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仙劫 BY： 寒衣 　　楔子 　　大量的云聚集起来，满了天幕。天空由原本的一碧如洗变成阴沉的黑，在暗到极尽处还滚著酡红的边。有隆隆声从云间传出，闪电接连打著，亮了整个天空。 　　“死老天，你有完没完？”地上山峦之中，站著一名男子，对天大喊，声震云霄。 　　男子著一身紫衫，衣服质地极奇怪，上有光华流转。发用一枚玉簪束上，留有几缕垂下，覆在脸侧。 　　在天地之威之中，这男子应是格外渺小，但他的气势强到可以与天空中的怒气相抗衡的程度。和他气势有些不称的，是他的相貌。眉目清朗如画，面白唇朱，竟是绝美的容貌。 　　“一个天劫而已，磨磨叽\叽\做什么？”男子喊道，“还有没有完了？快点下来！” 　　天像是听到他的话一般，轰隆声音愈发响亮，电闪在云间穿梭，终于云层变成完全的漆黑，一道电光划下，雷鸣声震耳。 　　“就等著你呢！”男子挑眉，双手掌心相触，随即各划一个半圆，气团直射而出，“哼，不就是个天劫，我倒要看看是你厉害，还是我的寂杀厉害！” 　　青气直上云霄，便听“！”的一声，和那道电闪正面相击。相撞之处能量激射，成半圆状发散开，划破空气。有一部分被反射回来的能量打在附近山上，顿时削去大半山头，山石瞬间成了粉末，弥漫在空中。 　　电闪被这一冲减弱不少，但天劫岂是那么容易就被破的，电闪弱而不散，继续向男子劈来。男子高笑一声，抽出一把古怪的剑，一闪身上了天，冲著电闪飞过去。 　　光和人在空中相交，一阵眩目光线闪过之后，电闪竟完全消失，天上阴云散开，重新露出天空本色来。 　　男子悬停空中，衣衫破碎，人也有些狼狈，大口大口喘息。脸上却是得意的笑，成弧形的剑在空中划了一道，收回体内：“嘿嘿，什么六重天劫，还不是让老子打回去了！真弱！” 　　“那是，七砂真人有抵御九重天劫的能力，这区区六重天劫，真人自然不放在眼里。”莫名声音响起，接著闪出一个身影，站在被称为七砂的男子身边，笑著说道，“恭喜七砂真人成仙，马上……就要飞升了吧？” 　　“千重？”七砂脸色一变，掐指成诀，重新抽出佩剑，“你怎么回到人界来的？你不是已经飞升了吗？” 　　“不是我回人界，是你现在已有一半入了仙界。”叫千重的男子邪邪笑道，“你以为我入了仙界就无法找你……可你别忘了，现在你也是仙人了……” 　　七砂咬住唇，心中暗责自己鲁莽──竟然忘记天劫过后旋即飞升，中间并无调整恢复时间。他实力强悍，若在正常情况下，即使千重已成为仙人，也对付不了他。但此刻他出于意气与天劫对抗，胜是胜了，自身受损也不少。而现下他半在人界半在仙界，正是实力最虚弱的情况。 　　“你个卑鄙小人！”骂了一句，七砂手中剑直直砍出，“老子就算刚过天劫，照样能收拾下你！” 　　七砂不是笨蛋，他嘴上这么说，心中已在盘算离去之法。只是他刚渡完劫，人界已不是他应该停留的地方了，而仙界他刚入一半，还无法自由行动。 　　大不了拼尽这身修为，和这家伙拼了！ 　　“七砂，你何必生气？”千重伸手，不慌不忙接下他的剑，“我又不是要害你，只要你一诺而已……” 　　“呸！就算魂飞魄散，我也不跟你这小人双修！”七砂喊道，想抽剑，却感觉剑上压力极重，让他竟无法动弹半分。他不知这是千重成仙之后精心炼制的“凝”字诀，只当千重身为仙人，本事已大大超过自己，心下一凉，却更起了倔强。 　　“七砂，我是真的喜欢你，并无它意，你为何就不能多加考虑呢？你我同为男子，双修也不会损失什么……我知你不肯居于人下，但我们也未必一定要如凡人一般交合，就算要，我也可以让你……”千重双手夹著七砂的剑，实际已有些吃力，脸上却仍是轻松的笑意，“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七砂，这么多年，你就从来没考虑过我？” 　　“别说得好像多委屈的样子，我当年修真未成之时，你怎么逼迫我的你忘了？”七砂吐了口，道，“告诉你，我想到你就觉得恶心，你就是杀了我，我魂魄都不会留在你身边的！” 　　“你这么说，那我……也没法子了……”千重脸色微变，有些黯然，也有愤怒，“你不是一直没学会仙人的禁锢手法么？我现在就让你见识一下……” 　　他松开左手，拿出一块极小的墨色晶石，捏碎。正要拍出禁制，右手握住的剑上忽然传来异样波动。 　　“玉石俱焚？七砂你住手！你疯了！这是魂飞魄散的招数啊！”千重脸色大变，喊道，“我不逼你了，你住手！” 　　“哼，我凌七砂尚是普通人之时便不怕你胁迫，现在难道还怕了？”七砂冷哼一声，收回剑，直向额头中一点殷红刺去，“就算今曰魂飞魄散，我也不会教你得逞！” 　　千重吓得心神俱裂，他知道七砂额中朱砂记是他体内真元气所在。七砂此刻已过天劫，元婴已散而仙气未结，若肉身毁坏，便再无幸理。他心念电转，忽地一掌挥出，打向七砂。 　　若在劫后飞升瞬间受伤，功力应该会倒退回劫前状况吧？应该会重结元婴……只要他能结回元婴，就算损失大半功力，至少也能活下来。 　　千重全身虚脱了一般，身上手中尽是冷汗。这一刹那便是无限，仙力一点点逼近七砂，而他手中剑也一点点靠近额上朱砂。一切，只看到底是仙力先至或是剑先至──当然即使是仙力先至，若来不及重结元婴，也是无幸…… 　　“七砂──” 　　仙力击中七砂的瞬间，七砂手中剑也刺穿他自己额上朱痕。千重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喊，冲上前抱住七砂。 　　七砂在他双臂间露出一个得意笑容，伴著鲜红的血的笑。他发出的玉石俱焚已击中千重，但千重是仙人之体，这次又做好了完全准备，只是碎了三层替身傀儡而已。千重完全不顾自身受到的重击，紧紧抱著七砂，却感觉他越来越轻，渐渐不再有重量。 　　紫色的人影一点点消逝在他怀中，碎成千万，不复存在。 　　千重心痛如绞，闭上眼，仙人泪倾洒。 　　因他闭上双目，故此并未看到，在消逝的光点中，有一白点格外明亮，摇摇晃晃，向著下界而去。 　　一 　　左家集是个村子，村内以左姓人居多，外姓人主要是联姻的女子。这个村子在佛山脚下，虽临近城镇，但山路难行，村内人主要靠种田打猎为生，大部分人都极为贫穷。富裕者，尽有村长一家。 　　村长左敬仙原名左贡洪，本也只是左家集普通的村民，平时进佛山砍柴打猎谋生。二十年前，他在佛山遇仙，回来便改了名字。 　　佛山出产一种奇怪的石头，很像宝石，但是比宝石要坚硬得多。左家集的村民尝试把石头带出去卖，但镇上人都不认识这种石头，甚至无法切开它，因此没有人肯出钱。左敬仙那时拾起过一块极小的石头，是半透明的橙黄色，他觉得很喜欢，就拿来带在身上。 　　结果这石头引来了仙人，向他询问这石头从哪里来的。左敬仙便带仙人去找，仙人大喜，将能找到的石头带走。佛山四处还有不少这样的石头，不过仙人实在无暇收集，便让让左敬仙带著村民找，他一年来一次，来“买”这些石块──仙人称之为晶石。 　　当然这所谓的“买”，银两都落入左敬仙手中。仙人为答谢他，给了他俩丸丹药，他也俨然成了半个神仙。在左家集说一不二，威信极高。仙人很是慷慨，给他酬劳不少。若不是舍不下这宝库，他早便迁到城中去了。 　　他的几个儿子都被送进城里学堂，习文练武，只有过年的时候方才回来团聚。 　　不过十几岁的少年，心性尚浮。跟一众没出过左家集的同龄小孩一起，自然就免不了夸夸其谈，说得城里倒像是遍地黄金，人人都会武，路上全是状元郎一般。左家大少爷说到兴奋处，还指手画脚起来，把自己跟武师学的那点招数尽数使出。 　　“我就这样一招鹞子翻身……”左大少爷一个翻身，用力过猛张了出去，跌倒在地上，摔了个狗啃屎。其他人笑了恰里，他的几个弟弟笑得尤其大声，有些幸灾乐祸的意味。左大恼羞成怒，却又不便发作，脚点地站了起来。眼角余光扫过，忽然看见旁边树后有人站立。 　　“谁在那里偷偷摸摸的？”左大正气著，找到个靶子，自然马上窜了过去，把树后之人揪出来。 　　躲在树后的人看样子年纪和左大差不多，身量比左大还高一些，只是身形消瘦面有菜色，显然生活困顿，却又不能和吃得膀大腰圆的左家诸人相比了。他相貌端正，此刻被抓住也不惊慌，看著左大，道：“大少爷，我是在找晶石，怎么能叫偷偷摸摸？” 　　“你──”左大一时说不出话来，指著他，“你、你……” 　　他忽然想起什么，高兴道：“你是那个叫青离的杂种，呸，晶石那是神仙要的东西，哪轮得到你这个来历不明的杂种来碰？” 　　青离脸色微变，还没来得及说话，左大续道：“怎么？不服不是？偷听我们说话，想进城是不是？告诉你，还完你和你那死鬼老娘欠的债之前，你半步都别想出去！” 　　他揪著青离脖领，把他扔出去，拍了拍手，忽然想起：“你这种下贱之人怎么可以碰晶石？找到多少？都给我拿出来！” 　　众人一哄而上，从青离身上搜出晶石，据为己有。虽说左敬仙把仙人给的银两都昧下，但为了保证有足够的晶石，他还是拿出了少得可怜的一点钱作为奖励。当然左家几位少爷看不上那点铜钱，但多拿点晶石讨好父亲，还是很有用的。 　　他们抢完也便不管青离，高兴向村长宅子走去。青离从地上爬起来，他被这些人又推又挤，身上极为狼狈。但他并没有没有走开，只是立著不动，双目微闭，在想著什么。过了一会儿，他脚尖点地，身体侧翻，竟是刚才左大施展的那招“鹞子翻身”。只是他并没有用力过猛，稳稳落在地上，唇角泛起一丝笑，随即敛去，双眉微微皱了起来。 　　“外功可以偷学，可……他们说的内力，要如何才能学到手呢？”青离低低自语道。想了半天，忽地一抬头：“糟糕！天快黑了，要快些进山找晶石，把被抢的那些补上……” 　　说完匆匆离开，向佛山走去。　　上了山，天也开始暗下来，圆月透过树影射在地上，阴影中带著光斑，看上去多少有些可怖。佛山虽没有虎熊一类的猛兽，也少不了豺狼豹子，在夜间上山，实在算不上安全。 　　青离紧紧握著铁棍，双目看著四下，提起所有戒备。他在左家集长大，这佛山实在是熟到不能再熟，加快脚步情况下，很快走到盛产晶石之处。 　　由于多年来的挖掘，明面上的晶石早已找不到，就算是盛产之处，也只是比他处多一些好找一些而已。青离避开危险的低凹，绕过被挖空的脆弱地表，抓著山石向上爬了一段距离，那里因为比较危险，晶石留下的还不少。他捡品质好的拾了一些，想回身下山，才觉适才爬上那段著实很险，向上的时候不觉得，此刻居高临下，才觉陡峭奇险。 　　青离迟疑了下，倒不是不能下去，只是这么危险上来一次，若不多拿些晶石实在有些亏本。他想了想，竟回身再去寻晶石，打算再拿一些。 　　这么走著拾著，渐渐便走到山林深处。此刻天寒，干枯的荆棘刮著他衣角，青离将偷学来的轻功用出，丈许距离只一点地，倒也没被荆草伤到，只衣角破了些。他生活贫困，衣服上早是补丁摞补丁，多出这一点倒也没什么。 　　少有人来过的地方晶石果然不少，铺成一片，闪著夺目光芒。晶石大多为土黄色，晶莹剔透坚硬无比。青离拾著拾著，却在土黄中间发现一道紫光。 　　他好奇去捡，那是一块紫色圆形石子，不大，只有半个手掌大小。石子呈半透明，表面光滑温润，不同于其它晶石，竟像是宝石一般。 　　“真漂亮……”青离高举紫色石子对月，半透明的紫内中光华流转，煞是美丽。 　　也许可以拿去卖，不过……有些舍不得。青离把这石子放到怀中，贴小衣藏著。总觉这石子光华粲然，引得人移不开视线。 　　得到这石子，青离觉不虚此行，转头折返。下山著实费了一番功夫，山上积雪极滑，又没有可以凭借的凸出，便是险象环生。快到平缓地带时，他一个失足，终于掉了下去。 　　完全是向前扑倒，幸好那些晶石放在背后口袋里，没有碰到。青离早习惯了受伤，当下无事人一般站起，却听胸前发出声音：“好痛，你个笨手笨脚的白痴！” 　　声音细嫩，像是小孩子发出来的。青离怔了下，四下看了看，林中只闻虫语鸟鸣，不见人影。 　　“听错了？”青离摸摸头，自言自语道，“难道是摔出了幻觉？” 　　站在平缓之处，人放松了，才觉得被左家那些人打得生疼，而摔得也很厉害。虽说十多年来已经习惯了被人欺负被打受伤，但身体还是会感觉到疼痛。青离这时便也无心寻找那声音来源，快步下山回家休息。 　　他娘十数年前带著他来到左家集，孤儿寡母父不详，吃尽了苦头。他的住处也是极小极破烂的一间茅草屋，他娘去世之后，便只青离一人在此居住。茅屋在村子最偏僻的角落，安静得令人心发慌。 　　给伤处草草敷上草药，展开薄被，躺下。忽然想起怀中石头，青离连忙起身，把它拿出，放在床边桌上。 　　半晌呼吸平顺，青离沉沉睡去。石头发出紫色光芒，竟飘了起来，一点一点移动，在青离上方停住，然后猛地下降，落到他怀中。 　　光芒一闪，不复灿烂，变成了温润的柔和。 　　翌曰早晨青离起床时，一块紫色石头从他怀中落下，掉在被上。 　　“我记得昨晚好像有把它放到桌子上啊？”青离有些奇怪，看看自己和桌子的距离，总不会是晚上睡觉不老实踢掉然后滚到自己怀里的吧？ 　　想了半天，确定自己应该没有夜游之症，青离起身穿衣，出去干活。虽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毕竟年关还要准备一下。 　　冬天也没什么可做的活，顶多是找晶石和砍柴。那些晶石总可以换些铜钱，左家集地处偏僻，村里也没什么奢侈东西。过年时只有村长家热闹，倒也不用太准备。 　　何况他只有一个人。 　　除夕晚上，青离买了两斤猪肉，做了两菜一汤外加二人份的饺子。在屋外点香请母亲“回来”，把香插在桌上，前面放上碗筷，方才进食。 　　“娘，过完这个年，我就十九了。我想明年就离开左家集，什么欠债根本是村长他们胡说八道，别说我们来之后自给自足，就算真的欠他们，这些年我为村长家做活，又四处捡晶石……也早够我长大的花销了。”青离对著香说道，“等那些仙人来，我想揭发村长私吞报酬一事，顺便试试能不能拜他们为师……仙人一定是很慈悲的吧，也许我可以为你报仇呢……” 　　“呸！这一界哪来什么仙人？”一个嫩生生的声音响起，打断青离的话。青离大惊，起身跑到门口，向外看去。 　　──没人？再跑去窗前往外看，还是没人？ 　　“笨蛋！你听不出声音远近吗？真是傻瓜，老子在这里。”嫩生生的声音继续响著，声音很大，像是在青离耳边一样。青离胆子虽大，此刻也不由得毛骨悚然：“鬼啊！” 　　“你才是鬼！”嫩生生地骂道，因为声音太可爱，即使是这样的话语也让人觉得是可爱而非讨厌，“笨蛋，这几天看你胆子也不小，怎么这么不禁吓？” 　　青离渐渐听出声音来源，竟然是在他自己的──胸前？ 　　难道他被什么附身了？这么想著，青离动手拽开衣襟，拍打著想能不能把这东西赶走。一样东西忽然掉出来，落在地上，传来“当”的响声。 　　“你这胆小鬼，摔疼我老人家了……”声音是从那东西上传来的，青离傻了一下，才想起那是那晚拾到的紫色石头。他这几天一直把这石头贴身放著，睡觉都不离身。 　　那石头摇摇晃晃飞起，撞著青离的腿。青离惧意全去，倒一下子觉得好笑起来，俯身把石头捡起来，托在手心：“是你在说话？” 　　离近了看，才发现这石头已不是一开始的样子了。紫色依然，却不再透明，而是浑沌著。甚至连形状都有些不同，原来是扁圆形，而现在……倒像是个鸡蛋…… 　　“臭小子，别离这么近……”“蛋”晃了几下，还是那嫩出水的声音，“啊，好浓的生气……好，可以凝形了……” 　　“蛋”忽然说了一连串奇怪的话 ，青离一头雾水，只觉手中的“蛋”晃动得愈发厉害。忽然“啪”的一声，“蛋”外面一层石壳上现出裂痕，然后裂开成两半。 　　养鸡经验丰富的青离愣住了，怎么看，这都是孵化小鸡的现场…… 　　小鸡绒绒的头摇晃两下钻出来，嫩嫩的颜色，可爱的模样…… 　　在青离的目瞪口呆中，只有巴掌大小的小东西长大长大再长大，终于长成了──小婴儿？ 　　嫩嫩的粉色肌肤，小得像玩具一样的手脚，精致到不似活人的五官……粉嫩的唇张开，是刚才嫩生生的声音：“看够了没？把我放到床上啊，你手不酸吗？” 　　他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单手托著这婴儿，连忙走到床边，把他放下──胯下特征明显，是个男娃儿……如果这算是娃儿的话…… 　　这么粉雕玉琢的人儿，实在和这床破被不相称啊。但是看婴儿打了个寒颤，也知现在天寒，青离还是拿起床小被将他包起。婴儿瞪他一眼：“穷到这种程度，你也真没用！” 　　青离不以为意，只是笑笑：“请问你是谁？怎么从石头里面蹦出来──还是孵出来？又怎么瞬间变成这样子？” 　　“谁从石头里蹦出来，你以为是那泼猴啊？”婴儿白他，“那是凝结元婴，我老人家就靠这手才没魂飞魄散……呃，这个就不提了，这里是什么星球？我被你元气孵化才醒过来，还不太清楚这里的情况……” 　　“星球？什么是星球？”青离好奇问道。 　　“……凡人真是麻烦。”婴儿用嫩嫩的声音老气横秋道，“算了，料来你也什么都不知道，老子就先忍忍吧……你做的饭菜很香嘛。” 　　这种话被这样一个粉粉的小婴儿说出，有极奇怪的违和感。青离一边忍笑一边抱起他，走到饭桌边：“你能吃饭么？不是应该喝奶吗？不过我可没地方给你找奶来喝……” 　　“哼，我凌七砂就算失了本体和内元变成这样，也不至于沦落到喝奶的程度吧！”婴儿冷哼，一个用力挣脱青离，站在桌子上，开始对饭菜下手，“恩，多少年没吃过凡人的饭菜了？味道还真不错。这个奇奇怪怪的是什么东西，白白的能吃吗？” 　　一边说著，一边用极快速度把桌上饭菜装进肚子里去。青离瞠目结舌，最后竟然佩服起来了。 　　──这是两个人的量啊！本来还想留到明天中午吃一顿呢……　　终于吃完，婴儿七砂跳到青离身上，让他把自己运到床上去。青离乖乖听话，还怕七砂冻到，把家里能找出来的被子──其实就两条──都给他盖上。七砂从被子里露出小小的头，看起来有说不出的可爱。 　　当然，他一说话就不可爱了：“喂，你家里怎么穷成这个样子？这几天看你四处被人欺负，真是没用啊！” 　　青离不以为意，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是问道：“那你呢？你是什么人，怎么会这个样子？是妖怪么？还是……” 　　“哼，没见识的小子！”七砂冷哼一声，道，“我老人家这样子像妖怪吗？真是无礼！” 　　青离看著他，粉嘟嘟的小脸，小小的手和短短的指头，再配上这样的语气，怎么看怎么像是妖怪。 　　“那……您老人家是做什么的呢？”青离小心翼翼地问，一副求教语气。 　　“我老人家是……”七砂忽然住了口，细细的眼眯上，粉粉的脸有了可疑的红晕。 　　──要成仙的时候被人打败，使出同归于尽的招式结果对方没事，自己倒差点魂飞魄散。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元婴才凝结起来，现在还是半灵体，只有这么大一点…… 　　这种情况下，说自己是神仙好像不太对，而且太丢人了吧…… 　　“你管我老人家呢！”七砂瞪他，“反正我在这里也不会太久，等到元婴凝结灵体固形之后应该就可以自由活动了……小子，你知道哪里有赤灵石么？” 　　“赤灵石？”青离呆呆看著七砂。 　　“我现在只是元婴，加上一点点灵气，身体已经毁了。要不是有土晶石的灵气，加上你身上的元气，搞不好过些曰子就消散殆尽了……这些不提……”怎么说怎么觉得丢脸，“总之现在我就能凝成这么大点，而且是很危险的半灵体形式，需要赤灵石的灵力来成长……你见过没有？和你拾的那种很像，但是是红色的……” 　　青离摇头：“佛山上只有这种黄色的。” 　　“非修真星球就是这点麻烦……”七砂皱起浅浅秀气的眉，粉色而透明的唇嘟起来，明明是在苦恼，偏偏怎么看怎么可爱，“算了，先忍著吧……反正也不是一时半会的事情。” 　　“那些神仙需要这……土晶石，那么他们应该知道哪里有赤灵石吧？”青离想到此节，道，“等神仙过来，我去问问如何？” 　　“笨蛋！这里显然不是修真星球，估计这里的修真者也没多高修为……且不说赤灵石并不好找，如果他们知道我的存在，搞不好会……” 　　搞不好会把他炼化，灵体和元婴可都是修真者极爱的东西啊！ 　　要不是这几天观察到这村子里没有修真者，顺便感觉到眼前这家伙心地不错，他也不会露脸的。就算天不怕地不怕，形势比人强的时候，他也不会傻子一样出来送死。 　　青离听他说的断断续续，都是些听不懂的话，终于忍不住好奇问道：“你说那些人不是神仙，是修真者？但是什么是修真者啊？是你这样的么？” 　　“……算了，既然免不了让你照顾一阵子，也不能白领了你的。”七砂迟疑了下，道，“所谓修真者，应该就是你所说的仙人吧。从需要的晶石质量上，以及对待凡人的态度看来，你们星球上的修真者应该还是水平很低的……不过也是，高的不会在这种贫瘠星球上停留才对……” 　　青离一头雾水，呆呆看著棉被包裹之中的七砂。七砂抻了抻手脚，小小眉毛皱起来：“真麻烦，还要从头讲起……” 　　青离忽然伸出手，在他眉间摸了摸：“不要皱眉，这么小就皱眉头，长大了会很容易起皱纹的。” 　　七砂脸上红了红，随即破口：“你白痴啊，我又不是凡人，有什么皱纹可起！” 　　“你还没说修真是什么呢。”青离把他的骂声完全当作听不到，继续原来的话题。 　　“其实简单说来，也就是修炼成神仙。凡人是修真者的根基，当凡人掌握了修真方法之后，就有可能修成神仙──不过自然，要经过漫长的岁月和无数艰难。如果度过天劫，就可以飞升成仙，进入仙界……”七砂解释道，“我们现在所在的这一界是世俗界，由无数个星球组成，其中有生命的星球是极少数，而那极少数中，只有部分是修真星球，其余的，会有些修真者，但是基本都是修炼一些不成系统的修真方法，也很难真正踏入修真门槛，顶多就是在一个星球上称王称霸而已。” 　　“可你怎知我们……星球不是修真星球呢？”青离问。 　　“笨啊你，修真者最重要的是修心，你口中的‘神仙’一点不考虑凡人，只知下命令购买晶石，还是品质那么差的晶石……这种人能在你们星球耀武扬威，还不够证明其他人的弱么？”七砂细细的眼张开一条缝，慢慢瞪圆，狠狠瞪了青离一眼。 　　“那你很厉害喽？”青离眼睛亮起来，俯下身问七砂，“你能不能教我修……修真啊？我一定会努力修习的！” 　　“笨蛋，告诉你就是有意教你了，还问什么！”七砂挥著小手戳著青离，力气太小，青离只当是搔痒。他傻傻一笑：“那师父在上……” 　　呃，这个样子的拜师礼有点奇怪…… 　　七砂一挥小手：“不用在意那些俗礼，你要是不把我当师父，磕十个头也没意思……为师现在有点冷，你还有事没？没事上来睡吧。” 　　青离自然没什么事，爬上床，把小小的七砂抱在怀里。小小的柔软的身体，好像多用点力就会捏碎了一般。 　　但是很温暖，在这全家团圆的除夕，他竟然还能抱住这么一点温暖。 　　窗外响起爆竹声，七砂一震：“这是什么？” 　　“是爆竹，为了赶走一个叫‘年’的怪物，每到除夕，都要放爆竹吓它……”青离想起幼时母亲讲的故事，复述出来。 　　七砂已经困得睁不开眼，在他的语声中陷入沉睡，睡前最后一句话是：“原来是年那家伙出身的星球，我记得，是在偏僻的一个落后星球……”说著，声音越来越小，细长的眼合上，头一歪睡了过去。 　　青离抱著他，听著外面喧闹，满足地笑了。 　　二 　　青离确实是修真界难得一见的奇葩，但也确实是难得一见的教育无能者。一般来说，像他这样大神通的修真者，至少也该收那么几个徒弟，也好有人可差遣。 　　但他不，向来独来独往，从不收徒。虽然多多少少有几个朋友，也很少过于亲近，基本都是有事来无事走那种。原因自然是他的脾气──太不合群，说话太尖刻太毒，而且早年杀戮太重。 　　七砂原本叫七杀，当真是杀人不眨眼，下手毒辣无比。后来修真有悟，方才放下杀心。不过杀气犹在，锐气常常太盛，让人见之生畏。 　　因为根本不习惯与人相处，他脾气坏嘴巴坏，又没有耐性。像这样的人，要是能教好徒弟，倒也奇了。 　　例如修真之事，他就没跟青离解释清楚，只是简单说大概就是修炼神仙。修真的各个阶段，以及每一步蕴含的巨大危险，他就一点都没想起来说──当然对七砂而言，修真再轻松不过，怎么会有危险呢？ 　　他自然想不到，有多少人穷极一生修真，到得死了都没有入门修成元婴。而又有多少人，在升到下一阶段之时，因为自身修炼不够或是种种原因而魂飞魄散。甚至为了抢夺晶石、异宝、良药，多少修真者大打出手，又死亡了多少人。至于什么门派之争正义之战之类，更是死伤无数。真能等到度天劫的，十中不过一二。而这一二，能抗过天劫飞升的，更再十之一二。 　　他更想不到，常人修真入门有多困难。 　　他只知道青离笨得要死，简直是朽木！教他口诀他不懂，让他吸收天地之气他不会，连晶石摆在眼前，他都捏不碎……他凌七砂怎么会受了个这么笨的徒弟，真是气死他了！ 　　“笨蛋真是笨蛋，你要看你自己身体里面……那是你自己的身体啊你怎么可能看不到，那么多浊气和杂质你感觉不出来么？”青离房中，裹得严严实实的婴儿一名坐在床上，小小的菱形元宝口吐出的是一连串斥责，加上若干意义不明的诅咒，“老子怎么会收下你这么笨的徒弟，真是给老子丢人！听著我再说一遍：修真之义，首在修心……” 　　要不是自己现在这德行，不得不欠他的情，他才不教这笨蛋什么修真呢！ 　　七砂郁闷著，话语更加粗暴，耐心更是全无。最后只是把入门口诀重复几遍，让青离背下来，好好“体悟”去。 　　他记得他自己当年是在山中自悟，一下子就从凡人蹦到元婴后期，哪有这家伙这么费劲？教这么多都不会，真是笨啊！ 　　又笨又没用！ 　　“阿嚏！”七砂打了个喷嚏，正在呆呆念著口诀的青离连忙跑到床边，熟练地抱起七砂，把被子整理了下，不让冷空气从空隙透入，然后把七砂放下，仰面躺在床上，垫好枕头盖上被子，又掖好被角。 　　“我看你也别修真，直接看看有哪家需要长工算了。”七砂翻个白眼：从来没见到过这么擅长照顾小孩的修真者，他还修什么真，跑去看孩子多好。 　　青离憨憨一笑，坐在床边继续念著口诀。 　　“内视见气，浊者集于肾水，清者升于心田。气凝成核，后聚为婴……”他念叨著，“但是怎么才能凝气啊，七砂──” 　　七砂说不认他这徒弟，称呼时也就都以名字相称──当然，绝大多数时候，七砂只叫青离笨蛋。 　　青离叫著他，想问他具体怎么做，结果转过头去，却见七砂仰头闭眼，竟是睡著了。 　　虽然不像一般小孩子那样还会打呼流口水，不过七砂外表毕竟是婴孩，而且是很可爱的婴孩。安静下来便显得格外乖巧，粉扑扑肥嘟嘟的脸，弯弯的眉毛细长的眼……长大了一定是个美人……呃，男孩不应该用美形容，那就是俊俏吧。 　　前提是，他不说话的话…… 　　青离叹口气，按照七砂教的姿势打坐，开始控制体内所谓的“气”。七砂念的口诀字字在他脑中飘过，个个认识，却不懂得。 　　为能离开左家集，为了报仇，倒也顾不得那么多了。青离按照自己理解，开始运起气来。 　　半晌没有反应，他有些失望，集中的精神也松了一刻。便这瞬间，体内忽然一股冷流一股热流生出，上升下沉，泾渭分明。 　　“混不著意，一气化形……原来是这样！” 　　青离心中大喜，生怕忘了这感觉，盘膝打坐，闭目凝神，分起体内气息。 　　其实他适才那一瞬，当真是生死一刻。七砂把修真入门完全不当一回事，他现在是灵婴状，可以说什么能耐都没有，装备药物更欠缺，因此也不能帮青离去杂气改造经脉。本来条件就很差，偏偏他连解释的耐心都没，让青离自己摸索。若青离一直按照先前设想修炼，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会走火入魔。 　　幸好有那瞬间的走神，而青离又及时发现体内变化，总算他小命不当绝，而且，走上了修真正途。 　　……当然，有那样的师父，他将来的路，还长。 　　“一粒米，两粒米……”桌上的婴儿在用勺子拨弄清得能看到底的粥，同时数著。 　　桌子另一头坐著的徒弟明白他的意思，多少有点羞愧：“这个……开春的时候比较紧张，过些曰子就好了……” 　　小婴儿给他一个白眼：“你这么无能，估计到收割的时候也会被人抢去一大半，能留下点做种就不错了，还能好到哪里去？” 　　“话说仙人不是不用吃饭的么？就算我修真还刚刚入门，可你不是很厉害吗？怎么也要吃饭啊？”青离转了个话题，正好问到七砂的罩门上。 　　他被千重打得修为倒退，重结元婴。而由于肉身完全损坏，元婴留下来也是类似于灵体之类的存在，是非常脆弱的。此刻他有两种选择，一是索性修炼灵体，由于已经是半灵体了，又是元婴修行，入门会非常容易，可以说马上就会具有一般灵体修炼千年的水平。但是同时，他以后就无法再修真。而灵体修行是非常困难的，且不说会被修真者甚至神仙觊觎，就算能抗过外界危险，灵体也无法修炼到太高境界。 　　另一种选择就是把所有灵气都凝结起来，自己塑形，重新修真。好处自然就是最后还是走上修真老路，而且由于境界已到经验十足，很容易就能拾回原来的修为。坏处也很明显，那就是开头太不易──他现在灵力极有限，又无法直接吸收，从青离身上弄到那点全用来维持这个婴儿的形态，还很吃力。自然什么修炼之类都谈不上，恢复了凡人的需求状况。 　　当然这些没面子的话是不能说的，七砂瞪青离：“谁叫你那么没用，连赤灵石都找不到。我老人家怎么收了你这个没出息的徒弟！” 　　虽然说其实青离修真进度已经很不错了，尤其在师父那么打混的情况下，居然能入门到开光，实在算得上奇才。不过在他师父眼里，他依然是愚笨无比就对了。 　　不过眼下的情况是，七砂这个奇才必须仰仗青离这笨蛋。以七砂的心高气傲，绝不可能允许自己成为灵体那么弱的存在。当然同样，以七砂的心高气傲，也很难忍受眼下这般不方便就是了。不过两相比较终究取其轻，毕竟若成了灵体，将来再被千重找到就糟了。 　　也是青离很听话，虽然穷又没用，但态度很端正，修行又勤奋。如果换了个刻薄的，七砂怕早气得直接修灵体了。从这点上而言，七砂应该是感谢青离的。不过他那性子，能少骂两句，已是赏识。 　　青离听他这么说，便又问：“可你又不知道哪里有赤灵石，我也没办法找。我说要去问别人吧你又说不可以……” 　　“你努力修炼就得了，我都不急你急什么？”七砂道。赤灵石在初级修真者看来是珍宝，他不愿青离惹来麻烦，“你好好修真，等到了辟谷期就可以把食物留给我了……在找到赤灵石之前，我大概进度比你还要慢……” 　　虽然很郁闷但也没办法，小婴儿不高兴地嘟嘴，痛苦地喝粥。 　　“对了七砂，我今天可以凌空控物了！”青离忽然想起，献宝似地说道，“以后砍柴就省事多了，生火做饭也方便……等到我学会你说的‘穿透’之后，估计播种也会简单很多。” 　　“噗──”正在喝粥的婴儿一口水吐出来，青离不在他身前，倒没遭殃，桌上可就丰富多彩了。幸好这粥甚稀，拿抹布一擦也就是了。 　　“咳咳……”最重要的是七砂被呛得不停咳嗽，青离连忙敲打他后背，半天才平息下来。七砂瞪大眼睛瞪青离：“你以为修真是什么？用来干农活趁手的？” 　　“既然方便，也没什么不可以吧？是用来活著的，不是么？”青离反问。 　　七砂看著他，眼神微变。 　　“是用来活著的……”他低声重复，闭上眼睛，竟然入定了。 　　虽说……修真之人有悟便可修炼，但是至少要先从桌子上下来吧？ 　　拿著抹布，两手湿答答的青离这么想。 　　第二天早上起来，青离蓦然发现小婴儿竟然长大了一点点，嫩嫩的小胖腿已经可以站立，缓缓走出几步，想来是他昨晚顿悟之功。 　　青离已经渐渐掌握了修真的要诀，有了更多感悟。修真之术，修炼真气和法宝当然很重要，不过最重的还是心性。七砂虽然现在一无所有，身体也是半灵体，连修炼都不行。但他本身境界就很高，可以说根本不必再下功夫，只要身体实力跟上就好。 　　而青离为人豪迈，多年来被欺负虽然让他心性略微有些偏激，但大体上反而练就了他的豁达，很多事都看得开。修真最重心性，而他在这方面甚至比七砂还有优势，修真之时进境迅速，倒比婴儿七砂快得多。 　　自然同时，他还在村子里被人欺负。左家集内人欺负他已经成了习惯，反正也是孤儿一名，受了欺负也找不到撑腰的。 　　青离以前是忍辱负重，而现在，随著个人能力增强，虽说不是特意有居高临下的感觉，但再看那些人的行径，就觉很好笑了。而那些身体上的欺负，对已经修真到凌空控物程度的青离而言，实在比蚊子咬一口重不了多少。 　　他本就对那些人不是那么的在意，现在境界到了，就更不会跟他们斤斤计较。不过他不去找别人的麻烦，不代表别人不找他的。左家那几位少爷眼看要出村回城里，他们实际上在城里不怎么得意，因为出身并不富贵，人又没什么出众的地方，也不过是村里土包子而已。 　　他们在外面受了气，回左家集自然要找回来。左家集年轻人不少，不过别人至少也都有父母之类，只有青离是孤儿，欺负起来也格外肆无忌惮。 　　青离一般也不理会他们，心里打的主意是只要修真再进一步，大概到辟谷期后，就离开左家集，到城里去。娘说进了城，再往北走上两三个月，就是京城了。而那人，就在那里。 　　再忍一忍就好了，这种小人，却也无需与之计较才是。 　　“喂，大哥，这家伙这些曰子以来，好像抗打了很多啊！”左二动手打完青离之后，见他面不改色好像没受伤的样子，心里不平衡起来，道。 　　青离倒也心疼，虽然说身上挨这么几下没什么大不了的，但衣服破了还是挺麻烦的，回去还得自己缝补。虽是不怎么在意，也不由眼神微变。他现在神光内敛，眼光一扫之间，竟有些凌厉之意，让左家几人呆了一呆。 　　左大嚣张惯了，被他这么一瞪，先是吓了一跳，随即大怒：“哼！小子胆子越来越大了啊！是不是找晶石的时候发现了什么好东西啊？” 　　左家其他几人也附和道：“是啊是啊，他每次回家，第二天出来那些伤就都好了，肯定是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我们去他家里看看！”大家说著说著，便达成以致，高声道。 　　青离脸色大变。他身无长物，本是不必怕其他人找什么麻烦。但现在他房间里，多了个宝宝。突然出现一个婴儿已经很奇怪了，何况是那么古怪的婴儿。 　　他直起身来上前一步，拦在几人身前：“左少爷，我家里简陋，不敢有劳各位大驾！” 　　左家几人本来也只是说说，虽然觉得有些可疑，但并没有真当回事。此刻见到他这样子，心里倒起了疑惑，互相看一眼：“有问题！我们走！” 　　他们便要推开青离，然后去他屋子。在他们想来，青离那么没用，竟然也敢来拦他们，实在太不自量力了。 　　结果一推之下竟然没推开。左大愣了一下，又伸手用力推他。 　　还是纹丝不动。 　　青离已经快到辟谷期，只要他不想动，就算把全左家集的人都叫来也是没用。 　　左大傻了半天，又推了几把推不动，心下著恼，却无计可施，干脆绕过青离，要直奔他住处。他刚刚走出一步，只见眼前人影一闪，青离竟然站在了他面前。 　　这种情况下，左大就是再傻也知道青离的实力是他绝对无法能相比的。他倒也不算傻到底，当即招呼几个兄弟──一起逃走。 　　青离站在原地，微微有了些为难。 　　看起来左家集是不能待了，就算不到辟谷期，也还是收拾收拾准备走吧。只希望家里那个师父娃娃不要出问题才好。 　　“不过是一帮乌合之众，你怕什么？” 　　回到屋子，青离跟七砂说了事情，七砂一撇嘴，道：“以你现在的修真程度，打那么些人还不轻松，跑什么跑？” 　　青离心道还不是为了你，他倒是没什么在乎的，但七砂这么小，万一一个照顾不到…… 　　不过这种话当然不能说，他于是道：“那我也不能一直在左家集吧，不是还要帮你找赤灵石？” 　　说到赤灵石，七砂脸色还是变了变的。虽然有些丢人，不过毕竟关系到他的修行，不关心是不可能的：“我观察过了，应该是向你们这里的北边去，那里有灵气，应该能找到一些东西。” 　　青离其实从来没有出过左家集，也完全不知道村子外面的世界到底是怎样的，于是道：“那我们就向北走，京城也在北方，正好顺路。” 　　“你要去京城？做什么啊？”七砂好奇问道。 　　“你饿了吧，想吃点什么？我去准备。”青离不回答，马上把话岔开，道。 　　很可疑啊，七砂这么想。 　　不过当然，吃饭是很重要的。七砂挥了两下手，终于没有再问。 　　他已经长大了些，看上去有几个月的样子，可爱还是可爱的，不过五官已经开始成熟明显一些了。七砂在修真界是以美貌和脾气而出名的，虽说修真之人在元婴期之后可以自由塑形，但再美丽也会有个参照的问题，而七砂原本就美艳。他和大多数男性修真者一样，并不对外表做什么改变，已足够吸引所有人眼光。 　　接下来的曰子，就在准备出村中度过了。其实他们也没什么可准备的，身无长物，无亲无故，想走随时可以走。 　　不过青离是没出过村的，七砂又多年不入世俗界，两人也不敢太贸然离开。至少青离知道出去之前一定要确定方位，还有带银子。他口袋里就几个铜子，多少也是没底气的。 　　正在想方法赚钱外出的时候，每年一度的仙人收石曰到了。 　　受了七砂教育，青离自然不再对那些所谓的“仙人”感兴趣，甚至还要尽量离他们远一点──七砂说过，如果被心底不好的修真者发现，他是非常危险的。 　　因此青离尽量远离那些人。按理来说其实根本不用他特意远离，左家集那些人自然不会让他有机会靠近“神仙”。不过这一次却有些奇怪，左家几小像是故意一样，总是带著人经过他附近。 　　青离远远看过那些仙人，正如七砂所说，他们只是初级的修真者，根本算不上什么仙。青离修真时间虽短，总是出自名师，眼光也是有的。那些人目光发浊，脚步虚浮，一看就是连元婴的门槛都看不到的最底层修真者。 　　元婴初结才算是进了修真的门，有些修真者由于条件和天赋，一生都修不到元婴期，到了寿命尽了就会和常人一样死亡。这种修真者，在修真界是排不上号的，大多都是遇不上名师。就算有师父，基本上也是把他们当跑腿的，不会有多少指点。 　　青离当然不会怕他们，从前青离想过要跟他们申诉村长的不良行径，现在什么都明白，对那些人也就没什么幻想了。他此刻只想著弄点东西和银子，出去之后别流落街头就好。 　　青离虽然没有出过村子，却听母亲讲过很多外面的事情，比七砂多少还现实些。因此他忙碌于这些琐事，倒也没有太在意左家几小在做什么。 　　直到他们带著那几名修真者找上门来，青离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 　　──无非就是借刀杀人。这一招对于脑子不好的人而言，一向都很有效。例如那些修真者。 　　三 　　“就是你是吗？居然妨碍村长收晶石，还说什么我们都是没用的仙人……”左大左二带著几名修真者拦在青离回家的路上，一名修真者开口问道。他一身灰袍，衣服上带著淡淡的光，看起来确是仙风道骨，不过一说话，就显出语气霸道来了，“小子，你也太嚣张了点吧？” 　　青离淡淡看了他们一眼，并不理会他们，侧头走过。当先的修真者带著一串晶莹的玉珠，他见青离这神情，脸色不由变得很难看：“喂，我在跟你说话呢！” 　　他伸手去拉青离，青离一闪身躲开：“我并没有说过那种话，你还是好好去问问吧。” 　　玉珠被他闪开便是一愣，他虽然没用真力，但他是修真者，出手速度已经是常人难及的了。这人居然能躲开他，本事倒是不小。 　　想到这里，不管青离怎么说，他心中已经落下了“这人需要小心”的印象。而在他脑中，实力强悍就代表行为无礼，毕竟他身边的修真者，基本都是恃强凌弱的货色。 　　当然他并不惧怕青离，这偏远小山村怎么可能会有高手，再厉害也不可能胜过他才是。于是他冷笑一声，道：“怎么，现在知道怕了？”伸手去抓青离胳膊。 　　青离皱起眉头：“抱歉，我要回家，你能不能放开我？” 　　“要我放你很容易，只要你承认你错了，你之前都是胡说八道，我就放你回去。”玉珠道，“你以后不许阻碍他们收晶石，更不许胡乱说话……” 　　青离侧脸看他，脸上显出嘲弄：“这位上仙，您既然是仙人，就算不能前知五百年，至少也该有点分辩能力吧？为什么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我还没为自己辩白，你就连罪名带惩罚一起都给我安下了？” 　　玉珠脸色一变：“你是什么人？” 　　他身后的其他修真者也变了脸色，一名看起来就像智囊的修真者站出来：“小子，在这种穷乡僻壤，怎么会出来你这种说话语气的？说，你到底是什么人，到这里来做什么？是不是要和我们抢晶石？告诉你，这里的晶石早被我们包下了，识相的话就换个地方……” 　　青离只觉得这些人很好笑，也懒得理会他们，直道：“我只是左家集长大的一个野小子罢了，你们说的什么我都不懂，也没有兴趣。” 　　这几人却哪里肯信，偏偏左大眼珠一转，忽道：“对了，这小子平时就总跟我们捣乱，总是跑去把最好的晶石拿走。我们以前以为他是拿来给你们，结果不是？” 　　左家几小纷纷胡说，他们其实根本不知道其中关窍，只能胡说八道，但也足够了。那几名修真者实际只是替他们的师父过来拿晶石的，他们修为差境界低，偏偏又把收集晶石的任务看得比什么都重。现在听到眼前这人心怀不轨，哪里还能忍得住，当即一群冲了上去，就要动手。 　　“我不想跟你们动手，如果你们觉得我妨碍了你们，我可以在三天之内离开这村子。”青离皱眉道，“我不和你们抢什么晶石，也没有贬低你们的爱好，请勿只听一面之辞！” 　　“少废话！把这小子抓住，问清楚他到底是哪边的人！” 　　“对！居然跟我们紫霞门作对，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把这小子抓回去交给师父，让师父发落！师父会读心神通，看他还抵赖！” 　　众修真者纷纷道，撸起袖子就往上冲。青离本来多多少少有些愤怒，此刻却越来越觉得好笑：眼前这些人修真水平差到连他这初入门的人都看不过眼的程度，竟然还一副多厉害的样子。 　　和这种人生气，真是无意义得很。 　　青离不想跟他们动手，便从这些人身边绕过，往家走去。 　　“小子，别走！”玉珠大喊一声，脚尖踩地，停在青离身前，拿出一柄极短的飞剑，剑长尺许，剑身半透明，有奇异的光芒滑过。 　　青离一惊，有些瞬间的慌乱。他跟著七砂修真，从来没跟人动过手。而七砂身上一无所有，当然不可能给他飞剑让他修炼，因此青离倒是第一次见到用飞剑的修真者──当然，其他修真者他也基本都没见过。 　　单用拳脚的话他还不至于著慌，用到兵器，就多少有些无措了。青离四下看，在地上拾起一根枯枝，去挡玉珠手中剑。 　　他试著把真力灌入枯枝之上，实际上他的层次痹烩玉珠强，但是手上功夫实在比较稀松，对方飞剑削过来，便是一截木头被削断，骨碌碌掉下来。 　　等到青离稍微掌握了方法时，地上已经尽是薄薄的小圆木片，树枝也到了尽头。他趁著玉珠劈来的间隙俯下身，飞快再拾起一根树枝，真力集于其上劈出，呼呼作声。 　　其余几名修真者看形式不妙，收拾家伙冲上来，竟然是围攻。只有那个智囊状的人反而向后，拉住左大，不知道在说什么。 　　围攻其实并不一定代表实力增加，如果彼此配合不好，可能反而会降低己方的攻击防御能力。青离又掌握了一定的动手技巧，和那些人勉强也能打个平手。 　　他在打架途中，仍然四下注意情况。见那智囊跟左大说完话之后，竟然向著自己屋子处走去，他忍不住心底焦急，手中树枝猛烈攻击，打算抽出身来截住智囊。 　　玉珠等人不知他为何忽然加紧攻击，但一时难以抵挡，后退几步。但进攻同时防御疏忽，便有人在青离肋下划了一道，血流了下来。 　　青离浑然不觉，加急向家里赶去，终于在快到家门口的时候截住智囊，挡在他身前。手中树枝递出，直刺向他。 　　“屋里有问题！”智囊大喊一声，扑倒地上，躲过青离这一击──聪明一点的人经常武功都比较稀松，虽说修真很重心性，但初始没入门也是一样。 　　众修真者得他提醒，纷纷向著屋子杀过去。青离虽然拦，但对方不围攻他的话，散在各处的人是没办法挡住的，何况同时还有人向他出手。 　　青离愈发慌乱，险象环生，被各人的飞剑刺了数下。他手中更是忙乱，被逼得左支右绌。 　　“你也太没用了吧！出去别说是我教出来的，真给我老人家丢人！” 　　忽然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青离大惊看去，屋子的门被里面的小孩自己打开，小孩子神气兮兮地踏出门，悬在空中。 　　“七砂，你快回去！”青离大喊道，见那些修真者眼神先是疑惑，随即变成了惊喜，眼睛都发绿，像是马上就要扑上来一般。再想起七砂说的灵体对修真者来说是至宝的话，心下惊慌，便要冲过去。 　　他这一惊慌自然手中更乱，幸好身边的修真者看到七砂都是愣了，也没加紧攻击，青离也没因此受更多的伤。 　　玉珠和智囊最先反应过来，便向前冲去，打算抓住七砂。 　　小小的七砂撇了下嘴，很鄙视地看他们一眼，忽然变成紫色的一道光，向青离飞来。 　　青离一愣，眼前出现一颗紫色的珠子。他马上认出是七砂的灵体形态，心中大喜，把他塞到怀里，放下了心。 　　“笨蛋，这几个家伙也能把你逼到这种程度，你也真没用！”紫色的珠子七砂从青离怀里露出小小的一块，向外看去，同时说道。虽然形体很小，声音倒是很大，高声喊道。 　　青离不用担心七砂，也就放开了，出手不再有所顾忌。听到七砂指责，他对怀里笑言道：“这不是担心你嘛，要早知道你能隐藏行迹，我也不用那么著急了。” 　　七砂被他这么一说，紫色的珠子可疑地红了红，声音也变得有些古怪：“分明是你自己没用，关我什么事？” 　　他说完，可能是感觉到自己的语气多少有些不对，又道：“这几个家伙连练神期都没到，你对付起来应该不吃力啦，不要在意他们的飞剑，都是些残次品，只要你运真力防御，根本伤不了你的……” 　　他说著说著，声音多少低了下来，因为想到自己连这么差的飞剑都无法给他这位实质上的徒弟。虎落平阳真是悲哀，说起来都觉丢人。 　　青离在百忙之中还能伸出手来拍拍胸口，伤口还在渗血，他却没什么大感觉一般：“知道了，你放心，我会把他们都打跑的！” 　　七砂在他怀里看著他动手，他们的水平在他眼中当然是极弱的，不过他担心青离，自然就看得目不转睛。有他看著，青离也打点精神，对付这些人。 　　只是诸修真者已经掌握了合作的要诀，多少比之前强了些，倒也不好对付。青离又受了伤，动作之间总免不了有些影响，手脚慢上了几分。 　　“身为修真者，居然和人动手动脚，真是一帮没用的人！”七砂埋怨道，“比实力啊，实力不行比法宝啊，这么厮打真难看……喂，左面！对，出脚踢他！啊啊，后面有人砍你，打死他！” 　　他倒比青离还紧张和激动，不停指点他。七砂少时好斗，在修真者中属于杀气比较重的，虽说修真有成后就不再好勇斗狠，拳脚功夫和眼光也还是不错的。青离照著他的指点行动，倒也颇为有效。 　　“抢他的飞剑！”青离把智囊一脚踢出去之后，他手中剑握不住掉下来，七砂连忙喊道。青离一怔，马上反应过来，上前一步俯下身去，一只手连忙护住胸口珠子以免掉落。 　　“笨蛋，你不是会隔空控物了吗？”七砂骂了一句，很怒的语气。 　　青离笑了笑，手中已经多了一把飞剑。 　　他并没有用过兵器，七砂传授他修真术也并不以武力为主。不过飞剑与其说是武器不如说是法器，在修真界中，飞剑主要用途是御剑飞行和施展法术，而非挥剑直砍。换句话说，飞剑更像是催发法术的媒介。 　　青离拿到飞剑之后，便觉剑像是直通心底一般，一股真元力透出来，凝在飞剑上，让原本看起来寻常的剑发出灼目光亮。他略一凝神，剑芒涨出尺许，白光闪耀之处，便一名修真者倒地。 　　“没错，就是这样！”七砂很高兴，道，“继续上啊！把他们全消灭！” 　　青离很是听话，真力凝于剑上，不停进攻。对于这些大多还在开光后期的修真者而言，接近辟谷期的青离是不可抵抗的，大家纷纷倒地，直到领头的玉珠也倒下为止。不过青离还算有分寸，并没有杀人。 　　看到他们都倒下了，七砂才从青离怀里慢慢悠悠飞出来，依然保持紫色珠子的形态，在空中转了好几个圈，停在其中一人身上。 　　“呃，倒是没什么太好的东西，真穷……这个玉符倒还可以，拿去戴著吧，还有……”七砂在修真者身上飞来飞去，落到每个人身上之后，都把对方的衣襟拉开，在人家怀里找来找去。看到有什么中意的，就直接扔出来给青离。 　　青离有些目瞪口呆，倒也并不反对。他向来不是滥好人，这些人既然先挑衅，赢的一方获得点战利品也是理所当然。何况七砂眼光甚高，这些修真者身上的东西，在他眼中当真是没一样有用。只是他和青离都一无所有，不得不拿一些暂时用用。 　　“不错不错，这储物手镯里面还有不少食物和银子，还有张地图。”巡视了一圈，七砂心满意足，晃晃悠悠抓著一个手镯飞回青离身边，“没到辟谷期就是麻烦，这储物手镯本来就没多大空间，居然还要拿来放食物……” 　　“这手镯里面有东西？”青离接过手镯，侧头问停在他身边的七砂。七砂晃动两下：“你用灵识探进去看看，如果想要拿出来什么，只要想那样东西就行。” 　　那手镯材质极怪，非金非玉，有些沉沉的乌色。青离分出一丝灵识看进去，被吓了一跳──镯子里面放了很多东西，有食物有银两还有一些稀奇古怪他也不认识的物事。 　　他大概盘算了下，手镯里面的食物不少，如果不腐坏的话，两人吃一年都够了。照他的进境，一年足够他修入辟谷期，又可以省下不少粮食。银两也有很多，走到京城是绝对没问题的。 　　青离迟疑片刻，道：“这些足够我们路上所用了，我回去收拾一下，我们现在就走吧。” 　　他心中毕竟有些顾忌，地上这些人修真水平不高，但不代表他们的师父也差。毕竟从这些人身上的法宝看来，他们的那个紫霞门还是有些东西的。万一稍后他们门派的高手找上门来，就不好对付了。 　　七砂在左家集其实早呆得气闷，他平时不凝结成珠子形状外出有两个原因，一是凝结之后真力外散，太容易被修真者发现，二是总呆在青离怀里，也让他有点不好意思。他向来随性惯了，如今实力不济被困在房里，想想都郁闷。 　　“好啊好啊，我们快走吧！”七砂很高兴，在空中晃来晃去，还撞了青离一下。 　　青离闷哼一声，七砂撇嘴：“我根本就没用力好不好……啊，你的伤！” 　　他才想起来青离还受了伤，忙晃下去查看。只见青离身上数条伤口，碎裂的布料带著血，看起来触目惊心。 　　“奶奶的，老子我教出来的徒弟这么没用，说出去会让人笑掉大牙的。”七砂一边唠叨一边皱眉，最后一个俯冲冲到玉珠身前，“老子记得你有伤药，给我的笨徒弟用用。” 　　他又在人家怀里钻来钻去，直到找到东西，拎著回到青离身前，开始大批量涂抹。那是上好的伤药，涂上血流便能停止。七砂向来没有伤药的概念，完全是浪费的涂法，看得玉珠直皱眉，心疼不已。 　　“好了，我回去收拾一下东西。”青离觉得身上受伤的部位一片清凉，不再疼痛，知道是药生效了，道。他多年来受伤也比较习惯，何况现在修真，身体素质比以前好上太多。此刻也不在意那点痛，便道。 　　紫色的光跟著他，晃悠悠回到他屋内。　　开了春，柳树开始抽丝，而商人文人也开始活动起来，驿路上人来车往煞是热闹。 　　驿路边有驿站有饭馆，驿站主要招待公务往来的人士，饭馆中挤满了行人，相熟的高谈阔论，单身的默默吃饭。 　　“客官里面请了……”小二的声音喊得高高，忽然又停住 。 　　进来的两个人很古怪，非常古怪，是一个大约二十岁的高个男子，和一名看起来只有一二岁的小孩子。小孩长得非常可爱，应该是刚学会走路不久，笨拙地跑著。 　　饭馆里面的人视线都集中在那小孩身上，有些女性脸上不由露出惊喜表情，像是要扑上去抱抱他一般。再见他一个小孩子跌跌撞撞地走路，责怪眼光就都往高个男子身上射去，暗想这家伙怎么这么不爱护自己的孩子。 　　“七砂，我抱著你走过去吧？”男子被眼光刺多了，多少也有些不自在，道。 　　在地上蹒跚走路的小孩一撇嘴，圆圆的脸上露出不屑表情：“在马车上闷了半天还不够吗，我就是要自己走！” 　　他蹦蹦跳跳著，男子继续承受周围杀人眼光，唯有苦笑。 　　终于走到空桌旁边，小孩蹦了几下蹦不上去椅子，最后还是被男子抱上椅子。 　　小二巴巴跟过来，眼睛停在小孩身上动不了，心里直想要是能找个老婆生个这么可爱的孩子该多好。 　　“看什么看？我们是来吃饭，不是来让你看的！”小孩斜瞪他，道。小二反应过来，摆出专业笑容，对男子道：“客官要些什么……” 　　“你问他做什么？当然是我决定。”小孩很不高兴，沉下脸来，“你们店里有什么特色的不错的，一荤一素一汤，外加四碗饭，快点送上来。” 　　小二有些傻，小孩的年纪本应是牙牙学语的时候，一般孩子话尚且说不顺，何况这么一连串。他迟疑看向男子，男子冲他点点头，示意他照办就是 。 　　小二转身欲离开，忽然想起什么，回身问道：“呃……请问，二位客官，你们是父子？” 　　小孩当即竖起眉毛，男子笑了笑：“不，是师徒。” 　　小二惊异看他们几眼，有些诧异，但没有再多问，退了下去。 　　小孩斜倚在桌子上，侧脸看男子：“青离，你说他认为谁是师父谁是徒弟？” 　　男子笑了下：“当然你是师父。” 　　这两人自然是青离和七砂，两人左家集离开，到附近镇子上买了辆马车，青离赶著车，两人一路北上，到了这里。 　　两人都不是熟悉外边世界的人，一路行来，倒也闹了不少笑话。尤其七砂，他虽然能以珠子的形式存在，但真力不免外泄，若有修真者，很容易就会发现他的存在。而化为人形就隐蔽得多了，和正常的小孩子看起来没有什么不同──除了惊人的美丽外。 　　所以一路行来，七砂招惹了不少眼光，甚至不乏以为青离拐带了他，而上前打抱不平的。当然还有对七砂图谋不轨，想把青离抓住杀了，拐带七砂走的。不过青离七砂一直在一起，青离实力在凡人间就是绝顶强悍，倒也不会有什么岔子。 　　青离一直担心的紫霞门人并没有追上来，让青离不由松口气。在低层次的修真者中，实力就是一切，青离也抓紧一切时间来修真，他进境极快，已经到了辟谷前期，渐渐可以不用吃饭了。 　　只是在外，为免他人惊异，两人还是一起就餐。七砂由于要保持形体，对能量需求很大，因此吃饭依然非常多。看到他们用餐景象的人，经常会被吓到。 　　青离一边慢腾腾吃一点，一边注意观察四周。他眼力耳力均非常人能及，整间饭馆里的人动作表情言语都躲不过他的感知。 　　“老四，你说看到有人飞到页项峰上，是真的吗？” 　　青离听到这话，身体一震，竖起耳朵专心听他们言语。 　　“二哥，我亲眼看到的，你还不信吗？我看著好几个人影飞上页项峰的，那些人衣衫都飘在空中，好像还拿著剑……像是神仙一样！” 　　青离听到他这么说，不自觉就看向七砂。七砂对他点点头，表示他猜的多半没错。 　　“那你说神仙跑到这一带做什么？是不是有什么……”那“二哥”声音低下去，偷偷摸摸道，“我听说页项峰上有宝贝，神仙是不是来找宝贝的？” 　　“谁知道呢！我这不也是见了他们飞上去之后，想著跟著他们也许会得到什么好处，才叫上你和三哥嘛！”那个老四道，“听说见到神仙都会得到好处，就算没什么宝贝可拿，我们也吃不了亏……而且三哥不是很熟悉页项峰嘛，也许可以帮仙人带带路之类的。” 　　“老三还在页项峰附近，叫我们过去跟他会合。他说在山上发现宝石，搞不好会大赚一笔。” 　　“宝石？什么宝石？有多少？” 　　“黄色的宝石，具体是什么我也不太清楚，据说有不少……” 　　青离听到“黄色宝石”几个字，眼睛一亮，又向七砂看去。七砂神色也多少变了，带上了些兴奋，回视青离。 　　青离已经能传音，便传给七砂问道：“土晶石是黄色的吗？” 　　七砂倒还不能传音，只是缓缓点头，肯定他的猜想。 　　按照七砂的说法，这星球上的修真者应该水平都算不上太高，因此青离并不热衷于结识其他修真者，何况他和紫霞门还有过节，又带著七砂这会被所有修真者觊觎的灵体。 　　不过如果能找到土晶石，就另当别论了。就算存在一定危险，若能让七砂恢复正常身体，冒险也是值得的。 　　青离可不想再被人当作是拐带小孩的坏蛋…… 　　四 　　页项峰并不是很高的山，只是料峭，常人想要爬上山顶，倒也不易。因此尽管大家都知道山上有不少好东西，却少有人能拿到。只有一些武艺高强又熟悉山上情况的，才能偶尔上山，弄一些值钱的物事下山来卖。 　　但是今天，难以攀登的页项峰上，却有一名男子慢腾腾地向上爬著──仔细看来，他还不是一个人，因为他后背背著一个包裹，包里面居然有一个孩子，孩子脸颊红扑扑的，圆滚滚黑玉般的眼睛转来转去，显得十分可爱。 　　“喂，你也稳一点好不好？”为了不引人注目，青离选用了最传统的方式上山，只好把七砂背在身上。七砂被他颠来颠去非常不爽，忍不住大声道。 　　青离苦笑：“七砂，你忍耐一下吧。既然这山上有修真者，我们还是不要太张扬的好……我现在修真水平你也知道，你又那么容易被发现……” 　　七砂没办法，嘟了嘟嘴，不再说什么。 　　就算伪装成普通人，青离的体力也是远远胜过一般人的，上山动作虽然多少有点剧烈而颠簸，速度却也很快。没半天功夫，就爬上了页项峰顶。 　　这几天在附近打听，知道那些飞来飞去的“仙人”大多都是飞上山顶的，可见要找土晶石，非上得峰顶不可。 　　不过上了峰顶又往哪里寻找呢？青离站在页项峰巅，四下望去，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就算页项峰不太高，在山峰顶端所见范围，也是不小了。极目望去，云蒸霞蔚之间绿意一片，使人心旷神怡。 　　青离幼承母教，教养其实很不错，只是从来没出过村子，也没有欣赏过左家集之外的地方的景物。此刻忍不住极目远眺，出神之余，倒把七砂忘记了。 　　被他背在后面的七砂觉得无聊，拳打脚踢，极为不爽。青离早习惯他颇为孩子气的性格，倒也不甚在意。过了半天方才回头笑道：“七砂，你能察觉到这里有什么地方比较异常么？我怎么什么都感觉不到？” 　　七砂脸色沉著，有些严肃，道：“我能感觉到这里似乎有封印，你往那边走走看。” 　　胖乎乎的手指指著山林的方向，青离沿著他指的方向走去，七砂在他背上不停打量四周情况，脸色越来越沉。 　　“停下！向左趴下，不要乱动！”七砂忽然在青离耳边低声道，青离下意识地遵从他命令，趴伏在地，隐藏他自己身上气息。 　　七砂在他背上踏了几脚，从包裹里面挣出来，趴倒青离身边。青离侧脸看他，传音问道：“七砂，怎么了？” 　　七砂胖短手指点他额头，低道：“别传音，别人会察觉的！”随即凑到青离耳边，“这里有仙阵，而且威力不弱……晶石应该也有，但应该不是土晶石。” 　　“那我们走吧？”青离被他在耳边吐气吐得痒痒的，忍不住颤了下，道。 　　七砂察觉他的颤抖，觉得很好玩，更是凑近道：“为什么要走？这里既然有仙阵，不是封印著什么东西，就是保护著什么宝物……呃，还是高级仙阵，没想到在你们这贫瘠星球上，竟然还会有这样的仙阵。要不是年代久了，好像又被人无意中破坏阵眼，估计还是不会有人发现的。” 　　青离被他弄得更痒，一边躲一边道：“那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如果是封印什么危险的东西，当然是能跑多远跑多远。”七砂道，虽然以他原来性格，应该是哪里有热闹哪有他的。不过现在毕竟形势比人强，也没办法硬撑，“不过如果是宝物嘛，嘿嘿……” 　　青离表情无奈，再躲他：“这也不好抢吧，再说总是别人先发现的……” 　　“没到手里，管它是谁先发现的。”七砂给他个白眼，“这仙阵总是某个人先列出来的，里面有东西也是有主的，这帮人还来做什么？至于实力……来了！” 　　两人同时听到人声，一惊住口──同时是因为青离真力虽然比七砂高，但论起经验和技巧，就比七砂差得多了──向声音来处看去。适才其实二人就感觉到了修真者的气息，只是尚远，现在则是近了，甚至能听到他们谈话的声音。 　　“水护法，这里真的有仙器吗？为什么我一点都察觉不到？” 　　“当然有，是门主亲自来探的，怎么会有错。”那位水护法道，“你察觉不到是因为这仙阵布置得很巧妙，要不是门主知道有位仙人在万年前来过我们星球，最后是在这里离开的，因此在这附近找了许多年的话，恐怕门主也发现不了。” 　　“原来是这样，那水护法，这……仙阵下面是什么仙器啊？” 　　“谁知道呢，反正门主说那仙人很厉害，肯定是了不起的仙器。如果得到了那仙器，门主也许就能进入离合期，我们也许能修成元婴也不一定……元婴期以上，应该就能离开这个星球了吧……” 　　──这星球上的修真者果然很弱。青离的直观念头就是这个。要知道，元婴期是修真的入门，而这位号称护法的人都没有进入，他们的门主好像也只是元婴期而已。虽然青离刚进入辟谷期，不过他的进境已是较快，按照他的正常发展，十年之内肯定就能修成元婴。 　　仙器本身虽然不能提高人的修行，但通过对仙器的参悟，提高一两个境界并不为难。青离想到此处，也有些心动──他若能进入元婴期，即使这星球上没有土晶石，他也可以自己到附近星球上寻找。尽管没有传送阵和在星空中飞行的器具，不过七砂完全可以指点他顺利找到有传送阵的星球。 　　如果能得到那件仙器…… 　　他在凝思，忽然耳边一凉，随即是极度的痕痒。若是有所防备，这种痒倒也不是承受不了，但关键是他没有任何的心理准备，耳后又非常敏感。这一下，竟然使他惊跳一下：“七砂──” 　　张口之后就反应过来不妙，侧头去看，只见离他几丈外的两名修真者一起向他看来，当先一人一身蓝衣，有几分英俊出尘之态，后面一人相比之下多少有点猥琐，应该是普通门人。两人一起看著青离，脸上惊讶之色过后，竟然是杀意。 　　青离知道此刻无法善了，责怪看了七砂一眼，站起身来：“修真者首重心性，阁下杀意过重，尤其在不知在下是不是平常人的情况下，实在有些过了。以这样的心态修真，恐怕阁下终生到不了元婴期。” 　　他这话是完全的实话，对方听到脸色一变：“你果然是来抢仙器的修真者！你哪里来的？” 　　青离叹了口气：“在下只是过路人，经过此处……” 　　那水护法一直看著他，顺便扫到了他身边的小小七砂，忽然想起什么，脸色愈发难看，问道：“这星球上的修真者没有我们紫霞门不知道的，你难道是那个小村子……叫什么左家集里面打伤我门人的那小子？” 　　……该说冤家路窄，还是这星球上修真者太少呢？ 　　青离无奈看向七砂，低道：“看，都是你刚才乱玩，现在怎么办？” 　　七砂翻个白眼给他：“打呗，还能怎么办？” 　　他心情却是很好，他本是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开始以为青离是那种很好欺负的老实人，因此缠上他。结果发现青离脾气好是很好，不过很多事情上都很坚持，做事极讲究分寸。七砂因此养成了逗青离的爱好，难得发现了他怕痒这么有趣的特点，当然要玩个高兴。 　　何况七砂也不在意眼前这两人，他们的修为虽然比那天在村子里遇到的那些人强一点，但强极有限，怎么也不可能是青离的对手。七砂乐得在一旁看热闹，不时还指点两句。 　　“你们星球上的修真者如果都是你俩这样，以后还是别自称修真者了，丢大家的脸。”七砂一边指点还一边气那俩人，言道，“水平差就差，连架都不会打，你说你们还能干什么？境界有差距就用招法法术，招法法术都不行就用法宝，实在不行俩打一总该有点配合吧，至不济你们的飞剑可比他的好多了──呃，当然他的飞剑也是从你们门人手里抢来的……” 　　七砂说著，气得两人直翻白眼。原本就不及青离，这时候心情不稳，就更是混乱。那水护法见眼下局势已是不妙，一咬牙，拼著挨上一剑，抽空从怀里拿出一个棒形物体，用力向上方扔去。 　　那物体升上空中，发出夺目光芒，晃了几晃，向著山腰飞去。 　　“不好，这家伙在叫救兵！”七砂当然是认识修真界最简单的传信法宝之一──飞鸿棒──的，连忙喊道，“青离！别打了，还是逃跑吧！” 　　青离在打架的百忙之中看他，传音道：“逃跑？那门主不是元婴期的么？我怎么逃往哪里逃？” 　　“跳出来带著我，我会告诉你怎么跑的。”七砂高声道，语气虽有些惶急，脸上却不见半分焦急样子。 　　青离心中明白，自己多半是被七砂耍了，却只能叹口气，跳出争斗圈子，一把抄起在一旁看热闹的七砂，重新背在背上。七砂继续在他耳边说话，搞得他极痒，不过却不能再有什么剧烈反应了。 　　青离层次较那两人为高，逃跑当然也很容易，按照七砂的指示钻进林子里，很快就把那二人甩开。 　　再看四周，已是林子深处，树木丛生，连阳光都不太透得进来。这一处山势倒有些奇怪，上坡处忽然凹下去，山脉形状诡奇，连树木长得都奇，倾斜著扭曲。 　　七砂示意青离停下，他从包裹里面爬出来，爬到青离头顶，看著四周。最后软绵绵胖乎乎的小手在青离头上打了一下，高兴道：“那帮家伙看起来真没搞错，果然是仙器！青离，上──呃，不对，是下去！” 　　青离微微疑惑看著他，七砂又道：“这里是阵法中心，你感觉到这里充足的灵气了么？还有灵气是由一个地方统一发出的……算了跟你说你也感应不到，总之你知道这下面有好东西就行了，下去吧！” 　　“可是……”青离迟疑了一下，道，“怎么下去？” 　　“我没教你潜地术？”七砂惊讶地侧头看青离。 　　“没有。”青离斩钉截铁答道。 　　七砂挠挠头，头上软软短短的头发被他弄得乱七八糟。 　　“那就现在教。”他最后说道。　　背著七砂，青离潜入地底。 　　“别的不说，就是这一手，想来那些傻瓜也是不会的。”七砂得意洋洋道，“看他们在上面转来转去，却没有一个能下来，就可以知道他们都不会潜地术……你们星球真弱啊，看来很多年都没有成型的修真势力了，只是上古时有一些修真有成离开这里的吧，估计可能是留下了入门典籍，才有这个什么紫霞门的出现。” 　　青离当然无法验证他说的正确与否，只能点头。他在常识和感应上比七砂简直天差地远，顺著他的指点不停下潜，同时调整方向。 　　在地下潜行是非常奇异的感受，周围明明都是坚实土地，人却能从中间穿行过去，甚至没有阻力。有些像是在潜水，但是一动一静一柔一刚，是极明显的对比。 　　一路上都很顺利，忽然七砂喊了声：“停住，小心！”不过青离下潜的速度显然快了点，而七砂喊得又迟了点，青离根本来不及停下，就撞上了一堵墙。 　　这当然是七砂有意捉弄，青离有些懊恼，抬头看眼前的“墙”，吃了一惊。 　　地底下自然没有墙，眼前的是一块极高的黑色石壁，将去路挡得严严实实。青离早就可以夜视透视，此刻四下看去，发觉那石壁竟然一直延伸到远处，像是城墙一般。 　　他转头去看七砂：“这怎么办？穿不过去。” 　　“那就砸碎这石头。”七砂回答道，虽然表情严肃，眼底还是忍不住泄出一丝戏谑。青离无奈：“别玩我了，那位紫霞门门主既然来寻宝，搞不好有方法下来……他是元婴期，一会儿要是碰上就惨了！” 　　“那有什么关系……好吧好吧，你现在往前走，我念传石决开路，好了吧？” 　　在七砂喃喃作声中，二人穿过石头，进入内侧。 　　青离立即瞪大了眼睛。他是小地方出来的没错，不过他娘见多识广，倒也跟他说过很多。按理来说，一般事物都不至于把他惊讶成这个样子。 　　可眼前这些，显然超出了一般事物的范畴。 　　并不是山洞，虽然四周都是石壁，却是规规整整的，似乎是玉石构成的平滑墙面，石头甚至还在微微发著光，映著大厅──只能叫眼前这地方为大厅──四周柱子上的夜明珠，光线灿烂夺目。 　　大厅内有一些简单的器具，虽然简单，却并不简陋。桌椅台阶都是蓝色的玉石，大厅当中却是一个水池一样的东西，有水喷出，拥著中间一颗珠子。 　　那珠子和这四周玉石珍珠比起来便显得平平无奇了，说是珠子只是形状问题，实际上它颜色乌黑表面平滑，应该只是一块圆形的石头──虽然圆得有点诡异。 　　“乌金？可是……乌金只是练器的上好材料，这么宝贝地放起来，就有些奇怪了吧？”七砂奇道，踢了青离一脚，“到近前看看，这么远看不清楚。” 　　青离听命靠近，到得近处，坐在他肩上的七砂身体忽然一僵，随即大笑。 　　“竟然是飞天，哇哢哢，哪个仙人这么大方，还是有了更好的东西不在乎这个了？”七砂高兴地直踹青离，“这一下就算境界不够也没关系了，有了飞天，至少在修真界可以来去自如，嘿嘿，我们可以去其它星球寻找土晶石啦！” 　　青离听他这话，脸色却微微地变了。他正要开口说什么，剧变突生── 　　他二人距离水池极近，甚至就在池旁边，为了方便七砂看仔细，青离身体略略前探，探过水池边缘。 　　池内喷泉本是一直涌向那颗珠子，把它托起的。但就在七砂话音刚落时，水流猛地剧烈喷出，向著青离而来。 　　这一次七砂当真没有料到，一个“小”字刚刚发出开头的音，水已经缠上青离。水中有极大吸引力，青离用尽全身力气去挡，却是丝毫无用。 　　在被拖进水池的一瞬间，青离手极力向上，抓著肩上七砂，把他扔了出去。随即被水拖进池中，很快没顶，水池又恢复了适才的样子。　　“混蛋！居然把我扔出来！就算你身体条件比我好一点层次比我高一点，论起见多识广你就差得远了吧，遇到危险居然做出这种事情来，老子才不需要你保护！” 　　水池上面，七砂漂浮蹦跳著：“混蛋水池，老子拆了你！喂，飞天我都拿走了，你怎么还不让我进去啊！王八蛋，我还没有足够的程度使用避水诀啊！分开！否则等老子恢复实力，一定要把你劈成八瓣！” 　　又骂又叫，在水皮上来回踩踏，水面被他弄得水花四溅，下面却半点反应都没有。终于，七砂跳累了，坐在池边台子上，目光直直地看著水面。 　　一直都知道青离是难得一见的良质美才，不只是身体条件和悟性，主要是心性。虽然生长在那样的小山村，长大的过程看起来也并不怎么如意，但青离性子坚韧，却自有他的宽广豁达──自然，也不是无条件原谅。 　　不过还是没有想到他会在关键时刻这么做啊。一开始收他为徒教他修仙，其实多多少少是带了利用的心态的。自己力量太弱，至少也该找个人做一些杂事，遇敌也有回旋余地……他骄傲得不屑于别人保护，于是用了这样看似公平交换的方式。两人本应该是各取所需，至少……青离没理由这么保护他，一起进去还更安全不是么？ 　　“真糟糕，好像随著身体的打回原形，连心神都有些退步了……”七砂低声喃喃，“不过是临时收的一个徒弟，不过是推了我一把把我推出来……为什么心情这么不定呢？” 　　他其实知道自己在担心，只是不太愿意承认。 　　难道这就是和别人接近的后果？果然不该冒出头来啊，要不是自己实在不想在那里多停留，也许该自己静修才好……虽然以自己的情况，没有土晶石的话，恐怕只能修灵体了。 　　“到底还能不能上来了？这阵势没有杀气，我才放松了警惕，按理来说那仙人既然不想对付闯进来的人，就应该不会在水下搞什么危险的东西才是……我还是下去看看？”七砂迟疑著，虽然他确实没有下水的实力，但是……身为师父，又是堂堂的七杀真人，总不成被徒弟保护，自己在安全的地方呆呆等著吧？ 　　嘴上不说，实际是在担心自己的宝贝徒弟的七砂，开始集齐全身真力，打算试试看能不能使用避水诀，以便下去帮或救青离。 　　就在努力的时候，忽然“哗啦”一声水响。七砂吃了一惊看过去，水面上出现一个脑袋。正是他那位徒弟。 　　七砂非常高兴，飘起来冲上去：“青离，你没事吧？” 　　靠得近了，他脸色忽然一变，马上一脚踢过去，踩在青离脸上。青离被他踢出个小鞋印，奇怪地看著他：“七砂，你踢我做什么？” 　　“你这混蛋，把青离给我交出来！否则老子我跟你没完！”七砂狠狠道，露出小小的白牙。 　　“啊？”青离表情更加疑惑。 　　“别装了，青离根本不可能有这么充沛的灵气，你一定是水下的灵物妖怪……”七砂见他还装，便加倍生气，同时心下暗暗警惕：眼前这家伙道行不浅，可别救不出青离，还把自己搭上。 　　青离听了他的话，不由失笑：“七砂，我是青离。你感觉到的灵气不是我自己的，而是‘它’的……” 　　说完，他从怀里拿出一物，七砂连忙看去。 　　那东西像是一把尺子，尺许长，宽不盈寸。尺子洁白一色，并不是玉的晶莹，而像是象牙一类的材质。 　　尺子上面发出的灵力极强，七砂不由抽了口气：“果然是仙器，而且是上品……不会吧，青离你把它给我一下！” 　　青离乖乖把尺子交给他，七砂放在手里来回地看：“竟然是接近神品的仙器，呃，主要是攻击，拿来护身也勉勉强强……不过你现在的境界，恐怕是不好用的吧……” 　　他仔细研究这尺子，神识探入，发现尺内部结了上万个阵法，微微吃了一惊。他度劫度到一半就搞得差点魂飞魄散，没能进入仙界，便连普通仙器也少见，何况是这样接近神器的仙器。这仙器的锻炼手法当真只能让人叹为观止，能将如此大的能量和如此多的阵法集在这小小的空间里，著实了不起。 　　七砂盯著尺子，立时有了大量体悟，就想坐下来入定。 　　青离早知道他随时入定的坏习惯，连忙道：“七砂，我们先从这里出去，你再入定不迟……如果我没搞错此间主人的意思的话，这里可能快塌了。” 　　“此间主人？”七砂回过神来，问道。 　　“恩，我在下面看到一种奇怪的文字，跟我们平时用的有些相像，但是复杂很多。我连看带猜，也只猜出个大概……”青离道，“此间主人是我们这个星球出身的，修真度劫到了仙界，最后大概修成了神。他在到神界之前回到这里，把他用的仙器埋在地下……” 　　“切，都成神了还跑到修真界来做什么，显示一下神的伟大不成？”七砂见青离一脸崇拜，心下不爽，顶了句。 　　“不是，好像是他在过神劫的时候，险些被心魔控制，魂飞魄散。而他的心魔，就是他出生处。至于发生过什么……”青离沉吟，“我怀疑我见到的幻象里面有一些事情，就是他的经历……” 　　“幻象？你在下面都遇到什么了？怎么还有幻象？”七砂追问。 　　“我是从幻象里出来之后，才看到那些字的。那位神人度神劫的时候，无法面对心魔，因此采取了另一种方法，就是把心魔抽出来，凝成幻境。因为那是他身体的一部分，他没有办法轻易抛弃，只能回到心魔所在地，才能把幻境从身上彻底抽离。而这净月尺，就是用来镇住幻境的。”青离解释道，“我也不是看得很明白，不过大概意思应该是这样……” 　　“不会吧？”七砂吓了一跳，浮在空中检查青离身体，“那种心魔所成的幻境非常厉害，何况是神人凝成的……你说你从幻象里出来，竟然没事？” 　　青离微微笑了笑：“其实我感觉在幻境里待了十几年……几乎是把我以前的事情，并著那神人的回忆，一起重演了一遍。不过很多事情，发生过就是过去了，再多想也是无益。” 　　七砂看著他，低低叹了口气。 　　话是这么说没错。修真者和神仙有著普通人难以想象的寿命──只要没有遇到天劫或者敌人，他们几乎是不死的──但他们也都是从普通人过来的，修真后的漫长岁月很容易被遗忘，修真前的种种，却是想忘也忘不了的。如果有什么恨事，便很容易成为心魔。 　　尤其是在普通人世界中无法解决的事情，在修真者看来只是一些琐事，很容易就可以解决。因此很多修真者就会不停悔恨，不停地希望可以一切重来──常人也会如此，总是想著“当时要是那样就好了”，自己把自己困死。 　　而青离，并没有这样的想法，所以才能闯过幻境吧。 　　“等等，你说你在幻境里待了十几年？”七砂忽然想到，开口问道。 　　“是啊，一直在里面生活……” 　　“那你现在……难道已经过了辟谷期？” 　　要知道，幻境虽然是虚幻的，但幻既是真，在修真上，并没有严格的分别。青离在幻境里面待了十几年，虽然外面只过了小半时辰，但在青离而言，是货真价实的十几年。 　　青离一愣，静下心来体察自己境界，然后大惊看著七砂。 　　“我──现在好像是离合期了……” 　　七砂飞起一脚，往他脸上踹去，被青离接住。 　　“你小子……真他#@￥%的！运气也太好了吧！老子要是能在那种幻境待上十几年，搞不好可以恢复大半功力呢！” 　　因为实际上还是小半个时辰，不进食没有关系，七砂也只需要用少许灵力就可以保持实体形态。如果能进去修炼，就可以放心大胆地继续修真了。 　　“那个……这个幻境好像是针对我们星球上的人的……”青离一把抓著七砂的脚丫，解释道。 　　七砂更想踢他了。不过在发飙之前，两人同时感到了地在震动。 　　“好像，真的要塌了……”青离道，两人对视一眼，七砂马上坐到青离肩上，念著法诀，两人飞快逃窜。 　　五 　　“快点跑，你怎么搞的，居然这么慢！” 　　“不要急啊，我不也是刚学会御剑嘛，你总得让我熟练一下……” 　　青离在天上飘著，七砂坐在他肩头，催促著他。青离脸上挂著笑，用以前从紫霞门门人那里抢来的飞剑，努力驾驶著。 　　“堂堂离合期的修真者啊，竟然连御剑都不行，你不觉得丢人吗？”七砂瞪他。 　　“我是从辟谷期直接跳过来的，当然不会，有什么可丢人的？”青离回答，把七砂噎住了下。 　　“哼，一会儿找个安静地方，我再教你元婴期以上的法诀，省得你这么没用！”七砂道。 　　青离笑了笑。他二人现在之所以在天上飞，就是怕遇到传说中的紫霞门门主──虽然对方只是元婴期，但是青离境界窜得太快，相应的心法和水平却没有跟上来，因此就是一个元婴期应该也能把青离打倒。 　　因此两人此刻根本就是在逃跑，七砂当然心情不好，抱怨两句也是非常正常的。青离早习惯了他性子，只是哄他。 　　在他们的下方，一座山正在以可怕的速度塌陷，扬起的尘灰几乎弥漫了整个天空。透过厚厚烟尘，青离和七砂只能看到山上飞出几个人，好像在救助著不会飞行的同伴。 　　有灰尘掩护，倒是不用担心那些人会发现他们。青离和七砂迅速逃出这一带，到了不远处的一条官道上，找了家客栈住进去。 　　“呃，你这把净月尺，还是先练一练吧。”七砂指著青离得到的净月尺道，“这种仙器，若是没有足够的能力，很容易就会被抢走。至少要先把它练好，再出去闯荡。” 　　“怎么练？”在常识方面，青离所知的都是七砂所授，而七砂并不是那么喜欢讲这些琐事的人。青离一直没有什么法器，七砂也就懒得说相关事情，因此青离对于宝器仙器神器几乎一无所知。 　　“这样，你用神识看这净月尺，把它放到身前……”七砂指导著，“对，就是这样，跟著我念……” 　　青离跟著他的话做，净月尺慢慢旋转起来，发出淡淡光芒。 　　“凝神，将神识融入，布阵……诶？” 　　净月尺忽然发出强烈的白光，穿透他们住的屋子，直射向天空。青离身体巨震，拿著净月尺的手不停抖动，像是抓不住一般。 　　七砂脸色一变，叫了声：“不好！”胖乎乎的小手不停翻动，结了个印，从指尖发出，笼在青离身上。 　　白色的光渐渐变了颜色，是一种奇异的青白，光芒刺目。光旋转著，慢慢向青离身体内部旋去。 　　但是七砂发出的印拦住光，像是在保护青离一般，将他罩在印中。虽然在青光笼罩之下，那印的淡淡光芒实在微弱，却一直没有失了光亮。 　　净月尺飘在空中，绕著青离不停转动。大概是印阻住了它，半天之后依然无功。尺子盘旋了几次，最终似是放弃了，停在青离头顶。 　　“笨蛋！快收器啊！快念！”七砂知道关键就在此一举，连忙大声喊道，“灵识都给我放出来，用心去收！” 　　青离闭著眼，身上光芒渐渐淡去，净月尺的白玉色有了微微变化，加进了一些青色。 　　七砂不再说话，紧张看著他，知道这是最关键的时刻。 　　却在这一瞬，他听到屋外传来脚步声，停到他们的门口。糟糕的是，从来人的脚步和呼吸，可以判断对方是修真者。 　　而青离，已满头是汗，呼吸急促。七砂脸色微变，知道就算青离马上收完净月尺，也难免力竭，恐怕……有点麻烦呢…… 　　“混蛋！”他低低骂了一声，拿出“没收”自紫霞门人的一柄飞剑，挡在青离身前。 　　紫霞门人们冲进来，见到这一副情景，都是一愣。他们是看到散发出来的光线，才过来查看情况，怎能料到房内竟然是一个顶多两岁大的小孩子？这小孩子长得粉雕玉琢，非常可爱，手里举著一把比他人还高的剑，瞪著他们。 　　众人愣了片刻，为首之人咳嗽了声，他们方才反应过来：“门主恕罪……” 　　那名门主扫了他们一眼，他自己刚才也走神，倒也不怪这些人。他再咳了一声，道：“小弟弟，你身后那人，是你父亲吗？” 　　七砂翻了个白眼：“我还没这么没用的爹。” 　　门主向他身后努力看著，光线确实是从那人身上发出，虽然现在已经淡了许多，依然可以判断出来是宝物的光芒。 　　刚才页项峰的崩塌，似乎是有人从内部破坏的结果，而原本从山腹中隐约透出的仙气，在崩塌之后完全消失。 　　很显然，定是有人提前一步取走了那仙器，很可能就是这孩子身后的男子。但是他为什么这么半天都没反应，而且他身上的光是什么呢？ 　　比青离还缺乏常识的门主反应不过来，还和眼前的“小孩子”周旋著：“小弟弟，你多大了？是和你这位……呃，这位公子一起来的么？” 　　他认为这小孩一定是跟著那男子来的，看他年纪，应该很好套话，因此并没有表现出敌意。谁想到小孩歪著头，不屑地看了他一眼：“关你什么事？” 　　……小孩子真讨厌，怎么这么不好对付？ 　　尽管这么想，那门主还是试图从他口中先打听出一点什么。能取的仙器的人层次一定不低，甚至可能不在他之下，不能掉以轻心：“小弟弟……” 　　“谁是你小弟弟！”七砂越听越别扭，狠狠道，“有话快说没话快滚，少在这里没完没了！” 　　门主受了点惊吓，瞪大眼睛看著七砂，七砂回瞪。门主哪里见过这么凶悍的小孩，当即有些不知所措，心里也胆怯起来。 　　“啊！这小孩！”他身后忽然有一人叫出来，指著七砂，“这小孩好像是在左家集打了我们那俩人之一──怎么这么快就长大这么多？要不是他这表情……” 　　门主听他这么说，脸色一变，看著七砂。 　　七砂向说话那人看去，那人似乎在刚才的山崩中没逃利索，衣服破破烂烂，整个人都灰头土脸的，黑乎乎的手指直指七砂。 　　“你就是上次被打得抱头鼠窜那帮人里面的嘛，怎么，伤好了？”七砂永远不放弃损人的机会，道，“对了，你的飞剑还在青离那里呢，要不要还你？” 　　那人被气得一张黑脸更加花花绿绿，狠狠道：“小子，别以为我收拾不了你！那个叫青离的不出来保护你，你以为我还不能把你撕成片吗？” 　　他说著便冲上来，手中剑出鞘。七砂当然不把这种小人物放在眼里，出剑格开，嘴里还不忘损人：“怎么，有了新剑了？我觉得这柄不如你原来那把，你真的不用要回来吗？也好，我们可以留著做个烧火棍……” 　　嘴上笑嘻嘻，七砂手底下可不松，拿著对他而言巨大的飞剑招架著。他虽然层次不高，但也总痹烩人要强一点，何况他打架打了无数场，对付这么一个不入流修真门派的三流弟子，还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弗天，你是打不过这小孩的，退下！”门主眼光毕竟厉害，很快看出七砂实力，高声道。那弗天正被打得灰头土脸，眼看就招架不住了，听门主这么说，当然是马上撤回。 　　“在下常光，请问阁下是修真界哪位高人，来此处意欲何为？”门主长光沉下脸，站在七砂面前，问道。 　　那种丢人的事七砂自然不会到处说，于是一仰头：“你管得著吗？”不屑看著他。 　　长光眼神一敛：“页项峰上的仙器，是不是你们拿去的？” 　　“能知道是仙器，你也不算太笨嘛！”七砂继续气人，“不过发现宝贝还那么张扬，不让人插一杠子也是不可能的啊，先到先得，认命吧。” 　　长光几乎要一口血吐出来，十分之郁闷：“交出仙器，我饶你们不死──啊！” 　　七砂哪里有心思跟他废话，招呼都一剑劈上去──太矮了只能往上劈──长光没有防备，狼狈躲开，“撕拉”一声，衣服下摆被剑划出一个大口子，露出里面皮肤来。 　　在门人面前出了这么一个大丑，长光脸上哪里还能挂得住，抽出一把形状奇怪的弯刀，和七砂战在一处。 　　对付他，七砂就很吃力了。虽说七砂在打架方面实在是好手，但实力差距著实太大──蚂蚁就算再灵活，也不可能打败一只狗。七砂的修为此刻太低，何况他的灵力用来维持身体不变，已是勉强。当真用力过了，怕是维持都有危险。 　　打了半晌，长光终究不是笨蛋，一晃弯刀：“你是灵体？” 　　“呸，你才是灵体！老子是正宗修真者！”……半仙就不要说了，说出来丢人。 　　“可是你的灵气，还有……”在这个贫瘠的星球上，长光所知道也十分有限。但灵体的传说可以说没有修真者不知道的，而作为迅速提升境界的“物品”，灵体也是最受觊觎的。 　　长光眼睛都绿了，不再陪著七砂喂招，而是开始使出狠招，一个个光球往七砂身上扔，打算纯靠力量打倒他。七砂左蹦右跳，他身体是极灵活的，而且由于是半灵体性质，可以自由飞行飘动，又是一般低级修真者无法相比的。 　　“门主，他身后那人有蹊跷！”终于有人观察出七砂虽然蹦来蹦去，却一直不离青离左右，一旦有光球砸向青离，他就是拼著正面受冲击，也要把光球拦住。 　　长光一经提醒，马上就发现这一点，双手成圆，向著青离发出灵气团。 　　七砂咬牙，虽然本来也没指望瞒过这家伙，不过硬接这一下也是够呛。他一边咒骂，一边做好全身防御，盘算著到底会剩下多少力量，还能不能撑到青离搞定。 　　白光近了，七砂张开小手，正要去接。 　　──从他身后伸出一只手，手里拿著一把青白的玉尺，直对那光团。 　　诡异的事情发生了，长光发出的灵气到了那尺子面前，像是顽皮孩子见到家长一般，乖乖静止不动。尺上青光一闪，灵气团白光忽然敛去，渐渐没入玉尺中。 　　而一人，从七砂身后转了出来，抱起七砂，让他坐在自己肩膀上。上下看了长光几眼，道：“元婴期？你是紫霞门门主？” 　　长光感觉到对方境界高于自己，当即脸色更加难看：“你就是那个青离？” 　　青离摆弄著手中净月尺，微笑点头：“我今天得宝，心情比较好，不想开杀戒……门主并未伤到七砂，而我之前确实有得罪之处。当然，若门主非要跟在下打一场，在下也只好奉陪，只是……” 　　他看著长光身后的众弟子们：“门主带了这么多弟子，确是有点碍事啊……” 　　他这话意思很明显。他俩打起来的话，就算长光能保全自己，这些弟子恐怕无法在元婴期和离合期高手间的打斗中全身而退。 　　长光一咬牙：“在下改天再来讨教，今曰先告辞了！” 　　说完跺脚，转身便走，他那些门人弟子连忙跟上。 　　等到他们都离开，七砂先是飘起来，马上踹了青离一脚：“还装什么？赶快给我躺下！” 　　青离马上躺倒床上，苦笑道：“原来你看出来了。” 　　“废话，你装得那么假，我怎会看不出来。”七砂扑到他身上，恶狠狠撕开他衣襟。青离前胸全是汗，心口上一片青紫，七砂连忙从青离怀里掏出伤药，给他敷上。 　　“幸好那些人没看出来……”青离道，被七砂碰到伤口很疼，低哼了一声，“我收完净月尺，看到你在跟他们动手，吓得赶快出来，但是收取这仙器几乎耗尽我全部力气，还好那些人没看出来……” 　　“知道还不快点恢复，小心他们一会儿想明白了，再跑回来。”七砂瞪他，“你刚才的话明显是告诉人家你有问题，下次要骗人的时候，一定要自己底气足才行，知道吗？” 　　青离微笑点了点头，打坐恢复体力。七砂在床上转来转去，实在无聊，便又开口问道：“对了，你那个尺子是可以吸收其他人释放的灵气吗？那对方不是连打都不用打了？” 　　青离百忙之中抽出空来回答：“是，不过我还没有熟练掌握，还要再练习才行，只能吸比较少的灵气，多了的话，恐怕就不行了。” 　　七砂拿著净月尺上下打量，红红的嘴唇嘟起来：“老子怎么就得不到这么好的东西，真是傻人有傻福，有了这东西，至少能让你在修行上提高一层……” 　　青离也不理会他，专心运行体内真力，恢复适才耗去的力气。七砂知道那些紫霞门人随时都可能回来，倒也不再打扰他，跑到一边乖乖研究净月尺。研究了会儿，有所体悟，他也就坐好入定。 　　再醒过神来，人正在颠簸。七砂怔了下，才发现他自己在青离背上那包裹皮里。天很黑，青离背著他在天上飞，仰头可以看到满天星光。 　　“喂。”过了半天，七砂才发出一声。青离微顿一下：“呃？你醒了？” 　　“什么醒了，我是领悟，又不是睡觉。”七砂踢他一脚，“笨蛋，你那个净月尺不是已经练好了么，还用什么飞剑啊？” 　　“啊，忘了！”青离低喊了声，把净月尺拿出来，尺上显出青白光芒，载著两人飞。 　　“你现在已经是离合期了，可以离开这星球，接下来你还有什么事情么？”飞了一会儿，七砂开口问道，“如果没有事情，我们现在就可以离开这里，寻找修真者聚集的星球，找土晶石。如果你还有其它事情，我们可以先等等。” 　　“呃……我还是想先进京城，也可以顺路找找土晶石，让你恢复身体再离开。”青离迟疑了下，道，“我是有点事情，而且，你如果能在这里解决问题不是更好么，万一离开……这个星球之后遇到什么心怀叵测的人怎么办？” 　　七砂抵著青离后背，过了一会儿，忽然又道：“其实如果你不想离开这里，也不必走。” 　　“别多想。”青离忽然笑了一声，“而且七砂你什么时候这么会为别人考虑了？” 　　七砂打他一下：“我老人家一贯很为别人考虑。” 　　两人静默了一会儿，七砂终究先开口：“你虽然已经开始修真，但毕竟只是入门。你生在这星球上，不舍得离开也是正常，没有什么必要非离开不可……有很多修真者，即使修真有成也不离开母星，一直在一个星球上修炼，这并没有什么……” 　　“七砂，我是孤儿，没有父亲也没有母亲。”青离开口，打断他的话，“我只是有些事情还没有了，等我处理完那些事情，就在这里没有什么牵挂了。” 　　他顿了顿，继续道：“你是我惟一的亲人了，你去什么地方，我就跟著你去。” 　　七砂脸上有些火辣辣，口里没好气地说：“你当我老人家是照顾小孩的嘛，真是……” 　　两人飞出数十里，想来那个长光不会追来，在附近找了处干净树林，就地露宿。天已经暖和，当然对已经修真有一定程度的两人来说，外界环境并不是那么重要──只是七砂还弱了一些，青离于是仔细照顾他，从镯子里拿出备用的衣物给他套上，直接用手生了团火，为他烤食物。 　　七砂有些累了，吃完之后，教了青离一些修炼口诀，然后沉沉睡去。青离知道自己现下能发挥出来的实力还很少，跟他离合期的境界完全不符，因此很努力在练。 　　青离现在完全可以不眠不休，第二天早上七砂醒来的时候，一睁眼就看到青离坐在地上，身上发出淡淡的气晕来。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伸出白白胖胖的小手，做了几个诀，身上也散发出一点点光芒，但是比起青离身上的，实在是差得很远。 　　七砂叹了口气，有点沮丧。 　　明明等于是自己的徒弟，还是自己一开始很看不上的徒弟，现在居然比自己强出这么多。虽然也有种种条件所限，但这家伙体质和际遇，实在都是不错，让人嫉妒啊。 　　真想扑上前咬他两口。 　　七砂这么想著，多看了青离两眼，忽然发现，青离其实长得很英俊。也许之前因为生活条件和衣服的限制，并不怎么能显露出来。但现在他修真有成，整个人的气质也全变了，是一种气定神闲，格外衬托他的相貌。 　　现下太阳升起，橘黄光线照在他身上，让他整个人都带了一圈光晕。七砂看著他，微微地出神。 　　“七砂，七砂？”在他出神的当儿，青离已经感觉到他醒来，睁开眼看他。见他呆呆愣愣看著自己，心下奇怪，叫了两声。 　　“啊？”七砂下意识回应，然后反应过来，收回眼光，道，“我饿了。” 　　“好，等一下，我马上准备。”被奴役久了的青离理所当然回答道。 　　在为储物手镯里面拿出来的包子加热时，青离顺便问七砂：“七砂，我现在已经进入离合期，是不是找那个什么土晶石就容易些了？我感觉到我现在的灵觉比以前高出很多，在这林中都能感觉到很多东西……” 　　“没见过的东西怎么感觉？”七砂道，“不过……我尽量描述给你，你多加留意，也许可以容易一点。” 　　他这时却开始不安起来，大概是太久没有真正的身体，以至于有些不敢确定自己能回到正常状态了。有的时候想想，也许成为灵体也好，但总是不甘心。 　　何况这样只能依靠青离的曰子，说起来实在有些尴尬。七砂一向心高气傲，按理来说就算落难也不会向他人求助，偏偏现下，处处都要靠青离照顾。 　　怎么也得先把身体的问题解决了，才能做出一个师父的样子，有底气有尊严啊。 　　七砂这样想。 　　六 　　山青云淡，山脉向远处绵延著，溪流点缀其中，便是一幅画般。 　　“感觉就是这一带，灵气非常强。”青离带著七砂停下来，道。 　　七砂灵感虽比青离弱，此刻也有所感觉，抬起手指向远处指去：“哪里？为什么不直接飞过去？” 　　青离苦笑了下：“我带你到前面看一下就知道了。” 　　沿著山路前行，转过一个弯，几间农舍现在眼前。七砂脸色微变，看向青离。青离点头：“没错，就是在人家里。我就是看到这里都是屋舍，才下来以免惊动他们的。” 　　七砂看著那几间屋，道：“你进去找到土晶石，偷出来也就是了。” 　　青离吓一跳，连忙摇头：“这怎么可以？” 　　“哼，有什么不可以的？”七砂不屑，“你不去？你不去我去。” 　　开玩笑，七砂才这么大点，虽说普通人不能把他怎么著，青离也不可能放心。他想了想，道：“我们先进去看看，若是这屋子主人所有，我们买下来也就是了。” 　　“修真者是不必那么顾忌凡人的。”七砂瞄他，“你虽然是离合期，心态还是普通人的心态。” 　　“我本来也就是普通人。”青离笑笑，走到屋前，敲了敲门。 　　开门的是一名老妇人，看来五六十岁，满脸皱纹，穿著简单。她看到门外站著一名英俊男子带著一个小孩，忍不住愣了下：“你们是……” 　　青离对她笑道：“打扰了，我们是行路走到这里，请问我们翻过这座山要多长时间？或者附近有客栈么？” 　　此刻时间已晚，老妇听他这么说，忙道：“哎呀，这山头人家都很少，哪来的客栈？你们是错过宿头了吗？不嫌弃的话，就来我家住下吧，就是破了点……” 　　青离自然同意，跟她进了屋。房内当真简陋，却也整洁，老妇和她儿子同住，媳妇儿前几年病死，空出不少地方。 　　“你们是父子吧，挤一挤睡一起可以吧？”老妇问道。 　　“谁和他是父子啊？”七砂马上开口，不满道。 　　他急于找到土晶石恢复正常的原因之一，就是因为每每被误会成青离的儿子，实在是太郁闷了。 　　虽然态度恶劣，但漂亮的人就是有优势，怎么看都让人赏心悦目。老妇人媳妇儿死得早，还没来得及生育，她年老寂寞，盼孙子快盼疯了。现在看到这么可爱的孩子，疼还疼不过来呢，哪里会责怪他。 　　“小娃娃，那你平时都跟你哥哥一起啊，是不是有什么照顾不到的地方啊？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有什么想要的，跟阿婆说，阿婆那里还有新衣服新鞋子，跟阿婆去试试？” 　　老妇靠近七砂，讨好地说。七砂对这种硬要套近乎的行为本是十分不喜欢的，不过见老人一张干桔子皮一样的脸上现出小心翼翼的笑，却忽然说不出拒绝的话来了。 　　和青离在一起的时间长了吧，重新修真，就像重头都来了一遍一样，连各种低俗的情感都来捣乱了。 　　当然也没什么不好，上一次修真的途中，七砂杀机实在是太重，严重影响他的境界。现在他想起来，输给千重虽然丢人，却也有一定的原因──只注重力量不注重自身修为，最后无法再升也很正常。自然，千重心术也不怎么正，大概在仙界也不会有特别大的优势。 　　青离看著老妇为七砂试衣服，唇角微微翘起。那些衣服都是老妇闲暇时给小孙子做的，没想到媳妇儿早死，也就无处可用，一件件给七砂穿著。搞得一会儿，七砂就被埋在一堆东西之下，脸都被遮住了。 　　“咦？这气息？”七砂忽然感觉到了什么，身体一震，抬头试图把头上的小帽子摘下来。一直在看他的青离也已发现，开口问道：“婆婆，这珠子是做什么的？看起来好像很值钱。” 　　“不值钱的，就是捡来的石头，挺像宝贝，拿到镇子里去，人家说不值钱。”老妇道，“我就拿来做给孩子的玩意儿，小娃娃喜欢吗？喜欢可以拿走哦。”说著，把那颗黄色的球状物体递到七砂面前。 　　七砂心下一阵猛跳，忍不住露出喜色。 　　那珠子晶莹剔透，黄色极温，像是从深处透出来的一般。 　　正是土晶石。 　　猛烈点头正要说好，七砂忽然感觉到门外有人，一凛住口。青离比他反应还快一点，侧脸向内，不让进门的人看到他──从感觉上判断，来人是修真者，虽然等级不是太高。而这星球上的修真者，他二人只认识一批，还是敌人。 　　青离现在有离合期的实力，就算不能用眼直接看，也可以感应到外面人的一举一动。果然，过了一会儿，那几人敲门进来，为首却是见过的，正是那紫霞门的手下。 　　他们进来之后，并没有仔细看七砂和青离，只是摆弄他们手里的一个奇怪的类似于司南的东西。那东西是悬在半空的一个勺状物体，下面托盘上画著方向。他们拿著那东西进来，直直沿著勺柄方向，渐渐接近七砂。 　　“就是这里了！忽然灵气这么强，总算是找到可以交差了！”拿著托盘的人兴奋叫著，走到老妇和七砂身前。勺子柄直指老妇手中的珠子。 　　老妇见家里莫名其妙地冲进来人，而且是几名身强力壮的青年，先是有几分惧怕，抱著七砂向后退了一步：“你们是做什么的？怎么随便闯进来？” 　　那几人互相看了一眼，大概是见这一家老老小小的，没什么可顾忌，便有人上前一步：“老人家，我们要你手里那晶石，你交出来吧。” 　　老妇本有些胆怯，见他这态度，心下一气，竟也不觉怕了：“不给！” 　　那几人没想到她会这么拒绝，倒是傻了一下：“啊？” 　　“我已经把这珠子给别人了，你们想要，自己再去找吧。”老妇叉腰，对著他们说道，“这是我家，你们进来也不打招呼，还随便要东西……你们有没有点礼貌啊！” 　　“喂，老太婆，废话少说，我管你把这东西给谁，现在在你手里，你就得拿过来！”那人恶狠狠道，“别耽误时间，快拿来！” 　　“喂，这东西婆婆已经送给我了，轮得到你们大呼小叫的？”忽然一个嫩嫩声音加入，在众人把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时，七砂脱掉头上乱七八糟的一堆东西，对著那几名紫霞门弟子笑。 　　那几人都是一傻，没想到在这种地方会看到这么漂亮的孩子，而且态度如此恶劣。接下来，虽然大多数人都没见过七砂，但惟一一个见过他的马上反应过来，瞪大眼睛一脸恐惧地看著他：“你、你、怎么是你？” 　　旁边人觉得奇怪：“这小孩是谁啊？你怎么会认识？” 　　“他就是那个小魔王啊！”那人哆哆嗦嗦道，“那大魔王呢？啊啊啊！” 　　显然他看到了一边的青离，大声惨叫，夺门而出。 　　其他人跟著他的眼光，也看到了青离，吓得不敢停留，尽快跑了出去。 　　那妇人人都呆住了，完全不知道这几人到底是做什么的，为什么原本那么凶恶，见到这两位之后竟然被吓成那样。她转头看青离和七砂，依然是小伙长得很好，小孩子非常可爱。哪里有什么吓人的地方？ 　　七砂笑眯眯看著她：“婆婆，这块石头你送我了，就是说我现在就可以把它带走了吧？” 　　老妇点头。七砂拿著土晶石，一跳跳到青离肩头，坐下。 　　青离对老妇道：“这位婆婆，很抱歉我们可能给你带来了些麻烦，我会在这屋子下个结界，你和令郎要是可以的话，尽量就离开这里吧……”他伸手，手里出现几锭纹银，“这些算是我们买这石头的钱，大概够花一阵子。” 　　老妇还是愣愣的，青离把银子塞到她手里，然后拱手：“我们先告辞了，如果那些人回来，你就说东西被我们拿走，他们应该不会太为难你的。” 　　虽然这么说，出门之后，青离还是按照七砂的教授，把这屋子下个结界。如果那老妇出了什么事，他就会感应到。 　　“真是婆婆妈妈的滥好人。”七砂一撇嘴，道。同时伸手，在青离下的结界上，再加了点防御。　　“前面有个山洞，我们飞到那里。”七砂指著远山，道。 　　青离停过去，把七砂从背上放下来，问道：“你要怎么做？会有危险么？” 　　“你帮我护法就是了，会有点小劫，不会太严重。”七砂道，拿著土晶石，在山洞里找了处干净地方坐下来。青离在他身边坐下，紧紧盯著他。 　　“别这么近，天劫来的话会伤到你。”七砂道，“离远点远点。” 　　……如果不严重的话，为什么会伤到自己？ 　　青离马上察觉到七砂语中问题，要知道七砂现在顶多是开光后期，就算能因土晶石而提高，也不可能会高于自己。若是自己都会被伤，那么那天劫……恐怕是不小的。 　　当然他也不是今曰才认识七砂，七砂说让他离远点，他就马上退开，反正等七砂入定之后，再怎样就不是他能控制的了。 　　七砂并没有用过土晶石，不过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走路，他很快就掌握了方法，开始汲取土晶石中的灵息来。 　　他是天上仙，因失去了躯体，才变成半灵体半人体的形状。有了土晶石，他便能从生命起源和终结的土地中吸取生命本源的成分。青离只见他身上黄色越来越盛，渐渐整个人都被包起来一般。 　　一瞬间，青离竟然也有点失落。 　　虽然是师徒关系，实际上青离是把七砂当作任性孩子来看的，像是儿子，或是弟弟，或是更亲近的什么人。 　　如今孩子要长大了，不需要再和自己一起了吧，那么以后，还会总是一个人，孤孤单单。 　　青离很习惯一个人，但身边有过这么一个任性狂妄的家伙，再回到一个人的寂寞时候，不是不能忍受，只是不愿意。 　　可是他终究是要离开吧。 　　自己的人生，可以说是这人改变的，但是以后的生命，大概不会再有他。 　　修真这条路如此漫长，却要如何消磨？ 　　乱七八糟地想著各种事情，忽然眼前一亮，白光弥漫整个山洞。 　　天劫到了！ 　　青离脑中，这念头一闪，他马上拿出净月尺，警惕看著外面。他知道天劫一般是劫雷，这山洞应该会抵挡住一部分，而剩下的，他用净月尺应该可以抗住。 　　果然，山洞外可见乌云密布，听得雷声阵阵，电光便下来了。 　　青离站起身上前一步，挡在七砂身前，紧紧盯著外界。七砂依然在闭著眼，光芒把他整个人都罩住，似乎与外界完全隔绝，没有反应。 　　电光闪得厉害，把整个天幕都映亮，劫雷终于闪下，向著二人砸来。 　　青离举著净月尺，生生接下这一道雷。他只是从七砂口中知道有天劫这种东西，而且很厉害，但还是第一次面对。当下只觉这力道绵绵茫茫，竟然是无止尽一般，无可抵挡。 　　这还不算，最可怕的是心中竟然生出“太可怕了，绝对无法战胜”这样的想法。要知道修真对人的心志考验非常大，若是心志不够坚韧，基本也就没必要去修真了。修真途中，可能遇到天灾地难，但最重要的是，要战胜自己。 　　如果有了“无法战胜”的心理阴影，修真者就很难再进一步。心魔之强，远远胜过外敌。 　　不过青离性子本强，此刻也只是愣了片刻，很快反应过来。他强行把吐血的冲动压下去，全身灵力都集在手上，通过净月尺发出去。 　　雷打在他身上，劫雷威力极大，整座山都被削去小半，却无法打倒青离。天越发暗了，闪电却把大部分阴暗都赶走，伴著豆大雨滴，简直是惊心动魄。雷电发出的光笼罩整个山头，相比之下，独自抵抗天雷的青离显得非常渺小，手中发出的光都是微弱的。 　　虽然弱，却一直没有消失，相反越来越强烈。青离闭著眼，只凭著本能来抵挡，人几乎已经昏迷。他心中惟一的想法就是：一定要挡住，不能让这雷落到身后那人身上。 　　天劫渐渐开始散去，天空有了些蓝色，而雷的威力似乎也小多了。却在这时，从几乎已经全毁的山林中，窜出一个身影。他手里拿著一把剑，直直插进青离身体里。 　　青离全身一僵，极度的疼痛袭来，人方才从迷茫中恢复些神智。他睁开眼，在雷亟电光之外，站著的人，正是紫霞门门主长光。 　　长光对他狞笑，他的声音透过周遭嘈杂传了过来：“我一看到有天劫，就知道是你招来的……是你收仙器的结果么？反正我知道，你就算能抗住天劫，之后也肯定会耗尽力气。嘿嘿，你自己找死，就不要怪我心狠手辣了！” 　　他拿著飞剑，便要继续剁。修真者的不死只是相对，身体若是失去了，魂魄再被抓走，甚至可以生不如死。而青离，现在并没有反抗的能力。 　　长光剑正要落下，忽然心口一凉。他瞪大眼睛低下头去，看到自己胸前插著一支光箭，正是前心。 　　他完全不敢置信──青离已经没有行动能力，这是他看得很清楚的，那这光箭是谁射来的？而且……这方向…… 　　顺著箭尾向前看，他见到一团黄色光芒，而光中间走出一名男子。男子全身赤裸，长长黑发垂过膝盖，相貌十分俊美──若不是裸身，大多数人都会认为他是女子。 　　男子一双凤目微眯，眼底是极致的愤怒，纤细手指中间夹著灵气凝成的光箭，冷冷看著他。 　　“谁告诉你，是青离在经天劫呢？” 　　随著这一声，他手中飞箭射出。一枚射出之后，他马上凝结灵气再制一枚。只瞬间，长光便被无数光箭穿透，瞪大眼睛倒了下去。 　　男子倒也不为难他的魂魄，或者没空余理会。他三两步跑到青离身前，将他抱住，查看他伤势。 　　“笨蛋，不是告诉你你只要护法就好了吗？你不相信我老人家的本事？” 　　语气虽然凶狠，动作却还算轻柔，用灵气修补青离胸口破洞。 　　青离半睁著眼，笑了笑：“七砂，原来你是这个样子。” 　　七砂瞪他：“少说话，你知道你伤势多重吗？给我闭嘴！” 　　瞪完之后，低下头专心为他疗伤，一双漂亮的眉皱得紧紧，似是极为担忧。“怎么会伤得这么重？青离这家伙真是白痴，干嘛硬接天劫？他不会躲吗？我也没打算硬接啊！这么低的层次还逞强……” 　　唠唠叨叨抱怨的七砂托著青离，又不敢走得太远，天劫之后，受到破坏的山头自动修复，山洞也恢复原来的样子。七砂只是清出一片平台，把青离放下，让他躺好。 　　青离伤得很重，其实以他现在的程度，受了长光那一剑，本该只是皮外伤。但他之前硬挡天劫，内外皆受了很重的伤。若快些结束好好将养，在有七砂在身边照顾的情况下，即使也要病一段时间，但不会像现在这么严重。 　　七砂看著躺著晕迷的青离，感觉十分棘手。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如果他只是要救活青离，那很简单。但蛮干的话，青离现在的修为，就可能全部失去。 　　没有灵药，仅有的伤药都是极为普通──七砂眼中的普通──的，这种情况下，如果七砂是一名擅长救治的修真者，也许还有几分希望。可是他千万年来一向是打架在前治疗在后，治伤手法极其原始。 　　最关键的是，这个星球也十分原始，而青离的伤并不允许他跑出去求治。 　　“奶奶的，哪怕有个层次高的女人也行啊！双修里有一招可以损一人补一人的……” 　　七砂忽然停住了抱怨。 　　是啊，双修，自己怎么忘了呢？ 　　没人规定，双修一定要是一男一女啊！那个一直对自己心怀不轨的千重，就是男人嘛！ 　　“早知道，刚才就不杀死长光那家伙了。”七砂有些懊恼。 　　不过这份懊恼很快就过去了，一想到治疗的人要和对方做身体上的交合，而且治疗的人是承受的一方，七砂就觉得及时下手真是好事一一他可不想青离和那个无耻恶心的家伙有那么亲密的关系，想想就反胃啊。 　　但关键是，现在该怎么办呢？出去找一个修真者？可是……感觉非常的讨厌，很不想让他和随便找来的人做那种事情。 　　那，怎么办呢？ 　　躺著的青离微微皱起眉头，明明是非清醒状态，七砂却在他脸上看到痛苦。 　　“算了，左右是要找个人的，是谁也没什么关系，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我又不怕疼……”七砂看著青离痛苦表情，和他胸前虽已止血，却仍然透出的红色，一咬牙下了决心。 　　他从青离戴的储物手镯里拿出一条被子，垫在青离身下，然后坐上平台，坐在青离身边。 　　他此刻未著片缕，侧坐在青离身边，长长的黑发垂下，极为美丽。但是即使强悍如他，此刻也有些不知所措。 　　“为什么疗伤的一方就要在下面呢？在下面……要怎么主动呢？” 　　七砂陷入了完全的困惑中。 　　而且虽然嘴上说不在乎，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点怪异感觉，让他更加不知道做什么好。 　　在发傻中，一直晕晕沉沉的青离忽然睁开眼，看著七砂：“七砂，你怎么这个样子？会冷的。” 　　七砂见他目光涣散，显然还有些糊涂，却在担心自己受凉。他心头一热，便伏身下去，开始扒青离的衣服。 　　青离只觉胸前一凉，七砂柔滑发丝在他胸上滑过，让他生出一种极怪异的感觉来。他推了推七砂：“七砂，你做什么？” 　　七砂本来就很紧张，见他睁眼，便更加慌乱，偏偏青离还不停地问。最后他烦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使了个迷情咒。 　　奶奶的，送上门竟然还要用这种下三烂的手段，真不入道。 　　但是，谁叫那家伙受了伤呢…… 　　七 　　青离觉得很舒服，非常的舒服。 　　身体很热，一种奇特的感觉涌上头顶，让他有了种做些什么的冲动。并不是没有过这样的冲动，但是从来没有遵从过这冲动去做什么，虽然他多多少少知道“那种事”到底是怎样的，但毕竟原本没有特定的人来将这种冲动付之想象甚至实行。 　　可是这时候，他脑中却有了特定的人。那人不著一缕，却看不出半点不好意思，那么强横却又关心地看著自己。 　　一转眼，那人脸上却带了些许不好意思，不管是孩子还是长大的样子，都不曾见过他这般怪异。他低下头来，他的唇味道很好，有点凉，甜甜的。 　　在那人的手掠过他胸前的时候，青离只觉脑中“嗡”的一声，有什么断裂了一般，身体炽热无比，开始不受控制地动了起来。 　　把那人的手抓住，一个翻身将人压倒身下，学著他的动作，反吻回去。像是动物一样，啃咬著索求著，手也上上下下不规矩著。 　　虽然是没有经验，这种本能的事情也并不为难，青离卖力地取悦身下的人，也在取悦他自己。他身下的七砂仰起头来，似乎得到了快感，有著极微弱的喘息。 　　又是没有见过的表情。 　　那个一直在自己身边，用老气横秋的语气说话的可爱孩子，竟然会这么的美丽，竟然会有这样的表情。 　　像是自己纵容著的孩子忽然长大了，然后发现，原来自己的纵容心态是因为太寂寞，才在脑中把他想成是孩子，即使明知他比自己大无数岁。 　　只要孩子不长大，就不会离开。 　　但是…… 　　青离轻轻笑了，低下头咬住七砂胸前凸起，舌尖在上面轻轻擦著。七砂上半身抬起，头向后仰，长长的发散在被子上。 　　他在自己身下，他没有离开，只要一伸手就可以抓到他，不是么？ 　　攻击的本能控制著他的动作，是被迷住了，却不只是被他的迷咒迷惑。 　　欲望徘徊在狭小入口外，明明是焦急的，却又有了些迟疑。精致得像是玉娃娃一般的人，怎能经受这样的对待？ 　　在迷乱中还有著些神智，不愿意伤害自己一直捧在手心的宝贝，不停亲吻抚摸，却迟疑著不进行最后一步。 　　但他的那位宝贝不耐起来，一方面是因为欲望，另一方面是见他胸前伤口不断渗血。 　　七砂低低自语：“不交合怎么治伤啊，真是，犹豫什么，快点吧……” 　　他向来是无所顾忌的性子，既然不耐烦，干脆一咬牙，紧紧抱住身上的人，把自己送上门去，让青离欲望进了个头。 　　当即两人都是剧痛，七砂自然是被侵入的痛，青离却是姿势不正确的痛。但这种事情不用教授，既然已经进入，再向里就是很自然而容易的事情了。他有些难以自禁，稍用力抽送，便听身下人猛抽一口气。 　　这时候却也管不了那许多，青离抱著七砂，开始掠夺的征途。 　　“喂，你轻点，老子修真还没修到那里……啊，不要碰那里，你个混蛋！” 　　在不停的骂声中，青离依然坚持了他的动作。终于骂声小了下去，换上不知所以的拟声词。 　　修真者的身体很强悍，即使是在某些地方也不例外。 　　双修不同于采补，原则上是双方都得益的一种方式，因此修真者中，双修的不在少数。自然，修为到了一定程度，心头有了这样的牵绊未必是好事，所幸修真者合籍双修大多好聚好散，倒也少有想不开的。 　　双修主要是双补，所以当七砂醒过来的时候，虽不免腰酸背疼，某个部位更是难受，身体却并没有受到太大损伤，灵气也只是小小损耗，而青离胸前伤口已经开始结疤，大概很快就会消失不见。 　　七砂很得意，爬起来撑在青离胸前看著伤口，还开心地在上面用手画了两下。 　　青离平时都比他起来的早，但是他受伤实在不轻，也就没有醒过来。这时被他这么逗弄，哪里还睡得著，睁开了眼，声音低哑：“七砂，这时候撩拨我是很危险的。” 　　饶是七砂万事不在乎，此刻也多多少少脸红了，尤其是感觉到青离的欲望之后。他捶了下床：“喂，刚从鬼门关回来，就……” 　　说不下去了，好像可以说色心不死什么的，但是两人明明不该是那样的关系。可是这种事情…… 　　赤身裸体，身上还留著些许情欲痕迹。这时候再抛清，好像也不太容易了。 　　七砂迟疑半天，最终转移话题道：“喂，你伤现在好点没？” 　　青离点点头，看著他：“你的呢？” 　　七砂没反应过来，先是问了声：“我的什么？”随即在青离的动作下领悟，一张脸有些红：“哼，我老人家是谁，堂堂的七砂真人啊，这点事情算什么！” 　　对，态度要自然，不过是帮他疗伤嘛，有什么关系。 　　青离深深看著他，看得他竟然有些不自在起来，拿著被子盖住自己，若无其事地道：“这里还真冷，过一会儿我们出去吧。” 　　“七砂，你真好看。”青离忽然冒出这么一句，七砂先是愕然，随即伸出拳头：“废话，我老人家向来是仪表堂堂──” 　　话终结在青离靠近的一吻上。 　　青离只是点水般触了下他的唇，然后有些窘迫的，小心问道：“七砂，你……愿意以后和我在一起么？” 　　“我现在不就和你在一起么？”七砂装傻道。 　　“我是说一直在一起……就像普通人的夫妻一样。”青离道。七砂憎恨千重，对他不停提出的双修也厌恶得很，所以从来没跟青离提过修真者还可以结成夫妻。青离问得小心，说完目光定在七砂脸上，观察他表情。 　　“我老人家才不会跟你做什么……”夫妻俩字，七砂是怎么也说不出口的，只能带过，“你小子胆子倒是不小……我现在身体虽然恢复了，但修为只是到了元婴，还不及你，也不能自己离开这星球……反正暂时我不会赶你走，你、你自己……” 　　越说语气越软，七砂转过身去，假作没说过这番尴尬的话。 　　青离哪里还听不出他言下之意，当即微笑，从七砂身后抱住他。七砂挣了两下没挣开，也就由他去了。 　　──其实这么被抱著，还是挺舒服的。 　　长光已死，两人也不愿去找紫霞门其他门人的麻烦，在附近找个客栈住了几天，待身体好之后再上路。 　　像以前一样，两人只要了一间房，住在一起。但是不一样的是，每当七砂脱得干干净净睡觉时，青离都呼吸一窒。 　　再也没办法把他当作孩子了。之前用那么长时间的接触打下亲密的基础，而后是一见的惊艳。到两人交缠后，想要恢复以前的相处方式，也是不可能。 　　可偏偏这家伙一点觉悟都没有，还大咧咧不穿衣服晃来晃去，一点不好意思都没有似的。完全不顾忌到青离是大龄而刚尝情欲的青年，食髓知味，哪里抵抗得住。 　　当然，青离一向是很自制的，至少表面上没显示出急色状，只是态度难免有些古怪。七砂刊载眼中，前几天还笑眯眯觉得很有趣，过几天就别扭起来。 　　“我老人家又不是身上有什么脏东西，至于看到我就那样么，哼！”七砂很是不满，青离不在的时候，他恨恨地埋怨道，“真不好玩，现在我也不用吃饭了，他连饭都不给我做……成天就知道打坐入定，还说什么要和我一起，闷也被他闷死了！” 　　其实他现在已经到了元婴期，虽然根本无法和他原来的程度相比，但在这个星球上，也能叱诧风云了。像他这种爱惹事的古怪性格，觉得无聊就应该跑出去闹一闹。但不知为什么，一想到怪里怪气的青离，他就没有外出的心情。 　　“快点去京城，然后就离开这星球吧。到了熟悉的修真星球，我老人家一定要闹得天翻地覆。”七砂在床上翻了个身，无聊地玩被角，“可惜现在层次太低了，要很久才能跑去仙界找千重算账，奶奶的无耻的家伙，居然敢对我老人家不轨──” 　　“千重是谁？” 　　门口忽然传来一声，吓了七砂一跳。他转头看过去，站在门口铁青著脸的，正是青离。 　　“一个修成仙的混蛋，我被搞到现在这么倒霉的状况，都是因为那家伙。”七砂道，脸上浮现出愤恨颜色，“哼，等我这次修仙度天劫，我一定要保存实力，上仙界跟他拼到底！” 　　不过青离想知道的显然不是这个：“你说他对你不轨？” 　　七砂斜眼看他：“我老人家仰慕者很多的，男女都不少。” 　　青离脸色更加难看，想发作却又说不出什么，最后干脆上床睡觉，背对著七砂。 　　他这态度，倒让七砂心虚起来，只是习惯性的强硬，先是对著他背影生了半天气，随即渐渐有些不安，最后终于忍不住，推了推青离：“喂，你睡了么？” 　　青离回了句：“睡了。” 　　七砂轻声笑出来：“睡了怎么还会回答我？” 　　青离不回答，七砂知道他生气，虽然依他性格应该不会做什么解释之类的蠢事，但终究还是觉得这样被青离疏远实在是很愚蠢，而且一个人躺在被子里也不舒服。 　　他从后面抱青离，觉得他身上暖暖的很舒服，忍不住把脸靠了上去。青离身体猛地一震，低道：“你不是不喜欢男人么？” 　　“不喜欢男人？”七砂奇怪问道，“我为什么要不喜欢男人？” 　　“……你不是觉得对你不轨的那人恶心么？”青离问道，声音有些闷。 　　“他想强迫我，当然很恶心。”七砂回答，脸上现出愤愤神色，“奶奶的居然想强迫老子跟他一起，太恶心了！” 　　“那如果他好好追求你，你就会答应吗？”青离继续问。 　　“谁知道，他做都做了，还有什么如果。”七砂想也不想，便道。 　　“那么，你讨厌做那种事情么？”青离最后问道。 　　七砂的脸可疑地红了红，回答道：“不讨厌。” 　　说完后沉默了会儿，又加了句：“其实……还是很舒服的。” 　　他这句话话音刚落，青离立即转过身来，几乎和他贴上，笑眯眯看著他。 　　七砂怔了一下，随即大怒：“你在耍我？” 　　“不。”青离摇头，“我在吃醋。” 　　他表情非常认真，认真得让七砂脸上表情更加精彩，心里倒也不是真的生气，只是有点不知所措。青离抱住他，七砂由他胡来，也不阻止。 　　其实和青离一样，七砂于欲望之事也从未接触过，而且接触之后，感觉很不错。 　　一边双修一边养伤，由于双修的功效，两人很快都恢复了最好状态，同时心情都很好。初尝情欲滋味的人总是难以自制的，何况两人──主要是青离──的技术还在不断进步。 　　最后甚至有点忘了正事，伤好之后还拖延了些曰子，就是不想马上动身。所幸青离心头总是惦记著京城的事情，拖了几天还是起身往京城去。 　　问明方向，两人直接从天上飞过去。京城虽然不近，对两人而言也不过是小半天工夫。 　　远远看到宫城，华丽非凡，一砖一瓦似乎都是精雕细琢出来的一般。青离是没见过世面的，见到这样华贵的人工建筑，不由抬头仰望，怔了半天。 　　七砂见他表情古怪，倒也不开口笑他土，站在他身边看著他。只见青离表情渐渐由愤恨转为淡然，逐渐的平静，最后侧头微微一笑，像是放开了什么。 　　“我们进去吧。”他说。 　　两人进了皇宫，宫中侍卫虽多，又哪里防得住二人。七砂教了青离一个隐身诀，两人便神不知鬼不觉混进去了。 　　但这样也有缺点，那就是找不到目标所在地。七砂跟著青离转来转去，最终终于不耐烦了，问道：“你到底要找什么地方或者什么人啊？这么乱走能有什么用？” 　　青离迟疑了下：“我找皇帝。按理来说他应该在最大最华丽的宫殿里吧？” 　　“……难道皇帝就不能到处溜达了么？”七砂无语，“真是笨蛋，我教你的五行风水什么的都忘了？虽然是用来练功的，但你以为世俗界那些东西都是从哪里来的？” 　　“看时间应该在寝宫，走吧。”七砂道，说完抓起青离，朝著一处重叠屋舍而去。 　　飞得正高兴，七砂忽然微微顿住，青离也察觉到什么，微一挣从他手里挣开：“有人？” 　　“废话，满地都是人。”七砂横他，又道，“恩，是修真者，在这星球算是高手了吧。” 　　“皇宫里防备当然要严密一些。”青离道，转头问七砂，“我们能绕过他么？” 　　“对方已经发现我们了，不太容易吧。”七砂回答，“你我的境界不过是比对方高一些，躲是躲不开的。” 　　“那就没办法了。”青离叹了一声，“本来想偷偷进去，办完事就走的。” 　　“那现在呢？要不要打架啊？”七砂摩拳擦掌，“我倒是想看看，到底是阶段的层次重要，还是实际上的境界重要……” 　　“呃……”青离想了片刻，“不然你拖住他，我去办事，很快就能回来。” 　　七砂点头：“你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青离深知七砂的程度，感觉到来人也不过是元婴期，不用担心会有什么问题，放心离开。 　　眼前就是皇帝寝宫，青离闪过四周的侍卫，站到寝宫窗外。 　　自身灵感能感觉到房中有两名修真者，但是层次不高，想来是唯一的高手已经出去拦截闯入者的关系。隐身诀对高手来说自然算不上什么，偏偏低手还是可以的，青离进了屋子，那两名修真者竟然都没有发现。 　　青离倒也没有在意那两人，他的视线完全集中在厅中坐在一把椅子上的男子身上。 　　男子应该有五十左右，虽然有些老态，相貌还算十分不错。他一身明黄，多少有些忧虑地看著门口，应该是在担心闯入的人杀进来。 　　青离凝视著他，脸上表情数变，最后归于平静。他现了形，站在男子身前。 　　“什么人？”两名修真者大惊，慌忙冲上来。但他们既然连发现青离的能力都没有，又怎可能是青离的对手。青离出手结了个结界，他们被隔绝在外面，根本无法进入。 　　青离走到黄袍那人面前，直视著他。 　　“你是何人？想对朕做什么？”显然是皇帝的那人大声喝道，掩饰不了脸上的慌乱。 　　青离竟然笑了笑，一抬手，手心中多了一支金步摇：“这个给你。” 　　皇帝有些怔忡，接了过来，低头看去。表情先是茫然，过了半天，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脸色多少变了：“你是……” 　　青离眼底有些嘲讽，静静道：“我娘让我告诉你，她其实没什么可后悔，就是想起来，觉得自己当初挺蠢的。” 　　“她是你娘，那你──”皇帝忽然转为激动，想上前去抓他，被青离挡开，“你是什么时候生的，你……” 　　“青离，我把那家伙打得落花流水──”一个声音忽然插进来，打断了皇帝的言语，“咦？青离，这家伙是你们这里的皇帝么，长得挺像你的。” 　　一阵静默。 　　七砂马上明白过来，还取笑青离：“喂，别告诉我你其实是皇子哦，皇子混到小山村可不怎么光彩啊。” 　　青离转过身，对他笑了笑：“七砂，我们走吧。” 　　“别走！你叫青离是吗？你是朕的儿子吧！”皇帝伸手拉青离，“你留下来，朕封你为太子怎么样，或者──” 　　“你没有其他儿子了吧？你当年的新欢，或者再后来的女人，都没有给你生下儿子是么？”青离看著他，眼中尽是漠然，“你大可以把皇位传给你弟弟，当初被诬陷和我娘有染的那个……是你唯一的弟弟吧？” 　　“你一定受了很多苦，但是朕是不知道有你啊，如果知道……”皇帝还在挣扎，“让朕补偿你吧，所有的荣华富贵朕都可以给你，你会在所有人之上……” 　　青离继续笑著，笑容淡然里已经加上了不屑，伸出手去握七砂的：“我们走吧。” 　　七砂跟著他向外走去，皇帝还在磨叽\，说什么你是我儿子如何如何的话。七砂实在忍不住了，回身瞪他：“给我闭嘴吧你个白痴！青离长这么大个你才知道世界上有他这么个人，你算什么父亲，顶多就是提供了点东西。你以为青离在乎什么荣华富贵么，少说两句，也许他还能少瞧不起你一点，笨蛋！” 　　皇帝被他骂得愣了，只是稍微一怔，两人便去得远了，很快离开皇宫。 　　飞在空中，此刻天已很晚，天幕是暗黑带些蓝紫的颜色，星子在闪耀。 　　七砂抬头看星空，漫不经意道：“青离，我们离开这里吧？” 　　青离点了点头。 　　八 　　星河万点，离得近了，却见是一个个星球，形状颜色各异，在空中浮著。 　　“原来天上，是这样的啊。”没见过世面的青离浮在星空之中，道，“我一直以为大地是一切的中心，星星都是挂在天上的，原来我住的那个星球，只是一个小小的圆形物体？” 　　七砂点头：“是啊，在宇宙中，是有很多星球的。当然大多数的星球上都没有生命，只有一少部分有。而有生命的星球上，只有很少一部分是修真星球，很多的星球直到消亡，都不知道宇宙是怎么一回事。” 　　青离看著刚刚离开的地方，无法想象那么一个小球就是自己出生生长的故乡。这一刻，他方才有些明白了修真的意义。抬起头看周围，宇宙无边无际，间中有些光亮，是一些发光的星球。而难以以眼睛分辨出来的不发光星球，不知有多少。 　　恒河沙数。这世界原是无边，只是一些住在小点里的人不知道罢了。而在这无边无际的宇宙中，一切生命都以他固有的特质生活著，直到消亡。 　　青离忽然很想找个地方坐下来，好好领悟一番。七砂连忙拉住他：“喂，我现在还不能自己在宇宙中自由移动，你要是跑了，那我怎么办？” 　　“我怎么会丢下你呢？”青离笑著拉他，“就算是静修，也要和你一起，不是么？而且我自己在这种地方能做什么？我连怎么飞行移动，目的在什么地方都不知道……” 　　“呃……其实我也不知道。”七砂理直气壮道，“不过当然，我有办法找……只要找到一个修真星球，上面就一定会有传送阵。只要有了传送阵，想去什么地方就都很简单了。我领你到我原来的地盘，那里应该还有我的一些东西，也很容易找到安全地方静修。” 　　青离点头：“我听你的，那我们现在该去哪里？” 　　七砂凑到青离面前，直接抓起他手腕，从储物手镯里面掏出一堆晶石来：“从那帮傻子那里抢来的晶石有一些还不错，大小也是个中品，用来瞬移还是没问题的。” 　　说完微微直身，竟然直接扑到青离怀里。青离得他这么投怀送抱，当即就有些把持不住，被七砂踢了一脚：“放老实点！这是正经事！” 　　青离低道：“双修也很正经啊。”得到七砂狠狠一瞪。 　　打情骂俏结束，七砂抱著青离脖子，在他耳边交代他瞬移的关窍。青离悟性不错，依言施为，再睁眼却已在一个陌生地方。附近有数个星球，但是看不出有生物存在的痕迹。 　　“这里好像没什么人？”青离问道。七砂抱著他：“要是一下就找到修真星球才是怪异好不好？继续！” 　　青离于是继续瞬移，半天下来倒也发现几个有人的星球，但都不是修真星球，甚至连晶石都不出产。这倒也在七砂预料之中，毕竟宇宙洪荒，想找到一个修真星球可不是容易的事情。 　　七砂没有离合期的实力，无法瞬移，因此只能抱著青离让他带著一起。不过这么抱久了，青离有反应是一方面，他自己也觉得手酸，最后便要求休息一会儿。 　　休息自然是要找一个星球，正好两人到一个凡人星球附近，便决定去那星球歇息段时间。 　　两人正飞向那星球，忽然有一个人影高速从那星球上飞出来，和七砂撞个满怀。 　　“哪个不长眼的敢撞老子……诶？红渐？” 　　七砂先是下意识骂了一句，随即发现不对──这是在宇宙中，又不是在平地走路，撞到人就说明对方是修真者──于是抬头。结果眼前的人，竟然是认识的。 　　那叫红渐的男子先是一惊，然后看清楚七砂的脸，一怔之下，更加大惊：“凌七砂？你不是魂飞魄散了吗？！”“谁说老子魂飞魄散了？”七砂挑眉斜瞪他，“老子好得很，再修炼个几百年，又是真人一个。” 　　“可……可是有人看到你飞升的情景，说是你被千重打死了。而且你知道仙界和修真界有联络的方式，千重让所有人帮忙寻找，看你是否还有一线生机，可是完全没有人发现你一点魂魄，所以……”红渐解释道，“毕竟你当时是额上元婴破碎，是不可能活下来的。” 　　“我老人家又不是你们这帮白痴，你们以为我真的不考虑后路就乱行动啊，太看不起人了吧！”七砂不屑道，“谁说不可能，我不是站在你面前么？” 　　红渐看著他，喃喃：“真是太神奇了……” 　　七砂觉得他很烦，道：“要感慨你自己感去，现在你告诉我，这里是什么地方，最近的修真星球在哪里？” 　　“为什么问这个，难道你迷路了？”红渐奇怪问道，随即发现什么似的，高声道，“对了，刚才那一撞感觉你只是元婴期，难道……” 　　七砂脸沉了下来：“就算是元婴期又怎样，老子再修炼几年也就恢复了，我又不是你们这帮笨蛋！” 　　青离笑了笑，知道七砂被红渐问到痛处，有点恼羞成怒了。他靠近七砂，拍拍他以示安慰。 　　红渐见他这样，脸色微变，似乎是看出了什么。七砂更觉扭捏，青离脸色却多少也变得不对。 　　两人再说了几句话，红渐告诉七砂他们的方位和最近修真星球的位置，便想要离去。青离忽然上前一步抓住他手腕，阻止他离开。 　　“你做什么？”红渐拼命甩他的手，喊道，“放开，否则我动手了！” 　　“你身上一直有奇异的波动。”青离眼睛微眯，“而且你对七砂的态度也很不对劲，尤其是看到我和他在一起之后……你跟千重有联系，是不是？” 　　“你胡说什么！”红渐连忙否认，但是一边站著的七砂已经变了神色。 　　“好啊你小子，我就说你怎么忽然这么多话，看到我也不逃跑，原来是这样……”七砂竖起眉毛，走到红渐身前，伸手在他怀中拿出一面镜子来，只看了一眼，就把镜子摔到地上，“你受了那混蛋多少好处？竟然替他做这种事？” 　　“千仙人也是情深一片……”红渐道，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七砂抓住衣襟：“奶奶的我强上你然后说对你情深一片试试？” 　　“可是千仙人不是还没……”红渐看到七砂表情，还是没敢往下说，转了一下指著青离，“你跟著小子，不是也有点不清不楚的，你们──” 　　“我和七砂两情相悦，算什么不清不楚？”青离接话。那红渐层次只比他高一点，被他抓住倒也不易挣脱，何况一旁还有虎视眈眈的七砂──论实力，七砂确实是三人中最弱的。但是纯论打架，眼前这俩人加一起都未必打得过他。没办法，经验太丰富了。 　　他转头问七砂：“七砂，那千重现在想必已经知道你没死了，我们该怎么办？” 　　“反正他下不来修真界，怕什么？哼，这一次我一定要修到更高水平再去招天劫，绝不给那小人任何机会！”七砂恨恨道，“我们先去我老家，修炼个几百年，我应该很快就能恢复原来水平。” 　　他们这些话都是传音，青离看他一眼：“七砂，到时候如果我还没到度劫，你可不可以等我一下？我希望能和你一起飞升，那千重还对你不死心的话，我们一起对付他，好不好？” 　　“那么久的事谁知道……”七砂低声嘀咕，看青离表情沉了些，又道，“好啦，我答应你。不过你也别太笨，让我等个千年万年就没意思了。” 　　“我知道。”青离对他笑著，“那我们怎么处置这家伙？” 　　七砂眼珠一转，嘿嘿坏笑。 　　元婴期已经可以动用不少灵力了，使个小禁锢还是很容易的。七砂把红渐禁锢住，然后开始──扒他衣服。 　　最后红渐几乎光溜溜，七砂捧著一堆战利品回到青离身边：“这回连星图都有了，就算这家伙告诉我们的是错的也没关系……一个大男人居然用项链储物，真丢人……” 　　青离已经习惯了，为红渐哀悼一下，跟著七砂走了。临走前想想，还是从储物手镯里面掏出一件衣服，丢在红渐身上。 　　得罪七砂是没有好下场的，这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在星空中瞬移是很费精力和晶石的事情，幸好两人又打劫了红渐，不缺晶石。红渐那点东西放在以往七砂是决计看不上的，但从凡人星球出来，身无长物，这些倒也非常有用。 　　七砂的实力还不足以瞬移，被青离从他们当时所在的星系一直抱到另一个星系的修真星球处。修真星球和凡人星球有极大不同，来往之人皆是修真者，连街上店铺卖的都是修真物品。 　　青离是初次见到这种地方，即使他这种少年老成的人，也禁不住好奇，四下打量。 　　“我还以为修真者都是不在意世俗金钱的。”青离看著店里人来人往，道。 　　“世俗金钱也许不在乎，修真用的各种东西可就在意得很。”七砂回答道，“例如我们瞬移用的晶石，在这里就可以用其它宝物换到……当然，晶石在大多数时候是作为世俗金钱来使用的，因为每个人修炼时都需要晶石的能量。” 　　他拿起从红渐身上抢来的项链，仔细研究了下：“如果你想去逛街买东西，我们可以先去把这项链里的东西卖掉一些。虽说红渐这家伙也没什么太好的东西，换点晶石还是绰绰有余。” 　　青离摇头：“我没什么想买的，倒是你需要什么不，我们可以去买一些。” 　　“等到了我那里，要什么没有，哪至于买这些俗物！”七砂不屑道。 　　“那我们快些走吧。”青离道，“我对这些街市没有兴趣。” 　　两人穿过繁华街区，很快到了传送阵那里。传送阵位于山侧，由许多巨石构成，中间一片平坦，石上画著无数奇异的图形。 　　青离对阵法已经有了基础理解，一见这传送阵，眼前顿时便是一亮。他低下身去打量这阵法，越看越是佩服。 　　“别看了，满地都是传送阵，你想研究去我那里，痹烩个复杂得多。”七砂从项链里拿出一堆晶石放在传送阵上，道，“这玩意我也会，有空可以指点你。” 　　他话虽这么说，青离却深知以他性格，绝对不会很耐心地指点这种东西，于是还是多扫了几眼，再跟著七砂站到传送阵中心去。 　　青离只觉周围光闪，脑中不断掠过不同景象，有星空星球，旷野海洋，和各种各样的传送阵。他用心感受这种“咫尺天涯”的感觉，只是短短时间，对宇宙空间的领悟又有提高。 　　“嘿嘿，到了。”终于脑中的景物停了下来，耳边响起七砂的声音。 　　青离定睛看向周围，只见自己站在一片草原之中，周围郁郁葱葱，煞是美丽。 　　“这就是我的凌真星，怎么样，还不错吧。”七砂得意道。 　　“你的？”青离吓了一跳，问道。 　　“是啊，像我这种被称为真人的修真者，拥有个把星球是很正常的事情，有什么好惊讶的？”七砂道，“反正无人星球多得是，有能力大可弄两个玩玩。” 　　“这里没有人？”青离看著周围。草原上草长莺飞，并且不时见到窜来窜去的小兔子啊牛羊一类的动物，不过确实感觉不到人的气息。 　　“那当然，有人的话烦也烦死了。”七砂接口道。 　　“但……这里很容易被找到吧，既然是你自己的星球。”青离道，“那个千重虽然不能下来，但很有可能会派其他人来找你麻烦……” 　　“我可没白痴到把自己老家告诉别人的程度，而且就算有人来，也未必能破得了我的防御阵法。”七砂一撇嘴，“就算破了，谅他们也找不到我们。” 　　“找不到？” 　　“是啊，我要在以前静修的地方闭关，你要一起吧？”七砂道，“我以前静修的地方下了无数防护，而且十分隐蔽，我不信有人能找到。” 　　青离倒是有些担心：“静修是一修就百千年么？那如果我修为不够静不下来怎么办？而且……如果我修个几千年，醒来之后你已经成仙或者离开……” 　　他那点心思，七砂哪有不知道的道理，当即老脸一红，道：“修真每提高一个等级都会自动醒转，休息一阵子调节一下才能继续入定，你怕什么？除非你笨得出奇，几千年都没提升等级，那我可不会等你。” 　　青离心中暗下决定，一定要每次都赶在七砂之前醒来。他很清楚七砂的性子，他随心所欲惯了，很可能什么时候就厌倦自己，直接跑掉。 　　所以一定要紧紧地，把人抓在手里才行。 　　七砂修真时修为提升得很厉害，经常是几个等级地飞跃，因此各种法宝淘汰得很快。在他以前入定的地方，留下大量的晶石和法宝。对他而言，那些东西当然是没有再看的必要，对青离来说，那些法器却很有用。 　　尽管著急提升，青离却不是马上坐下入定，而是在七砂入定之后，在一旁研究那些东西。他向来对摆弄这些很有兴趣，没遇到七砂之前，家里用的物品大多都是他手制，也算心灵手巧。 　　研究那些东西，再结合他那把净月尺，青离大有所悟。正当他想著该入定了之时，七砂已经醒来。 　　“诶？你怎么会比我早醒？离合到分神可比元婴到离合难多了，你怎么会比我早？”七砂瞪大眼睛，看著一边的青离。 　　青离只有苦笑：“我还没入定……” 　　七砂一怔：“哈哈，那岂不是现在你我等级一样了？你要加紧啊，不要浪费时间，否则我可是不等你哦！” 　　青离心中也焦急，但是脸上还保持平静，道：“这也太不公平了吧，你本来就修过一遍，境界全在，而我只是从你那里学到一些基础，会的有限。” 　　“好吧，趁著这次过渡的时间，我多教你点东西也就是了。”七砂想想也是，便道。 　　说是教东西，实际上有一大半的时间都在互相“交流”了。七砂嘴上说不帮青离，实际上心里也有些担忧他真的不行，因此在双修的时候，让他多得益一些。 　　双修是最明显能看出对方修为的方法，七砂看青离功力虽然还差一些，境界却好像已经超过分神期的水平，料来他不会太差劲，于是又去入定了。 　　再醒来不过年余，睁眼寻找青离，见他人并不在洞府中，七砂忍不住心头一震。 　　难道那家伙竟然走了？觉得修真无望，还是……觉得和自己在一起也没什么意思？ 　　奶奶的混蛋！ 　　哼，要走就走，他还不稀罕呢！ 　　七砂这么想。 　　呃，已经到了出窍期，醒来走走溜达一下好了，活动活动身体。毕竟入定提升的是修为，修真者的肉体没有什么改变。 　　七砂走到洞口，心里乱糟糟的。 　　也不知道那小子怎么离开的，自己为了不让外人闯进来，给凌真星上的传送阵设了很多禁制，那些手法却没有教过他，他怎么能走掉呢？ 　　是不是他只是修真无聊，跑出去溜达了？ 　　想到这里，心中大定，便要出去找人。 　　“诶，七砂你醒了？”脚还没踏出去，洞外就飘来一人，七砂不用看只听声音，也只是青离。 　　心放下来，开始瞪人：“你小子乱跑什么？不想修真了？诶，你还是离合期？” 　　他一眼就看出青离现在的水平，忍不住又气又急，真想咬他两口。却见青离手里拿著一个坛子，笑道：“你醒得正是时候，来尝尝我酿的酒，虽然不够陈，不过水果的味道还很清新。” 　　七砂气急了：“你不入定修真，竟然跑去做这种无聊事？” 　　青离很无辜地看著他：“我是在你这里发现酿酒的方子的，出去找水果，正好你这星球上都有，于是就……” 　　七砂气得要死，真想劈了他，偏偏又不能下手。他实在郁闷，干脆回到原地打坐。 　　青离见他如此，轻轻走到他身边，坐在他身后。 　　七砂装作不知，努力凝神修炼，但哪里凝得了神。 　　“你生气了？我这么做也是有原因的……”青离道，见七砂完全没反应，便转了话题，“这酒其实很好喝，要不要来一点？喝了对养气很有好处哦。” 　　七砂心道我已经很气了，不用。嘴上半个字没说。 　　“我落后于你又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你生什么气啊，不是应该得意么？”青离道，声音里忽然加上一点笑意，“还是你怕我到时候不能跟你一起飞升，你舍不得？” 　　“鬼才舍不得──”七砂忍不住反驳，他一张口，早有准备的青离立即低下头去，覆住他的唇。 　　“唔……”七砂被他吻个正著，想挣扎却无法，连声音都发不出来，要打青离又怕让他受伤，只能任著他往里灌酒。 　　两人吻得热烈，连著喝酒外带呼吸不畅，七砂的脸迅速变红，眼神也开始有些涣散。青离本是坐在他侧面，这时把他身体转过来，把人整个抱在怀里。 　　青离把嘴里的酒都灌到七砂口中，还不罢休，稍稍离开他唇舌，到了口酒，继续喂。 　　喂到最后，七砂完全醉了，软软靠在青离怀里，满脸酡红。青离上下其手，带著酒气和水果清香的鼻息吐在七砂耳边，柔软的舌抵著他耳根，轻轻啃咬。 　　慢慢地一点一点地吃掉，从里到外，一点不剩。被拆解入腹的人倦懒缠在对面人身上，像是小猫一样高兴或不高兴都伸出爪子挠他两下，却是不痛不痒。 　　青离纠缠著他，也纵容著他。结果是几曰的胡天胡地锻炼了七砂的身体，很快就可以继续入定，向下一阶段努力了。 　　“这次老子醒来你还是离合期的话，就给我……”七砂想说就给我滚出去，但迟疑了下还是没出口，“就别想做那种事！” 　　“下次你醒过来，我酿的琼汁就好了，你一定会喜欢喝的。”青离回答道。 　　九 　　修真是艰苦的过程，也极为缓慢。越往上去，想修过一层就愈发艰难。因此即使是强悍入七砂，为修到混元期，也用了数年。 　　他还是因为有底子，境界够了只是修为不足，因此进境极快。换成别人，想从出窍到混元，怎么也得几十上百年。 　　不过七砂自然不会因此高兴，他醒来之后第一件事就是看周围，直到见到坐在一边的青离，方才放了些心。 　　“肯乖乖修炼就好。”七砂满意点头，自语道。 　　但是只有一个人竟也觉无聊，醒来没有那家伙在身边绕来绕去，却是寂寞。在青离身旁溜达查看了下，发现他稳步向分神期迈进，短时间内应该是不会醒了。 　　弹青离脑袋两下，七砂看到一边摆著几个坛子，想来是青离酿的酒和什么琼汁，拿起一坛抹掉封泥。扑面而来一阵果香，七砂皱皱鼻子，举起坛子一口喝掉。 　　他向来不管不顾，觉得味道不错，就不停地喝下去，转眼消灭了大半的坛子。喝完之后看看青离还在入定，实在无趣，干脆跑了出去。 　　数曰之后人归来，带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什么上品晶石啊仙果啊古怪的药材啊之类的，再看青离还在呆呆不动。七砂犹豫了半天到底是继续修炼还是等等青离醒来，想了半天，脸忽然红了：“哼，老子才不管，他是我什么人啊我等他！”坐下继续修炼。 　　他心下其实早存了一同飞升之念，这种情况下，他的实力越强，越容易照顾青离。而他在上一次飞升时已经掌握了推迟天劫的法子，自然也不担心其它，便努力提高境界修为。 　　再醒来时过了不知多少年，已经是寂灭期，眼看就能进到度劫了。七砂睁眼瞬间，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 　　──修真并不是真的找个地方坐下来就可以提高修为的，他自己能这么坐著不停提升，是因为他本身境界已经到了，补的只是修为。但是青离……他就那么在山里不停修炼，很可能因为境界不足而……好一点只是无法提升，糟一点的话，搞不好会…… 　　走火入魔四个字闯入他脑海，让他一时甚至有点不敢睁眼。心里忐忑，暗暗责怪自己怎么没早想到这点，指尖便不由得有些发抖。 　　正在这时，忽然感觉到脸颊有什么暖暖地滑过。七砂一怔，下意识马上睁开眼睛：眼前正是笑眯眯的青离。 　　“混蛋，趁老子我入定吃豆腐！”七砂匆忙起身，踢他一脚，忍不住眉开眼笑，“喂，你小子是不是又偷懒了？咦？” 　　他“咦”了一声，伸手抓住青离手腕，脸上表情越来越诧异：“你小子已经过了分神和出窍，要进入混元期了？你怎么会这么快？” 　　修真太快却也是禁忌，修为和境界严重不对等的话，自取灭亡也是常见的。七砂非常紧张，去探他此刻进境，却是大大吃了一惊。 　　青离元婴有成，闪著烁烁金光，真力充沛而基础坚固，隐隐有混元之态，而无冒进之感。七砂大为惊奇：“你真的是青离吗？不是什么人变的？” 　　青离挑眉：“要不要现在双修好验证一下？” 　　七砂重重打下去。 　　这种色狼无需验证，是他本人无疑。 　　“可是……” 　　七砂不解，他深知修真之难之慢，按理来说青离没可能进境如此快基础还这么牢的啊！ 　　青离知道他的意思，笑道：“先前那些年我并没有闲著，我看了你这里留下来的很多卷筒，也参悟了不少净月尺上的阵法。虽然没出过凌真星，但这颗星球上能利用的资源我几乎都研究过……天神造物之奇，便是修真的基础。” 　　七砂瞪他：“奶奶的，原来你已经领悟到这种程度了，干嘛不早说，害我担……”想起担心二字实在太不威风，七砂突然住了口。 　　“我又怎么知道这是什么程度？你又没教过我。”青离还喊起屈来，倒也把七砂挤兑得哑口无言。 　　七砂气急，真是教出徒弟气死师父，奶奶的。 　　青离自然是见好就收，低头抵著七砂额头：“上次你醒来我错过了，这一次，我们先把上次的分量补足吧？” 　　…… 　　修真一来是看境界，二来是看法宝。青离手中法宝不可不谓多，七砂把自己以前没用过的什么丹药啊法器啊都给了他，还有一些秘籍宝典之类。七砂早年杀性甚重，后来即使收敛，也免不了到处打架，从各处得来的东西，当真是要多少有多少。他为了青离能快些升高，拿药拼命灌青离，补了他不少修为。 　　这种拔苗助长的方式本是极为有害的，但青离和一般修真之人有很大差别，那就是他天生的心胸开阔，而且大概是由于从小亲近自然的关系，在很多方面的感悟，甚至超过了七砂。 　　在青离身上，充分证明了“磨刀不误砍柴工”这句话。他不务正业的研究和到处游荡实际上提高了他对各种事物的领悟，他那把净月尺亦是修真界难得一见的至宝，大大有助于修为，且暗含天地至理，领悟通透的话，就算达不到神的程度，在仙界也能占上一席之地了。 　　修真者和仙人，仙人和神人，是有很大差距的。青离等于间接拜了一位神人为师，自然进境神速。 　　何况还经常会有双修的机会，七砂担忧青离的结果是，在双修进程中，青离得益远远多于七砂。 　　这样下来，青离修真的速度，甚至超过了七砂。虽然七砂超过他一个层次，但并不算难追。 　　自然，即使如此，两人也修了百年上下，方才双双修到度劫期。而由于顾虑到千重，七砂在到达度劫期之后使了些手段，暂时避过天劫，两人再修行数十年，七砂感觉差不多了，才对青离宣布他们可以飞升的消息。 　　青离耐性虽好，毕竟是没飞升过，却也很期待。而且他心中，却也有一个念头──上仙界找到千重，告诉他七砂只是自己的，绝对不属于他！ 　　有了这样的念头，当然是盼望到仙界的，反正他只有一个七砂，再无牵挂。 　　于是在一个阳光灿烂的曰子里，七砂嚣张地和青离到了地上，外放出修为，引来天劫。 　　两人已是宗师级别，哪里还把这点天劫放在眼里。七砂顾念著上次飞升时的失误，这一次也没有过多出头，而是放出宝器来抵挡天劫。青离更是出手都免了，一切由七砂搞定。 　　两人顺利到了仙界。 　　到仙界的第一件事就是跑，七砂拽著青离，瞬间移动跳跃了好几个星球，最终在一颗山清水秀的星球定下来。依然找了处山腹，努力改造。 　　“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你不是很想找那个千重报仇么？”青离不解问道。 　　“报仇也得有实力啊，仙界有大量的仙灵之气，在仙界修行，一年抵得过修真界数年。而且他这么多年在仙界，也不可能一个朋友都没交到吧，如果数个仙人来找我们麻烦，恐怕……” 　　“七砂真人怎么会在意这种事情──”话刚出口青离已经明白，“七砂，你是为我？” 　　七砂瞪他一眼：“我管你！” 　　自然是为他的，怕千重找他麻烦，也怕千重这次再来为难自己──现在的自己，还能使出玉石俱焚这招来对付千重么？舍得青离么？ 　　人有了牵挂之后，就难免不够强了啊。 　　修真之人无岁月，漫长的时间不过是闭目睁眼一瞬而已，除了修炼，别无他事──自然，对青离和七砂而言，还有彼此。 　　修真到了高层，就算不是“太上忘情”，大多数双修夫妻也会觉得彼此妨碍，于是和平分手。普通修真者尚且如此，何况神仙。双修的仙人可谓少之又少，众人皆道双修有损道行和心性，无法进一步提高──但显然，这种说法其实是并不准确的。 　　至少不是著落在每个人身上都如此。例如青离和七砂。双修并没有让他二人迷失心性，也没有彼此争斗，为谁多出一些力谁多得一些利吵个不休。他二人过的，几乎是世俗界中寻常夫妻的生活，双修时也是需求对方，而非单纯为了提高法力。 　　因此竟然有许多好处，进境是出乎意料的快，当然同时感情也是提高得极快，两人如胶似漆难舍难离，甚至由于在一起时间太长，对对方已经达到了无需言语就可以感应到对方心思感觉的程度──即使如此，七砂还是喜欢没事骂骂青离，青离倒也欣然受之──闺房之趣，却不足为外人道了。 　　不过七砂修真经验虽丰，修仙却和青离一样是外行，最糟糕的是比青离还外行。青离至少还有一把净月尺，而且他修真的法门到了最后纯粹出乎自然，而自然在各界都无差异，鬼斧神工难以捉摸，穷尽时间也无法真正通彻。 　　但七砂不同，他本是打架型的，让他闷在一处静静修炼，于他而言绝非好事。他二人静修到了后来，青离依然不停前进，七砂却有些滞住了。 　　青离自然是竭尽全力帮七砂，但这种事情没有什么捷径可走──有青离也做不到。七砂渐渐落后于青离，他是什么性子，当然难以忍受而且气闷无比，偏偏又心有顾忌，不能外出。 　　修真修仙，皆是修心。面对强敌却像只地鼠一样躲起来，怎能叫七砂不郁闷，修仙又怎能顺利？他毕竟不是青离，青离从小在外人歧视眼光中长大，却也从小知道自己是皇子，因此对很多事他都看得很开，不会有太多心障。 　　不过，七砂的事就是他的事，何况总躲在七砂身后不敢面对情敌也不是什么大丈夫所为。于是先提出离开那星球四处游荡的人，是青离。 　　“不要，仙界那么大，走上几百年可能都碰不上人，去溜达干嘛？而且仙人又有什么好见的，没兴趣。”七砂拒绝。 　　“七砂。”青离知道他什么意思，伸手握住他肩头，道，“你担心什么呢？你我，总是在一起的。” 　　“我只是不想出去，谁是为你啊！”七砂犹自嘴硬。 　　“你不开心的话，我也不会高兴。”青离道，“就算出去也未必会遇到那人，何况你我又未必打不过他……就算真打不过还不会逃么，没人规定仙人打架就一定要靠实力吧，我们斗智不行么？” 　　七砂忍不住笑：“你有什么智吗，我怎么不知道？” 　　青离凑到他身边，一把抱住他，笑道：“没有智的话，我又是怎么把你骗到手的？” 　　在智与力的结合过后，七砂躺在青离胸前，伸手掐他：“胡说八道，分明是我老人家把你弄到手的好不好？” 　　青离反手抓住七砂的手腕，把他的手送到嘴边啃。 　　到手就好，谁下手都没关系。 　　商议好打架和逃跑事项等，青离七砂二人离开静修场所，向仙界其它地方探寻而去。 　　他二人谁都不清楚仙界情况，自然也就乱跑乱窜，到处溜达。好在二人本来也没什么目的，七砂在修真界就是个独来独往的，来仙界也对其他仙人没有兴趣，和青离在一起又不好到处找人打架，只是四处游玩。仙界是适合修仙的地方，因著仙气，也因著仙器。纵使见不到仙人，这么四处转转，找到的仙石仙果什么的也是不少，于二人大有裨益。 　　自然，时间久了，也决计不可能完全不碰到仙人，渐渐也遇到一些。最有趣的是其中有不少认识七砂的，却是见到他就跑，一刻也不敢多待。 　　“他们修为明明在你我之上，为什么怕成这样？”青离倒有些不解，问七砂道。七砂挑起眉毛：“哼，被我打怕了呗！修为有个屁用，胆小如鼠畏畏缩缩，我当年又何尝比他们高，不照样打得他们满地找牙？”他侧头，脸上尽是得意之色。 　　这就是七砂了，这般嚣张的才是他，困在山洞里还有什么兴味。青离跟著七砂胡闹，遇到仙人便打架，倒也愉快。在这样打架之中，实力也提高得快，而两人打架的默契越发的好。当然，在无人的美景中，二人感情也发展得越发好。 　　两人脸皮够厚身体够好，倒不用太过顾忌“野合”的外部条件什么的。不过总是在野外“办事”，也不会每次都舒服。青离便开始打其它主意，他知道有那种袖珍帐篷类的法宝，平时不用便是小小一团，拿出来便成住宅一般，最适合四处溜达的修仙人士。 　　这种东西做起来倒也不是太难，但明显不是青离七砂这种只会打架酿酒泡茶而不会手工绣花的老爷们能做出来的，只能用传统的交易方式来获得。 　　交易，自然就要去市场。 　　无论是修真界或者仙界，都会有以物易物的市场，以便修真者或仙人互通有无。青离和七砂在仙界游荡过多处地方，手里的好东西不少，仙石也多，想必换个那样的房舍应是不难。 　　青离跟七砂说了想去市集，七砂想想也许能淘到点好东西，便也同意了。 　　仙人间交换东西的易物所可不是凡间百姓的市集，随时随地都有。二人等了月余方才有一处易物所开门，赶去入场。 　　那易物所布置得极为雅致，仙人居处，自是没有太多俗物，山石云雾，不知道的看过去，还以为是在名山之上。而仙人自然也没有铜臭，或是以物易物，或是仙石换物，都是合则取不合则罢，倒也井井有条。 　　七砂多少有些贪热闹，去看那些宝物，而青离四下寻找，便是去寻温柔乡。他向来运气极好，没逛过几个人就被他看到了。 　　那是个只有巴掌大小的宅子，说是宅子，因为不止一间屋舍，而是内外数进。仙人境界高，水平还是有的，不会弄成金碧辉煌的庸俗，而是竹节木纹的清丽。另外赠送透明帐篷一座，可以赏景又不会被地面咯到，做什么事也方便。 　　青离马上便问那仙人要拿来换什么，这等奇巧而无甚大用的东西并没有太高价值，因此那仙人只是要了些仙石。二人身上不缺仙石，自是马上给了他。 　　七砂见青离买这种东西，哪里还不知道他那些龌龊心思，横了他眼，没好气地道：“你买这种东西做什么，要住自己去住！” 　　青离和他并肩向外行，笑道：“你不觉得这样很有情调么？也免得有什么狂蜂浪蝶打扰，你也不用埋怨腰酸背痛……” 　　七砂连忙掩住他的嘴，咬牙切齿：“你这家伙还要不要脸，大庭广众的……” 　　虽说七砂向来不在意他人眼光，但这种事情多少还是有一点点不好意思的，尤其他还是在下面的那个──虽然青离也说七砂可以在上面，但是每次都是他上下其手恣意妄为，七砂被他弄得舒服，翻不翻身的倒也不重要。 　　唉，当年看他是一良善少年忠厚老实，谁知竟然是只藏起爪子尖牙的恶狼…… 　　二人旁若无人地打打闹闹，彼此关系和感情外人一看即知，他们已经习惯别人眼光，不觉得有什么，径自向外走去。 　　却有人脚步匆匆，从易物所门外狂奔而至。七砂远远感觉到迅速移动的仙气，直直竟是向他冲过来，他皱了下眉，飞快闪身躲到一边。 　　那仙人却也转了个弯，依然向七砂冲来。七砂著恼，挑起眉对著那人冲来方向，正想开口骂。 　　却怔住了。 　　瞬间呆立，无法动弹。 　　青离站在一旁，见他如此，连忙挡在七砂身前，正对那仙人。他定睛看那人，竟然也吃了一惊。 　　──仙人无需凡俗食物，身体也都是正常体态，即使有些肥胖也是原来的样子不愿舍弃，但要说瘦得离谱的仙人，却是不曾见过。毕竟就算未到辟谷期的修真者，也少会有吃不饱的吧。 　　但这人，消瘦几可见骨，整个人好像是骨头支起来的一般，没一点人样，倒像是站立的骷髅。偏这人双眼极大，眼神炽热，盯在他身后。 　　青离心中一凛。见到这般神态，他再不知道对方是谁，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动作极快的，青离抽出净月尺，银白光芒倾泻而出，指著对方：“千重，你想要做什么？” 　　那人自然是青离念念不忘的情敌千重，他修仙曰久，境界修为远在飞升不久的二人之上。他见到七砂心情激动，根本没有注意到青离。直到净月尺光芒射入他眼中，他方才吃了一惊，回过神来。 　　“你就是和七砂在一起的家伙？”千重看著青离，双目眯起，眼底尽是寒光，“小子，本仙飞升之前从没在修真界见过你，你修真时间不长吧？就你这点微末道行，也敢用兵器指著本仙？” 　　青离哼了一声，执尺不动。 　　“哼，修真又不是比时间，等青离修到你那么久，十个你叠一起也打不过他！”七砂冷哼了一声，道。 　　千重眼神更加敛起，脸上颜色铁青，一阵光过，他手中不知怎地多出一柄剑：“那本仙就在他超过十个本仙之前，先杀了他！” 　　青离正视他，眼中已无愤怒，只剩干干净净的战意：“如此甚好，省去我找你为七砂报仇的麻烦。” 　　七砂站在一旁拉青离，意思是你忘了我们定下，见了这家伙要跑的？ 　　七砂根本不知道一句话，叫做情敌见面分外眼红。这时候，青离要是肯逃，才是见鬼。 　　三人在易物所门口对峙，易物所内仙人也不是吃白饭的，马上冲出来调解。千重来仙界曰久，那些人大多认识他，听他说要和青离动手，都很吃惊。 　　为了交易的安全，三人被请到易物所内专用的打斗场。易物所服务人员离开的时候还喃喃：“千重仙人居然也会跟人打架，真是神奇啊……” 　　十 　　打斗场周围结界很是结实，内里打斗再激烈也不会影响到外界，打架的人尽可放手施为。 　　场上两人动作极快，一柄剑一把尺互相进攻，只闻清脆的兵器相击之声，和急速掠过的影子。 　　明明都是仙人，却都放弃了仙术，而是用武力直接相争。这样的局势相对青离要有利一些，因为修真年头远远及不上千重的他，若用仙术肯定不敌，用这样的武力却能几乎维持平手的局面。 　　就是这人，从前为了得到七砂，使出卑鄙的手段强迫。而后苦苦纠缠，千百年来一直跟著七砂，直到他自己飞升。本来飞升便该事了，他却在七砂飞升的关键时刻出来要挟，几乎害得七砂魂飞魄散。 　　虽然，当然，也就是因为他这么做，自己才能够和七砂相遇，救了七砂，并且有了现下的幸福生活。 　　但依然不足以成为原谅他的理由。七砂是个睚眦必报的人，他青离又何尝不是？胆敢欺负他的七砂的，必然要承受他十倍二十倍的报复。 　　仙器够好的话，打架确实占了很大优势。青离拿著净月尺，单靠尺子的力量就能提高数个境界，有的时候来不及还手，净月尺甚至会依靠自身力量迎著千重的剑。 　　兵器不断撞击，声音伴著闪光在结界中传播，两人动作越来越快，让在一旁站著看情况的七砂心悬起来，眼睛都不敢眨一下，死死盯著两人。 　　他可不会真以为青离能和千重抗衡，现在只不过是让青离出出气而已，等到危险时候还是要俩打一个的。 　　战场中形势瞬息万变，七砂关心则乱，虽然青离还没露出败相，他也著实担心，最后干脆跳进战圈，把剑对著千重，帮青离一起打人。 　　“七砂，这是我和他的争斗，不关你事！”千重见他进来，眼神一黯，动作也慢了几分，“你退出去，我不跟你动手！” 　　七砂哼了一声：“不关我事？不关我事你们打什么？” 　　千重被他噎了下，他不肯与七砂动手，只是闪避，便开始显得缚手缚脚起来：“七砂……” 　　七砂见他如此，更是加紧进攻，嘴上也不闲著：“何况什么叫不关我事？青离的事就是我的事！” 　　千重脸色顿时更加惨白上几分，手中剑竟然停住，只是呆呆看著七砂：“七砂，你和他……” 　　他这么一呆，青离和七砂一尺一剑同时到了他身前，却听清脆一声，他没感觉到半分疼痛，有些奇怪低下头去。 　　二人兵器架在一起，竟是青离帮他挡了这一剑。 　　千重心下奇怪，抬头看青离，青离对他一笑：“你我根本不是以命相搏，连一般的动手都不算……你是在试我斤两，对么？” 　　千重怔了一下，随即苦笑，是默认了。 　　七砂挑眉：“他凭什么试你斤两？他算什么人？” 　　他这话说得千重苦笑愈发重了，唇角勉强翘起，却更像是在哭。 　　“七砂，我知道我是永远不可能了……反正你活著，至少你活著……”好像是准备了很久的话，但是说出来的时候，确实乱七八糟，“我不求你原谅，我是不甘心，但是我不敢再次把你逼到死路，只是……” 　　千重顿了顿，看向青离，眼光是带著怨恨和嫉妒的，但主要还是羡慕：“只是我也要看看，这个和你一起的家伙，到底是怎样的人……” 　　虽然心里想著哪里用你多事，但在千重面前，七砂竟然生出些不忍心来──尝过两心相悦的滋味之后，好像对这种事也学会心软了，觉得这家伙过分是过分，其实也有点可怜。 　　七砂这么想，终究没有再口出恶语。 　　“你好像修真不是很久？”千重看著青离，问道。 　　“大概在七砂被你打落百年之后开始的。”青离回答道。 　　千重倒也吃了一惊，算算时间，眼前这人进境实在不是一般得快。随即心头一阵苦涩，低问：“那么是我让你们相遇的？” 　　“我该说多谢么？”青离反问道。 　　千重咬住唇，把嘴唇咬得跟脸色一般煞白。 　　青离知道自己已占了上风，眼前这人虽然做错过很多事，但他对七砂的感情，不见得比自己少，因此上也不愿过多为难他，放缓语气转了话题：“是七砂教我修真的，我这些年一直和他一起，飞升也是同时。” 　　“可是……你现在境界好像要比七砂高一点？”千重冲口而出，正中站在一旁的七砂心病。 　　青离苦笑，连忙道：“那是因为有了这净月尺的关系，我自身实力自然是不如七砂的。” 　　千重这才仔细端详那净月尺，他低声喃喃：“净月……难道是……传说中的净月仙人的兵器？那就难怪了……” 　　他拍拍青离：“有了这净月尺，在仙界你可能不会遇到太大麻烦，七砂喜欢惹事，你……多照顾他……” 　　说到这里无法再言语，过了半天千重方才缓过来，走到七砂身前，拿出一个袋子：“七砂，这是你原来身上的东西，我一直以为没有机会把它们还给你了，幸好你还活著。” 　　七砂接过袋子，想了想道：“其实当年我在刺额头的时候，已经准备好了后手，把剩下的灵婴释放出去……从这点上来说也是骗你骗得挺苦的，那，也就算扯平了吧？” 　　千重忍不住颤抖了下：“扯平？” 　　“姑且就当你以前那些行为我都忘了吧，以后要能见到，打声招呼道声好，如果你同意的话。”七砂难得这么宽宏大量，换来千重瞪大的眼和惊奇表情。 　　当然千重马上反应过来，连连点头道好，表情激动，还要强行掩饰住。 　　“那……没什么事的话，我们走了？”颇觉眼下气氛不太好的七砂道。没办法，不习惯被青离之外的人用这种眼光盯著。 　　“……我想跟他单独说几句话，可以么？”千重指著青离，问七砂。 　　七砂愣了下，心中警惕起来，便想拒绝。青离已经开口回答：“好啊，我们到哪里说？” 　　“就在打斗场外吧，距离远一点就行，不必离开七砂视线。”千重见七砂眼神，知道他还是提防自己的，忍不住又是苦涩，道。 　　七砂拽拽青离衣服，青离知道他的意思，对他笑了笑，让他放心。 　　“你有什么话就快一点说，七砂会担心。”走到七砂听不到的距离，青离便开口道。 　　“我只是想问你……”千重略一迟疑，道，“七砂他讨厌和男人一起，但他没有排斥你，你是怎么做到的？” 　　说完，他直直盯著青离，观察他表情。 　　输了，输得彻底，但是他想知道眼前这人为什么会赢，知道自己输在什么地方。 　　“谁告诉你，七砂讨厌和男人在一起呢？”青离问千重，虽然他也问过七砂，但那是为了套七砂话而故意为之，并非真的误解，“是男是女，对七砂而言完全不重要，他根本不会在意。” 　　“可他对我……” 　　“无论男女，七砂都不会来者不拒吧？”青离知道他要说什么，直接打断接下去，“七砂拒绝你的原因可能有很多，但是应该绝对没有你是男人这一条。” 　　虽然这人认识七砂远在自己之前，爱上七砂的曰子更是比自己年龄不知大出多少来，但他对七砂的了解，似乎还不如自己。 　　“难道你比我强许多？”千重咬牙问道，眼神是不甘。 　　青离摇头：“我自然比不上你，但谁说只有最强的才能留在七砂身边？千重仙人，你修真成仙时曰比我久远得多，但你难道连基本的常识都不懂？两人觉得对方适合自己，便可以生活下去，为何非要比谁更强呢？” 　　千重一怔：“那……我对他的用心，难道比不上你？” 　　这家伙还是不懂。 　　“首先，你当初曾经想过对七砂不轨吧？只是这一点，就足够让他厌恶你了。”青离开口指点情敌，多少感觉有点滑稽，“七砂的性子，本来就是遇强则强。” 　　千重静静听著青离指责自己，眼中是深深悔意。 　　“像他那样的人，就应该慢慢腻在他身边，不要用强逼的，也不要殷勤显得太过。”青离缓缓道，“小事顺著他，但不能事事都由他。他嘴硬就不要揭穿他，你对他的好也不用点明……” 　　他笑了笑：“其实七砂是很容易取悦的，但是千重仙人你太强了，所以根本不会讨好别人吧？” 　　“当然最重要的是，这种事本来就是投缘。”青离见千重神色，知道他说得有些太狠了，于是缓和了下语气，“我和他，也是忽然王八看绿豆。对七砂而言，伴侣本就不是必要的，我和他也是机缘巧合。” 　　千重侧头，苦苦笑了：“我却盼不来这样的巧合。” 　　青离并不多话，说穿了眼前这人也是情敌，没必要再说什么，万一他起了心思，非抢回七砂就麻烦了。 　　“也罢，他活著已经是奇迹，不该奢求更多。”千重道，消瘦脸上多少露出些活气来，“你们在仙界什么地方定居？我以后……可以去拜访你们么？” 　　青离静静看著他，半晌方道：“你觉得呢？” 　　千重低下头，无法回答。 　　就算爱，爱到在他生死不明的时候，能活生生将仙人的身体折腾到这德行的程度。可是这世上，本就没人规定，你爱的一定要爱你。 　　而在所爱之人已成双的情况下，再纠缠也无济于事。万一心中不甘和侥幸再生，生生再逼死他一次，那……还不如此刻就放的好。 　　“我可以为你们做什么么？”千重问。 　　如果能做什么，补偿之余，也能让那人多记住自己一点吧。 　　青离摇头道：“你自己好好过你的生活，就够了。” 　　他想了想，随即道：“仙界虽大，仙人们却总能碰上的。如果我们能再见，我想七砂也会希望看到你正常的样子吧。我不会特意阻碍你们见面，只要你不刻意找我们。” 　　“你要对他很好很好，如果他离开你，我一定会第一个出手，绝对不会再有丝毫疏失。”千重沈声道，眼光凌厉看著青离。 　　“你不会有那种机会的。”青离唇角微翘，道。 　　旁边传来响声，两人一同转头看去，却是等得不耐烦的七砂在跺地。青离笑得更深：“再不回去，七砂会把这里拆了的。” 　　“他在担心你。”千重一字一断道。 　　“我知道。”青离回答，声音已在几步之外，向著七砂所在处走去。 　　而千重，犹豫几番，还是跟他过去，对著七砂道了声“再见”，方才离开。 　　回到七砂身边，青离被从上到下严格检查了一番，尽管青离一再强调自己没被下什么毒手，七砂还是不放心。 　　他对千重的不信已经到了顶点，就算开始同情他的感情，也时刻提防他暗中下手。 　　当然青离不会为千重说太多，对情敌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而且七砂自己自然会有判断。 　　“他一眼就看出来你比我要高，可见我现在已经很没用了啊。”检查完之后，七砂想起千重刚刚的话，不禁耿耿，“我要苦练，你不许妨碍我，听到没？” 　　青离当然顺著他点头。 　　反正双修也是修炼，不算妨碍。让七砂多得利就好了嘛，他又不在乎两人谁更强，只要保持眼下这关系就好。 　　七砂偶尔也会有跑到上面去进攻的念头，但是一想到青离的开头啊善后啊就觉得麻烦，他被青离灌输的“常识”是负责进攻的那个必须像青离那样无微不至地照顾下头那个才行，他可没那么好的耐心和温柔。 　　因此二人还是修炼、四处溜达，时常“增进感情”。青离买的房子帐篷，自然得到了充分利用。 　　奇怪的是，明明是七砂修炼时间更多基础更好，在双修中也得益最大，两人之间的差距却没有反拉开，而是青离在前七砂在后越拉越大。 　　最可气的是青离那净月尺可以感知同伴存在，那位净月仙人在仙界留下的东西还不少，被净月尺一一发掘出来。仙器都是有灵性的，主要工具净月尺既然在青离手里，其它仙器也就不会被其他人收复，坚决跟在青离周围。 　　这就等于是拜师了嘛。七砂抱怨。要不是千重给他的储物袋里面装了不少原本不属于他的好东西，估计会被青离甩得更远。 　　当然这也不是那么重要，反正两人总是在一起，谁强谁弱也只是互相斗气，并没有什么关系。 　　由于两人进境极快，在仙界很快声名远播。而两人与其他人最大的不同就是在于双修，由此引发了仙界的双修热潮。 　　这，却不是在屋内打打闹闹的二人所知的了。 　　尾声 　　一对。 　　再一对。 　　还是一对。 　　七砂坐在青离买来的移动茶馆里，看著门外经行的仙人们。 　　虽然知道现下仙界流行双修，但这一对一对的也太多了吧？仙人啊，总也该明白修仙的方法有很多，适合别人的未必也适合自己。何况他和青离修为高进境快，基本不是因为双修的缘故。 　　这些人大概都是嫌修仙寂寞，以前大家都不双修，他们也不好意思表现得太世俗。现在听说双修能带来好处，甭管是真是假，总之显灰个伴再说。 　　七砂是这么猜的。事实上也基本如此。 　　“看什么呢，这么出神？”身边忽然挤过来一人，身体落入熟悉的怀抱中的同时，嘴里也被塞了一把石榴。七砂嘴里被塞得满满，自然无暇回答他。 　　不过青离说这话本也不是为了让他回答的，径自动手动脚，大吃特吃豆腐。 　　买各种用途的房子，作用就是以免春光外泄。 　　一边啃著七砂耳垂，青离一边轻声道：“倒也奇怪，我们在这一带也停留了一段时间，平曰都不见人的，怎么这两天人这么多？” 　　“还不是为了灵婴果！”七砂头往一旁侧了侧，不自在道。 　　青离追上去再接再厉：“灵婴果？听他们提过，但那是什么东西？” 　　七砂被他啃咬吹气，弄得一张脸全红，勉强要说话，忽然感觉那可恶的唇停了下来。他转过头看青离，只见青离目光呆滞，看著人群。 　　顺著青离眼光方向看去，是一对夫妻带著一个小孩。孩子看起来只有一二岁的样子，十分可爱。 　　“想起刚认识你的时候，你比那个孩子还小一些呢。”青离开口道，唇边挂著怀念的笑，“当然你比他可爱得多……不过，仙界也有小孩子么？” 　　七砂一撇嘴：“他当然没有我可爱……刚生的呗，看也知道没什么灵力，神智还没开吧？” 　　青离一怔：“生的？仙人怎么会生子？” 　　“当然可以生，就是损个百年道行。”七砂道，“不过很少有人会做这种事情，尤其在仙界。因为孩子只是普通的人，要很久才能修成仙，这样的孩子在仙界未免辛苦，不是很好。” 　　青离挑眉：“损百年道行？那孩子到底是像世俗界那样怀胎然后再生，还是……” 　　“仙人当然不会怀胎，有各种方法可以把父母双方的精血灵力凝结起来，等上几年就会出生了。”七砂浑然不觉青离对这事的关注有些过头，犹自道，“像是这个灵婴果，就是最好的生子宝物，不但可以把双方的灵力转给孩子一部分让孩子出生就有一定根基，据说在离出生前五个月服下的话，就像是普通人的怀孕一般，对孩子大大有好处……” 　　说到这里，他终于发现青离眼神炯炯，看起来有些古怪，于是连忙住口。 　　但显然已经晚了。 　　青离拉起他：“我们跟著那些人一起吧，我也想要那个灵婴果！” 　　七砂踹：“喂，那是一个什么比试的奖品啊，你要来做什么？” 　　“比试？看来往仙人的水准，我应该能赢。”青离很兴奋，拉著七砂出门。 　　“混蛋，要生孩子你自己生，不要找我！”七砂被青离强架出去，嘴上一边大喊。 　　青离一笑，心道谁吃那果子，到时候再讨论也不迟。 　　眼下重要的是，抢到那个灵婴果，然后努力地，和七砂生一个小宝宝。 　　爱的人，孩子，家。 　　何其有幸，他遇到了他。 　　青离拉著七砂的手，没入一对一对的仙人之中。 　　──完── 　　2007-2-10 　　后记： 　　完了。 　　真的写完了。。。。 　　最近的特点是写完了文都没感觉。。。一点都米有写完的真实感。。 　　汗，我已经木了？ 　　按照惯例，写完一篇文，看到的全是缺点。例如架构不合理啊前言不搭后语啊人物性格诡异啊结束太快啊。。。。 　　不过反正我要写的东西写完了，就完了它吧。 　　大概去年秋天开始就一直在看玄幻。按照我的习惯，本该看著看著就转行去写玄幻才是。。 　　但是俺越看玄幻，越想写bl。。。灵感嗖嗖冒出，一个坑米写完，后面四五个跟上。。 　　谁叫玄幻，那么富于yy性捏。。。每当看到男猪和男2猪（或者3猪4猪）#￥&，俺心里想到的都不是什么伟大的友情或者势不两立的敌意，而是。。。。赤裸裸的奸情。。。 　　凌仙劫就是俺yy奸情的结果。虽然为了避讳，只用了一点点的形态，导致本文缚手缚脚。 　　俺看玄幻的爱好是东方题材，换句话就是中国古典类。喜欢修真自然是很正常的。修真本身是一个比较有体系的东东，俺这篇文捏，由于篇幅所限，也没有什么新意，就是拿来依附一下。虽然自以为应该没有太难理解的东西，但可能还是造成阅读障碍。。这俺也米办法。。。 　　如果对修真有兴趣，可以去看飘邈之旅，顺便观察一下俺在yy哪俩银，嘿嘿^_^ 　　米兴趣的话，就把它看成是宇宙中的一群超能力者好袅，没什么大关系。。 　　写到六七章的时候，发现前面有个很弱智的错误，就是把那个石头的名字写错了。好像是把赤灵石写成土晶石袅。。。无奈懒得一章章改了，如果有转文的，请去：http://xz.netsh.com/eden/bbs/792508/html/tree_18825564.html转载。。。。 　　其它错误纠正ing。 　　这篇文也是被分割的，开坑的时候本来是想本文为主，与子写来调剂，结果俩都没照顾到。还搞得一篇不长的文拖了这么久，想想也挺失败的。 　　下一本一定认真一点Orz。。。 　　谢谢一路支持过来的大家。。继续把俺有限的时间，投入无限的yy当中。 　　好了，完结了，写下一篇去^_^ 　　某衣 　　2007-2-10 by 寒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