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擦肩by暗夜流光
																																							擦肩

这个下午，在街边闲逛的林遇到了故人。
大概5、6年没有见过面了，往日记忆里的英俊少年早已剪掉了一头乱发，换成短短的平头。显得有点旧但洗得很干净的白衬衫，仍然年轻的脸上浮起羞涩而快乐的笑容，怀里抱着一个小小的婴孩，对着林睁大那双黑亮得不带一丝杂质的眼睛，咿咿呀呀的小嘴里吐出仿似外星球的语言，甚至用力抓住了林的衣领表示自己的好奇。
“呵呵……林，真的是你？……别调皮，乖哦！”
一边跟林打招呼一边努力拉回孩子的手，忙碌的男人却笑得十分开心，反而是林迟疑了一下，看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半天才说出一句问候。
“……你还好吗？这……是你的？”
“嗯……我的小孩，皮得很，我妈讲跟我小时候一样，唉……没有办法哦。”
说着这样的话，但男人的语气分明带着自豪和宠溺，林合乎时宜的跟着笑了几声，头顶上过于煦暖的阳光让他略感晕眩。
“……我们一直没有你的消息，你……”
“呵呵，我没有继续读，家里在镇上的店要我回去看啊，我爸去了以后，妈一个人顾不过来。再说就我那成绩，读也是浪费钱嘛。”
“那……你什么时候结的婚？也不通知我们去喝你的喜酒？”
“咳，那时候你们都在上学呢，免得麻烦你们还要坐车去我那儿，呵呵，就在镇上摆了几桌酒，客人也不少呢。”
“哦……那你现在？”
“……乖，别抓叔叔的衣服啊……我家的店生意还可以，明年还准备多接一间店面，多了个小子吃饭，是不一样喽。”
“你这个人……有什么要帮忙的就跟我们联系嘛。”
“呵呵，还好啊，都习惯了。倒是你，毕业了吧？”
“我毕业有一年多了，在这边上班……你得了小子也不通知我们，真是……”
“呵呵……”男人惯性的挠挠头，白净的脸上有点发红，林在这刹那微微闪神，忍不住轻笑着抡起了拳头。
曾经演练过无数次的闪躲也是习惯性的，完全出于身体自发的记忆，抱着小孩也能轻快的躲开这个玩笑式的攻击，窜动的眼神正如当初那般灵活狡黠，林越发失神的停止了手上的动作。
“哈哈，死木头！打不着！”
“……哇！”
也许是男人闪躲的动作幅度太大，怀里的小家伙嘴巴一撇就大哭了起来，顷刻间皱成一团的脸蛋变得通红，手忙脚乱的年轻父亲只好抛下身边的朋友专心哄他。
“哦……乖……别哭了，爸爸在这，听话哦……”
抱着孩子轻轻摇晃的力度异常轻柔，旁观的林从短暂的快乐中回到了现世。意识到自己的多余，林犹豫着想要说再见，抓住自己衣袖的小手却让他尴尬，他只好微笑着顺势搭了一句话。
“怎么样？要我抱吗？”
“呜呜哦哦……”
孩子兴奋的伸展开一双胖而短的手臂，年轻的父亲乐得哈哈大笑：“不认生的小鬼！来来来，这是你的木头叔叔，要不要亲亲？”
“哦哦呜呜……”
“……”林继续尴尬的笑着，把自己的脸颊贴近了孩子小小的嘴唇，不过几秒钟就被粘了一脸的口水，那分外柔软粉嫩的触觉却并不讨厌。
“来，叔叔抱。”
一种奇异的亲近感使林好奇，他终于真心实意的把眼前这个小东西抱在了自己怀里，与他对视的纯黑眼瞳更类似于某种可爱的小动物，那倍感熟悉的轮廓却让他一阵心悸。
长得真象……这就是对面那个还只能算大孩子的男人生命的延续，这就是造物主赋予每个人自身之外的礼物，也是自己主动放弃的所谓平常人最完满的幸福。
“呵呵，他很喜欢你，真是缘分哦。以前我们也是刚认识就玩在一块儿……对了，你怎么样啊？我是说感情方面，嘿嘿。”
“还没呢……”
林含糊的回答着，无法移开自己停留在孩子面孔上的目光，怀中小小的身体完全攀附在自己身上，那双无邪的黑眼睛眨也不眨的注视着他，仿佛带着一点好感一点试探，在自己伸出手碰触那张脸蛋时却又带着些微羞涩或害怕轻轻躲开，一切都是这么的像……在新生大会上第一次见到自己的他。也全都还记得，那个下午有跟现在一样煦暖的阳光。
“你啊……不是我说你，县城里不比外面，还是早点谈一个吧，你比我还大一岁呢。”
“……你还说我，你以前是怎么说的？不是要闯荡江湖吗？才几年就结婚生孩子了。”
“呵呵……”年轻的父亲再次微红了脸挠挠头：“男人嘛……有了家就不想野在外面，你到时候就知道了。”
“……跟弟妹感情很好吧？看你乐得。”
“呵呵，她少了我不行，生怕我跟人跑了。女人啊，麻烦！”
“……弟妹在哪里工作？你今天过来是？”
“她啊，卫校毕业，在镇上一个诊所里干，给人开开药打打针什么的。性格倒是蛮好的，就是喜欢管我，唉……我现在烟酒都戒了，真是的。今天过来是带孩子买几件新衣服，贼小子个头长得太快了，镇上那些又不好看。”
“……戒了是件好事，你现在也比以前爱干净了。”
“……都是她弄的。我的东西都是她买，谁有闲功夫陪她逛街啊。怎么样，还行吗？”
“嗯，不错。”
两个男人你一句我一句聊了这么一会，林怀里的孩子就像争宠般啊啊叫了起来，憋红的小脸似乎强忍着怒气，林莞尔失笑中学着一位父亲的样子轻轻拍打孩子的背。
“不对……他要尿了！给我！”
一把抢过自己的小孩蹲到街边人最少的一方，卖力发出“嘘嘘”声的父亲让林惊讶。过去曾经用这把漂亮的哨子吹出许多情歌的少年；今日蹲在街边微笑着为孩子端尿的父亲……这两个极不协调的影象在眼前慢慢重合，作为旁观者的林最终也只能陪着那些不得不错过的岁月露出无泪的微笑。
“……木头，你要有事就先走吧……”
“……嗯，我给你留个电话。”
从路过的行人手里借来圆珠笔，在口袋里搜出的超市小票背后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写下了自己的手机号码，当林把这张代表着彼此之间最后联系的薄纸塞进男人的上衣口袋时，耳边温热的呼吸近得触手可及。
“……”
说不出什么话的林就这样半蹲着悄悄做了一个深呼吸，然后站起身离开这对父子，熙熙攘攘的人潮很快就淹没了他，他却不能阻止自己处身于人群中再次想起心内深藏的秘密。

大不了就是这样，跟每个人擦肩的一刹那，未够发生的自行淡去，这一秒不多也不少。
独属于林的自作多情，十六岁那年青涩的初夏，那个叫他“木头”的少年曾被他暗暗恋上，除此之外亦无其他。

暗夜流光2003.1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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