上他祖父的祖父的祖父……辈的人呢?   大将军性格开朗,苦恼了一阵子就不再想了,看情况再说吧。他和顾皓伦两人多少有些尴尬,不过很快也都适应过来,彼此都当作没发生过昨晚的事一样,继续和平相处。   当晚自然是各回各屋,谢子宇倒还好,顾皓伦想著昨晚的事情,怎麽也睡不著,非常想到谢子宇房间门口,敲门进去。   不过为了长远的将来考虑,这时候还是不能太急色。正直的顾大主席在意淫中慢慢入睡,梦里全是谢子宇。   他们两个倒是烦恼得很甜蜜,学校寝室里,陈明舜一张脸沈得却像锅底一样,挂了手机。   在发现了自己的感情之後,他就派人盯住他们两个,搞清楚谢子宇的作息。周六按理说是谢子宇工作时间,可来报告的人说他们根本没出门,就顾皓伦出来倒了一次垃圾,看起来神清气爽的样子。   他有种感觉,如果再不努力,那人就真的会投入顾皓伦怀抱,这是他决不允许的。他拿起手机,盘算该怎麽把人抢回来。   周日两人自然是规规矩矩跑去工作,周晶不需要加班所以不在,否则一定能看出两人的改变──顾皓伦基本就是围著谢子宇跑来跑去,属於脏活累活他先上,吃的喝的都让人的状态。   两人同班又参加同样的社团,还住在一起,当然是时时形影不离。周一下午,当陈明舜出现在武社的时候,谢子宇正在指导他带出来的一批学生中的一个。而顾皓伦虽然内功入了门,外功谢子宇还没有空闲多加指导,把他交给第一批弟子带。   这时候陈明舜杀进来:“子宇,我要报名。”   谢子宇看都不看他,随口一句:“找社长。”   “你要教我。”陈明舜很是理所当然。   谢子宇抬起眼皮看他,这时候顾皓伦杀上来:“你是第三批,按规矩应该由第二批带,我可以教你。”   “凭什麽?我又不是不交钱!”陈明舜和他对上,心里醋意翻腾,语气也硬了几分。   谢子宇脸色忽然一沈:“胡闹!先入门为大,对早达者没有敬意,连礼义都不守的人,怎能入我门下?若是军营之中有这种事情,就应该推出去马上斩了,还在这里拉扯什麽?”   武社众人相视一笑,没有人理会这位说要入门的陈明舜,各自忙碌去了。他们在这武社里也呆过一阵子,当然明白这位谢指导的脾气:平时都很好说话,有时候有些困难啊问题啊他也都会过来帮忙解决,教授更是耐心。但只要是他定下的原则,就不可能更改。像陈明舜这样满口铜臭出言不逊的,更是谢子宇的大忌。这位仁兄不入社则可,若死活非要入社,恐怕会遭罪呀。   顾皓伦也知这点,干脆跑去向谢子宇请教问题,两人煞是亲密。谢子宇还顾虑他身体,凡是困难点的动作都动手帮他,让陈明舜在一旁看的冒火:“子宇,武社不是放开加入的吗?”   “哪里有放开?入社的要考验人品,以免有人仗著会两下子就胡作非为。”顾皓伦扫他一眼,很不厚道地暗指他人品问题。   “你说谁胡作非为?”陈明舜眉毛竖起。   “我又没说你。”顾皓伦继续气人。   “你!”   谢子宇见两人要打起来,扔了一暗示给一边看热闹的社长,社长连忙分开二人,掏出一小本:“陈明舜同学,想加入武社就在这里登记,我稍後会进行通知。”   规定是死的,没得争辩,陈明舜悻悻登记,顾皓伦小心翼翼看著谢子宇,看不出他表情有什麽不对。倒是他的眼光让谢子宇烦躁了一下,一个冷眼甩过来:“看什麽看?练功去!”疑似气管炎的顾皓伦连忙乖乖练武去也。   谢子宇是迟钝,可他也不傻,顾皓伦和陈明舜之间的争风吃醋状,他总算是看了出来。他多少有些心烦意乱,却不知,他的心烦意乱落在顾皓伦眼里,就是余情未了的表现。   要耐心,要坚韧,追求爱人不是那麽容易的,何况他曾看过谢子宇的blog,深深知道谢子宇对陈明舜的感情。   若能分其中的十分之一给他,他也就满足了。   这麽想著,顾皓伦不免连连出错,回过神来的谢子宇见他这样,不禁皱起眉头。正要开口训斥,活动室门一开,进来俩人。当先的是一中年男子,他身後跟著的,则是系里的体育老师。   体育老师进来先东张西望,看到谢子宇,脸上一喜,拉著中年男子过来:“秦教练,他就是谢子宇。”   秦教练走过来,伸出手:“你好,我是B市足协的教练,秦宁。”   谢子宇瞪大眼睛,意思是教练找我做什麽,不过出於客气,还是伸出手和他握了下:“你好,我是谢子宇。”   “我看了你在学校运动会上的比赛录像,小夥子守门很不错嘛,想不想到市里踢?”秦教练一脸笑容,直接进入主题。   “市里?”   “是啊,要是踢得好,我会负责给你推荐到国家队。你年纪不算大,我们又缺好的守门员,你应该很快就会上去。”秦教练解释。   体育老师满面春风:“小谢啊,你要是去踢球,我就做主让你转入体育系。到时候根据你在外面的成绩给你算学校分数,要是有重大贡献还可以保送读研。”   谢子宇歪头向顾皓伦看去,很想当场向他请教,却又不成。   谢子宇对国内体育制度还不了解,也并不十分清楚这意味著什麽,犹豫的瞬间,当即就想找顾皓伦询问或者上网搜索。顾皓伦见他眼底求助,连忙过来:“子宇,有什麽事吗?这位是?”   体育老师又做了介绍,秦教练见他也眼前一亮:“你的表现我也看到,也很不错,有没有意思在市里踢?”   体育老师脸上有几分尴尬:“秦教练,这位是飞顾董事家老三。”   “哦……”虽说这年头搞体育也不能太穷,但真的富家子弟,也没有跑去以此为业的。秦教练点头笑了笑,把话题揭过,看向谢子宇。   顾谢二人早就嘀嘀咕咕交流过,谢子宇看著他,摇摇头:“很抱歉,秦教练你的好意我不能接受。不过如果你想提高球员的体能的话,不妨来找我,我给你打八折。”   ……全场都傻了。B市球队好歹也算一号,球员薪水不低,何况还有外财。放著这一笔钱不要,挣打八折的培训费?   秦教练颇为失望,脸上也表现出一些,不过并没有过分纠缠,留了张名片,让谢子宇想开或者需要时打给他。同时也要了谢子宇的联系方式,说回头给他找生意。   这麽一折腾,活动时间也就结束了,谢子宇安排他们课後练习,和顾皓伦一起离开。小顾大概给他讲了体育生的特点和将来发展,谢子宇看书过目不忘,怎样的文凭拿不下来,实在没必要去走这条路。何况顾皓伦也不希望他去,一方面是为谢子宇考虑,同时也有些自私,不舍得把他放到全国人面前,让所有人都能看到他的好。   小心地问:“子宇,你在短短时间里就能把球踢得那麽好,为什麽不想去市里甚至国家踢呢?”   谢子宇看他一眼,很严肃地说:“做人要低调。”   顾皓伦傻住了。他怎麽看,都不觉得谢子宇很低调。瞠目结舌的同时,谢子宇侧头笑了笑,看著他:“你知道,我在比赛前,去看了不少足球方面的资料和新闻,好像还有小说。我发现不管什麽地方,只要民间提到,足协都是最大的反角。”   “呃,啊,是啊……”顾皓伦无意识回答,贪看他的小谢那一脸小聪明。   “所以说我才不去参加,只要能选择,谁不去选一个正面人物领导的领域呢?我又不自虐。”谢子宇望著天空,淡淡说,“你们这个时代很自由,至少相对而言,所以更要谨慎,不要做出让自己後悔的事情来。”   “什麽你们这个时代,说得好像你是外星人一样。”顾皓伦一笑,敲敲他额头,“好了,去吃饭,今晚我做。”   两人同居生活还不错,同时,谢子宇租的房子弄好了,谢家父母搬过去住,B市工作相对不那麽难找,工资也要高不少,而且谢子宇现在挣的不算少,能负担得了。   不过还是隔了远一些,谢子宇打算再努力挣些钱,争取在B市郊区搞定一套房,父母年纪也大了,他们作一个月体力活,还没谢子宇半个月挣得多。若不是怕露馅,谢子宇还真想和他们住一起,让他们不要工作,自己养他们就好。   不过谢子宇和顾皓伦两人一起去帮忙收拾房间的时候,谢母看了他们很久,眼里有些怀疑。谢子宇在这方面有些迟钝,顾皓伦却觉得,谢妈妈应该是猜到了些什麽。毕竟从谢子宇的日志来看,他并不是被掰弯的,而是原来就有这个倾向。   顾皓伦很努力在谢父谢母面前表现,希望能给他们一个很好的印象,加重自己的筹码。他本来也是个正直又孝顺的好孩子,还会照顾人,也确实招人喜欢。谢家父母也许有些怀疑,不过也不知不觉地和他很亲近。   倒是谢子宇的态度令顾皓伦很苦恼,始终不给他一个结论,就那麽悬在半空,让他担忧又无可奈何。更重要的是,他好歹也是热血少年,要是一直没有,还能勉强撑著。现在尝过,想要忍耐就很困难了。   何况身边还多出一只苍蝇,每天跟著谢子宇前後跑,试图唤醒谢子宇的旧情。   陈明舜虽然在校内不太与人交往,在校外也很花,但并没有什麽伤天害理的事情。他又有些能力,很快找通路子,入了武社。谢子宇并不想在这样的小事上过分计较,也懒得理他。而陈明舜进了武社之後,虽然不是由谢子宇来教,但也是在社里,总是缠著谢子宇不说,还经常偷偷看他,更过分的是,从他入社那天开始,武社就没断了花。每天都有学校附近花店的送花过来,还言道是给谢子宇的,死活非要他签收。谢子宇倒也不在意,签了就放到社里装点环境,或者让社员拿去讨好女友。不过顾皓伦眼里火光就冒出来了,醋吃得十足。   “子宇,我这个动作总是做不好,你来看看。”顾皓伦和陈明舜对视了半天,不分胜负。他干脆釜底抽薪,跑到谢子宇身前,向他请教。   “哦?”整个武社擅长学武的人其实不少,动作什麽的也都能学好。但他们毕竟内力不如开了小灶的顾皓伦,所以进度落在後面。现在顾皓伦有了问题,都是直接让谢子宇指导的。   谢子宇抱著顾皓伦的腰:“现在弯右腿抬左腿,对,这样……你别动,身体放软。”   顾皓伦哪里还能软得下来,他揽著谢子宇肩头,鼻间都能闻到谢子宇身上的味道──两人本是用一样的洗衣粉,为什麽谢子宇身上就有一种青草般的味道呢?   谢子宇纤细却有力的手扶著顾皓伦小腿往上抬,柔软指腹滑过顾皓伦的腿,让他肌肉一下子僵硬起来。幸好练武的时候穿得比较宽松,顾皓伦飞快调整姿势,掩盖住下身尴尬,却没注意其他部位,一声痛呼,觉得左腿快要断了一样。   谢子宇一惊,连忙放松手,把他的腿放下:“你怎麽走神了?这是练武,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要是你上了战场走神,可能就连小命都丢了……疼不疼?”   不管怎麽说,顾皓伦也是他罩著的头号人物,何况他还欠对方一夜,训斥之後他连忙扶著顾皓伦坐下,在他腿上敲敲打打,觉得骨头没什麽问题後,又轻轻按摩。   他这一按,顾皓伦更是满脑袋情色,几乎忍耐不住。谢子宇见他脸上冒汗,还以为是疼的,皱了下眉:“这麽疼?我送你去校医院吧。”   顾皓伦连连摇头:“我没事,是有点累了,你去忙吧,我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谢子宇摸摸头,凭他“以前”在战场处理跌打损伤的经验来看,顾皓伦应该是没事的。嘱咐了一句,完全没往不良方向想的谢指导,又投入繁忙工作中。   陈明舜把一切都收在眼里,狠狠冷哼了一声。   12   晚上回家,两人的同居生涯,现在基本都是顾皓伦在做饭。谢子宇来自“君子远庖厨”的古代,除了烤肉什麽都不会做。两人开始还煞有介事地分工,後来顾皓伦实在不舍得他下厨,干脆把家事都包圆。   他现在的手艺越发好了,尤其适合谢子宇的口味,吃完饭,谢大将军缩到沙发里,兴致勃勃地看电视。   顾皓伦失笑,他的子宇什麽都显得成熟,只有这个看电视的爱好比较诡异,尤其看的很多还是现代连续剧。他自己看得昏昏欲睡,连台词都能想象出来,谢子宇却始终津津有味,视线完全不离开屏幕。   当然这也很好,电视在客厅里,顾皓伦挤到沙发上,靠近谢子宇。对方看得那叫一个聚精会神,根本没发现他的接近。顾皓伦缓缓靠上去,手搭在沙发背上,几乎是把谢子宇环抱住,而小谢还在那里盯著画面。   谢子宇却也是不得已,毕竟缺少的二十年生活经验需要全面补习,这种电视剧是信息量最丰富的。就连中间插播的广告也很宝贵,可以教他不少物品和品牌,让他逐渐习惯这个时代的思维方式。他保持著专心的姿势整整一个小时,直到电视剧放完,他才准备回房学习。   站?诶,站不起来?谢子宇在沙发上晃动,才发现顾皓伦环抱著自己半睡半醒,两人姿势十分亲密。他脸上微微一红,反手推他:“喂,起床了,上课迟到了!”   “啊?”顾皓伦一惊而起,见旁边谢子宇对他坏笑,便是一挑眉,“好啊,你这家夥,学坏了。”   谢子宇一笑,显得非常顽皮可爱,顾皓伦居高临下,只觉白天没发泄出来的欲望更加强烈了。他实在受不了,俯身低头,嘴唇狠狠覆上去。   他并不是没吻过谢子宇,只是每一次吻上去,都觉得像是第一次。心里的满足几乎能溢出来,压著对方柔软的唇,唇舌间尽是甜美味道。两人的体温交织在一起,顾皓伦血液冲上头顶,把谢子宇狠狠压在沙发上,手从对方衬衣下摆探进去,在谢子宇前胸上轻轻摸索。   谢子宇有种很古怪的感觉,这实际上不是他的身体,但似乎比他还是穆离时还要敏感。顾皓伦每一个轻柔的动作都能激起他一阵战栗,随著顾皓伦的进一步侵入,他衬衣被掀起,上半身露出大半,和空气接触的部分激起微小的疙瘩,却又升起灼热温度。顾皓伦的手更是探进他腰带,只一扭把皮带扣松开,轻柔动作在他小腹激起强烈反应。   有些受不了,谢子宇低喘著抓住顾皓伦的手,想威严起来,声音小得却像小猫在叫:“你做什麽?”   顾皓伦喘息声更重,在谢子宇耳边吐著气:“子宇,我想要你……”   他一只手在谢子宇後背滑动,谢子宇只觉一阵酥麻,片刻之後才醒过神来,一身衣服都被脱了大半。他索性闭上眼任顾皓伦为所欲为,低声问:“这样的话,我俩就两清了是吗?”   顾皓伦在他身上轻吻著,觉得世上不会有一个人比他的子宇更美──自然,更美他也不会承认。他已经沈迷,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谢子宇说了什麽,後背上汗冒出来,停住动作,盯著谢子宇:“子宇,你什麽意思?”   “你……那个我一次,我们就没什麽了吧,那个就算两清好不好?”谢子宇瘫在沙发上,语气却坚决。   他心里想的是上一次他酒後“那个”了顾皓伦,现在让顾皓伦“那个”回来一次,就正正好好,谁也不欠谁。顾皓伦却没能理解他的意思,当下还以为谢子宇的意思是,如果他们现在做的话,他对谢子宇的感情和追求就算有了收获,日後再也休提。   小不忍则乱大谋,为了长久未来,他忍!   顾皓伦从沙发上爬起来,靠著墙喘了会儿,把呼吸调匀,勉强露出一个笑:“不,我回屋睡觉了,你也晚安……我们,还是两清不了。”   啊?   好吧,不清就不清,也没什麽大不了的。反正两人现在生活平静愉快,谢子宇实在不想为了复杂的感情问题失去这个朋友。可朋友变恋人,他也不觉得很合适。反正现在已经过了期中,还一个多月就期末寒假了。隔一个假期,搞不好会有什麽变故,事情直接揭过去也不一定。   谢子宇还有很多烦恼。到期末武社自然会收摊,可谢子宇这个指导没有带薪假期可算,自然要提前想好谋生之路。   正在他苦恼的时候,那位秦宁秦教练还真想起来他,扔了两名青年队里不上不下的队员给他。秦教练倒没报什麽指望,主要是这两名差不到被淘汰的程度,但好也说不上特别好。秦教练打算再打击他们几次,让他们转队甚至放弃算了。   结果只是被谢子宇训练了两周,学了最基础的内息运行──其实主要是呼吸控制,他们的百米居然就能上升1秒,在场上也更加灵活。秦教练大喜之下,请谢子宇帮忙带其他队员。   不过当然,长时间的训练只能从寒假开始。在寒假之前还有期末考试,谢子宇是规矩好学生,不逃课不迟到,考试当然要认真准备。   尤其是12月一天,下午下课之後,班长过来发四级准考证。谢子宇一傻,才想起那传说中的英语四六级考试,尽管T大的学位证是和自己学校的英语考试挂钩的,不过四六级也很重要。他虽然记心极好,但从头学习一门语言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何况他自来到这个时代後一直在匆忙学习各种知识,英语却显然不是生活技能。   班上同学纷纷抱怨,互相询问准备得如何,其中不乏苦著脸的。谢子宇只是苦了一会儿,便毅然起身,准备冲向图书馆。   顾皓伦拉住他:“干什麽去?”   “找英语书来看啊,还剩一周就要考了,我怎麽都不记得。”谢子宇皱著眉。虽说第一次考试实际上过不过都没大关系,但他身为将军,怎能上阵之前就想著失败呢?当然要好好准备。   “你现在再去,还有什麽四级题?我们回家吧,家里有几套模拟,我英语没问题,回去教你吧。”在顾皓伦看来,谢子宇既然能考上T大,高考时英语成绩肯定也低不到哪里去。再抓紧补习一下,过四级还是很容易的。   顾皓伦这种天真想法持续到打开习题一分锺为止。可怜的顾主席指著最简单一句:“子宇,你来读读这句。”   谢子宇一个一个词辩认:“啊油……”   “……你英语课,都是怎麽上的?”顾皓伦无语。   “没有啊,这学期英语书上的课文,我几乎都能默写下来。”谢子宇回答。   “那意思呢?”顾皓伦追问。   “老师讲过的就知道,没讲过的也没时间去查。”反正期中期末考试都从书上出题,谢子宇这超常记忆力,完全没有问题。   顾皓伦无语,打开电脑,找了一份英语入门:“这些呢?”   谢子宇摸摸下巴,很纯真状看著顾皓伦。   顾皓伦手指点点他额头:“只有这种时候你会跟我装傻,也不知道你怎麽考上的T大……算了,我们从头开始吧,反正你记性好,拼命背单词,也许赶得及。”   他是被谢子宇吃得死死的,但也没办法,谁叫他心动得一塌糊涂呢。   认命的顾皓伦打电话要外卖,开始培训谢子宇。   顾皓伦很快热爱上这种“补习”,原因非常简单,两人总是会一教一学到很晚,顾皓伦目前元天功第二层,离第三层遥遥无期,精力十足,即使睡得少也没事。但谢子宇过了第三层,牵扯精力过多,而他原本身体又弱,往往到10点就困了,倒在顾皓伦桌子上。他既然睡著了,顾皓伦当然可以偷吃豆腐,在把人抱回房间的一路上动手动脚甚至偷吻。到得後来,顾皓伦倒是希望考试能无限推迟,让这豆腐时光多持续些日子。   复习阶段,武社活动取消,谢子宇也就再看不到陈明舜这家夥苍蝇一样在身边绕来绕去,感觉很轻松。   不过这轻松松了没几天,就见陈明舜在他们班上公共课课堂上出现。陈明舜拿著书,就要在谢子宇身边坐下。谢子宇还没说什麽,他身边的顾皓伦已经伸手拦人:“这里是历史系,你走错教室了。”   “反正课是一样的,在哪里听不行?”陈明舜大模大样坐到另一侧,一脸笑容,看著谢子宇。   谢子宇皱眉,起身想换座,老师这时候正好进来,走到讲台上咳嗽一声,下面立时一片安静。谢子宇也只好坐好听课,左边坐著陈明舜,右面顾皓伦。   老师在上面讲,陈明舜碰碰谢子宇,开口说话:“子宇,你现在住在外面,习惯吗?”   谢子宇也不看他,摆出专心听课状。其实这本政治书他早看过一遍,完全能背下来。而老师由於前面的课上闲扯太多,现在基本就是在念书,谢子宇根本不需要听。   陈明舜见他这样,拿一张纸写了行字,放到他面前。   “别闹脾气了,我现在已经和所有情人断绝来往,已经不再和他们厮混了。你上次看到和我在一起的小聂,我也跟他说开了。子宇,你忘了我们以前一起的时光了吗?”   谢子宇拿起笔:“忘了。”   大将军的硬笔书法很草书,陈明舜看了半天才看懂,继续写回复:“是,你那次进医院後出来,确实变了很多,但我不相信你会忘记你我的事……”後面长篇累牍,基本是在写一篇H小说。   谢子宇脸有几分红,偷偷看顾皓伦一眼,心里想难道自己那晚也做出了类似的事情?却见顾皓伦盯著他面前那张纸,一张脸铁青。谢子宇马上反应过来,把纸扔回给陈明舜,做出专心听讲的样子,思绪乱飞。   也不知道自己那晚酒醉,是怎麽跟顾皓伦做的。谢子宇偷眼看顾皓伦,感觉他相貌实在清俊,比他在明朝时见过那些娈童漂亮多了,而且还有他们缺少的英气。绒衣下是极好的身材,能看清他的腰线,和下面……   谢子宇鼻子一热,联想到那天早上两人光溜溜躺在被里,再幻想一下醉後发生的事情,年少气盛的谢子宇,终於领会了“意淫”这个词的含义。   他想到不良的地方,一张脸不觉发红。陈明舜一直盯著他,自然以为他的反应是因那张纸条而起,不由暗喜。而右边的顾皓伦脸色难看几分,缓缓伸出手,想去握谢子宇的。   两人手指相接,谢子宇猛地缩回手,速度奇快无比。顾皓伦脸色更是难看,把头转到一边去,躲开谢子宇的视线。   顾皓伦一直以为,只要给谢子宇时间,他就会忘记陈明舜,选择自己。但事实只能让他明白自己的错误──不管谢子宇怎麽生气,陈明舜一张纸递过来,就能让他脸红腼腆,甚至让他回避自己。   顾皓伦觉得苦,满口都是涩涩的味道,渗进了心里。他低头看著书,实际上半个字都没有听进去,心里乱七八糟地动著念头。   难怪他一直不肯接受自己,即使两人上了床,第二天还是那样看不出一点羞涩的反应。在他心里,陈明舜之外的人应该就相当於按摩棒吧,即使酒醉发生关系也没什麽。而在武社的时候,谢子宇和自己的亲近是不是故意给陈明舜看的?   顾皓伦拼命摇头,把这念头甩掉。他的小谢从来都不是这样的人,即使他已经不是“他的”,也不可以随便怀疑他。   心疼著疼著就习惯了,说到底他还是无法怨恨谢子宇。过一会儿,顾皓伦又看回来,看到陈明舜还在给谢子宇传纸条,谢子宇低著头在书上乱画,好像也没有看纸条上的字,不过好像有些害羞的样子,耳根红红的。   一时心痛难忍,狠狠瞪著陈明舜。对方感觉到他视线,脸上闪过一丝得意,又扔过来两张纸。   谢子宇忽然抬起头,看向陈明舜,在对方的满脸笑容中一字一句:“这位同学,你能不能不要把你的废纸扔到我这里来?请直接扔去垃圾桶。”   陈明舜的笑容凝结在脸上,顾皓伦轻声笑起来,多少有了些心理平衡。   感情的事要顺其自然,要慢慢来。因此那天之後,顾皓伦就再也没有逼过谢子宇,一点都不著急追问谢子宇考虑得如何了。虽然心里很焦急,也吃醋吃得厉害,但只能告诉自己不要急,至少谢子宇的态度比较明显,那就是不打算再吃回头草。   这一点已经足够了。   这样很快到了四级考试日,复习一周,谢子宇还算是心里有点底地走上考场。他好歹也算是智商超群过目不忘,听说可能还有些问题,读写在这一段时间训练後,应付个死板的四级还是可以的。   期末考试更是不足为惧,不过在这段时间里,顾皓伦明显感觉到谢子宇有些不太对劲。主要表现就在他自己在房间里用电脑上,谢子宇经常晚上跑回房间用电脑,顾皓伦一旦进屋,他就急速关上浏览器,脸上一副强行装出的严肃状。   顾皓伦很想知道他到底在做什麽,不过也没办法强行去偷看人家用电脑,一直都忍著。查看谢子宇那加了密的blog,里面什麽都没变,还是那些刺眼的日志。   当然他也没忍几天,谢子宇很快就不好意思地跑来他房间拉他:“小顾小顾,帮我看看电脑,它好像出问题了……”   顾皓伦早习惯了帮谢子宇修电脑,毕竟刚开始的电白印象太深,虽说现在大电白已经变成了小电白,他脑中对谢子宇的定义也不变。   到电脑前,正常进入系统後寸步难行,顾皓伦下意识皱眉,重启电脑,进入安全模式,到处查看了下,脸色有几分难看:“你去了什麽网站?”   谢子宇一张脸涨得通红,半天不说话,低下头挣扎良久:“我有点好奇……好不容易才搜到的那个的网站,就、就没注意……”   说到底他也是个外来客,在网上混混还成,有些这个年龄的男人都能很快找到的资源,他却怎麽也搜不出来。偏偏对那晚的好奇占了上风,虽说在“自己”的blog里也看到过一些美化过的句子,和朦朦胧胧的过程,毕竟缺乏直观经验。他想想自己总该具体搞清楚自己到底是喜欢男人还是女人,到底对同性之间的性行为接受程度如何,才能决定下一步怎麽走。   於是沿著那些有关论坛里一个半遮半掩的帖子所给出的地址一路走下去,然後就中了毒。   他从小受的是书斋教育,武力值极高之外,思维方式其实很君子。虽然他那个时代流传下金瓶梅肉蒲团灯草和尚等名著,但他可是完全没看过的。来到这时代後,尽管受了一些熏陶,在这方面毕竟还牢记君子慎独,谁知却被顾皓伦逮个正著,当然尴尬无比。   顾皓伦其实倒不是在意他浏览不良网站,更不在乎电脑中不中毒。只是一般而言,对AV或者GV浏览得比较勤的,都是需要劳动五姑娘来DIY的单身大龄青年。   而谢子宇,只要一句话,就可以成为非单身。   顾皓伦与其说是生气,不如说是失望,和一些嫉妒。   他轻轻叹了口气:“你电脑里有什麽重要的东西放在系统盘的?我要重装一下。”   谢子宇一根手指在脸上挠了下:“那个,我刚下的……好像是病毒源头?那我收藏的网页……”   顾皓伦翻著他系统盘里的文件,狠狠一咬牙:“看不出你兴趣还很广泛。”   谢子宇一张脸红布一样,主要是以前的穆离并没有这方面经验,而他这身体没有清醒地用他自己的意识做过那种事,所以他就都试试。现在被顾皓伦抓个正著,脸皮其实很薄的他恨不得在地上一掌轰出个洞钻下去。   不过,也许原来的穆离就有这方面倾向,也许是这身体原本带有的惯性,谢子宇发现自己对裸女性趣缺缺,而裸男尤其是现场○○××的图片视频会使他借机联想酒醉那晚,想象著和顾皓伦这家夥肢体交缠,感觉要强烈得多。若不是他很清楚欲望和感情不能混为一谈,现在搞不好就拉著顾皓伦,快乐上床去了。   他这复杂的心态,顾皓伦是一点都体会不到。这倒也难怪,就算顾皓伦再了解他,也不可能知道谢子宇这现代人外壳里,装的是一颗老鬼的心。而谢子宇以前和陈明舜的种种情事,更是和这纯真老鬼一点关系都没。   顾皓伦只知道,谢子宇看起来男女都感兴趣,而且好像异性图更多(其实是比较好找)。他一边转移文件,一边装作漠不在乎状:“你愿意看这些东西的话,我回头给你找,不用那麽饥渴地找那些满是病毒的站点。”   谢子宇这脸皮薄的也听出他语中不屑,当即就是皱眉:“你什麽意思?不是说这种事情很正常,饮食男女人之大欲,根本不用感觉羞愧吗?你干什麽一副我、我……很那什麽的语气?”   “你根本就是在想著他吧?我满足不了你,你也不想和我再发生关系,所以宁可找这种图片视频,也不想找我……”顾皓伦唇边泛起一丝笑,“或者,你根本就是个双的,他不要你的话,你更想去找女人,而不是男人?”   “你乱咬什麽?”谢子宇打断他的话,眼中尽是恼怒和疑惑,“我只是丰富一下课余生活,你又不是网络扫黄局的,冲我发什麽火?还扯什麽我爱男人爱女人,你到底想说什麽?”   ──我想说,你是我的,你不必去看那些东西,除非和我一起研究。你不要想陈明舜,不要试图找其他人,你只是我一个人的。   顾皓伦的声音卡在嘴边,不敢说出口。谢子宇本来就没接受他,如果这时候露出强烈醋意,大概只会起到反效果吧。上一次那一夜,谢子宇不去追究,已经是万幸了。   他从椅子上站起来:“重装了,你看著点,我先出去。”   他需要冷静,不能把心里得不到满足的渴望,归咎於谢子宇。感情这种事没什麽公平可讲,谁叫他,爱上一个深爱著另一个人的人呢?   13   顾皓伦出去之後,谢子宇对著电脑屏幕,呆呆出神。   他还是不明白顾皓伦为什麽生气,虽说对方是正直少年,不过对别人还算宽容,按理来说不会因为这点小事气成那样才是。   想著顾皓伦的话,难道他是因为自己有欲望不去找他而生气?可他不是答应自己要等了吗?自己不过是去学习一下,又不是真的欲求不满──呃,虽然好像也有一点。   总之,谢子宇很郁闷,想来想去最後一撇嘴:不就是把你公司的电脑弄中毒了嘛,老子不用了还不成?   把问题简单化了的谢子宇在系统装完之後关机,找出纸箱把电脑塞进去,准备打包把电脑还回公司。正在放显示器的时候,顾皓伦推门进来:“子宇,刚刚是我不好……你做什麽?”   “我要自己买电脑,不用你的了。”谢子宇一酸脸,分明就是在任性,在顾皓伦眼中却无比可爱。   顾皓伦连忙按住他的手:“怎麽了?电脑中毒是它不好,你要是生气的话,我们回头换一台好的?”   他又不是为了这个生气。谢子宇坐在椅子上,歪头看顾皓伦:“你不气了?”   顾皓伦挥了挥手里的移动硬盘:“我给你装程序,还有一些短片……”   “我不看,又没饥渴到那程度。”谢子宇翻白眼。   对上他,顾皓伦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只好柔声劝说:“是我不对,你想看就看,也没什麽大不了的。现在又不是十年二十年前,没那麽保守了。”   “你说得好像我找这个是万恶不赦一样,不就是好奇嘛,我以前也没做过,上次又喝醉了……”谢子宇看著顾皓伦拆包纸箱,半埋怨地说。   顾皓伦手中动作停下:“以前没做过?”   谢子宇挠挠头,脸上有点红:“我忙嘛,没时间。”再说身为将军,形象是很重要的。他总不好意思跟大兵一样,一休息就往妓院里跑,军妓他也是碰也不愿意碰的。   顾皓伦眉头紧紧皱起来,看向他的眼光有些冷:“从来都没有?无论男女?”   这好像也不是什麽光荣的事情,不过谢子宇一向诚实,自然不会为了面子而在这事上说谎:“就你一个,你问这做什麽?”   顾皓伦眼神逐渐冷下来,只觉得失望的很:“那陈明舜呢?”   谢子宇一下愣了。和顾皓伦在一起的时候,他总是放下几分戒备,也就很少提醒自己这身体原本不属於他。现在说起来,他才想起:对啊,还有那家夥。   “这个……比较复杂……”如果解释不清,难免被顾皓伦认为他在说谎,可要想解释清楚……只能说实话,或者用失忆这理由敷衍过去。   可顾皓伦是他亲近的人中,唯一一个只认识穆离,而不认识谢子宇的。他一点都不想骗他,就算穿越和失忆比起来,明显後者更合理一些。   可真的说了,又会怎样?谢子宇可以肯定顾皓伦不会送他去研究院切片研究,可……眼光会很不一样吧?   一想到顾皓伦会用看外星人看异类的眼神看他,谢子宇就从心里升起一种严重的不舒服感。   在他感觉别扭的同时,顾皓伦一直看著他,脸上表情越来越难看。最後谢子宇抬起头:“小顾,你给我点时间,我会解释给你……”   “够了,你不需要去想借口,我也不打算听。”顾皓伦脸死死沈著,表情冷得很,完全看不出半点以往的温柔,连声音都冻结了般,“等、等、等,除了让我等让你考虑之外,你还会说什麽?我承认那天晚上是我不好,我趁人之危,可我对你的感情……”   他咬了下唇,忽然有些疲倦,叹了口气:“算了,看了你blog之後,我就该知道的。即使我再用心再渴望,你也不会爱我胜过爱他。”   谢子宇忽然瞪大眼睛:“等等,你看我blog?”   顾皓伦一下子住了口,眼里先是闪过一丝心虚,随即想到自己是在生气,怎麽也不能输阵,就哼了一声:“你自己把网址和密码放著,一眼就能看到。”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你怎麽连这都不懂?”谢子宇挑起眉,一想到blog上面那些爱啊痴情啊的话都被眼前这家夥看到,就觉得全身鸡皮疙瘩。   难道一直以来,他都是怀著这样的心态来看自己的吗?难道那一晚……   谢子宇忽然想到顾皓伦刚刚那句话,他说他不好,趁人之危,难道……   谢大将军一张脸由红变白,白又变青,最後一拂袖:“我回家去。”拿起包就跑。   回家当然是回B市的另一边,他父母住处。虽然远一点,坐地铁一个多小时也就到了。谢子宇到家也不过十点多,谢父谢母见到他也吃了一惊,谢子宇说明天上午没课,所以回家来住一晚。   一家人才聊几句,家里电话突地响起,谢妈妈跑去接:“喂……对,他回来了,要和他说话吗?哦,好的好的,小宇平时让你费心了,放假来家里玩吧……”   谢子宇似乎并不在乎地扫了一眼,知道是顾皓伦,但他正在气头上,不想理会。谢妈妈挂了电话,坐到谢子宇身边:“小宇啊,是你一起住的那个同学,顾皓伦打过来的。他挺担心你的,听你到了才放下电话。”   偷看人日志,心虚也没用。   愤怒的谢子宇冷哼了一声:“知道了。”   “你们吵架了?”谢母追问,又叹口气,“小宇啊,你从小到大朋友也不多,听小顾说你和他是这学期才认识的,妈知道你一直都是个死主意的,但、但有的时候也别太死了……”   谢子宇失笑:“妈,你说得我好像和他有什麽关系一样……”   他忽然住口,想一想,两人可不是“有什麽关系”麽。不说那一晚的纠葛,就是今晚这麽吵架跑出来,怎麽都像他在八点档电视剧里看到的,夫妻吵架回娘家的情节。   啊啊啊啊!摇头,把这可怕的念头摇掉。就算是这身体原来的主人有点弱,但他怎麽也是纵横沙场的将军,儿女情长──或者儿儿情长──也就罢了,沦落到自甘为妇人,这也就有点……   也不对,这年头不是男女平等吗?那应该也没什麽?   谢子宇心思动得飞快,间中抬眼,见母亲一直盯著他看。他背後忽然生出一阵冷汗,觉得谢母似乎看出了什麽。谢妈妈一咳嗽,谢父放下手里报纸:“我有点困了,先回屋睡觉。”   谢子宇一缩头,觉得怎麽一副鸿门宴状。   谢母到厨房里拿出些水果,放到谢子宇面前:“小宇,吃水果。”   谢子宇拿起一苹果,嗷呜咬下去,整整吃了一半。谢母脸上露出一个笑容:“别著急,慢慢吃,没人跟你抢。”   说话的同时,谢子宇已经剥开一只香蕉,递到她手边。谢母怔了下,接过来咬一口。低声说:“小宇,这几个月来,你倒是懂事多了。”   呃……以前的谢子宇,从来不这麽做吗?   “妈,我……”   “我和你爸原来一直担心,你说你年纪也不小,但不见你谈个恋爱啥的,在家里就算说起同学,也都是男生。”谢母长驱直入,“那时候我们也担心,你是不是有什麽问题。後来进城干活,听人说那也不是毛病。後来,你又出了那事……”   “我没做什麽,真的。”谢子宇低声辩解。   “傻孩子,我是你娘,怎麽会不知道?我就和你爹说啊,儿子想怎样,就让他去吧。只要你能活得好好的,我们也就安心了。”谢母说,把香蕉吃完,“小顾那孩子,看起来对你很好,人也老实。小宇啊,妈知道你是死心眼,不过人都死了一次了,该忘就忘了吧。”   “恩。”谢子宇拼命点头,觉得让这麽慈祥的妈妈担心自己,真是罪大恶极。   他听明白了谢母的意思,显然对於儿子的性向,她已经认命了,所求的只是儿子找一个合适的伴侣。而顾皓伦显然获得了她的认可。   果然,搞定丈母娘就是搞定了一半啊……不对,呸呸呸,是婆婆!   第二天一早,谢子宇继续跑步的好习惯,在附近绕圈的时候,忽然感觉身後有个人始终跟著自己。这附近不像T大院里,基本上也没什麽人,所以这一跟踪就格外明显。谢子宇向前跑著,却忽然一个晃身,跟著他的人失去了目标,正四处寻找,身边忽然出现一个人,笑眯眯问他:“你是在找我吗?”   那人发出见鬼一样的大叫:“啊啊啊啊啊……你、你、你……”   “你跟了我半天了,我又不迟钝。”谢子宇一副“迟钝的是你”的表情,“而且我以前也见过你吧?在学校里你也跟过我,只是人太多我没注意到。”   跟踪者脸上泛起一个讨好的笑:“您多半是看错人了……”   谢子宇也不多说,上下看著他,看得他脸上冷汗直流。跟踪谢子宇那麽长时间,至少谢子宇的武力值他已经有所了解,当然害怕。   “陈明舜到底想做什麽?”谢子宇皱眉问他,“让你这麽跟踪我直到我家,对他有什麽好处?”   “好处多著呢,至少可以趁你们吵架过来向你示好。”跟踪男人冲口而出,随即发现自己嘴太快了,又苦下脸。   谢子宇失笑:“你倒是老实。”   跟踪男一脸谄媚的笑:“做我们这行的,一旦被发现,都很老实。”   反正他们也就是跟踪人,不做什麽违法的事情,被发现危险也不大,通常被跟踪的人都知道他们是拿钱办事,冤有头债有主,就直接找掏钱的人理论去了。   “哦?你们这一行,好做吗?”谢子宇摸摸下巴,追问。   跟踪男吓了一大跳,连连摇手:“不,一点都不好做。又受气,还一点都不自由。跟踪您就算是比较轻巧的活儿了,只要报告行踪就可以。有些捉奸的,捉不到就是我们的错,你说这人没奸情或者暂时不去找,我们也不能变出来吧……”   他不停抱怨,希望能打消谢子宇那一脸的感兴趣。果然,谢子宇表情有些失望:“好吧,你帮我带个话给陈明舜。”   跟踪男点头倾听。   “好马不吃回头草,兔子不吃窝边草。他好歹算是个风流班头,别这麽纠缠不清,没得让人看不起。”谢子宇一挥手,放了这家夥,“我谢子宇虽然不想惹事,但也绝不是个会让人欺负的,他还是小心为上。”   “我记住了。”跟踪男小心翼翼,“那我现在可以走了吗?”   “走吧。”谢子宇点头,等人走出几步,又把对方叫住,“等一下,如果你们寒假里有什麽半天的工作,保镖啊打架啊,不违法的可以来找我。”   找工作还是很辛苦的,寒假工目前只有下午的足球队和周末飞顾高科,其余时间都空著。能再找一个工作,当然是上上之策。   在家蹭到中午,虽说父母都去工作了,好歹也能在家里收拾一下屋子。看看时间差不多,谢子宇才出发回学校,直奔教学楼上课,在顾皓伦投来的热切眼光中,找一处和他离得比较远的座位坐下。   很显然,谢大将军同时具有心胸开阔和爱记仇两个特点。在顾皓伦主动道歉、把敌我矛盾化解为人民内部矛盾之前,他是不会把第二个特点转换成第一个的。   而向来正直又具有威信的顾大主席也很有原则,虽说他偷看谢子宇的日志确实不对,但对方的欺骗说谎是他难以忍受的。谢子宇把他看得也太低了,难道他是那种在乎这种事的人?   就这样,在两个人共同的别扭中,下课铃响。谢子宇直接往家里跑,顾皓伦只是片刻迟疑,谢子宇就已经跑得没了影,让他想找人都来不及。   顾皓伦叹了口气,有些懊悔。   自己一个人住了一年的房子,本来并不觉得有什麽不适。可谢子宇搬进来後,再恢复成一人,就觉得屋子格外空荡。   不然,明天自己先道歉?反正也是自己有错在先,就算哄哄谢子宇吧。   可怜的小顾,一退再退。   不过有的时候,想退也得能退才行,第二天谢子宇又是上课来放学走,中午吃饭时往人群里一溜,顾皓伦也找不到人。   到这程度,他也就想不起来生气了,只想著向谢子宇认错,把人接回家里来。尤其当第三天,他看到谢子宇眼下重重黑眼圈之後,就更加後悔了。   他知道谢子宇最近贪睡,而谢子宇父母住处和学校那麽远,他一定把睡觉时间都花在交通上了,才这麽疲劳又憔悴的样子。   他已经做好全盘计划,打算下课就去堵谢子宇,把人带回家。没想到这一节是公共课,一到下课,混进来的陈明舜就把谢子宇拉走,让他扑了个空。   顾皓伦这一下再也顾不上什麽生气啊郁闷呀,连忙出了教室四处寻找。情敌当前,一切靠边。   大学校园内经常有僻静一些的小树林啊空地啊之类的地方,设计者原来的想法应该是留待学子用功学习,但很不幸的是,最後这些地方都会成为默认的情侣聚集点。   顾皓伦当然从来不去这种地方,不过他还是知道一些的,例如教学楼东南侧的小树林。他探进去,在惊动无数鸳鸯之後,终於看到一对鸳鸳──呸呸!是俩看起来关系不好的男人。   虽然不打算偷听,不过这时候冲上去显然也不太好,顾皓伦就找了处隐蔽地方站定。他偷眼看去,却见谢子宇一脸似笑非笑看向他这边,像是看到了他的样子。顾皓伦一心虚,想到自己这点武功还是谢子宇教的,他当然能发现自己。   略一迟疑,他就听到陈明舜的声音:“你的意思是,你真的一点都不记得,即使记得,反正也死了一次,也对我没有任何感情了?”   不记得?顾皓伦敏感抓住他话中玄机,竖起耳朵。   “是啊,感觉上我以前很喜欢你的样子,为了你的背叛,好像也甘愿去死。俗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後福,你不觉得失忆是种很不错的福气吗?”谢子宇笑笑,“所以你不要以为我是在拿乔,也不要觉得什麽我还是爱你的──谁知道你谁啊。如果你真的喜欢以前那个我,怎麽不在他自杀之前珍惜呢?到现在,你就当那个和你有关系的谢子宇已经死了不就结了,还追个什麽劲呀。”   陈明舜踏前一步:“可是子宇,我喜欢的是,现在的你。”   谢子宇一怔,笑得有些嘲讽:“蒙您厚爱,可惜,现在的我不喜欢你。”   他很轻松地拉拉背包,打算离开。陈明舜伸手拉他:“那现在的你喜欢谁?顾皓伦那无趣的道德家?”   三百多年的老古董歪头:“他挺好玩的呀,有很道德吗?”   ……参照物不同的话,差别还是挺大的。   陈明舜咬著牙看他离去,忽然大喊一声:“我不会死心的!不管你是真的失忆或者只是逃避,我一定会把你重新追到手的!”   “那是白日梦。”谢子宇声音不甚洪亮,但穿透力很强。他走到顾皓伦藏身处,伸手一拉,“非礼勿听,偷偷摸摸的可不是道德家。”   “我没有很道德,你说的。”被抓出来的顾皓伦飞快看了陈明舜一眼,很高兴於他脸上的挫败,转头对谢子宇说。   谢子宇嘿嘿一笑。   顾皓伦反手拉他,把他拉到小树林另一边,找了块没人的地方,问他:“你和陈明舜说的是真的?”   “什麽真的假的?”谢子宇挠挠头。   “失忆。”   “嗯……反正我和他的事情,我知道的不会比你更多。”谢子宇狠狠瞪他,“偷看别人blog的家夥。”   顾皓伦赔笑:“是我不好,我不该偷看……你怎麽会忘了呢?是因为那次进医院的关系?”   谢子宇微微呆了下,脑海里浮现日志上的内容,“他”写给父母的信,以及那名叫江寒初的男生的面孔。他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头猛烈疼起来,疼得他站不住。顾皓伦一个箭步冲上来,紧紧抱住他:“子宇,子宇,你没事吧?我不问了,你不要再想。以前是怎样的并不重要,不要再回想了,恩?”   其实这一次谢子宇并没有疼得很厉害,至少比上次是强得多了。他很快睁开眼,看到眼前人满头大汗,轻轻抬头一笑:“傻孩子,我没事──”   角度关系,他这一抬头,正好把自己的唇送了上去。顾皓伦只愣了片刻,很利落地反吻回去。这边的树长势喜人,顾皓伦非常顺利地把谢子宇压在树上,一点一点慢慢地品尝著美食。   而被作为食物的谢子宇很快被他吻昏,手臂紧紧攀著他,拼命利用空隙呼吸。顾皓伦的手也环住他,两人帖在一起,半点缝隙皆无。   吻得狠了很容易擦枪走火,至少谢子宇很快感觉到顾皓伦的激动。他虽然有点迟钝,好歹作为脸皮薄的一方,反应还算快。踩了下顾皓伦的脚:“会有人……”   顾皓伦一只手撑著树干,依然把谢子宇换在怀里,只是不再紧紧抱著。狠狠喘息几声,才低哑笑问:“没人就可以?”   “从逻辑上来讲,这个判断是不正确的……”因为羞涩和缺氧而满脸通红的谢子宇,这麽回答。   顾皓伦大笑,揉了下谢子宇已经半长的头发,打断他的讲解。觉得这世界上,不会有第二个人,会像他的子宇这麽可爱了。      这一带虽然隐蔽,总是比较尴尬的地方。两人又不是没住处,没必要和那些鸳鸯一样四处野战。顾皓伦再轻轻啄了他几下:“我们回家吧,你看你每天跑来跑去,都瘦了。”   “……这两天能看出什麽胖瘦来?”谢子宇摸摸脸,斜他一眼。   “黑眼圈都出来了。”顾皓伦摸摸他脸侧,大为心疼,“别生气了,我们回家……我准备了礼物给你。”   谢子宇一拎书包:“我本来就要回家啊。前两天是在家里给我爸妈打通经脉,累得要死。今天我一定要睡个好觉。”   顾皓伦一怔:“你不是跟我生气……”   “是生气啊,可是气一天就算了。之後是发现陈明舜那家夥派人跟踪我,怕他为难我父母,才留在家里教他们武功的。”谢子宇老实交代。当然所谓打通经脉,实际上是半夜偷偷潜入他父母房间,点了他们睡穴,然後进行的。   顾皓伦郁闷。早知道就打电话发短信探探口风,也省得他担心那麽久。   “那走吧。”拉住谢子宇的手,两人一起回家。   14   加上谢子宇,顾皓伦感觉家里一下子满了起来,再没有半分寂寞。两人进了屋子,顾皓伦神秘兮兮地拉著人走回谢子宇房间,指著一张新桌子:“看,这是什麽?”   “诶?筝。”谢子宇一下子跳过去,凑到桌上古筝前面仔细看,半天才小心伸出手拨了两下,“二十一弦的啊,楠木的?”   “我也不知道你惯用什麽,据说这种是最常用的,我就买下了。如果你想要别样,我们可以再去。”顾皓伦满眼亮闪闪看著他,谢子宇怎麽都觉得他分明有根尾巴晃呀晃,等著自己夸奖。   他笑了笑,低下头,纤长手指按在弦上。忽然右手挥动,一串重音从他手下倾泻而出,而後左手轻轻一划,加入几点细碎声音。随即铮铮声响,响彻整间屋子。   顾皓伦呆呆看著他,谢子宇穿著绒衣牛仔裤,可顾皓伦怎麽都觉得,他像是长袖儒衫坐在那里,或者铁甲铜盔纵横沙场。他像是凝视著筝,又像是透过那筝弦,到了另一处所在。   顾皓伦心下一紧,站到他身後,手撑著椅子,几乎把他人环抱起来,才觉有些安心。他对这种古乐没有任何研究,即使如此,也能感觉到这曲子的不同来。   并不是“弹到断肠时,春山眉黛低”的哀怨,铮然声声,他的子宇一双眼轻轻阖上,睫毛不停颤抖,白皙的面孔在光线下竟然透明了一般。唇紧紧抿著,像是坚强,抑或忧伤。金戈之声渐低,到後来只是细碎如雨打窗棂、竹露滴响,或是,泪声凄凄。   顾皓伦从後面抱住他,手按在他手背上,头低下去,侧著吻上谢子宇脸颊。谢子宇不言不语,任由顾皓伦吻著。   顾皓伦的唇从他脸颊上升到眼睛,在极柔软处吻来吻去。谢子宇靠在椅背上,任顾皓伦把他头向後仰,倒著吻上他的唇。   这姿势不适合深吻,在呼吸不畅之前,谢子宇已经受不了了,一歪头:“脖子都酸了,你谋杀啊。”   顾皓伦一转身到他身前,插在他和桌子之间,俯身抱住他:“胡说,我不会让你受半点伤害。”   他把谢子宇抱起,无法忍耐住,抱著人直接走到床边。咬著谢子宇耳垂,一只手往他衣服里探,把人压到床上。   等等……神智很清醒的谢大将军抬手阻止顾皓伦:“你做什麽?”   顾皓伦咬牙忍住强烈欲望,压在谢子宇身上,在他耳边低哑著声音:“不愿意的话……我马上离开……”   说是马上,可这身下软软又暖暖的身体,让他连动都不想动,贪恋著他的味道,哪怕不能当真去抱,也觉得多厮磨一刻也是好的。   听到身下的人问什麽,顾皓伦却完全没有听清,“嗯?”了一声。   “我说,上一次那天晚上……是你那个什麽了我,还是我那个什麽了你?”他的子宇一张脸红彤彤,瞪著眼问他。   顾皓伦整个傻了:“你怎麽会问这个?你那晚醉得脱衣拉人,我、我就控制不住……”   “那你怎麽不实说?”谢子宇一双闪亮的眼瞪得溜圆,怎麽看怎麽可爱。顾皓伦一时意乱情迷,压根没往深处想,只是随口回答:“什麽不实说?我没说过谎啊。”   谢子宇这才回想第二天早上醒来情景,好像确实是自己误会,而且是在事实很明显的前提下误会……   感觉身上的人难受地蹭来蹭去,懊恼的谢子宇很是愤慨,拉住顾皓伦:“你想要?”   顾皓伦的回答是挺了挺身,让谢子宇真切感觉到他的需求。红著脸的小谢竖起眉毛:“不,上次是你,这次怎麽也该轮到我了吧!”   顾皓伦略微地愣了下,但他既然爱谢子宇至深,自然也不会介意这种问题。只要两人在一起,谁上谁下有什麽打紧。他有些扭捏:“好,那你来。”一个翻身躺在床上。   谢子宇这张床是单人的,顾皓伦躺下,谢子宇马上就翻了上来,压著他。顾皓伦一脸坦然,倒是谢子宇一脸迟疑,有些不知道从何下手。   两人对视一会儿,谢子宇一咬牙,伸手去脱顾皓伦的衣服。顾皓伦非常合作,上衣马上被扔到地上,谢子宇的手向下,移到顾皓伦皮带扣上。   一下,解不开。再一下,还是紧紧合著。谢子宇十分郁闷,随手把自己上衣脱掉,然後非常顺利地解开自己皮带。再用同样的手法对付顾皓伦的,金属皮带扣响了几声,就是不跳开。谢子宇急了,用跪姿半曲起身,头靠近皮带,仔细研究。   他上身赤裸,下半身皮带松开下滑,露出小半白嫩嫩的腿,和非常保守的内裤。顾皓伦本来就已经燥热难忍,见他这姿势这穿著,哪里还受得了,下身欲望直挺胀大,撑得裤子凸起一大块,皮带更被勒紧,愈加难解。偏偏谢子宇一双手笨拙地在关键处上方动来动去,一双眼直直盯著不说,口鼻间吐出热气都喷在他腿间。顾皓伦只觉得自己都要炸了,坐起身一把拉住谢子宇,狠狠咬上他的唇。   谢子宇正要抗议,半凉的上身感觉到顾皓伦身体灼热,心里忽然也升了把火似的,从里烧到外,连手脚都发烫发软,有些动弹不得。顾皓伦却不客气,咬他上唇下唇,然後沿著下巴啃下去,在他喉结上不轻不重连咬带吻了几下,顺著他锁骨一路到他胸口,冲著那淡粉突起就是一口。   “啊……”谢子宇头仰起,全身肌肉收缩,紧张无比。一阵酥麻,夹著些微疼痛,从细嫩小圆点上传来。他呼吸一下子乱了,和顾皓伦相触的肌肤,即使只是轻轻接触,也有一阵电流经过似的,让他全身酥软。而胸口被咬住的部位马上感觉到几丝湿意,他眼光扫过去,顾皓伦正用舌尖缓慢地画圈逗弄那里,不时用牙齿轻轻噬咬。谢子宇喉间发出细微吞咽声,却是口干舌燥。   他现在是全身绷紧,支撑住自己身体。顾皓伦一只手忽然落到下面,从内裤松紧带探进去,一把握住他已经半勃起的欲望。谢子宇惊叫一声,身体肌肉忽然松下来,没有半分可以止住身体的力气,他身体向後仰去,被顾皓伦另只手紧紧揽著,而胸口正送在顾皓伦眼前,随他轻薄。   谢子宇觉得自己完全燃烧起来,但还有一丝神智,提醒他本来的目的。带著几分羞恼,他用力挣扎,却不过是小猫一样的力气,只把下半身裤子挣掉,内裤也褪下大半。顾皓伦饿虎扑羊一般,一个翻身把他扑住,狠狠压在身下。   “啊啊──”有些微的疼痛,和被压住的重量感。顾皓伦那坚硬部位正和他下身相对,隔著厚厚的牛仔布摩擦在一起。粗糙布纹磨在细嫩的皮肤上,让谢子宇呼吸更加急促,叫声低了几分,却是从喉间而出的难以抑制的快感。顾皓伦像是要把他揉进身体里一样,两人之间不隔半分,紧紧贴在一起。顾皓伦的手握著谢子宇勃起欲望,又和自己连著牛仔裤的山丘握在一起,轻轻摩挲。   谢子宇从来没受过这个,欲望被撩拨了几下就抖动起来,身体难受地扭动著。两人贴得紧,他每动一点都是擦著顾皓伦的身体。细嫩皮肤和胸口硬硬的小点在顾皓伦胸口不停摩擦,顾皓伦身体热极,狠狠吻著他,舌尖探进去,挑动他迟钝的舌头起舞。   他动作越来越快,唇舌间,手上。谢子宇只能在他双唇稍微露出些缝隙时,发出小猫一样柔弱细微的叫声──或者说是呻吟。他只觉一阵快感直冲後脑,半眯著眼,眼前一片白光,双腿伸直,脚趾张开,竟然射了。   这身体著实敏感得惊人,射过之後,谢子宇只觉得全身都被抽空了一般,软绵绵没有半分力气,软在床上大口喘息。一双眼透著氤氲,半开半闭,更像是在勾人。   他满足了,顾皓伦可没有。手轻轻一解,刚刚谢子宇奋战半天的皮带扣就开了。踢掉沾上体液的牛仔裤扒掉内裤,顾皓伦合身压上,分开谢子宇双腿,手指探进去。   谢子宇不满地躲著身体,低声抗议。但刚刚高潮过的他哪里还有什麽力气,与其说是反抗,倒更像是迎合。带著顾皓伦的手指轻轻动弹,很容易陷了进去。   开发过的身体敏感度绝佳,紧致依然,弹性却是好了很多。靠著精液润滑,很快再进去一根手指。谢子宇只觉胀得难受,又有种奇特的快感。他半咬著唇,喉咙间发出细小的呻吟,全身上下难受无比,可又渴望著身上人的接触。   顾皓伦忍受不住,重重呻吟一声,抓起谢子宇的腿,狠狠冲进去。   “啊──”谢子宇有些吃痛,也有更多的被充满的快感,他盯著顾皓伦,黑亮的眼被水罩著,眼底有些懊恼,“你,你说要我──啊──”   顾皓伦一个抽送,让他把声音吞回去。谢子宇身体随著顾皓伦动作摇动,整个人都要散了一样,只抽送几下,快感就从後面一直传到全身,让他再也说不出任何话来,除了尖叫。到最後连叫声都发不出,只是频率急促的不停喘息。除了脚趾张到极限,全身都没有力气。顾皓伦的手极有力抓住他腰腿,他的动作完全受对方控制,从来没感觉到对方如此强硬如此富有侵略性的,让他在迷乱之中完全任由对方摆布,随著顾皓伦的一举一动而攀上高潮。   谢子宇叫出声音,更加夹紧顾皓伦的欲望。顾皓伦把谢子宇平放在床上,握住他的脚,加速冲刺。谢子宇脚心极为敏感,刚刚平息下去的欲望有些感觉,但这麽短的时间里显然是不可能勃起的,於是他求饶一般看著顾皓伦,用沙哑得有些媚的声音喊他:“小顾,小顾……我不行了……”   顾皓伦被他这麽一叫,只觉欲望胀到极点。他闷哼一声,急速运动,射了出来。   倒在谢子宇身上,顾皓伦好一会儿才恢复清醒,而他身下的人还一脸嫣红,气喘吁吁。顾皓伦心中爱煞,唇在他脸侧蜻蜓点水般吻著,一边握著他的手,把他手指揉来揉去,轻轻在他手心摩挲,直到谢子宇猛地收回:“你、你干什麽?”   那语气,与其说是责问,还不如说是羞涩。顾皓伦看他一脸红晕,眼睛都要直了,傻笑著说:“子宇,你真可爱。”   谢子宇眉毛竖起:“可爱?”   虽然是凶狠的问话,声音却软绵绵的,著实可爱。顾皓伦一点警惕都没有,点头:“是啊,没有人会比你更可爱……啊,你踢我干什麽?”   气嘟嘟的谢子宇鼓著腮帮子瞪他,依然可爱到没边:“你这混蛋,明明说是我抱你的,你却趁机、趁机……还说我可爱,我哪里可爱,可爱是用来说男人的吗?”   顾皓伦低头,把他抱在怀里,胸膛几次起伏,是在忍笑:“又没说可爱不能说男人……好了,你别踢了,我错了还不行。”   “不要嬉皮笑脸!”谢子宇瞪他,“明明、明明是说这一次我抱你,为什麽你不讲信用!”   顾皓伦执起他的手,在唇边细细吻著:“你那样折磨人,我又不是太监,哪里忍得住。”   “我、我是不熟练……”顾皓伦这麽一说,谢子宇也觉得自己是有点不太人道,低声说。   分开他手指,再手指交叉地握住,顾皓伦满脸温柔:“我知道,可是,我忍不住啊……”他贴在谢子宇身上,让谢子宇感受他已经再度挺立的欲望,“欲火焚身是能要人命的,要等到你来做,我估计我已经上了社会版头条了──因为欲望得不到满足而爆炸的新闻……”   他的欲望很是明显,谢子宇低叫了声:“你……你简直是禽兽……”   禽兽完全没有反省的意思,在谢子宇身上咬他耳朵:“不然,这一次你来?”   谢子宇倒很想答应,可他手软脚软,就连动弹都难,何况是主动这种事。他心中埋怨:明明内力充沛绵绵不绝,怎麽身体这麽不听使唤?   可埋怨也没用,只能用一点力气都没有的手推著顾皓伦:“不要,好累,我要睡觉。”   顾皓伦向来以他的意愿为先,并不愿勉强他:“那,这床太小了,我抱你去我房间吧。”   谢子宇也觉得这样躺著太不舒服,却没想到自己完全可以把顾皓伦踢开一个人睡,只是点点头。顾皓伦很高兴,下地把他抱起,向他自己的卧室走去。   他才走出两步,谢子宇忽然呻吟一声,紧紧抱住他脖颈,头埋在他肩头:“你慢一点……那个,流出来了……”   顾皓伦没明白:“哪个?”   谢大将军尴尬无地,却不回答。他身体敏感,後庭内精液流出感觉很怪,让他竟然有些激动。顾皓伦把他抱在怀里,很敏感察觉到他身体变化,再结合他这句话,哪里还有不明白的。他只觉自己再也忍不住,甚至来不及走回房间,直接就低头吻了下去。吻著吻著,抱著的姿势渐渐成为两人站著靠在一起,而顾皓伦把他翻了个身,从後面缓缓进入。   这样站著姿势并不那麽容易,顾皓伦只觉谢子宇後面紧得厉害,干脆把他再抱起来,让他後背对著自己前胸,然後一边走一边活动。谢子宇整个人缩在他怀里,像是颠覆於茫茫海上,只有抱著自己的双臂,和……下面可以依靠。快感阵阵涌来,他只知呻吟低叫,连自己什麽时候被放到床上都不知。   就这样,本来是想你一次我一次,公公平平的翻身大作战,结果却是谢大将军自己被吃干抹净。   小受的身子小攻的心啊。最後找到一点意识的谢子宇脑袋里闪过这麽一句话,然後继续投入到情欲的海洋中。   第二天是周五,顾皓伦给同学打电话,嘱咐如果老师问起来就帮忙请病假,他这从来没逃过课的大主席留在睡美人身边照顾人。粥都煮好了,他家子宇还埋在被里睡得香。顾皓伦实在怕他饿到,轻声把人叫起来,让半睡半醒的谢子宇靠著床头,一勺一勺喂他喝粥。   睡眼朦胧的谢子宇非常乖,他喂一口吃一口,表情可爱之极。顾皓伦喂完之後,见他唇边沾了米粒,忍不住凑过去用嘴吃掉。谢子宇伸手推他:“我好困……”   顾皓伦连忙把他放倒让他继续睡,手脚也不敢乱动,生怕激起欲望却吃不到,结果还是自己倒霉。不过眼睛却是一直在谢子宇身上打转,不舍得少看一眼,他这古古怪怪的子宇,是真的在他怀里了。   虽然心里还有些不安,但出於对谢子宇的了解,顾皓伦觉得两人前景看好。在把昨夜回味了数次,又把两人将来幸福生活畅想过若干回之後,他终於心念一动,想起昨晚谢子宇那曲子来。   蹑手蹑脚下地,开电脑搜索,试听。他平时对这个并没有研究,只是大概听了听比较著名的曲子,感觉无论是曲调或技巧,都比他家子宇差得远。   在他印象中,谢子宇很热爱古典文学啊历史啊武学啊文化啊之类的,那帮他推广古曲,应该也是会让他很高兴的。这年头中国古乐的发展好像都在日本,台湾再有一些,其余麽……   以谢子宇的性格,他应该会很高兴来个复兴才是。   顾皓伦盘算著。身後忽然响起脚步声,谢子宇慢慢腾腾走到他身边,歪头看屏幕:“你在听什麽?”   把耳机换成音响,筝曲铿锵,从现代化电器里传出 。谢子宇现在自然不会再被吓到,不过多少也为这样的反差搞得呆了一瞬,正好让顾皓伦逮到机会,把他抱著坐在身上。看著爱人身上明显大一号的睡衣,健康少年又有些蠢蠢欲动。   谢子宇踢他一脚,看看右下角时间:“你逃课了。”   他虽是古人,某方面而言要比顾皓伦潇洒。身为前将军,他可不觉得逃课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   顾大主席现在也不觉得重要──或者显然,大多数的事情都没有配怀里人来得重要:“我一会儿去做午饭,下午再去上。”   谢子宇点了点头,仔细听印象里传出的声音,越听越是皱眉:“这是古筝曲?”   “我搜索出来的结果就这样,等放寒假,我去找一个专业人士问问?”顾皓伦环抱著他,在他耳边说。   “恩。”谢子宇答了一声,眉头还是皱著的,“这才几百年啊,就能把我们……把古代的东西都丢光,真是不肖……”   顾皓伦倒有些奇怪了,在他看来,谢子宇弹得比别人好这点倒不难解释──他的子宇聪明嘛。谢子宇的弹奏没有出名也很容易说明,毕竟这种纯音乐更需要砸钱推广,而谢子宇是纯粹的穷人。但……“现在的人都把古代东西丢光,那你是怎麽学会的?”   谢子宇噎住,忽然有种冲动把一切都告诉顾皓伦,告诉他自己是古人,告诉他自己本来根本不叫谢子宇。   他几乎开口,可转头对上顾皓伦的眼,他忽然有一瞬的迟疑:如果顾皓伦不接受怎麽办?如果他认为自己是在骗他,或者相信了,却觉得自己是怪物怎麽办?   昨晚刚刚糊里糊涂走到这一步,他可不想搞什麽一夜情。真的天亮之後就被抛弃,他堂堂大将军的面子往哪里放?   何况他还没有翻身……   谢子宇还算是个洒脱的人,觉得既然床都上了,两人关系多多少少也就算定下来了吧,何况这一次上床又不是醉酒结果。虽说起因是谢子宇想压顾皓伦,不过总之都是和这个人滚床单。   想想两人吵架的时候他也挺生气,和好的时候也很高兴,大概就是他了吧。好像,一个人也有点孤单啊。   想到这里,谢子宇往後一靠,紧紧贴著顾皓伦:“老子天生聪颖,怎麽?”   顾皓伦倒吸一口气,哪里还能想更多,下身发硬,顶住谢子宇。   他那灵活的小谢马上跳下去,极为利落地跑开:“我回我房间去。”   “子宇。”顾皓伦喊了一声,跑到门边随时准备跑出去的谢子宇回头:“啊?”   “搬到我这屋里来吧。”顾皓伦对他笑笑,“你那间屋子可以改成书房。”   谢子宇考虑片刻,笑回去:“好。”      15   两人关系迅速进入蜜月期,虽然没有正式的许诺,但基本就是定下来了。谢子宇很快搬进顾皓伦房间,不过毕竟期末就在眼前,两人也不好太放纵,也没再做什麽。毕竟谢子宇坚持下一次一定是他主动,而想等到他主动……好像还有点难度。   期末考就在眼前,顾皓伦不用担心,谢子宇则是向他学习了不少应考技巧,尤其是什麽历史分析政治分析方法,都是需要长时间积累的,且课本上不太会给出。谢子宇於是跟著顾皓伦学习,两人每天腻在一起,即使没有太多动作,顾皓伦也总觉得幸福得发傻。   正直而有原则的顾皓伦事实上也是一个对他人非常宽容的人,他愿意相信谢子宇,即使爱人身上有很多谜团和矛盾之处,他也不去疑问。   这样,在和谐气氛下,考试来了又过了,谢子宇复习得好,记心又万能,考试还是很有把握的。何况他家小顾面子十足,怎麽也不可能让他有科目过不去才是。   寒假了,大家都很高兴,只有顾皓伦一脸郁闷。   “在学校多住几天吧,你不是还想找个工作?这一带怎麽说机会也多一些吧?”在家里,顾皓伦坐在沙发上,苦口婆心劝坐在他身边的谢子宇,“飞顾高科可能也需要假期工,你打电话问问?你家那里太偏僻了,工作可能也不好找,找到来回交通时间也太长。”   谢子宇斜眼看他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不,我要回家孝顺父母。”   “孝顺父母很重要,但是……”顾皓伦没有收回自己的手,反而更往下抱,揽住谢子宇的腰,“你家有没有地方,我想寄住一下,到年前就好,过年的时候我回家。”   谢子宇侧头看他:“只有过年回?”   “家里有点麻烦,生意上的事情,让我最好不要回去。”顾皓伦眉头微皱,“而且他们生意忙,除了过年,还真没有什麽时候在家的。我回去也是一个人。”   他这话倒有一半是想装可怜博同情的,偏偏他不知道,这谢大将军从小到大都没什麽父母亲人,年节从来都是在军中过的,论孤单可怜,他远远比不上对方。   不过谢子宇还是摸摸鼻子:“这房子你不打算在假期外租吗?”   顾皓伦头摇得拨浪鼓一般:“当然不可能,为了那麽点钱让别人进来住……这里是你我的家啊。”   身为将军,谢子宇是无法理会他这一点洁癖的:“那我周末住过来好了,足球队那边秦教练跟我联系过,可能会在他们训练场进行锻炼,离这里也不算太远,我……有空过来找你。”   说话的同时,顾皓伦的手已经沿著他腰间上去了。谢子宇把色狼之爪拿下,瞪他:“大白天的,你发什麽情!”   顾皓伦低头咬他耳朵:“子宇,寒假这麽长,我一点都不想和你分开。”   谢子宇当然不会不明白这偶尔色狼的顾大主席的心思,进入考试期後,两人就没做过。顾皓伦固然是欲望澎湃,谢子宇这初尝情欲滋味的人也不见得好到哪里去。现在终於考完,又算是分离在即,虽然嘴上不说,实际上两人都有这意思。   不过……谢子宇从顾皓伦怀里跳开:“这一次是我在上!”   顾皓伦苦笑:“我不和你争这个,可……你可不要再那麽折磨我了。”   “那是我不熟悉,这一次我们先把衣服都脱掉,我直接上!”谢大将军一身霸气,下令道。   顾皓伦表情多少有点痴呆,但还是遵从爱人吩咐,脱衣。谢子宇衣服脱得更快,几下子就干净溜溜,跑到床上去。顾皓伦多少觉得这样实在太没情调,但也没办法,脱光也上了床。   上床之後,谢子宇不由分说压上来,左玩玩右玩玩,前戏做得极为半吊子。顾皓伦被他搞得坚硬无比,偏偏谢子宇动作像是小猫撒娇,总是轻轻地挠过去,就是不来个痛快的。   “要上快点上啊,你这麽不轻不重的干什麽?”顾皓伦忍不住了,一按谢子宇的手,低哑声音喝问。   谢子宇还觉得委屈,抬头:“你不也是这麽做的?我看网上教程,都说要做好前戏。”   “你再前戏下去,我就要撑不到後戏了。”顾皓伦低吼。   “好吧好吧。”谢子宇翻白眼,“哼,我要温柔点你都不干……”   他抓著顾皓伦的腿抬起,忽然觉得无处下手,迟疑了会儿後,又把人翻过来,听说後背式比较简单。   “润滑油呢?”谢子宇理直气壮地问。   ……顾皓伦从床头翻出来准备好的小袋,递给谢子宇。   谢子宇坐在他身上,两人紧紧相触,顾皓伦能清楚感觉到谢子宇下身灼热,和动弹之间摩擦带来的点击一般的快感。可等啊等的,後面还是一点感觉都没有,别说什麽长驱直入,连润滑油的影子都没感觉到。顾皓伦实在不行了,回头:“你干什麽呢?再不上连孩子都出来了!”   “好奇怪,这个东西怎麽打开?”谢子宇对著润滑油发傻,“又没有剪口没有锯齿,上面的英文我好多都不认识,要怎麽办?”   顾皓伦头上冒烟,一翻身把谢子宇压在身下,抢过润滑油,找到一边的半圆压痕,痛快撕开。手指上粘到粘稠液体,他想也不想地向谢子宇身後探去,慢慢开拓。   很快,房间里响起令人脸红心跳的声音。谢子宇在投入之际,脑袋里偶尔也会闪过“咦?不是这次我在上吗?”这疑问,但很快就被快感淹没,放到一边去了。   “子宇?”从後面抱住人,眼前身体一闪,躲到一边。   “别生气了,我这不是忍不住嘛。”再往里,再往里就是墙壁,看他怎麽躲。   “下一次,不然你现在上?”逼近了,在他耳边低语。顾皓伦知道他耳後很敏感,自然善加利用。   谢子宇一抖,一翻身正面对他:“你刚才也是这麽说的,还有上次……”   “说真的,子宇,你要是不能掌握技巧和节奏,下一次也还是一样的。”顾皓伦苦笑,“我受不了,自己所爱的人这样在我面前,偏偏还只挑逗不做,你让我怎麽办?”   “你忍著嘛!”谢子宇指责。   顾皓伦一摊手:“你每一回第一次都射得那麽快,却要我忍著?”   还不足以对“早泄”这个问题有深切研究的谢子宇摸摸头:“谁像你那样平时训练有素……”   “这年代的男人,谁不会看一些片子学一些常识,也只有你吧……”顾皓伦叹口气,可就是喜欢这家夥,虽然每一次都让他甚为难熬。抱住谢子宇:“好了,睡吧。等以後我们做多了,你比较镇定了,再让你上,好不好?”   虽然说有些不高兴,毕竟技不如人,大将军还算拿得起放得下:“好吧。不过到时候,可不许你不认。”   抱著人在床上打个滚,顾皓伦低头,鼻尖抵住谢子宇的:“我等著你。”说完对著谢子宇的唇一顿啄,吻到有几分激动了,谢子宇推他:“睡觉睡觉,明天还得找工作准备收拾东西回家呢!”   “你回去我们就不能这样整天在一起了,就算你平时过来,也都是白天。周末那短短时间怎麽够啊?”顾皓伦磨蹭磨蹭,“所以……再来一次吧。”   谢子宇想拒绝,但拒绝的话语很快就被淹没在情欲中。床单滚了又滚,像是要做出一个寒假的份来。      工作这种东西很奇怪,找的时候四处都没有,有时没去找却主动跑到门前来。   谢子宇第二天刚刚想去找工作,就接到一电话,竟然是上次陈明舜请来跟踪他的那个男子。上次谢子宇开玩笑说有工作可以找他,结果那家夥的事务所接了一钉梢的活儿,对方据说有点功夫底子,钉梢的人被发现了若干次。最後还是上次那跟踪男想起谢子宇,虽说有点迟钝吧,不过功夫应该是实打实的,於是就找他试试。   这种事谢子宇根本没通知顾皓伦,直接跑去,任务完成得非常顺利,当天搞定,晚上回来收拾东西,一阵缠绵过後,谢子宇还是回了家,带著顾皓伦给他准备的一堆礼物,甚至还有顾皓伦这贤惠女婿做的小菜……   谢子宇进入半忙碌阶段,每天下午跑去B市北边教两个小时的体育,然後往家赶,回去准备晚饭。他父母平时上班,上午空出的时间也都是他自己的。那个事务所时间非常自由,对谢子宇这生活白痴的需求也主要在他的身手上,需要麻烦他的情况倒也不太多。剩下的时间,谢子宇自然就是跑去和顾皓伦卿卿我我,有时在家里你侬我侬,有时则出门溜达。谢子宇对外面的世界还是很好奇的,两人的目标是,在寒假游遍B市大小景点。   从一个小公园里转出来,正好是中午,两人在附近找了家看起来不错的饭店吃饭。谢子宇摸摸口袋:“这一次就算了,下一次我们带面包出来吧。”   顾皓伦摇头,微笑:“子宇这一顿饭,我还是请得起的。”   “知道你是财主。”谢子宇皱眉摇头,“但我不能总靠你吧,何况我还有家要养。”   饮料拿过来,顾皓伦放到一边:“子宇,你也别把自己逼得太紧啊。何况以你我的关系,又何必为了这种琐事计较?”   谢子宇喝了口水:“我看电视剧小说,都是男人花钱。而且那些真的听话不去工作直接嫁人的女人,最後一般都会被出墙的男人抛弃。”   ……顾皓伦真想打倒那些编剧:“他们都是胡说八道,为了剧情!”   谢子宇可不是他一句话就能哄的:“不是说艺术来自生活麽?”   可怜的顾皓伦郁闷:“生活中的例外才是……总之,子宇,等时间合得上我就带你去见我说的那位作古乐的,到时候我投资我们录唱片去,几顿饭钱,就算是你技术入股的提前分红,恩?”   谢子宇叹了口气。他知道顾皓伦有钱,也知道对方恨不得把他捧在手心里,撒多少钱都愿意。但他穆大将军什麽时候需要过这种疑似包养的施舍?那不真的成人家脔宠了?   他别无所长,除了一身武艺之外,最擅长的是军事,空余时间也音律怡情。现代社会并不怎麽崇尚武力,开武馆健身毕竟是慢活,他又不想上电视踢足球打篮球,做人要低调。他查了一些资料,对现代音乐有了了解,现代人所臆测的古乐比起他会的,实在是相差太远。做这种音乐不用露面,他又对自己的水平有些把握,倒也觉得可以考虑。   他并不知道做音乐投入有多大,尤其是纯音乐。於是不和顾皓伦在这件事上争执,菜也上来了,两人开吃,说说笑笑。   顾皓伦其实并不是个好闲聊的,谢子宇这大将军更是不常聊天,但一个是热爱历史热爱到了高分考入这冷门系的古板君子,一个是明朝历史极其熟悉又对现代社会充满求知欲的真正古人,两人竟然格外投机。何况他们是情人。   说著说著,顾皓伦脸忽然沈下来,谢子宇怔了一下,沿著他视线回头看过去。身後不远处竟然是陈明舜和另一男子,正向他们走过来。二人穿著很正式,手里还拿著公文包,看样子是谈公事的。   谢子宇也很不想见到他,脸色有些不善,但还是打了个招呼:“来吃饭啊。”   陈明舜倒是热情,几步过来:“子宇,好久不见了……”   “放假也就一个多星期,哪里有好久?”顾皓伦拦下这句话,脸黑黑的。   谢子宇侧眼见他脸色,低声一笑,对陈明舜二人说:“我们已经吃完了,先行告辞。”   “吃完?是不合口味吧。”陈明舜看清楚他们桌上菜色,轻轻哼了一声,“你吃菜都不要香菜的,居然还有鸡肉……鸡皮你不是看到就过敏吗?”   顾皓伦眼神微变,谢子宇一脸迷糊地摸下巴:“心理作用吧,我也没觉得身体有什麽不良反应啊。”   “就算是以前不合口味,也不代表现在还不能吃。相反的,就算以前很喜欢的,也搞不好现在就讨厌了呢,你说是不是?”顾皓伦接过话来,一脸胜利看他。   “他还不是迁就你!”陈明舜冷哼,伸手拉谢子宇,“子宇,你何必勉强自己去适应他呢?就算他家有钱,可我也不弱啊……”   谢子宇的手在他身上迅速一点,陈明舜只觉一阵剧痛,接下来的话却说不出了。谢子宇斜他一眼:“佛印看东坡是佛,东坡看佛印是屎,谁稀罕那些加了纤维的纸头。”   说完一把拽过顾皓伦,大模大样地从陈明舜二人身前走过。他们离开後,过了片刻陈明舜才缓过来,不舍得骂谢子宇,恨恨啐了一口:“不就是飞顾三少爷,还把自己当成什麽人物了!谁不知道他只持股不管公司,跑去学什麽历史,没用的家夥!”   他身边那男人忽然开口:“飞顾?”   “是啊,怎麽,朱先生不知道?也是,他很少在公开场合露面。”陈明舜只当对方是好奇,於是大概介绍了几句,抓紧时间谈生意。那位朱先生多少有些走神,也没多和陈明舜讨价还价,很快定下意向,开始吃饭。   出了饭店,谢子宇看向顾皓伦:“原来陈明舜那家夥还是富家少爷?”   顾皓伦一愣:“你不知道吗?”   “我不是说了我什麽都不知道麽?”谢子宇摸著下巴,“他一个富家少爷跟我抢什麽寝室?勾引什麽老实人?”   “他家生意主要是餐饮娱乐,你也知道,属於半黑半白性质,我家和他们来往很少,就是知道一些而已。他是独子,又浪荡不堪,他家里不希望他进了大学还在外面厮混,所以强行让他住校的。”顾皓伦说。   谢子宇磨了磨牙:“所以就在寝室里勾搭我这白痴小孩?○×的!”   顾皓伦忍不住笑出声来,一把抱住他:“你都忘了,真好。”   两人继续游览,到工作时间,顾皓伦也跟著谢子宇过去。谢子宇教那些球员的同时,他也在一边练功,顺便帮谢子宇调教一下这些家夥。   等工作结束要回家的时候,顾皓伦在谢子宇耳边小声说:“明天是周五,别忘了。”   为了周末早上准时到飞顾高科,谢子宇周五周六都是住在顾皓伦那边的。虽然往往更增加了迟到的次数和时间,不过有三少爷陪著,哪个敢有意见?   少年人,干柴烈火,干柴烈火。   第二天上午谢子宇有个保镖任务,正好到午饭後,两人也就没约见。谢子宇正发愁没钱,结果保镖工作中还真出现了点意外,他保护那位大老板得罪了人,当场上演一幕械斗。对方很强,安排得也很巧妙,唯一不好的就是运气──谁也没注意的小公司派来的弱不禁风小保镖竟然格外有实力,一人打十个毫不费力,在所有人愣神的短短时间里,谢子宇就把拿著棍子刀子的人全放倒,一脸无辜地看著众人。   被保护的老板大喜,交了意外事件收费那些钱,还拿出一笔作为奖金。由於谢子宇为事务所做出绝大贡献,事务所平老板把这笔钱都给了谢子宇,这一下谢家过年的钱算是全出来了。谢子宇很高兴,打电话给顾皓伦,对方却不接。   习惯被顾皓伦重视的谢子宇有些奇怪,不过想想可能顾皓伦没听到,也就没太在意。但之後顾皓伦一直没回电话,让教学生的谢子宇很郁闷。但他向来是敬业的人,等到大家都去锻炼,他才又打了一遍手机,还是没人接。   多少有些不安,谢子宇加速授课,打算提前下课。正在一群队员把腿拉到一个常人难以想象的高度时,谢子宇手机响了。   迅速扑过去,接起手机,那边果然是顾皓伦:“子宇,刚刚我陪我哥,没听到铃声。我今天回我家,你晚上过来的话就得一个人住了。”   谢子宇撇嘴:“一个人我还过去干什麽,一会儿我也回家,明早直接上班去。”   “那好,等我哥放我回家,我再给你打电话。”顾皓伦说,“再见。”   谢子宇微微皱了下眉,还没来得及说什麽,手机就挂断了。他心下堵得慌,觉得有什麽不对劲,偏偏这时侯那群队员嬉皮笑脸凑过来:“谢指导,女朋友电话?”   “一个人五圈。”谢子宇瞄了他们一眼,冷冷地说。   “啊?不要吧……”   “十圈!”   “好,我们跑我们跑……”显然谢子宇已经累积下足够权威,一群年纪甚至大过他的球员们不敢再讨价还价,连忙跑开。   谢子宇一边想心事一边训练这帮小子,等到下课大家散去後,他才想起什麽地方不对。   ──顾皓伦和他通电话,从来没有这麽畅快过,快和简洁得……像是在隐瞒什麽。最後那声再见更是快速,平时两人电话总是半天不肯挂断,从来没有这麽利落的时候,而且他最後那“再见”两字,说得好像有点……虚弱?   谢子宇都快走到地铁站口,脚步忽然停住,招手叫了辆出租车。两人住处离这里不远,十几分锺到了,付了车钱,谢子宇匆忙下车回家。   动作轻微地拿钥匙开门,感觉到家里确实有人,谢子宇心下一沈。他极轻地闪身进门,家里的人却也感觉到了:“谁?”   那是顾皓伦的声音,只是有些虚弱。谢子宇推开卧室的门:“是我。”   一眼看去,顾皓伦半坐在床上,脸色苍白,惊讶地抬头看著他。谢子宇几步窜到他面前,拉过他手腕,手指按在上面。片刻之後,他脸色一变:“你今天做了什麽?内力混乱成这样。”   顾皓伦迟疑了下,谢子宇脸沈下来:“不许说谎!”   “今天上午出去,不知道怎麽回事,有五六个人跟著我。我见势不好就往家跑,结果那帮家夥光天化日的居然就围上来动手。他们外功都不弱,我险些被抓去。幸好我一开始报了警……”顾皓伦大略的交代。   “抓去?他们的目的是抓你?警察有抓到人吗?”谢子宇敏锐地听出关键点。   “没,他们跑得很快。我去医院包扎了下,内力紊乱他们也诊不出来,就把外伤处理了。然後录了个口供,我怕你担心,就……”顾皓伦偷眼看他,见爱人一脸不悦,不由心虚。   深呼吸一口,他是病人,先不著急计较。谢子宇把他拽起来,坐到他身後,一把脱掉他上衣,出掌抵住他後背:“跟著我内力运行,别分神!”   ……这姿势,怎麽才能不分神啊。   16   顾皓伦武功不算差,虽说受了围攻,实际上并没有受太重的伤。内力的问题,有谢子宇这师父帮忙收拢,也很快就没事了。谢子宇问了他几遍,顾皓伦实在不知对方来历,最後也只好不了了之。   第二天一早,谢子宇犹豫著要不要去上班,外面却响起打门声。谢子宇跑到门口,外面的人并不认识:“请问你找谁?”   外面青年帅哥一愣:“顾皓伦是住在这里吧?”   谢子宇慌张了片刻,窜回卧室,把顾皓伦抱出来,让他自己看。顾皓伦看了一眼,连忙开门:“二哥,你怎麽过来了?”   果然是顾皓伦家人,谢子宇忽然觉得紧张而无所适从,把顾皓伦放下,都不知道该怎麽跟对方打招呼。   顾老二看了他一眼,并不说话,转头去看自己弟弟:“皓伦,听说你受伤了,怎麽搞的?”   顾皓伦耸肩:“我怎麽知道?没头没尾的,飞来横祸。”   “跟我回家吧。”顾家二哥皱眉,似乎不太满意他太过轻松的态度,“回去好好给你检查一下伤处,我们也方便照顾你。”   “我没什麽伤,也有人照顾。”顾皓伦目光落在谢子宇身上,表情很是温柔,“二哥,我不想回去。”   顾老二脸色不太好看,看向谢子宇的眼光也颇为不善:“不行,你可能会遇到危险,我们不能让你在这种地方待下去。”   什麽叫做“这种地方”?顾皓伦要抗议,发现一边谢子宇脸也沈著。他连忙一拉谢子宇,在他耳边说:“我二哥很疼我,就是……有点偏见,你不要生气。”   有什麽可生气的?这世上有偏见的岂止这一个,谢子宇在网上、在生活里,都是见过的。   只是……他们都不是顾皓伦的哥哥。   忽然有些意兴阑珊:“你回去吧。”   “子宇!”顾皓伦有些慌张,“你别生气,我、我……”   他想说二哥不是那个意思,但是看看一旁站著眉毛皱成一团的老哥,厌恶在他脸上说得明明白白。顾皓伦向来知道自己这二哥的性格,眼下这情况只会越说越乱。他咬了咬牙:“好,我先回家。子宇你别生气,我回家後,会很快把他解决的。”   谢子宇微微一笑,伸手弹他一下:“你二哥脸都黑了。”   他回手拉顾皓伦衣领,把他人拉到眼前,飞快在他唇上一吻,然後挑眉看了眼顾家二哥,跟顾皓伦咬耳朵:“回去好好休息,好好养伤。我笨手笨脚的,本来也照顾不好你。不用著急,我正好有工作。”   “放心,我很快会回来的。”顾皓伦低头啃了谢子宇一大口,一脸笑容说。   他实际上也是有考虑的,昨天那几个人虽然来历不明,但目的应该是他,而且是要活的。那些人未必会死心,谢子宇虽然武功高,但他们下次来也会准备更周全。顾皓伦生怕他的子宇出意外,哪怕是受一点伤,都会让他心疼得不得了。想来想去,还是家里比较安全。   顾皓伦跟著自家二哥离开,谢子宇目送他背影下楼,忽然觉得房间有些空。   ──那麽,自己不在这里的晚上,他是不是也觉得孤单?   谢子宇的纤细维持了几分锺,随即看到表,已经过了上班时间。他连忙拎包出门,工作去也。   家肯定是安全的地方,听说顾家很有钱,那麽一定能把人保护好吧?自己内功目前恢复得不多,身体又怎麽练都没肌肉,也未必有什麽大用。   话说这麽说,终究免不了担心。对於谢大将军来说,顾皓伦是他罩著的头号人物,竟然有人敢对他下手,真是太没把他这个将军放在眼里了。   只是他现在没什麽能力,对这方面更是完全不了解诶,当初被人跟踪小半个月竟然都不知道──诶,对哦,那家事务所不是干这个的嘛!   谢子宇兴冲冲打电话过去,对方接起电话,第一句是:“小谢啊,我这里有个保镖的活,出价很高,时间又和你合得来,你做不做?”   谢子宇一怔:“不要,我要你打听个人,叫顾皓伦,是飞顾集团董事长家的老三……你应该知道的,就是和我在一起那个……”   “啊?”平老板傻了一下,“你是说昨天刚刚受袭击的顾家三少?”   “啊?你怎麽知道?”谢子宇也愣了。   电话那边声音充满了恶趣味:“想知道吗?想知道就来贿赂我啊,想知道就接下来那个保镖任务啊~”   “好,我接。”谢子宇忽然接话,脸上露出一抹笑。   对方无语片刻:“你猜到了啊。”   “听你这语气,再猜不出来就白痴了。”谢子宇一笑,“对了,和你联系的是他家哪位?”   “是顾董事长的秘书,要你周一早上去顾家面试,可以吧?”平老板声音很八卦,“你昨天的英勇事迹很快传开,我还说了不少好话,你可要加油啊。”   “恩。你也好好查查对方来历,有消息告诉我。”谢子宇说,始终担心他家顾皓伦。   现代社会,很难让两个人音讯全无,除非其中一人有意躲开另一个。於是当晚,顾皓伦打电话给谢子宇,两人煲了一晚电话粥。谢子宇是个没情趣的,直接告诉顾皓伦:“我周一会到你家面试,你二哥在吗?”   “啊?他们找保镖也找到你头上?”顾皓伦语气很是惊喜,“没问题,他到时要上班,家里只有我和我妈。我妈不会为难你的……事实上我家人早接受我的性向了,只有二哥他死活想把我掰直。”   “哦?”谢子宇声音拖得长长的,“你很早就出柜了?”   “恩,毕竟是自己家人,也没什麽可隐瞒的,我少年时候感觉到就说出来了。”顾皓伦完全没听出他语气中的危险,还呆呆回答。   “你怎麽感觉到的?对男同学有遐想?然後直接告诉令尊令堂你喜欢谁?”   “我……”顾皓伦终於察觉到爱人言语中的醋意,倒是觉得高兴,“没有,那时候年纪小,就算有点好感也不敢说,当然就都无疾而终了。你也知道,这种事情……”   他叹了口气。谢子宇拿著话筒,忽然想起“自己”的那个blog,里面写过当年的谢子宇多麽畏缩和彷徨。觉得一阵心酸,有些不忍再说这话题了。   顾皓伦也感觉到气氛骤冷,为了缓和冷空气,他笑了一声:“子宇,你吃醋了哦。”   “吃醋就吃醋,有什麽大不了的。”谢大将军并不害羞,大大咧咧回答。   顾皓伦握著电话听筒,慢慢开口:“子宇,你现在在我身边就好了。”   “嗯?”   “我……想吻你。”   谢子宇微微脸红了:“好好休息,好好养伤。明天在家不要出门,等我过去再说……对了,你那边总有些线索吧,什麽人干的?”   “可能是生意场上的对手,知道了我的身份,想绑架我威胁我家里。”顾皓伦让自己语气轻松一些,“你不用担心,我家和公司保全都很好,我昨天只是意外。”   “那对手叫什麽?”谢子宇挑眉。   “子宇,你认为我会告诉你吗?”顾皓伦轻叹,“别说对方只是有嫌疑,就算真的确定,你一个人又怎麽和他们这种黑道的人抗衡?万一你受了伤,我还不心疼死。”   花言巧语。谢子宇暗暗啐了口,语气很严肃:“既然知道对方不怀好意,正确的做法当然是先出手,被动等著只会吃亏……”   呃,虽然身为现代人,不过偶尔会用当年带兵打仗的思维方式。幸好顾皓伦已经习惯了,连著安抚,总算让他放弃杀向对方老巢的念头。两人谈情说爱许久,方才放下电话,等待周一见面。   严格说来,飞顾总公司并不在B市。不过现在他们一家人都住在市区内,高级住宅区内两层楼。   平老板打扮得比较滑稽,这种情况下还不忘了戴一副大墨镜,整整遮住半边脸,一看就不是好人。在进门的时候,他被保安拦下来盘问半天,最後是向顾家求证,才让二人进楼。   平老板一点觉悟都没有,进来之後还东张西望,啧啧做声:“恩,保全做得不错……不过这里警报器装得不对,应该改到那边……”一副专业口吻。   “老板,你很专业嘛。”谢子宇对高科技总是带著一些敬畏之心,虚心求教,“改天你教我两手,怎麽样?”   平老板苦笑摇头:“你不会经常做这个的,小谢,你是大学生,还T大的,毕业後肯定有发展。你现在是缺钱跟我来混,等挣够了钱,就算你想来,你家那个顾三少也会拼命拦著的。”   他们当初跟踪谢子宇良久,自然知道他和顾皓伦的关系。谢子宇无奈笑笑:“我怎麽觉得我除了会点武之外,一无是处呢?”   “至少你会教学生,等过些日子我们弄个武术训练馆,聘你来教。”平老板一推墨镜,一敲门,“你好,我是无敌星事务所的。”   他话还没说完,门就已经开了。穿著蓝色毛衣深蓝牛仔裤的顾皓伦站在门边,显然等候多时。很明显伤已经全好了,精神无比地看著他们进来,目光钉在谢子宇身上,再也不肯动弹。   把二人迎进家里,让平老板稍等,顾皓伦拉著谢子宇在沙发上坐下,两人说起话来。可怜平老板推了推墨镜,一副“我什麽都看不到”的架势坐在一边,瞪眼养神。   过一会儿顾母才出来,先和平老板招呼了几句,然後有些诧异地看著沙发上亲密十足的两人:“这位就是保镖?看起来很年轻啊。”   “他是我同学,在平老板那里兼职。”顾皓伦简单介绍,“我这次能打倒那麽多人,还亏了他对我训练有素。”   顾妈妈上下打量谢子宇:“他就是和你同住,老二上次看到的那位?”   “阿姨好,我叫谢子宇。”之前一直没多想的谢子宇,在这时忽然生起了“丑媳妇总得见公婆”的感觉,一脸尴尬站起来。   顾妈妈飞快走到他面前,拉起谢子宇的手,捏揉了几下,一脸笑咪咪的:“恩,虽然长得秀气了点,不过看起来挺健康的。小谢啊,顾阿姨就把我家老三交给你了,你要好好照顾他呀。”   谢子宇几乎晕倒,低声问顾皓伦:“你说你家里不反对,可也没说有这麽热情啊……”网上电视里不都说同志比较难得到家庭体谅吗?怎麽这一个两个的都这麽主动?   其实这倒也是他想岔了。如果他在“谢子宇”寻死之前跟父母出柜,结果也不会好到哪里去的。可,谁叫他死过一次呢?就算是同性恋,也总是活著的儿子啊。   “我有仨儿子,又不指望老三传宗接代。他喜欢男人就由他去吧,难道还非得把儿子逼出个好歹来?”他声音虽小,顾妈妈也听到了,接过话茬,温柔地看著儿子,又看向谢子宇,“不是我自夸,我家就这老三最懂事,正直又体谅别人。如果我们做父母的不体谅他,他这一辈子恐怕也不会找个伴儿。你说,哪家父母能这麽忍心呢?”   “妈……”顾皓伦低叫了声,所幸想起屋里还有外人,飞快扫了一眼平老板,“我们是不是该先把合同签了?”   “恩,签了签了,省得你二哥回来找事。”顾妈妈飞快转向平老板,“不过,我们是不是还得找一位贴身保镖?还是你们两个平时就不要外出了,在家里呆著吧。”   “妈,子宇是真会武,不是我找来假公济私的。”顾皓伦也不由脸红了下,解释道。   於是接下来的时间,就成了婆媳互相了解的tea time。平老板拿著签好的合约出门,顺便许下“不再为谢子宇提供这麽危险的工作”的承诺。   推推墨镜,干这行的要诀是:我什麽都没看见。   顾妈妈很爱老儿子,对谢子宇也就爱屋及乌了,何况谢子宇进退有度,年纪虽然比顾皓伦还小一点,但行为举止上有时会流露出奇异的成熟——虽然也经常表现出不通世情的幼稚。 总之,儿媳还是自己的好。 中午在顾家用过饭,顾皓伦想陪谢子宇一起去市队训练场,但顾妈妈担心儿子,死活不让他出门,顾皓伦比较郁闷:“总不能说我这一辈子都缩在家里不出门吧?大不了我们再带几个保镖好了。” “不行,你是重点目标,到时候会连累小宇。”顾妈妈坚决否定,“在家里待几天吧,过些日子生意谈完,不管哪方赢,他们都没理由绑你了。” “好吧,那子宇你教完学生回来吃饭,宋婶做菜很好,你可以学着点。反正叔叔他们没那么早回来。”顾皓伦叮嘱。 有的吃有的拿,这个保镖工作还真清闲。 工作完归来,两人看书聊天,正高兴着,门口忽然传来一声断喝:“你怎么在这里?” 两人向门口看去,几个保镖拥着,正是顾家老二顾皓凯。他正一脸愤怒看着沙发上卿卿我我的二人,声音提得老高。 顾妈妈听到声音,从房里出来:“哟,老二回来了,怎么一到家就大呼小叫的?” “妈,这家伙....”顾皓凯指着谢子宇,“你知道这家伙是什么人吗?怎么能让他进家里来?” “什么这家伙那家伙的,真没礼貌。”顾妈妈不高兴了,“小宇是老三同学,现在是老三的保镖,还是老三的....那个,怎么了?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顾皓凯听母亲这么说,一双浓黑眉毛更加皱起来:“妈,那你知不知道他的情况?从小到大一直没谈过恋爱,到了大学就和陈明舜那小子同寝,搞到最后为他自杀。自杀之后转系转到老三那里,频频与老三“巧遇”,把老三迷得七荤八素。” “住口!”谢子宇面沉如水,低沉声音喝道。 顾皓揩多少被他吓了一跳,随即却仰起头:“怎么?说中你心里,恼羞成怒了?” 谢子宇才不会和他做口舌之争,扫他一眼,对着顾母一礼:“多谢阿姨款待,此处有俗人妄语,这顿饭已失起味,小子先行告退。” 他这一番话说得屋里人都傻了半饷,因此没有人在他离开的时候反应过来,但当他刚刚关门时,顾皓伦抢先一步清醒,匆忙追过去:“子宇,你别生气....” 不过这时候谢子宇已经出了大门,他其实还真没生气,毕竟顾皓凯的反应和联想算不上稀奇,他也并不是计较之人。只不过既然对方已经不太愉快,他也不愿强行解释什么——说到底,谢大将军心里充斥着上位者的傲气,只是平时不太表现出来而已。 可顾皓伦担心啊,他可是好不容易把人拐到手的,而且现在还没捉牢呢,自然患得患失。出门见谢子宇背影去远了,想也不想地追了下去。 等他也离开后,一屋子人才醒过来。顾皓凯一声大叫:“老三没带保镖!” 顾母也暗道不好:“快追!” 他二人也是目标,当然不能追出去添乱。而等保镖分配好追出去之后,已经失去他们两的方向,只能慢慢再找。 而这时,在距离顾家不远的一条巷子里,谢子宇挡在顾皓伦身前,和四五个人对峙着。 “看起来你们倒是一直守在顾家附近啊,你们拿了多少报酬,划得来么?”谢子宇并不是很把这几个人放在眼里,做出这个样子也不过是想打探一些消息,“你们要知道,顾家也不穷,你们若是绑架了小顾,还不如拿去要赎金来得快些。” “废话,这是我们雁南帮内的生意——”其中一人嘴快,马上冒出一句。他身边的人连忙敲他,不过已经露出口风。 “雁南帮.....”谢子宇摸摸下巴,看向顾皓伦,小顾向他点点头。 谢子宇忽然一纵身,围着他们的几个人只觉得眼前一花,自己人中就不明不白倒下一个。其余人大惊,退开一步:“怎么回事?” 谢子宇一步上前,迅速出手。离他最近那人本来和他隔了近两米,但谢子宇手臂像是能伸长一般,一道残影之下竟然捉住那人肩头,那人大惊闪躲,谢子宇忽然放松力道,又在捉紧。那人瞬间失去重心,向后倒去。 还剩下三个人,谢子宇缓缓抬起脚向前走,那三人跟着后退。他们追顾谢两人时只怕被打扰,挑了最僻静的一条死巷,现在想喊人,周围却半个人影都没有。 其中一人连忙拿出手机求救,谢子宇唇角 泛起冷笑,不去阻止他,几下子放倒了其他二人,等他说完地址,才把他一脚踢倒。 谢子宇都是对着人穴道去的,几人倒下后全身僵硬,想起都起不来。顾皓伦一拉谢子宇:“子宇,我们先回家吧。” 谢子宇摇摇头:“他不是叫了人吗?多收拾几个不是更好?” “这几个人是监视我家的,可能没想到会要他们对付高手,所以比较废柴。但是他们叫来的人肯定不会。”顾皓伦劝他,“这种混黑的帮派很有些势力,你我只有两人,还是不要逞能的好。” 谢大将军有些不悦:“你的元天功已经快到第三层了吧?你身体素质比我好,内功有不弱,怎么还这么怕事?” 在古代会武人数众多的情况下,他尚且能够以一敌百,何况武学已经式微的现代。再说这么一条窄巷,就算想人海战术,他们恐怕也挤不进来。 身为一个攻,顾皓伦在谢子宇面前还是很注意形象的,自然不肯承认自己怕事:“好.....不过我先打个电话通知家里,以免他们担心。” 他是乍然跑出来的,手机不在身上,低头去拿地上那几名俘虏的手机,正在向他母亲交代地点时,顾皓伦听到些声音,猛的一抬头,只见六七个人从包围了巷口。 他练功有小成,这时候也看得出高下。这几人虽然身手不错,但外功再深,毕竟也不如有内功的他两,别说谢子宇,就是他自己都有把握对付这几人。他放下心来,对着手机那都交代:“我们没事,叫家里那些保镖过来善后——子宇,危险!” 这时不过五点多,不过冬天天黑得早,巷子里已经比较暗了。在路灯照射下,顾皓伦分明看到那几人中间一名,手里一个黑色的物体反着光。 他扔下手机,想也不想地冲过去,挡在谢子宇身前。时间仿佛在瞬间静止,片刻之后,他才感觉到右肩下方靠近胸口的位置有些发热,然后疼痛传来。 在倒下的一瞬间,他看向身后呆住了的谢子宇,微微笑了。 “子宇,你没事就好。” 17 谢子宇怔住了,他呆呆看着倒在地上的顾皓伦,一时间脑中闪过无数画面。 在战场上,前仆后继的兵士,鲜红的血混在一起,有明军的,有敌人的。他看到暴雨惊雷中,一把剑穿透穆离的身体。他看到——在他的想象中看到明亡的那一天,他那位刚刚登基的崇桢王,吊死在景上的一棵歪脖树下。 他知道景上在哪里,像他知道逝去那些人的埋骨所在一般,但他一直不敢去看。虽然已经有了情人有了父母有了自己的生活,他还是觉得自己是一个古代人,在这个世界里,不过是个过客。 他那个时代的火绳枪和红衣大炮威力并不算十分大,重要的是使用不便,何况后金是没有这些先进武器的。因此在他心中,除了武林高手,十个八个人根本无足轻重。 他明明知道这世界上多的是高科技,多的是热兵器,可他浑然没有在意。他对这条命,这个身体,其实并没有他想象中的在意。他总觉得自己实际上并不是谢子宇,他的父母要的当然是自己的儿子,顾皓伦喜欢的,也是这身体吧。 他并不十分把自己的命当作一回事,而结果就是,顾皓伦替他挡了这一枪。 谢子宇的眸子发红,内疚和怒火充斥着他,他盯着眼前几人,有了嗜好血的冲动。 “子宇,枪里还有子弹。”谢子宇心理波动极大,但只是片刻间。顾皓伦见拿枪那人再度瞄准爱人,心下慌张,连忙提醒。 谢子宇目光锐利,件拿枪人肩头耸动,马上知道他要怎么举枪,身形微一闪,已经提前躲开。 他这一动才发现奇怪之处:平时这样一闪顶多半步,怎么今天忽然闪出一步多?他一怔之下,内息飞快运行一圈,惊讶发现自己已经到了第四层。原来他刚刚那一瞬间怒火上涌,他没控制自己内力,竟然不知不觉地冲破第三层关卡。 对方再按下扳机,顾皓伦心里大惊,可他也没力气再起来挡子弹了。谢子宇眉头一皱,电光火石间,手裹着内力伸了出去,正挡在子弹进行轨迹上。原本根本没人看得见的子弹忽然速度还缓,像是陷在泥沙里一般,向前运行速度越来越缓,最后竟然停下来,掉在地上,滚了几下。 所有人都傻了,拿枪那家伙双手发抖,握在一起举枪对准谢子宇:“你、你、你不要过来,我、我才不会被障眼法骗了,你、你过来我就开枪。” 顾皓伦还在地上流血,谢子宇哪里会和他废话,一道残影划过,那家伙手腕忽然一麻,枪“当”一声掉在地上。谢子宇脚一踢,枪蹦起来,跳到他手中。 “疯、疯子!”不知道谁大喊一声,声音带着颤抖。要知道国内枪支管制得很严,他们这把枪属于质量堪优产品,平时用的时候都小心翼翼,用完赶快卸子弹推保险,谁这么剧烈动作折腾过它?他们倒不知道谢子宇这一脚是控制好力度的,别说一把枪,就算一瓶浓硫酸都不会洒出来的。 他们只觉得这小子简直是不要命了,但他们要。一转身四散奔逃,谢子宇低下头没看到小石子,干脆一掌挥出,把一边的墙劈出一个豁口,在砖头水泥里挑了几块大的,一一射出。只有跑的最快的人人已经拐过弯了,倒是打不到了。 他也无心去追,跑回来低下身,在哞哞右胸前点了几下:“小顾,你觉得怎么样?忍一下,我马上送你去医院。” “我没事,子弹没碰到骨头,穿过去了。就是出点血,没什么的.......”说着话,,他脸上笑容微变,倒吸了一口气,显然是疼痛难忍。谢子宇一时间心疼无比,唰一下把自己里面衬衣撕下一条,要给顾皓伦做个临时包扎。 “有人!”顾皓伦眼角余光看到巷口动静,连忙提醒谢子宇。 谢子宇一惊,手里石子正要射出去,顾皓伦已经看清来人模样:“子宇,是我家保镖。” 谢子宇大喜,飞快地给顾皓伦缠上伤口,稳稳把他抱起来:“最近的医院在哪里?来给人跟我过去,其余的善后。” 他平生只去过一次医院,但那一次给他深刻的印象,就是手续繁琐无比。不过这些保镖应该是常客,会方便很多才。 一行人匆匆忙忙,飞快奔向医院。 顾皓伦这是枪伤,虽然不算十分严重,也得谨慎处理。何况保镖进了医院马上表明身份,飞顾虽然不混医药,却涉足医疗器材,和医院也有些来往。急救室值班的自然要尽心尽力。 很快警察赶来,枪支这种事情放在边远城市也许不算特别少见,但发生在B市,就算是大事了。谢子宇坐在急救室外走廊里,死活不肯到一边屋接受盘问,警察只好在他旁边为他做口供。 做带一半,顾妈妈顾皓凯连着一名中年男子一起冲近来,后面跟着随从若干。男子冲在前面,进来先问:“皓伦呢?现在怎么样了?” 一旁保镖连忙接上:“顾先生,顾皓伦在急救室,情况不严重。” 这位显然就是顾皓伦的父亲,谢子宇看他一眼,觉得这父子长得真像啊。不过顾父显得成熟稳重得多,同时也老奸巨滑得多....... 他们一行人折腾完了之后,谢子宇的口供也问完了。顾皓凯直直向他走过来,扬起手打下去,被谢子宇眼明手快地抓住手腕。 “你这家伙!都是你,老三才受伤的!”顾皓凯一脸愤怒,俊帅的面孔几乎有些变形,“为什么你好端端的一点事都没有,他却受了重伤?你是保镖,你到底是怎么保护雇主的?” “小凯,如果知道对方敢动枪,我不会请子宇来。”顾妈妈皱着眉,不愿见定下的儿媳被二儿子为难,开口解围。 谢子宇本来有些自责的,这时候虽然表面上还习惯性地维持平静,心里却是极为难过。不过他向来性格坚韧,而且这时候他也不可能一走了之,至少也要看过顾皓伦情况再离开。他半低着头,若是道歉他也只会对顾皓伦说,一时倒有些不知所措。 顾父看了他一眼,表情却也不善:“你就是谢子宇?” “我是。”对于长辈,谢子宇向来尊敬,抬头回答。 顾父打量着他,摇摇头:“和照片里一样平凡无奇,皓伦怎么会喜欢上你?” 谢子宇目光微冷,就算是恋人的父亲,被调查一样令他不快。尤其顾父看着他的眼光很是不善,那是一种轻蔑,一种对他本人的藐视。 不管是前生或今生,谢子宇都没受过这样的眼神。他歪过头去,不想把自己的脾气显露出来。 他并不知道,顾父还真是在等着他的脾气。灰姑娘经常会愤怒地说:“我们的灵魂是平等的,你无权折辱我的人格”之类的话,然后气愤走开。顾父有三个儿子,却是第一次面对一个“男儿媳”,多少有写不知所措。而谢子宇没有坚毅地把清高和少年冲动表现出来,让顾父觉得他确实不是那么纯正的。 顾父当然不知道,谢子宇所处的时代和地位,早让他习惯了被监视被防备,虽然那种防备是用仰视的目光的,也是一样。他的外表虽然是20岁的少年,实际上都快三十了,自然有种内敛的稳重——虽然在某些地方上,由于代沟而显得很幼稚。 谢子宇声音很平静:“抱歉,我会和平老板说明,让他来处理合同的。需要赔偿的话,我会承担。” “子宇,你说什么嘛,本来手枪也不在你保全范围。何况要不是小凯乱发脾气,老三也不会着急追你——说来都是小凯不好。”顾母坐下来,在他身边带着微笑,暗中横了丈夫一眼,“你别管他们两,见识越多越蠢,只会坏事。” 谢子宇对顾母笑了下:“阿姨,对不起,我没保护好皓伦,他是为了我挡的子弹。” 旁边两男人眉毛都竖起来了,保镖毕竟只知道最后的情况,完全没见到前面枪战镜头。而谢子宇出与对自己武功的隐瞒,做笔录的时候自然也把接子弹揭过去,只说是对方伤了顾皓伦后紧张乱射,他正好躲过——反正那几个家伙即使说实话也不会有人相信的,倒没有什么可怕的。而顾家几人来得晚一些,根本没听到前面情况。 “是吗?”顾母微微摇头,笑了,“老散真的喜欢你喜欢到不得了的程度了,才会想也不想为你挡子弹。” 她这话既是对谢子宇说,也是给自家两男人敲边鼓——看看老三为了这人连命都不要了,你们再对他不好,小心以后儿子不认你们。有了媳妇忘了娘,这可是名言啊。 顾父冷哼一声,倒是挺明白了,一时不说话。顾皓凯可没懂,咬牙切齿:“老三这是被他勾引迷住了,哼,能和陈名舜那种花花公子混在一起住一年的人,使点手段对付老三还不容易!” 谢子宇脸沉下来,这身体原来的主人或许懦弱或许不负责任或许天真幼稚,但他对陈明舜一片真心。虽然他对感情过于执着,BLOG里字字句句又显得可笑,但他并不是一个工于心计的人,更不会跟人乱来。 谢子宇并不喜欢原来的那个他,但不代表他会容许顾皓凯这样的言论:“顾皓凯,你放尊重些,谢子宇和陈明舜如何如何,还轮不到你来置喙。我和你弟弟是在一起,但也不代表我要看你脸色听你折辱。小顾他满18了,从法律上来说,他是完全民事行为能力人。他的选择,和你其实一点关系都没有。” 他这番话是很老实的对这个时代的了解,但很显然在顾家男人耳朵里,就成了有恃无恐的挑拨。顾皓凯脸色铁青,顾父没表现太多,但眼神也越加锐利。连顾母都微微皱眉,想这孩子怎么就不能退一步呢。 气氛沉闷间,急救室灯灭,护士推着人出来。几人连忙围上去:“大夫,我儿子(弟弟,小顾)没事吧?” “伤口止血是谁干的?”跟着的大夫一抬头,问。 几人愕然,随即看向谢子宇,大夫跟着他们目光盯过去,忽然几步窜到谢子宇身前,很激动地抓住谢子宇的手:“我在里面研究半天都没研究明白,难道是针灸止血针灸麻醉?” 谢子宇傻了:“不,是点穴。” “啊啊啊啊!”那大夫大喊几声,就要把人拉走,“难道你会传说中的点穴?这在中医界也只是传说,根本无法不借外力达到的.....” 谢子宇手一动,从他手中抽出来:“抱歉,我可以先看病人吗?” 医生才发现自己激动过头了,不好意思地笑笑:“他现在麻醉着呢,估计还得两三个小时。” “那我两三个小时后再回来,到时候再说吧。”谢子宇说,径直往外走去,完全不顾身后诧异的人们。 出了医院大门,他拿出手机:“平老板,你知道一个叫雁南帮的帮派吗?他们的老巢在哪里?” 话虽然是这么交代的,可谢子宇并没有在两三个小时之后回来。直到顾皓伦醒来,他依然没有影子。顾皓伦对他爱到极致,醒来之后得知谢子宇下落不明,几乎就要爬起来直接去找人。最后在全家人阻拦之下,才算罢休,硬是把手机要来,一遍遍给谢子宇打电话。 怎么打都是手机未开机或不在服务区的提示,顾皓伦咬嘴唇问父母:“他是说他很快回来吗?” 那位很激动的医生就在他身旁,顾家几人正要说个谎圆过去,他却抢先开口:“是啊,他说两三个小时后回来教我点穴.....他是你朋友?” 顾皓伦皱眉:“子宇一向言出必行,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不会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的....”他看向父亲和哥哥,带着些怀疑,“是不是你们又说了什么话?是不是你们又欺负他气他,让他不想回来?” 顾父一张脸铁青:“有你这么和父亲说话的吗?” 顾皓凯也是一脸气愤:“老三你是被他迷惑了,你都不知道他刚才对老爸的态度,简直......你怎么会和这种人扯到一起去?” 顾皓伦低头,按着手机。他打着打着,对方忽然接听电话:“喂?” 这不是谢子宇的声音,顾皓伦听得分明。他心中一震:“喂,请问您是从哪里得到这手机的?” 他一副有所得的语气,对方却是更是惊喜:“你认识这手机卡的使用者,他叫什么?” 顾皓伦却警惕起来:“请问您是哪位?” “这里是东城区分局,刚刚发生一起奇怪案件,一黑社会性质组织的相关人员昏倒在自家别墅中。我们在屋外找到一支摔碎了的手机,幸好手机卡没有损坏......这可能关系到你熟悉的人的安全,请尽快提供线索。”警察解释着。 顾皓伦身体里血液似乎冻结了,一瞬间什么都听不清楚。顾父连忙接过手机,几句话说明情况,脸上表情甚是诡异。 把手机丢回给儿子,顾父皱眉:“从调查情况来看,也看不出谢子宇和黑道有什么牵扯啊,年轻人做事怎么如此好勇斗狠?迟早是要惹出事情来。” 顾母睁大眼睛:“子宇这孩子.....” 顾父摇摇头:“他应该是直接杀进雁南帮里,把重要头目废了,把所有人都弄晕,然后找出他们一些罪证和枪支,送到警察局。” 其实谢子宇虽然胆大,却也没有直闯的程度。甚至他一开始也没打算今晚就把那些人解决掉,他本来只是想探探情况,可以的话,给主谋一个警告。但打听到的地址坐地铁过去很快,而别墅的保全也非常烂,连谢子宇这样的半内行都可以轻松潜入——主要原因是这类半很的组织讲究的是火拼而非偷袭,讲究的是扫黑前得到通知先撤而不是等警察到了门口在负隅抵抗。而且谢子宇到的时候还不到7点,人都醒着,开什么防范。 好歹也是训练过军中诸侯的,谢子宇对付这些五感迟钝的家伙,还是很容易的。在别墅各处晃荡一圈,神不知鬼不觉把外围的人点倒,竟然没有遇到抵抗,甚至没有惊动到里面的人。 不过想要进内室,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了。他跟平老板也学了点东西,壁虎游墙过去,小心着可能有感应器的地方,他的行动是常人做布道的,因此倒也总是警戒盲点,一路翻进去,并没有惊动里面的人。 里面倒是很乱,雁南帮显然还没得到消息,只是觉得派出去增援的人迟迟不回来,似乎有点不妙。若是小打小闹也就罢了,这一次的生意对手是顾家,上面也是有背景的,虽然完全不涉黑。 而且去的人还带了把枪,若是没事一切好说,一旦出了事,非法持枪可是大罪。雁南帮是嚣张,但这年头“黑社会性质的非法团体”不好混啊,想漂白却生意上屡屡失利,不然也不会豁出去威胁顾家人了。 这些人讨论半天没有结论,他们的头儿站起来:“怎么还没有消息,外面那帮人都死了怎么的一点声都没,小七你去看看!” 不能再拖延了。谢子宇就在门边,趁门开瞬间,伸手如电,打中那小七的穴道。然后拉住他脖子,把他轻轻扔到一边。 这一切动作都发生在瞬间,屋里的人根本没察觉,继续说两句话,门一推,有人举步进来。那老大连头没抬:“怎么回来怎么快?有什么消息?” 他没抬头,不代表别人不抬,当即有人惊问:“你不是小七,你是谁?” 最后那一个谁字却只说出一半,谢子宇这一次出手不会有半点迟疑,一圈下来,周围倒地数人,整间屋里的人顿时少了一大半,剩下的集体起立:“什么人!” 谢子宇冷笑一声,却不回答,继续放倒两个。眼看还站着的就只剩三人了,那老大见势不好,后退一步,不动声色地伸手摸向桌子。 谢子宇眼明手快,手一扬,一块石子飞出,打向他肩井。那老大倒还真有两手,一闪躲开,不过也就远离了桌子,无法再去拿枪。他大喊一声,还站着的两人一齐扑上来。 剩下的三人都是好手,尤其保护头儿这两个,不知从身上什么地方摸出两把小刀,冲着谢子宇狠捅。谢子宇自然不会被他们打到,只稍稍一闪身,叼住其中一人腕子,卸下那把刀来。 那老大趁着着一瞬间机会,飞快奔向桌子,去拉抽屉。谢子宇知道里面肯定放着一把枪,哪能让他取出来,一个纵身,在这狭窄屋子里飞了起来,扑向那老大。 这屋子毕竟太窄有不高,谢子宇匆忙之间跃得高了点,撞到了头。他眼前一黑,强忍着落地,一脚直接踢上对方的胸口。这一下根本不是打穴,而是凭借内力和冲量,直接把人踢晕。依稀听到骨头碎裂的声音,谢子宇没半点收脚的意思,直接踩上去。 仅存的一人脸色苍白,没有勇气停留,转身就要跑。谢子宇手中小刀出手,刺向他大腿。那人腿上剧痛,倒在地上。 接下来的时间,就是谢子宇一个人折腾的时候了。把主要成员筋络废掉,让他们以后连重物都拿不起,顺便一顿胖揍。然后找了一堆证据,和那枪放一起,用别墅的电话报警,跑掉。 出了别墅,冷风一吹,他只觉得头晕晕的。今晚毕竟还是有些折腾了,情绪也波动较大。对穆离而言这些自然没什么,但谢子宇这身体不算强壮,事情办完放松之后,身体就有些受不了了。 拿出手机告诉父母今晚不回家,用屏幕照一照,发现自己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偏偏红得不正常。这样子只会让顾皓伦担心,谢子宇昏昏沉沉地想,算了今晚不去了。 这么想着,他跌跌撞撞走到路边,叫了一辆出租车,交代地址后,就直接躺在车座上睡了,完全没有注意手机掉在地上,四分五裂。 18 回到住处先睡觉,脑袋晕沉沉的,一沾枕头就睡得熟了,连电话铃声都没听见。这身体素质太差,平时做一些运动倒没什么,但刚刚放倒那么多人,瞬间过于紧张,动作又过快,以至有些承受不了。他躺在床上,一觉谁到大天亮。 醒来后才暗叫不好,飞快下床跑到电话旁,看到一堆未接来电。顾皓伦装的电话,当然有留言功能,拿起来听,是情人慌张的声音,询问他的安全。 摸摸头,谢子宇就是怕惊到他才没有通知,而且也想到医院应该是关手机的。听着答录机的一句句话,谢子宇心中满是温柔,拨了顾皓伦手机:“喂?” “子宇,你在家吗?”铃声一响顾皓伦就拿过手机,上面清楚显示了家里电话,他惊喜接起,也不管身边护士和陪护的顾皓凯,冲口就问。 “是啊,睡过头了,没听到铃声。”谢子宇回答,“怎么,有事吗?” “你还说,你知道我多担心吗!?”顾皓伦这一次语气有些严肃,显然是真的被吓到了,“子宇,你没受伤吧?” “我在家睡觉,受什么伤啊?”谢子宇若无其事。 “雁南帮的事情是不是你干的?”顾皓伦听他这么说,多少松口气,继续问。 “雁南帮的什么事情啊?”谢子宇装糊涂,反问。 “你手机呢?”顾皓伦难得强硬,继续追问。 谢子宇昨晚、根本就是和衣而卧,一摸口袋:“啊,掉了!糟糕,这可是公司的.......” “掉哪里了?”顾皓伦叹口气,随即语气却紧张起来,“雁南帮也是有些好手的,警察发现好几支枪,虽然没发现开过的痕迹,但.....你真的没受伤?” 摸摸头上被打的包:“真的没有,你不信任我的武功吗?” “我很怕。”顾皓伦紧绷的声音略微松下来,“子宇,昨天警察通知我后,我就一直在怕。偏偏打你电话也找不到你.......” “你不会打到我家去了吧?”谢子宇听到这句,连忙问。 “我说我们吵架了,他们没怀疑。”顾皓伦知道他意思,回答。 “哦,那就好。你说警察通知你?” 顾皓伦跟他说了经过,谢子宇收拾人收拾得很利落,外围那些人根本没看到他就被点倒,而里屋那些“首恶”目前都卧床不起。顾父跟警察打了声招呼,对方还以为是顾家下的手,反正雁南帮罪证确凿,又不用警察局费事,警察局就暂时把这功劳揽下来了。 谢子宇本来也不想占这功劳,他昨晚气过头了,还真没顾忌那么多。现在想一想,一个能单挑黑社会性质组织的人,应该是值得警惕的存在吧。 “子宇,你象征有空吗?”顾皓伦忽然放低声音,问道。 “我在家睡觉,怎么?” “过来看我好不好?我想见到你。”一晚上的不安并不是隔着电话说两句就能消除的,顾皓伦恨不得自己能化身电流,沿着电话线马上到谢子宇身前。 谢子宇看看镜子里的自己,发现自己脸色很红。蛋手腕摸摸额头,好象不太热,夹着电话走到桌边翻体温计,同时回答:“不要,昨晚很累,我想睡觉。” 顾皓伦声音有紧张起来:“现在都9点多了,你平时不会睡这么久的,是不是受伤了?” “没有,你别想那么多,我昨晚那么折腾,怎么能不累呢?”39’8,恩,刚刚过39,没事。 顾皓伦哪里放得了心,问了又问。谢子宇最后举手发誓,才打消了对方跑出医院过来看他的念头——其实顾皓伦想走也走不了,在床边的顾皓凯已经一脸铁青,就差直接打车到顾皓伦住处砍谢子宇两刀了。 谢子宇很少语气严肃地发誓,顾皓伦也多少相信了。其实事实是,谢子宇现在确实没有什么伤,他是病了。不过对谢子宇而言,发烧并不是什么大病,他看医书上说,好象要高烧到42度才容易出事,而且要持续一段时间的。 于是第一次在现代发烧,第一次使用体温计的谢子宇不在意地继续睡觉,晕乎乎地睡得很香。 谢子宇睡得香,在医院里的顾皓伦可心急如焚。尽管刚刚通了电话并且爱人也坚持说没事,他还是觉得有问题。他实在是担心得厉害,偏偏身边有个二哥一直盯着他,大暑假的,连找人帮忙去看都找不到。 他辛苦找机会,终于趁着顾皓伦去卫生间,而护士交接班的时刻,忍痛下床偷偷摸出医院。医院门口多的是出租车,他跳上一辆,飞快驶向两人的家。 打开门,顾皓伦匆忙闯进两人卧室,见谢子宇果然躺在床上,略微松了口气。但走近一看,只见爱人满脸通红,怎么看都像是生病了。他连忙伸手去探,果然手下皮肤滚烫无比。 顾皓伦心下大惊,转身去找体温计,抽屉里没有。再仔细找去,发现竟然在桌子上。看看上面温度,把他吓得连忙打急救电话。不过这年头,发烧这种小事,发烧这种小事不会劳动120派车,对方只是让他直接送医院。顾皓伦看着谢子宇脸上病容,一咬牙,把人裹在被子里一起抱起。 右边的伤口这一受力,顿时疼痛起来,甚至有些伤口开裂的感觉。顾皓伦咬住牙,心想怎么也得先把人扛下去再说。 他抱着人,幸好有电梯,否则以他的情况,估计是撑不到楼下的。但是出去还要一段距离,他一步步走着,虽然着急,却实在是快不了。正在勉强往门口蹭的时候,忽然听到一声大喝:“老三,你在做什么!” 追上来的自然是顾皓凯,他确定顾皓伦不在医院后,马上就出门开车直奔这里。他的车速自然不是出租车可以相比的,因此虽然晚了一鞋出门,倒也差不多前后脚到了。 他见到自己弟弟满头是汗,当即大为心疼。顾家虽然不提倡娇惯孩子,但顾皓伦是家里最新的,从小到大两位哥哥都是把他疼得不得了。所以这一次他和谢子宇的事情,才引来顾皓凯这么激烈的反对。 顾皓伦在家里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苦,顾皓凯把他怀里的被卷儿抢过来之后,发现弟弟的衣服都被汗透了,而前胸更是隐隐有血迹渗出。他心里气急,真想把抱着的被子和人扔下,可在顾皓伦眼前,他又是不敢。 “你看看你把自己折腾成什么样子了!这家伙不过就是昨晚替你报仇,你至于这么拼命吗?!”顾皓凯哼了一声,姿势粗暴地抱着人,往外走去,为了弟弟,速度故意放的很慢。 “二哥,你快一点走把他送到医院,不用管我。”顾皓伦大概理了下伤口,觉得自己很快就能恢复脚下速度,单实在不想耽误时间,便这样要求顾皓凯。 “你不看着的话,我会直接把他扔到路上。”顾皓凯说,关心回头看他,“别着急,慢慢走,不就是发个烧么。” 顾皓伦苦笑:“我也不过就是个枪伤。” “什么叫不过,你知不知道你伤得多严重!”顾皓凯又开始唠叨,不停责怪谢子宇。顾皓伦终于受不了了:“二哥,雁南帮明明是家里生意对手,子宇明明是你气跑的,子弹明明是我心甘情愿为他挡的,你做什么把责任都推给他?” “你、你为他说话.......”顾皓凯一脸愤慨,“老三,你怎么可以这样.....” 他们在这里大声说话,本来睡得很熟的谢子宇忽然一挥手:“何人在此喧哗?给本将军轰出帐外!” 两人皆是愕然,顾皓凯看看抱着的人依然双眼紧闭,显然还在睡。转头看顾皓伦:“老三,你还找了个梦游症的。” “还说,都是你吵的。”顾皓伦速度快了,两人快速走向车子,把人放在后座,顾皓伦也坐在后面照顾他,“你开车,不要说话,他怕吵。” .......果然是有了媳妇忘了娘啊。坐在驾驶座上的顾皓伦很是委屈地发动车子,一路开回去。 谢子宇做了一个梦。那一天残阳如血,头颅堆积如山。他在边关城墙上,站不起来,只能拄着手里的刀。刀已经成了红色,他身上也是。身边尽是死去的兵士,后金兵爬上城墙,淹没了他。 手渐渐无里,敌人的羽箭射在他身上,血流着,带走每一份生命力。他全身发烫,想必烧过了40度......等等,什么是度? 记忆混乱起来,他一时觉得自己是穆离,转眼却成了谢子宇。他从战场上逃走,跑到国破三百多年后,逃到这个和平年代。这个年代没有他的位置,他小心翼翼去适应这里,成为一个普通学生,有了父母和恋人.... 对啊,小顾他受了枪伤,现在怎么样了? 谢子宇忽然惊醒,刀光剑影一瞬间远去,他睁开眼。 眼前是顾皓伦的脸自己靠在他怀里,被他紧紧抱着。谢子宇有转头看周围,四周一片白,竟有些像初次来这世界的第一印象。 “医院?”他低问出声,抱着他的顾皓伦感觉到他醒来,也睁开眼睛,看着他:“是啊,你发高烧,是我和二哥把你送过来的。” 在病房椅子上半睡不醒的顾皓凯哼了一声,却不说话。 “你的枪伤没大碍吧?”谢子宇现在算清醒了,连忙开口问。 顾皓伦看着他,傻傻摇头:“我没事,你呢?你都烧到了40度。” 顾皓凯实在看不惯他们卿卿我我状,咳嗽一声:“老三,他人也退烧了,应该可以去普通病房了吧?” 谢子宇这发烧本来是没必要住进这里的,但顾皓伦哪舍得他,应是在单人病房加了张床拼在一起,即使顾皓凯反对也要抱着人睡。谢子宇这半天睡得很不踏实,一直在胡说些什么大明啊后女直之类,让顾皓伦更不放手。 顾皓凯虽然看谢子宇很不顺眼,但他事实上有点怕自家弟弟,顾皓伦一坚持,他就有些畏缩,只好答应。顾皓伦对谢子宇的紧张和爱护他都看在眼里,暗暗觉得想把这两个人分开,似乎有点不太容易啊。 他这么想,顾父却不这么认为。在年张的他看来,谢子宇这样出身贫穷过去不堪的人,显然另有目的的。他能接受自己儿子和男人在一起,但对方一定要是能配上自己儿子的人才行。而平平无奇的谢子宇,显然不满足这条件。 尤其谢子宇唯一不平凡之处,就是他的武力值。有自保能力是一回事,武力值过高而惹事是另一回事。这个儿媳,他是没有半点看过眼的。 不过顾父不会像顾皓凯一样,把反对挂在表面。等顾皓伦伤好了些,他就提出让儿子出院,一家人回老家过年去。 “我过年再回去吧,伤还没全好,在这里再休养几天好了。”顾皓伦充分显示出了爱人至上的本质,虽然现在只有他在住院,谢子宇的发烧已经好了,可是他还想和恋人多相处几天。毕竟前两天那一场危险让他心有余悸到现在,他恨不得把谢子宇缩小了放到自己口袋里,时时照顾着,不让他遇到危险。 “皓伦,你爷爷奶奶很想你。而且别人也有家人,我看他天天出来进去的也挺忙,你把他留在身边,他愿意吗?”顾父微微沉着脸,“还有,警察局那里虽然同意不追究,但他还是低调一点少在医院里出没,不然真有有心人查起来,也是个麻烦。” 他后面那句话就隐隐带着威胁了,顾皓伦不愿和父亲多争辩,点了点头:“那我安排一下就走。” 要说安排,当然是安排谢子宇了。顾父看他的时候谢子宇不愿出现,就跑去教顾皓伦的开刀医生点穴。足球队过年也放假,他工作时间剩不了几天,正想着要不要年后干脆开家武馆,大班授徒算了。 顾父离开后,顾皓伦过去找他。站在门口,顾皓伦只见谢子宇对着台子上一人体模型比量来比量去,他那医生在一边虚心听着,还不时上去捅两下。两人表情认真,他的子宇一脸老师状,看在顾皓伦眼里竟是十足可爱。他咳嗽一声,轻轻走进去。 身为学生的医生非常识趣,退出去把地方让给两人。顾皓伦迟疑片刻才开口:“子宇,快过年了,我要出B市,不能陪着你了。” 谢子宇点头:“我知道了。” 顾皓伦有些愕然:“我们要分开十几天呢。” “十几天有什么关系。”谢子宇完全没尝过什么离别之苦,很轻松地说:“你祖父祖母一定很盼着见孙子,你当然要回去尽孝道,短短一段日子不见没什么大不了的。” 顾皓伦多少受了打击,但还是详细叮嘱谢子宇,生怕他会一时冲动再惹事。谢子宇摆摆手:“我自己能惹出什么事来,上一次也不是我主动的啊。” 话虽然这么说,他家那只还是絮絮叨叨,两人认识以来,几乎一直都黏在一起,顾皓伦很清楚谢子宇在生活上的白痴,他为谢子宇联络的音乐人要过几天才到,也得交代清楚。谢子宇最后有些不耐烦,示意顾皓伦自己要去足球队上班了。 “那,要记得带着手机,我打电话你要接,发短信你要回。”顾皓伦恋恋不舍,一点都不想离开。 “知道了。”谢子宇虽然嫌情人呱噪,终究是有些感动的,冲动之下上前一步,在他唇上轻轻一吻,“好了,过些日子再见吧。” 谢子宇很少这样主动,顾皓伦一惊之后马上掌握主动,深深吻回去。这时休息室门并没有关严,顾父站在门口,一脸阴沉。 年前B市市队和一个省级俱乐部踢了一场球,居然大获全胜。作为第一功臣谢子宇,拿到了一个大大的红包,缓解了他经济上的窘境。顾皓伦已经严令他不许再去接触平老板,更不能接危险的活。谢子宇还是很听话的,答应下来。幸好他现在又多了教医生点穴这一条财路,否则这个年就要穷着过了。 年前也是飞顾高科比较忙的时候,他除了周末,平时也去帮忙,也有计时工资可以拿。 这一天他正在写字楼上办公室前忙碌的时候,忽然来了一名三十多岁的成熟女子,指名找他。周晶似乎是认识那女子的,态度颇为恭敬,给两人空出一间办公室,让他们谈话。 “我是飞顾集团董事长秘书,行于。”女子坐定后先说了一句,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顾董事长让我来,是有些话想跟你谈谈。” 谢子宇摸摸下巴: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棒打鸳鸯?他点点头,示意女子直说。 于秘书笑了笑:“我知道这样来找你比较唐突,你也可能会说你和顾皓伦是真心相爱的....我没有任何强迫你的意思,只是要告诉你一些事实,同时给你几个选择。” “您请说。”谢子宇看着她,面带微笑。 于秘书多少觉得这年轻人有种慑人气质,她见过无数大场面,这时候竟然也有几分局促,用了一段时间才镇定下来:“身为恋人,不知道你对顾皓伦了解多少。也许在你眼中,他是飞顾的公子,将来有可能继承公司,或者至少会继承一部分的分公司......” 谢子宇几乎眯成一条缝的眼皮动了动,眸子一转,眼里有淡淡的嘲笑,让于秘书不觉顿了顿,“但你也许不知道,皓伦他是个很有主意的孩子,他对继承公司半点兴趣都没有,所以才选择了历史系这冷门科系。” “他喜欢历史,自然就选了。”谢子宇不喜欢她语气中隐隐的“顾皓伦不务正业”的暗示,微微皱眉,替爱人辩解。 于秘书听他这么说,微微皱眉,觉得自己此行任务比想象中的还艰巨:“你也许觉得他有些钱,但那只是家里给他的生活费。他早就说过毕业之后他会找一个喜欢的工作,靠工资生活......你觉得这样的他,到时候能养得起你吗?” 谢子宇奇怪地看她:“为什么他要养起我?难道我不会挣钱吗?” 于秘书微微一笑,笑容里有几分轻蔑:“你现在在飞顾高科做计时工对吧?自从你和皓伦同居之后,你就在市南租了一处房子,让你父母来到B市工作......你很孝顺,但为什么大一的时候不去打工不去接父母呢?” 谢子宇无语,他总不能说:“因为大一的时候不是我”吧? 看着对面女人一脸胜利表情,他觉得很不舒服:“那又如何?你们要是觉得我占了小顾的便宜,大可以不给他生活费,我来养他好了。” 呃,虽然再加一个人还真的养不起。不过大不了他再去事务所找工作嘛,不太危险就行。 于秘书没想到他会这么回答,倒是愣了一下:“看来你是不肯放弃了。” “我恋爱谈得好好的,干吗要放弃?”谢子宇奇怪反问。 “你和他在一起也没什么大好处,如果你愿意离开他的话,我们可以给你一定补偿。”于秘书说,“我听说陈明舜现在又回头追你,你和皓伦在一起,也无非就是这目的吧?” 本将军眼光有那么差吗?为什么每个人都认为我爱陈明舜爱得要死要活?谢子宇很郁闷,也没什么好气:“这你去跟小顾说,他要是想和我分手,你们不用给我钱我也会走的。” 他这话在于秘书耳朵里就是有恃无恐,她脸上微笑优点僵:“皓伦他一直为自己的性向苦恼,也一直没有谈过恋爱,所以才抵抗不论你有心勾引。他是很古板很有原则的人,等他意识到你本来目的的话,你恐怕就什么也得不到了。” 谢子宇哼了医生,心道都是那家伙追我,我勾引他个头。 于秘书再翻来覆去劝了半天,谢子宇始终不肯松口,什么条件都不答应。最后于秘书恼了:“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可以解雇你?” 谢子宇站起身来,脸上一丝嘲讽的笑:“欠公司的东西,我会折价交付的。” 于秘书却多少有些心虚:“我希望你不要在皓伦那里搬弄是非。” 谢子宇一挥手:“敢做就要敢当,不过你放心,我本来也不是多话之人。” 19 谢子宇觉得自己的手机很命苦,坏掉一个之后,第二个每天都超负荷工作,不说个把小时决不罢休。他有时候也觉得有什么好聊的,但拿起手机之后,每每因为电话那边的声音而不舍放下。 在年前,刚回来找的那位搞民乐的专业人士有过来个谢子宇交流过,惊讶发现谢子宇所会的,疑似是失传百年之久的古代弹奏法,而一些曲子更是只闻其名,现代人根据流传片段,也编过曲,但和谢子宇所弹的,其中高下极为明显。那人如获至宝,和顾皓伦商量要把他家子宇签下来,推向全过以至全世界。 当然,这些具体要过年后操办了,这是谢子宇在这个时代过的第一个新年,刚过了小年他就很兴奋,四处采购年货。 这一天他大包小包地回家,他父母年前上最后几天班,家里没人。他正站在门口掏钥匙开门,后面忽然有脚步声。他很警惕地回头,随即有些惊讶。 后面站着几人,脸上隐隐都是警戒,身上衣服却很明显,是谢子宇知道的警服。他知道在这个时代,作为普通人最好不要和警察作对,于是很礼貌地问:“请问你们油石吗?” 为首的一名相貌甚为威严的中年男子点点头:“我们需要你协作调查,请跟我们走一趟。” 谢子宇一皱眉,心想雁南帮的事情顾皓伦不是说已经解决了么,怎么警察找上门来? 这件事他父母半点不知,他也不想让他们担心,于是问:“我可以先进去留个言吗?” 威严男表示同意,谢子宇在他监视下进屋,把大包小包放下,留了张纸条在桌子上,就说自己被公司临时叫去加班,让他们不必担心。然后离开住处,和那些警察上了警车。 进到车子里,他却觉得有些不对:周围几名警察围在他身边,手里都握着枪,倒很像是在监视他。他心里不悦,盯着这些警察:“请问我需要协助调查些什么?” “谢同学应该认识严宇吧?”威严男不待手下出声,径自发问道。谢子宇歪头想了想,这名字耳熟,好象是武社的,“我应该教过。” “他今天上午和人斗殴,一对四个,四人受了伤,他安然无恙。”威严男看着谢子宇,缓缓说道,“我们审讯过他,他说是你教他的工夫,并且你是在学校里进行集体培训,对吗?” 谢子宇看他:“授徒不违法吧?” 威严男表情严肃:“我们怀疑你有组织非法团体的倾向,请你配合。” 在T大组织非法团体?也亏他说得出来。谢子宇不是笨蛋,他很快反应过来:“他有什么条件?不许接近他宝贝儿子?” 威严男眼底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带上一抹笑意:“如果你愿意,那是最好。” “如果我不愿意呢?关我到我答应为止?”谢子宇问。 “怎么会呢,最多48小时。”威严男回答,“不过你知道么,前些日子顾家三子被雁南帮的人射伤,据说雁南帮随即也被剿灭。” 谢子宇斜眼看他,不知他为什么忽然提出这话题。 “照说呢,这顾家老三爱好不在商业,商场上本来也没什么人认识他,雁南帮当然也不例外。要不是他的同学兼熟人陈明舜家里企业和雁南帮做生意,估计也没人会绑架顾皓伦。”威严男缓缓地说,“所以雁南帮莫名其妙地被剿灭之后,陈家比较担心,经常来警察局打探消息。” “哦”谢子宇轻蔑一笑,在位子上坐好,闭目养神。 他知道自己不能反抗警察,这是国家机器,他在这个世界有父母有朋友,他不可能为了这么一点事情和行政机关作对。手机已经被没收,他不能联络顾皓伦,何况爱人也未必有这个能力。 但对方的目的不是把自己关起来,而是让自己“变心”。从“谢子宇”的过往情况来看,陈明舜当然是杀手!除了谢子宇自己,没有人相信他对陈明舜半点感情皆无。接受了“恋人失去记忆”这一概念的顾皓伦,实际上比任何人都没信心——万一有一天,谢子宇忽然“恢复记忆”,那他到底会选择谁? 谢子宇从来没发觉情人有这方面的担心,他样来说比较粗线条,关注不了这么细致的心理活动。偏偏顾皓伦在这方面也算是心思重,平时不表现出来,谢子宇就更无从察觉。他觉得不会有什么问题,也就跟着进了警察局,以配合审讯的理由被扔进了拘留室。 在谢子宇面前,是没有什么监狱老大是可以嚣张的。进去之后,有人试图给这个眉清目秀胳膊腿脚细的大学生一个下马威,结果被该大学生非常利落地威回去了。 所以第二天下午,当陈明舜进来领人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谢子宇大马金刀地坐在椅子上,一众小弟听他指导,纷纷表示要重新做人。陈明舜傻在当场,觉得这一幕真是太神气了。 他听到谢子宇的消息就过来了,做娱乐业的这方面打点较多,轻车熟路地找到人,把谢子宇捞出去。他完全不知道这是针对自己的设计,还想着这一次搞不好可以讨好谢子宇,让两人回到以前的关系,于是非常积极。 不过他没想到谢子宇看到他,脸上并没什么如释重负的感激,而是一摊手:“有吃的吗?” 陈明舜怔了下,觉得谢子宇这亲切态度许久未见,当即微笑:“正好到晚饭时间了,我们去吃饭吧。” 谢子宇点头,既然被他救出去,当然就欠他一个人情,也不好拒绝。在外面领回自己的东西,打开手机看了看,经过一天的待机,现在已经没电了。他又不能借陈明舜的手机给顾皓伦打电话,只好让自家情人再等一会儿了。 拘留室中,食物给的不太足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谢子宇也不敢乱吃,怕顾父让人给他下春药。忍到现在还真是饿得厉害,于是跟着陈明舜解决粮食危机先。 陈明舜自然是极力和他攀谈,问他近况,感慨一下警察的蛮横。他并不知道他们的合作对象雁南帮就是被谢子宇单枪匹马剿灭的,倒也没有心理负担。 “多少喝一点酒吧,刚从局子里出来,总是要压惊的。”陈明舜叫来一瓶酒,倒出半杯,是淡淡的颜色。谢子宇一看:“洋酒?”陈明舜点头。 恩,洋酒度数都很小的,没问题。谢子宇凭借自己的经验这么想着,抿了一口。淡淡的果香并着些微辛辣,感觉不到不适。 既然不怕喝醉,他当然就多喝了几口。感觉吃喝得也差不多了,对着饭桌那边的陈明舜一笑:“现在时间也不早了,再不回去我怕爸妈担心......” 陈明舜递过手机:“至少把这瓶酒喝完再走,给家里打个电话吧。” 谢子宇想想,打电话回家交代自己晚点回去,谢妈妈在他挂电话之前及时提醒:“对了,昨晚皓伦打电话过来找你来着。” “哦,我回头给他打过去。”谢子宇说,挂了手机。 心里悬着事情,喝酒不免有些不痛快。陈明舜看着他,忽然苦笑了一声:“子宇,我本来以为,你只是跟我赌气,赌得太久了。” 谢子宇摇头:“没有,上了教学主楼被雷劈的那日后,我就放开了。” 恩,说失忆他也不信,不如来个台词腔。 “顾皓伦是个很枯燥的人。”陈明舜看着自己的手机,低声道,“虽然很早就认识他,也知道他是圈里的,不过我总以为他这辈子都不会去找伴的。” 谢子宇一笑,喝一口酒:“你想太多了,他又不是和尚。” “他还真有几分禁欲色彩,不过不重就是了。”陈明舜接话,脸上是一副黯然状,“看起来,我是彻底没有希望了对吗?” 谢子宇对着他:“爱你爱到可以为你去死的谢子宇,早就死在主楼,我不是说过么?”他低头,再喝一口酒,“再说,如果他活着,你也未必会爱他,除非他来个欲擒故纵。” “不一样的。”陈明舜摇摇头,也再喝了一口。 两人像是有默契一般,面对面坐着,一杯又一杯。谢子宇想到自己的前任,再想起这两天的无妄之灾,心里郁闷,不由多喝了几杯。他成长在一个父母之命煤灼之言的社会,在这方面还是有些在意的。想想回家后给顾皓伦打电话,还不能实话实说,脑袋就疼起来,喝得更痛快了。 很快头就不疼了,倒有些晕眩。他知道自己有点喝多了,站起身:“谢谢款待,不过......我真的该走了....” 咦,奇怪,酒喝的业不是很多啊,怎么这么晕?谢子宇皱眉,身手扶了扶额头,忽然觉得天旋地转,倒了下去。 陈明舜一低身,很情醒地把人捞起来,抱在怀里。他和旁边的服务生做了个眼色,服务生拿起两人的东西,带着他上了楼。 楼上,是旅馆房间。 把谢子宇送进房间,陈明舜低头看他,脸上露出心满意足的表情来。 他并没有谢子宇所说的那种“得不到的是最好”的思想,他对谢子宇的喜欢,是货真价实建立在对方的改变上的——跳楼之前的谢子宇不过是个普通学生,半点吸引人的地方截无,但现在的他,会让陈明舜目光移都移开,像是能爱到骨子里。 所以就算是这种他从来都不屑的迷奸法,为了谢子宇,他也要尝试。现在人已经在他面前任他处置了,陈明舜吞吞口水,觉得欲望强烈得能烧起来。他完全感觉不到床上这个人是他曾经碰过的,甚至是单方面强烈地爱着他的。他只知道,如果现在不抓住最后的机会,这个人他将永远得不到的。 偏偏这时候,谢子宇在迷糊中半睁开眼,皱起眉头:“好热.....”然后伸手去解身上衣服扣子。 陈明舜瞪大眼睛,差点流下鼻血。他眼睁睁地看着谢子宇把上身脱得一干二净,朦胧着眼睛歪头想了想,然后下地走到窗边,打开窗子,让冷空气扑进来。 他仰起头,表情有几分舒爽,随即开始解腰带脱裤子。陈明舜看得呆了,浑然感觉不到大冬天的寒冷,只觉口干舌躁。谢子宇脱完衣服回去床上,陈明舜热血上涌到头顶,想也不想地直接扑了上去。 他压住谢子宇,手很是不规矩地摸上他身体。谢子宇双眼雾蒙蒙,勉强瞪大,忽然眼里露出不悦,清清楚楚地说:“你不是小顾。” “我不是顾皓伦那呆子,岂不是更好?”陈明舜笑问。 他的轻薄显然刺激了谢子宇,小谢一抬腿,狠狠地向他下身踢去。陈明舜完全没有提防,何况谢子宇出脚敏捷,是他防也防不住的。等感觉不对时,下身已经是一阵剧痛。 谢子宇当然不会踢一脚就结束,他顺手打过去几拳,把陈明舜整个砸晕,再顺脚把他踢到地上。他酒意上涌,闭眼睡了。 他睡得很沉,这身体对酒精和安眠类药物没什么抵抗力,何况他在拘留所里需要处处提防,也没有休息好,虽然说屋里很冷,不过正好中和了身体热度,而且他一身内功,倒也不在乎这点寒冷。 但是躺在地上的陈明舜这一晚可算是倒了霉了,他被打得比较重,一直没有醒过来,就在地上不停被冷风吹,下面还受了创。两人这么一上一下地睡到下半夜,门忽然被打开,刚刚那名服务生蹑手蹑脚摸进来,借着窗户透过来的夜光看着屋内情景,便是一怔。 不过他反应很快,查看两人的状况后,轻轻走到床边,把陈明舜从地上搬上床,并且让他趴在谢子宇身上。没想到谢子宇即使在睡梦中也能感觉到身上的人不是他家小顾,抬起膝盖再给陈明舜一脚。服务生大惊,一边倒抽凉气一边把陈明舜拉走。幸好两个人经过这一番折腾后继续熟睡的熟睡昏迷的昏迷。服务生再也不敢让陈明舜和谢子宇身体接触,于是把他摆成斜躺的姿势,看起来谢子宇也是在他怀里一般。 一切搞定,他轻手轻脚地摸了出去,一切都准备好,就等人上钩了。 上钩的人没有让他等太久,可见时间拿捏得非常准确。半小时后,顾皓伦冲进酒店。前台见他气势汹汹,非常配合地让他进来上楼。顾皓伦上来到门口,一推门,门竟然轻松被推开,现出一室旖旎。 顾皓伦呆呆站在门口,觉得心脏停止了跳动。却能听到血液流动的声音,大到让他难以专心思考。 他接到平老板的电话,得知他家子宇似乎被刑讯了,吓得他连忙赶来。现在是春运时间,火车飞机全满,他只好开车过来。在路上又接到平老板通知,说是人已经出来了,很奇怪竟然是和陈明舜在一起,而且到宾馆开了房。 顾皓伦并不相信谢子宇会做出那样的事,只觉得应该是他遇到了麻烦。他想,即使他赶过来,也不会看到什么的。他的子宇很坚定很原则,一身武功很厉害。即使面对“忘记了”的旧情人,也不会发生什么的。 可是在他眼前,一室月光下,他的子宇安安静静躺在床上,嫣红的脸带了些许妩媚,身体上下不着片缕,皮肤上有种暧昧的红晕,是他见过的。而在他身边躺着的人,正是陈明舜。两人靠在一起,姿势亲密,一眼看上去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而顾皓伦已经没有能力进行深度思考了,心痛得影响全身,脑子里木木的,喘息都变得困难。流动的血液变得冰凉,似乎要在他身体里冻结住一般,冷得厉害。他无意识地踏出一步,进了房间。 他爱那个人,爱到可以为他生为他死,爱到可以不在乎他的缺点,只是,没想过如何面对他的背叛。在脚步踏入房间的一瞬,顾皓伦竟然有种转身跑开的冲动:如果装作不知道,是不是等他回来,他的子宇还会在他身边? 可他毕竟不是那样的鸵鸟性格,咬住嘴唇,他感觉了血的味道,而神智也慢慢清醒过来。他慢慢做着,门口到床边不过几步路,他却好象走了几年。 他有些绝望,在二十年的生命中,他从来没有爱一个人像爱谢子宇这般。在他清晰察觉到之前,他早已经将感情付出得一干二净,甚至没有给自己剩下。不知怎地,在这一刻,他竟然想到了谢子宇的最后一篇BLOG,想到他写的字字句句,以及其中流露出的绝望。 他的爱人对陈明舜的爱,也许并不比他的感情来得浅。 脑子里浮现这句话的同时,顾皓伦已经走到床边。他有片刻的迟疑和恍惚,有些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大骂一通然后离开?哀求对方让他回来?说两句狠话表示自己满腔狠意?或者干脆给谢子宇一巴掌算是两清? 他都做不到。看着爱人一脸幸福笑容地熟睡,他忽然觉得眼前一起都模糊起来。许多年不曾感觉到的泪水沿着脸颊落下,滴在谢子宇脸上。 谢子宇在睡梦中感觉到了脸上湿润,抹抹脸,睁开眼,看到身前站着顾皓伦。他开心笑了,伸出手臂去抱对方,声音有些软绵绵的:“小顾,我想你。” 顾皓伦怔住了。呆呆看着谢子宇脸上笑容,他竟然生不出半点怨愤。只觉得不管谢子宇选择谁,自己也好陈明舜也罢,只要他开心,一起都好。就算自己成了被遗弃的那个,也只要祝福就好。至于之后的心碎难过,那只是他一个人的事情,不该来麻烦他的子宇。 谢子宇的手触到他手臂,他感觉到对方的冰冷,连忙伸手去探。谢子宇身体很冷,是因为两人做完后没有盖被的关系吧,陈明舜显然不是一个细心的情人。 顾皓伦闭上眼,把嘴唇继续咬出血。不细心又怎样,现在谢子宇是躺在这个不细心的人的身边,而不是细心的自己。 拿起床上被子,他俯下身,把谢子宇细心包好。他看到爱人喜悦的表情,心里一酸,忍不住低头一吻吻在他唇角,而泪水也沿着唇流下,落在对方口中。 “以后要照顾好自己。”顾皓伦摸摸谢子宇的头,低声说。 转身,离开。顾皓伦有些佩服自己,竟然在这时候能够如此平静。他一步步走向门边,想着自己就是这样走出谢子宇所在的世界。 “等等。”身后忽然传来谢子宇的声音,带着些迷糊和困惑,“小顾,你怎么了?” 顾皓伦停住脚步,缓缓回过头来,月光映照一脸银色反光,是水迹。他苦苦一笑,指着床上谢子宇身边:“子宇,这句话,该是我问你吧。” 谢子宇转过到,被身边的裸男吓了一大跳:“啊?陈明舜怎么会在这里?” 他这话却让顾皓伦生出几分希望,他盯着谢子宇:“你不知道?” 谢子宇习惯地摸摸下巴:“呃....呀好象知道......” 顾皓伦闭上眼,实在受不了这样给了希望之后的打击,转回头去:“既然你知道,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子宇,你自己保重。” 他走出了房门,微微侧身,要把门关上。谢子宇还带着几分睡意,只是下意识地喊出声:“小顾。” 顾皓伦不回答,只是站在门边,静静看着他,一张脸上尽是凄然。谢子宇和他眼神相触,忽然间清醒过来:“小顾,你是信我,还是信你眼见的事情?” 他这话问得很没常识,顾皓伦回答的却更没有:“你让我信你吗?” “对,我要你相信我。不管遇到什么情况发生什么事情,只要不是我面对面亲口对你说,你都不要信。你只要相信我。”谢子宇抬头,清清楚楚地说。 顾皓伦感觉到自己全身失去了力气,他靠在门上,一脸严肃:“只要你说,我就相信。” “很好。”谢子宇露出大大的笑容,把被子一脚踢开,然后腿变换方向,再踢到陈明舜身上,把他再度踢下床,抬头一脸无辜状看向顾皓伦:“我说,我和这家伙应该什么都没做过,你信不信?” 顾皓伦几步走回床边,弯下腰,吻住谢子宇。 20 吻完之后,顾皓伦几乎压在床上,紧紧抱着谢子宇。两人关系如此,这么亲密之下都是有些难忍,顾皓伦有些意乱情迷,手在爱人身上轻抚,接触之下的凉意让他清醒了些:“怎么冷成这样?有病了?” 谢子宇双眼迷离,过了会儿才想起来:“我把强户打开没关。” 顾皓伦这才意识到原来周围都很冷,他下地去关窗,被地上杂物绊了一下。他没有低头,径自走到窗边,关上大开的窗户。 “你是怎么找过来的?”谢子宇忽然开口问,实话实说:“平老板打电话通知我你被抓了,我赶过来的时候他又说看到你往这边来.......” “平老板?”谢子宇皱眉,心想平老板应该不会被顾父指使吧?一摊手,“手机给我。” 凌晨三点,他见吃不懈地打手机,把人折腾起来,问了几句,放下手机:“他说来这酒店是因为和人谈生意,对方指定这里。” 顾皓伦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是谁安排的?” 谢子宇耸耸肩:“肯定没有任何证据,不过如果我说是令尊,你会不会信?” 顾皓伦咬住嘴唇,过了片刻,他点点头:“我爸很了解我,他知道我一旦看到你和陈明舜这般.....无论如何,我是不会容忍的。” 他是一个很骄傲很倔强很有原则的人,顾父异常认为,自家儿子要放手也会来的很干脆,根本不会和谢子宇多说什么,也不会听谢子宇解释,发现真相的机会并不多。就算是事后发现了,这种背叛和不信任带来的阴影,也足以使两人之间产生裂痕。而他这宝贝儿子,其实是个完美主义者。 顾皓伦的父亲很了解他这三儿子,但他了解的,是没有陷入爱情的顾皓伦,不是现在这个已经爱到进退失据的小顾。他没有转身就走然后远远离开谢子宇,没有冷冷抛下一句话而再也不听对方解释——事实上谢子宇根本没解释,只是抱一下问一声,顾皓伦就迫不及待留下来,甚至已经想好为对方解释的理由了。 谢子宇靠在他怀里,觉得自己身上渐渐温暖起来,声音还是软软的:“我只喝了几口酒,这家伙或者令尊肯定让服务生往里下药了,真无耻。” 顾皓伦心疼抱紧他:“子宇,对不起。” “不过我还是感觉到这家伙的存在,把他一脚踢出去了哦。”谢子宇邀功一般地说,脸上得意中夹着一些幸灾乐祸,“踢的好象还是关键部位,这一次我看他还怎么四处花心。” 顾皓伦听他最后一句话,多少有点吃醋:“你很在意他花心?” 谢子宇怔了下,忽然明白过来,微微笑了:“你很在意我在意?” 小顾脸红了,表情有些不自然。说到底,爱人和陈明舜之间的过去一直是他心里的刺,尤其是谢子宇用“失忆”来解释之后。失忆这种事虽然玄幻,但在众多的小说电视里,都属于轻易可以被找回的——而且通常在最不恰当的时间里找到,有时还伴随着失忆期间记忆丧失症。‘ 有这么一颗定时炸弹在爱情中间横着,顾皓伦自然不能放心。何况他也不知道失忆之外是不是还会有些后遗症,例如见到老情人就特别有好感之类的。 他没有回答,不过表情已经给出了肯定。谢子宇笑了笑,在他脸侧咬耳朵:“你下床去,把地上的垃圾扔出去,把门关好。” 顾皓伦一震:“没有,我不在意!” “又不是让你在外面把门关好,你急什么......”谢子宇知道这家伙又误会了,想了一想,“不然我们现在出门回家吧,我总觉得像令尊那么阴险的人,多半会在这房间装监视器摄像头之类的东西。” 他这句话声音不小,酒店某一层监控室里,刚刚那名服务生匆忙拿起手机,跟远方的顾父联络。 顾皓伦眼光闪了闪,下地拾起谢子宇的衣服,在被子的遮掩下帮他穿好。谢子宇还有几分迷糊,顾皓伦干脆把他抱在怀里,走出房间。 到酒店没口,前台傻傻看着两人,张了几次嘴说不出话来。顾皓伦也没管对方,直接抱人出门,开车直奔住处。 “所以说,我和他根本一点旧情都没有,你更不用担心什么旧情复燃的问题。” 交代完自己的来历以及来到这个时代后的一些细节,谢子宇做了总结性陈词,看着眼前已经目瞪口呆的爱人,不由心情大好,舒服地躺在床上。 终于说出来了。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终于有人让他放心地交代出自己的来历。不用担心会被泄露出去,不用担心会被抓到什么研究所里,也不用担心会被当成怪物....... 呃,虽然恋人的表情很是惊讶,不过没有恐惧之类的表现,应该是不怕的吧? 过了半天,顾皓伦总算是找回些神智,开口问:“那.....他不会再回来抢你的身体吧?” 谢子宇摇摇头:“据我推测,他应该是已经投胎转世了。他本来就是去寻死的,灵魂当然不会留下来。” 顾皓伦扑到床上,紧紧抱住他:“子宇,他绝对不要离开我。” 谢子宇感觉到他的不安,伸手抱住他脖项:“我当然不会离开,我们要一起活到老。” 他一挑眉毛,虽然说相貌上实在失了几分气势,但也算威风八面,“本将军说不走就不走,就算他真的回来也不走——他既然放弃了,就没可能再回来,当我是保管员吗?” 顾皓伦忍不住笑出声来:“穆大将军,你用词很现代嘛。” 谢子宇被爱人嘲笑,恼羞成怒,屈指弹出,打在顾皓伦额头上:“敢揶揄本将军,好大的胆子!” 顾皓伦笑了笑,忍不住心底爱意,在爱人唇边轻轻一吻:“好威风呢,大将军。” 他这话出口,却见爱人表情有些不自然,马上明白过来,摸摸谢子宇的发:“子宇,也许你会觉得我自私,但是对我而言,你来到这个时代,是我今生最大的幸运。” 谢子宇已经习惯了爱人的老实,只好苦笑,过了片刻,他才开口:“对历史而言,穆离的去向,本来也无法改变任何事情,何况我当时已经死去。对我自己而言么.......”他看着身前爱人,温柔叹口气,“遇到你,对我而言,何尝不幸运。” 顾皓伦翻了个身,让谢子宇趴到他身上,笑得心满意足:“谢谢你。” 谢子宇脸上微微一红,觉得两人太过肉麻,于是岔开话题,开始讨论眼下情形。 一问之下谢子宇才知道,自家情人还是个小富翁。顾皓伦没太多的物质追求,从小到大零花钱不少,他都交给自家大哥打理,到现在也是不小一笔数目。而顾皓伦出于对历史的热爱,在网上搞了个网站,也算是小有名气略有盈利。就算吃老本,两人也完全不用担心经济问题。 “他们居然做出那等事情,我绝对不会回家,随便他们怎么折腾去!”顾皓伦想到父亲的举动,依然忿忿不平,随即换上一脸笑,“子宇,等明天我们一起回你家,把你那张床换成双人的,我陪你一起过年吧。” 谢子宇瞪他一眼:“薄皮墙不隔音。” 顾皓伦一脸正直:“你想到哪里去了,我是说盖棉被纯聊天,就像现在这样......” 呃,如果他把手从别人衣服里拿出去的话,这句话还有点可信读的。 事实证明,再正直的人,在这方面都会发挥一些无赖。 两人闹了几下,顾皓伦捉住他的唇,深深吻着。谢子宇这段日子没见他,也是很想对方,这时候忍不住有些想了。可顾皓伦吻着吻着忽然没了下文,谢子宇心念一动:难道他的意思是让我主动? 有了这机会,谢子宇当然不会放过,压上顾皓伦,努力地脱衣服动手。动着动着不见对方反应,难道是自己真的技术很烂了?可平时即使自己技术烂一点,对方也会饿虎扑羊一样扑上来啊? 谢子宇正疑惑间,只听躺着的人叫了几声“子宇”,然后乱七八糟不知道说什么。他心中奇怪,凑到顾皓伦脸前:“小顾,你在说什么?” 对方没有回答。谢子宇一愣,才发现顾皓伦呼吸平缓均匀,显然是睡着了。 他先是愕然了下,想自己果然已经没有魅力,让对方在这种情况下都睡得着。随即想到顾皓伦这是一晚没睡,从其他省份直接开车过来,之后又辛辛苦苦情绪大起大落,到现在当然已经疲累困倦不行,结果还听自己讲了半天故事。 这傻孩子啊。谢子宇脸上带着笑,吻上他家小顾,在他胸前咬了几口。躺在他身边,也见周公去了。 等醒来后已经是下午,顾皓伦睁开眼,多少觉得自己像做了一场梦。 但很显然的,穿越这理由,能非常完美地解释爱人的一切。这毕竟是个信息量爆炸的世界,顾皓伦也很顺利地接受了这个说法。两人在腻了半个下午,准备出门回谢家。 “外面有人。”开门之前,谢子宇一把拉住顾皓伦,皱眉说。 顾皓伦从猫眼往外看,看到一张熟悉的脸,他推看门:“于姨,你怎么来了?” 外面的人正是于秘书,只她一个人站在那里,也不知站了多久。听顾皓伦这么问,推了推眼镜:“皓伦,你爸让我接你回去。” 顾皓伦脸沉下来:“回去哪里?” “当然是回家过年。”于秘书偷偷看了眼谢子宇,“带着别人回去也可以。” 谢子宇低不可闻地嗤笑了一声,心道这态度变得真快。 不过他并没把不悦表现出来,毕竟对方是顾皓伦的亲人,就算他们反对自己和顾皓伦的事情,也总算是“为他好”。谢子宇并不想为此让爱人难做。 不过显然顾皓伦正在气头上,而谢子宇也不是阿信型贤惠圣母,更不会劝顾皓伦接过对方妥协的橄榄枝。顾皓伦看她一眼,摇头:“你告诉他,我不回去。” 于秘书倒有不意外这样的回答,只是劝他:“皓伦,董事长也是关心你,没有别的意思。” 顾皓伦冷笑一声:“没别的意思?没别的意思他把我恋人抓进拘留,然后迷倒扔别人床上。那要有别的意思,是不是干脆直接干掉啊?” 谢子宇很少见恋人这样,觉得有趣,干脆坐到楼梯上看两人交锋。 “误会,是误会。警察局确实是因为谢同学开的那个武社有人惹事,才把他关进去的....”于秘书微笑解释,顾皓伦摆手道:“没必要解释,你我都心知肚明是怎么回事。我又不是几岁小孩子,他这么对子宇,我怎能就这么算了?” 于秘书还想说什么,顾皓伦已经把视线从她身上移开,俯下身拉起谢子宇:“台阶那么凉,你昨晚又没盖被子吹冷风,感冒怎么办?上次发烧你忘了?” 抱在谢子宇腰间,顾皓伦大模大样带他离开,完全不理会这位“于姨”。他远程开来那辆车就停在院子里,他开着车,两人聊天,一路开往南城。 谢子宇看着路边倒退景色,忽然一笑:“记得我第一次坐车,是从医院出来,有个好心护士让我搭的便车。那时候我坐在上面,吓得要死还不敢表露出来。” 顾皓伦左手握方向盘,右手快速放下来,轻轻握了下他的手:“现在就不用怕了。” “是啊。我那天进了校园,好不容易找到宿舍楼,在看门大爷提醒下坐上电梯,结果被人骂了一顿。”谢子宇一脸不怀好意看着顾皓伦,说,“我骗过陈明舜,得到点线索,匆匆赶去图书馆,结果又被学妹问路......然后有被某人骂了。” 顾皓伦握着方向盘的手一抖,发现自家恋人其实很喜欢算旧帐,只好苦笑:“我平时脾气都很好的,不知道为什么,那时候就是看你不太顺眼......也许,我一开始就注意到你了吧。” 其实如果没有他一开始的态度,也许他在谢子宇心中不会留下什么印象,自然也就没有之后的深一层接触。谢子宇也不会把他当作最亲近最可信任的人,现在的关系,也就是普通同学吧。 所以他现在被为难,也是心甘情愿得很。 等车开到谢子宇家,两人不只说了多少“旧事”,甜蜜得很。顾皓伦在谢子宇家楼下停车,狠狠吻了他一通才放人上去——这个院子属于房价偏低,院内并没有停车处,他只好到附近找地方。 谢子宇回到家里,惊讶见到父母都在:“爸,妈,你们今天下班这么早?” 谢家父母一脸茫然:“不知道,今天下午工长莫名其妙过来,说我们升官了,以后管人就行,不用作体力活了。” 谢子宇也奇怪了下,马上明白过来,撇撇嘴:“居然连后手都准备好了,真可怕。” 他爸妈这两天没见他,虽说谢子宇事先告诉过,也是担心得很。见儿子回来,很高兴地问东问西。谢子宇说了几句,门口传来敲门声,他笑着说:“是小顾。” 谢爸爸谢妈妈对视一眼,谢妈妈开口问:“他不是回家过年了吗?” 谢子宇把门打开,回头说:“他和家里吵架了,来这儿过年。” 顾皓伦走近来,和两位打招呼,微微苦笑:“真不好意思,这些日子要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人多才热闹嘛。”谢妈妈说,脸上多少有些疑惑,“怎么好端端的和家里吵架?是因为.....” 她看了眼儿子,猜想得非常正确。顾皓伦有些紧张,虽然知道爱人父母基本已经接受了两人关系,毕竟没有真的挑明过:“”我爸和二哥反对我亮的事。 这一次却是谢爸爸出声了:“严不严重?不然我和你阿姨去说说?” 很显然的是他和谢妈妈都看过不少相关资料,知道父母和父母比较容易说通,于是提出这点。谢子宇走到父亲身前:“爸,不用了,他父亲好象已经后悔了。” 谢妈妈把儿子拉过来,低声问:“小顾这孩子家里好象条件很不错啊,你们不用考虑我们,要是对方软化了,现在过去正好趁热打铁.....你和他一起去过年吧,我量过得挺好的,周围邻居也都熟悉了。” 谢子宇还没答话,顾皓伦已经接过话题:“真的不用,我爸这时候肯定被我妈责怪了无数次,而我二哥也很怕我大哥。我不回去,正好给他们时间好好反省。” 他爸妈也希望儿子在眼前,倒也不再坚持,谢妈妈给他们准备饭菜,顾皓伦这个厨艺好一些的跟过去,谢子宇和父亲一边看电视一边闲聊。 到了晚上睡觉时间,谢子宇有些尴尬挠挠头,还是拽着顾皓伦回了房间。躺在床上,谢子宇闭上眼:“小顾,我觉得天底下,没有比他们更好的父母了。” 顾皓伦附和:“是啊,这么轻易接受我们,还考虑到我家的阻力。这样的父母多一些的话,这个圈子里的人都会好过得多。” “其实你爸妈也不错呀,阴谋失败之后,马上就提拔我父母,让我欠他一个情。”谢子宇笑了笑,看一眼顾皓伦,“要不然,等到初三,你回家陪他们去。” 顾皓伦一翻身压住他:“你说我要回娘家?搞错谁上谁下了吧?” 谢子宇不服气,翻过来:“我又不是公公,你说过我也可以在上面的。” “你行么?”顾皓伦挑眉笑问,“就你那技术,被吃干抹净也脱不下我一件衣服。” “好啊,你看我行不行。”谢子宇伸手,开始脱他的衣服。 两人闹来闹去,又有一阵子没见面,本身已经语文堆积。这时候再滚到一起,很快都有点激动。正要正式上阵时,隔壁忽然传来几声,是椅子被搬动的声音。 谢子宇连忙把人推开:“我爸妈在.....” 顾皓伦也听到了声音,趴在谢子宇身上,很是郁闷:“可子宇,我受不了了....” 他那美味可口的恋人在他身下挪动几下:“我也很难受....不然,我用手帮你?” 没鱼虾也好。顾皓伦点头:“好吧。” 谢子宇缓慢伸出手,小心握在已经灼热坚硬到不像话的部位,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他还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明朝这放,虽然比较发达,毕竟也有正经的礼教面纱,穆大将军连自渎都很少,更不会“帮助别人”。他硬起头皮,努力学习顾皓伦取悦他时的动作,上下套弄着。他不敢用力,也不敢动作太快,弄了几下,对方欲望不但没有得到缓解,反而竖得更加厉害。他沮丧收回手:“不然,你自己解决吧,我来解决我自己。” 入眼是一双发红的眼,顾皓伦声音低沉:“火都被你惹大了,你居然想逃?”把谢子宇身体翻过来,从背后抱住他,欲望在穴口磨蹭。谢子宇大惊:“隔壁会听到.......” “你不出声就不会了。”顾皓伦一只手抱住他的腰,另一只捂住他的嘴,下身一挺就要往里进。谢子宇咬他一口,愤怒回头:“你给我住手,啊——” 说话的时间里,顾皓伦欲望已经挺入小半。谢子宇低叫一声,连忙咬住嘴唇,眼睛雾蒙蒙的,努力去瞪顾皓伦。 他完全不知道这样子有多诱人,顾皓伦本来就控制不住,再见他这般模样,微微探头去吻他,同时下身直入,狠狠刺进对方体内。谢子宇身体一软,瘫在床上,呻吟声在唇间低响。 已经没多少疼痛了,只剩下一些更加刺激欲望的胀痛。这具身体和抱着他的人极为契合,没多久谢子宇脑子里就成了一团糊,不敢发出声音这事实让两人更添了一份偷摸的刺激。等两人终于都射了,谢子宇像小猫一样倦在顾皓伦怀里,眼睛湿漉漉的,勾得顾皓伦有蠢蠢欲动。 “你要敢再来,我一定直接把你给阉了。”谢子宇有气无力瞪着恋人,软软地踢他一脚。 “不敢了不敢了。”顾皓伦嬉皮笑脸,“谁叫你太诱人,我忍不住啊。” 谢子宇很郁闷,他堂堂大将军,被人压在身下不说,居然责任还在他身上? 不过也算了。谁叫他这个古人,不小心动了心呢? 尾声 T大附近,一间名为“穆将军”的武馆人来人往,很是热闹。 武观的规模其实并不大,登记处的人可能比练功的更多。墙上还挂着一幅字:热兵器时代,武功是用来强身健体的。旁边还有一幅小字,上书“穆十条”,无非是什么不能滥用武力禁止持强凌弱要相信法律相信科学之类,违者将受到馆长的亲自追杀。 不过事实上,谢子宇这武馆现在也不用怕一般的麻烦。自从馆子内一富家子弟靠着武功从企图绑架他的人手里逃脱后,武馆大名迅速传开,很多父母都把孩子送过来。普通人一般是不用担心绑架勒索的,这些孩子背景都不一般。虽说谢子宇挑得严,毕竟也是积累了人脉。何况有些顽劣但还有救的富家子也被送来,穆大将军把当年用在兵油子身上的手段一一施展开来,俨然一幼儿园大班老师。 不过他不在的话,难免有些镇不住场子。武馆内少数几名女学徒之一和登记处吵了起来,因为武馆明显有性别歧视问题。 吵了半天,门外终于出现两个身影。顾皓伦拉着谢子宇,后者白净脸上有些泪痕,眼睛带着红肿,显然是刚刚哭过的。馆内喧闹停下来,第一代弟子的一名上得前来,把事情大概交代一下,是女学徒的几名美女朋友出于安全考虑想加入,但登记处对女性报名有限制,结果被拒了。 谢子宇挠挠头,对着义愤填膺控诉自己性别歧视的一群女人,有些无措:“那个,男女授受不亲,就算招收,我也不可能自己教她们啊,武功注定练不高的。” “男女授受不亲?”一名女子瞪大眼睛,“这是什么年代,这句话也能成为理由吗?” 旁边有人捅捅她:“谢馆长是历史系大四学生。” “就算馆长不能教,总可以让副馆长来吧,不是说练到高级的学徒可以任选吗?”女子坚持。 谢子宇歪头看了一眼身边的顾皓伦,小顾摇摇头:“那个.....男女授受不亲....” 女子还想说什么,有人一把把她拉回去:“你也看看这两人是什么关系,别闹了。” 谢子宇和顾皓伦之间的关系在武观可说无人不知,还曾经被拿来打赌到底谁在上谁在下——结果被谢子宇抓住,每个人被罚伏地挺身100下,开赌局的200。 女子更不服气:“可我们是女的,岂不是更没有嫌疑?” 她不知道,谢子宇虽然已经理解同性恋的现代概念,脑子里还主要是明朝的情况——大多数人只有一两名娈童或书童,妻妾倒是一群。所以他不自觉地还是对女性接触更在意一些,顾皓伦看在眼里,当然尽量要避免嫌疑。 “这样吧,我的大徒弟眼看可以出师了,等他正式出师之后,就来带你们,好不好?”谢子宇想了想,把这个坚决任务交给自家首徒。 美女豆腐在前,他们两个都没有吃的冲动就是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上一次医院集体来进修点穴时,谢子宇也是先教给一对夫妻中的男人,然后让丈夫自己教给妻子。 虽然已经在现代社会里,他依然是个古人,依然是明朝人。所以在今天,崇帧皇帝的忌日,他还是跑去上了坟。 顾皓伦知道他情绪有些激动,处理完这些杂事之后,就和他回到休息室,练武场内音乐响起,声音激昂,是谢子宇第一张专缉里的曲子。由于这首曲子和拳法是配套的,武官馆都是放这首曲来让学徒调整节奏。而随着这张专缉的畅销,谢子宇这套拳法也流传出去,甚至成了不少体育课的指定功课。 “小顾,我想在录一张碟。这一次,我要从头到尾自己一个人演奏,后期合成一起就好。我要把我知道的所有乐器都用上,做一张专缉......里面有紫禁城,有宁远,有江南,你说好吗?” 顾皓伦微笑点头:“你说好就好。上张专缉的盈利还有一些,我爸嚷攘好几次要投钱进来了,我都不同意,不然这次让他参与吧?” 谢子宇一仰头:“又不是赔钱生意,干吗让他那老狐狸投进来,我们自己筹。” 顾皓伦笑笑,知道爱人不过是嘴上反对,握住他的手:“那你说,这张专缉该叫什么呢?” 谢子宇略一沉吟:“瞻彼日月吧。” 顾皓伦挑眉:“诗经?” “瞻就是看,彼是冠词,日月合一起就是明。”谢子宇靠在顾皓伦肩上,“看那个大明,他有他的美丽和辉煌,那是我生长的年代。” 半年后,一张名为《瞻彼日月》的纯民乐专缉发行了。专缉里所有的曲目都是出自一人之手,只除了最后一首《游龙惊凤》的琴萧合奏。 ——琴萧合奏,明明应该是笑傲江湖那样的情侣一起弹才合理嘛,怎么两个人都是男的啊? ——你笨啊,笑傲江湖曲是谁写的谁先弹的? ——曲洋和刘正风....... ——懂了吧?什么,还不懂?跟你说,龙嘛,是男的。凤求凰凤求凰,凤也是男的。所以游龙惊凤,明显是说男男的嘛! ——呃...... 完 本文由派派txt小说论坛提供下载,更多好书请访问http://www.paipaitxt.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