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谁叫你送我小红花   我叫钱冠城,如今算是这巴掌大小城里的有钱人了。父母都说咱家有今天得归功于他们俩当年翻破书为我张罗的好名字,要不咋能从卖早餐的小摊小贩混成全城最大的酒楼业主呢?我不迷信,所以觉得他们纯粹是瞎扯,要不是他们几十年的起早摸黑吃苦耐劳,就算给我起名叫金条也不管用。   我从小就对餐饮没兴趣,对学习更深恶痛疾,打十三岁初中毕业就偷了家里一点钱自个儿倒腾服装。这么多年下来,我被人骗过、抢过,当然也没少蒙过别人,一文不名后东山再起也有三四回了,大体来说每次挨过危机以后资产都会翻上个几番。到今时今日已经很难说是我钱多还是我爸妈钱多,反正家里大大小小的亲戚都跟着沾了光,凡有降级下岗还是犯了点小事非得丢饭碗的,余生的出路通通由我家包办。别的没有,工资绝不少于他们原来的公职,就无职无权的生意人来说,这种帮忙也就到头了。至于朋友,他们都是各个场面上的老玩家,生计问题哪轮得到我操心?说白了,朋友就是方方面面用得上的熟人,正经时做做生意;闲暇时一起鬼混的主。   唯一让我头疼的只有一个人,他也是我唯一用不上的“朋友”。我认识他已经有二十五年,跟我们俩年龄同岁。据说我们是同年同月同日生,他只比我早出生十分钟,我们的爸妈就在同一间病房里结成莫逆之交,之后他的父母便常常光顾我们家的小摊了。现在回想起来,我总觉得爸妈当年为了一点蝇头小利而拉朋结友的做法很要不得,主要是因为他们的儿子我后来吃够了某个小子的亏,哼!真是太他妈得不偿失了。   我悲惨的沦陷起源于幼儿园时期,那时的我因为过度调皮之类的问题很不招老师喜欢。别人都得过小红花,有的一天能得两三朵,就我从来没拿过。我心里那个气啊,恨不得抢走所有人的小红花,可一想到别人爸爸的高个儿就只好忍着。在我忍耐了数十天以至开始装病不肯上学的时候,那个隔壁班的小子由父母带到我家里探病来了。他一进房就在我头上东摸西摸,用那张又小又红的嘴朝我脸上吹气,还想拉我起来玩,我使劲拧了他一下,他眼圈一红,然后哭哭啼啼的打开书包——里面装满了我梦寐以求的小红花。   就那样,我经历了人生第一次感动,我小小的心灵就在那么一瞬间被几张廉价的红色剪纸简单的收买了,从此死心塌地对那家伙好,要是有大个儿的想欺负他,除非先踩过我。   后来上了小学,他成绩好得不得了,他那对身为工人的爸妈都指望他将来当个科学家保家卫国呢。记得当时最流行的歌是“十五的月亮”,我的心愿就是将来当上解放军为国家守卫边疆。我的爸妈可不这么想,他们都教育我长大了得升官发财,再别像他们一样又穷又累,为每碗一角的面条忙死忙活。起初我没放在心上,可后来有一次期中考试,我拼命拉那小子的衣服让他给我抄点答案而他硬是没给,那个时候我才充分意识到他可能看不起我了。   出了考场,我把他堵在学校后院的墙边质问,他红着脸跟我说“这不行”。我说怎么不行,当初你还把自己的小红花给我了,现在就不能帮我一把?他说这不一样,这是考试,老师说作弊不对……气得我!老师说不对他就听了,我说要他帮我他不管?亏我还那么粘他,什么好吃的都从家里带来跟他“共产”,敢情他也和别的小孩一样不理我这个卖早餐的?一怒之下我把所有新学的脏话都用在他身上,还用力推了他,他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两只大眼睛里分明有透明的水珠在闪光。但他没哭也没出声,推开我就一个人走了。   那次吵架我们半个月没说话,直到我熬不住了把他最喜欢的点心塞进他书包,那天放学的路上我们终于又走在一起。 走了一会儿,我冷着脸别开头拽住他的手,他的手心又热又湿,好像出了很多汗,他怯生生的声音听起来有点远:“……很好吃,还有吗?”   我忍住回头的动作,粗声粗气的回他:“嗯……去我家!”   在二两面条的价格上升到两毛钱一碗以后,我们家开了一间小店,除了早餐之外还作小炒和夜宵。我爸妈那个累啊……简直没什么睡觉的时候,可同时每天的进帐也在暴涨。当时私营的小饭馆很少,他们的手艺又还不错,一天到晚都有得吃也是很大的优势。   于是我的新衣服新鞋变多了,零花钱也是,家里添置的电器在同学之间足以大肆炫耀。别的东西那小子不太感兴趣,就是挺喜欢看录像,我们俩一有空就一块儿往录像厅里跑,如饥似渴的看着那些现在早已忘记名字的片子。印象较深的都是武打片,什么铁布衫、十八铜人、还有些李小龙和成龙的。   有那么一段时间我拼命缠着父母给家里添一个录像机,他们一问价就全蔫了——没有便宜的,都是日本进口货,怎么着也得四、五千块。可耐不住我这个独生子的死缠烂打,在小学即将毕业的前夕我们家还是购进了那台昂贵的消费品,从此我志得意满的带着那小子窝在家里,经常一两夜不回。   尽管我们都把心思用在看录像上,他毕业考试的成绩却比我好太多,进初中时我们分在不同的班,为此我闷闷不乐了好几天。当然,我们俩还是经常腻在一起,我父母也指望着他能对我的学习有所帮助,我们家的大门一如既往向他敞开,他基本上每天都会来。他们家我却很少去,我知道他爸妈不太喜欢我了,可能是因为家长会上我爸妈被点名的事儿让他们心里起了疙瘩,害怕我把那小子给带坏。   说实话,我确实开始学坏,抽烟喝酒都会了,连高年级女生的手也暗地里牵过好几回,只是有一次听几个坏小子聊起其他学校里有女生怀孕的事把我吓坏了,此后几个月不敢近女孩身前一米。我哪能知道怀孕是怎么回事?没准儿靠得太近就会完蛋,我还不想闹得初中都毕不了业嘛。   那会儿我悄悄问过那小子,你成绩好,知不知道男女之间是怎么弄出孩子的,他红着白白的小脸蛋儿想了半天,说生理卫生课上没细讲,总之是下半身的事儿呗。   我松了一口气,可还是不放心的连问了好几遍:“真的?”   他古怪的看着我:“你干吗呢?问这么清楚?是不是……干什么坏事了?”   “哈哈……没有啊!就是瞎好奇!”   放心不到几天,我又出了烦心事,那天早晨起床我是自己洗的内裤。一到学校我就拉着他去吃早点,好不容易等到旁边没人我才跟他咬耳朵:“大事不好了……我昨天尿床了!”   他一口气没顺过来,呛了满嘴的豆浆,我无地自容的挪开了些,等着他笑话我。过了一小会,他迟疑的问我:“昨天晚上做没做梦?”   “啊……做了。”我用很小的声音回答。   他不知怎么脸又红了:“是不是……那种梦?有女生的?”   我吃惊不小的盯着他,他的脸更红了,他凑过来也在我耳朵边小声说:“我上个月就这样了……这不是尿床。”   我问那到底是什么呢?他不再回答,低着头继续吃他的早餐。我继续不折不挠的追问,他上课前一分钟才在走廊边轻声说了一句:“反正不是好事儿,你自己想去。”   我想啊想,直到两个月后初中毕了业也还是半懂不懂。到后来,我横着一幅胆子瞒着爸妈做上自己的生意,把家里的录像机也搬到门店里去,仗着个儿大偷偷租来了一系列“教育片”详细观摩,一切迷题才迎刃而解,原来就是那么回事儿!他妈的混小子……他是怎么知道的?   等不到他过完中考的暑假,我郑重其事把他拉到了我的小窝,白天逼着他跟我一块儿看铺子,晚上奉献那些“教育片”作为回报,他开始时很不自在,故意低着头把那幅新配的眼镜推上推下,可过了没多久我就看见他脖子都变红了。这小子皮肤白,一激动或者不好意思就会红脸,看到他这幅样子我总算报了仇了。   那晚我们俩一直没睡,一块儿挤在我那张钢丝床上翻来覆去的看片子,说翻来覆去还是很贴切的,我和他都热得脱剩一条内裤在床上屡次更换姿势。到最后我们俩都被汗水湿透了数回、几近虚脱,床上也满是我们身上的那种味儿,我叫他干脆脱掉那条脏到不行的内裤,他气喘吁吁的听话照办,那是我以前看过无数次的器官,可当时就是有点不同,那根红红的、坚挺而滑润的东西简直和他那个人一样容易害羞,我居然忍不住伸手摸了一把。他轻叫了一声,恼怒的遮住下半身,虚软又湿润的眼神让我心神一荡…而且荡得不知东南西北,立马抓住他的手往自己这边凑过来。   他的手上全是热汗,我也是,尽管快热昏了,我却感觉又有那种欲望,接着我鬼使神差的半抱着他一径往下压,根本不管他是谁。他又叫了一声,手上猛地一使劲,我就蔫了。   “你混蛋!”他气急败坏的一边骂我一边穿衣服,下床时还不解气的踢了我一脚。   我觉得很冤枉,身子都快弓成了虾米还得挨骂,所以我不甘示弱的忍着痛回骂他:“我怎么你了?你想我断子绝孙啊!”   “是你混蛋!”   “我怎么混蛋了?”   “你……你……”他穿上了所有的衣服站在床边,脸红却丝毫没有好转的迹象:“反正你这样不对!”   我看着他红通通的脸,气已经消了一大半,当然嘴上更不能放过让他继续脸红的机会:“怎么不对?不就是摸了你一把吗?你也来摸我一把啊!”   他果然红透了耳根,说出的话也变得断断续续:“你刚才……使那么大劲……压我……”   “那你也来压我啊!”   这话我是笑着说的,可他这下连眼睛都有点发红了,他的手抖了两下,就摸索着戴上眼镜,然后结结实实朝我脸上挥了一巴掌。   我不记得当时有没有叫出声,总之是火辣辣的麻了半边脸,从小到大没人打过我的耳光,即使我爸也只打过我几竹条。   我愣愣的着看他半天没出声,在他准备离开的时候才咬牙切齿的问他:“我到底怎么得罪你了?连个玩笑都开不起?”   他停了一下,慢慢的转过身来,镜片遮盖下的双眼中看不清是怒火还是泪水。   “你刚才是不是……把我当成那个片子里的女人了?混蛋……还敢说是开玩笑……”   我尴尬了几秒钟,没被打的那边脸也烧起来了,只想着找个理由说明这不是我的错。脑子里转了几个圈,我理直气壮的嚷出一句话:“谁让你送我小红花!”   “………………………………………………………………”   漫长的疑惑和沉默之后,他挠着脑袋噘起嘴:“神—经—病!”   B、于子秋交女朋友了   话说那天晚上我和他吵完架他就怒气冲冲的跑了,留我一人对着那几盒“罪魁祸首”,我生着气把它们通通摔了个稀巴烂,第二天灰溜溜的陪了老板一百块钱。当着老板的面我使劲骂我那个“不识货的朋友”,可一转身我就腆着笑脸去了他家,经过一小时又十五分钟的刻苦奋战,他终于原谅了我,晚上我们就又粘在一块儿睡了,还是睡在我那小店。   他一直劝我别做生意跟他一起回去上学,我就用“明天再说”这句话打发到底。说心里话我只想再做做昨晚的事儿,可我不敢,我至多是闭着眼睛说着梦话在他身上随便摸个两把。就这样他也狠狠的拧我,疼得我热汗冷汗一起流,苦的是再疼我也不敢睁眼,那不就明摆着是我吃他豆腐?所以……我只好继续装睡,直到他低笑着真正进入梦乡。   身边的呼吸声变得均匀绵长,我慢慢的睁开眼睛,一边龇牙咧嘴抚摸身上的痛处一边傻傻的看着他,我纳闷、我想不通——我为什么会这么色呢?他非但不是女人,而且还是我的铁哥们……妈的!我真是倒霉透了!想归想,我还是没放过眼前的大好机会,他的小嘴就在我嘴边,我当然是顺便偷亲了几口,那又软又热还有点干燥的感觉让我那些反省立刻消失。我乐不思蜀的想——于子秋啊于子秋,你千万别怪我,就当我发疯好了。不管怎么说,我非把你弄到手不可!   我们的逍遥生活很快就碰到了阻碍——我爸妈在我离家一星期后终于找上门了。任他们说破嘴我硬是不肯再上学,可恨的是于子秋也帮着他们劝我。我说我不是读书的材料,只想好好学做生意,他们统一口径说我太小。正在吵吵嚷嚷,生意就热热闹闹的上门,爸妈冷眼旁观了半小时便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了。临走还让我回去多拿点钱过来,既然要做生意就得好好的做,我则乐呵呵的对着于子秋比了个胜利的手势。   客人一走,他就开始摇头:“唉,你爸妈太惯你了!”   “惯个屁!他们是看我的生意还不错,觉得比读书划算!喏,你帮我看店,我回去拿钱。”我美滋滋的拉起他的手,把收到的零钱放上去:“这些你拿着!”   他点点头,手却半天也抽不回,最后竟然小声叫起来:“你干吗?放开……热死了!”   我笑着放开他汗涔涔的手,伸伸舌头就跑了,可他红扑扑冒着汗的脸颊在我心里生了根,让我的心情好得一路上都哼着小曲儿。   从此以后我的日子就更逍遥了,看店虽然累,有他陪着就好过。打货我也爱拉着他一起去,两个人背着大包汗流浃背的走走停停。他老骂我,但每次都不忍心看我一个人背,其实他哪知道我是故意不雇人?几块钱的力资我当然出得起,不过那样就不能跟他坐在大包上背靠背的休息了。我情愿累,也乐意让他一起累,看他为我流汗实在快活得不得了……我真有病,还病得不轻,可我高兴!而且啊,累瘫了以后回到城里,他连回家都没了力气,我就能跟他一块儿洗澡,有时候动动手脚他也懒得躲了,只是半眯着眼睛、声音沙沙的骂上两句,在我眼里简直就是一副打情骂俏的样儿。那滋味,胜过做神仙呢,我都不知道我是怎么忍住的。我总是一边对自己说理智、理智……一边色咪咪的在他身上蹭来蹭去,然后再惹得他骂上几句,直听得全身发酥。有时冷静下来一想我还不是一般的贱……可没办法,我就是喜欢。   久而久之,他真的习惯了,只要我不做出太大的动作他就当没事儿。他的禁区有三处:嘴、三角区和屁股,除此之外碰哪儿都还镇静。作为次选,我只好偏爱另外三处:脖子、胸前和大腿。   一块儿睡觉的时候我们都只穿内裤,我最爱跟他胸前那两点过不去,每次一摸他也是要骂的,但更多的是疑惑不解。我只说好玩,一玩就不停,而且特喜欢开着灯看。他的胸膛很薄,这点跟我一样,可他皮肤白,那两个小点红得特别醒目,只要轻轻一逗弄颜色就更深了,连带周围的一片都有点发红。这种时候他会发出很怪的声音,让我热血沸腾的那种,但他的表情比声音更撩人,傻乎乎的、却又雾蒙蒙的,还有点难受的样子。如果他挣扎,我就挠他胳肢窝,直到他笑软在我身下急促喘气,他身体的起伏美得让我形容不了,比任何一个美女的照片都要漂亮几百倍,看得我只想疯掉算了……也就是因为这样我反而不敢太过分,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多怕他从此不理我。   我记不清自己有过多少次仓促而突然的射精,在内容模糊的梦里或者晕晕乎乎的清晨,如果被他碰到,他只是了然一笑,再催促我起来洗澡和洗衣服。我置身在自己的气味里看着他的脸,心里的冲动一定会再次翻涌起来,但我只能拼命抑制自己老老实实听他的话去做那些蠢事,因为我害怕自己不做那些就会向他猛扑过去——这是我心情最不好的时候。   暑假结束,他上了重点高中,我则继续我的服装店。他来的次数少了很多,我也有了一群一起玩的同行,十八九到四五十的都有。我骗他们我十六了,基本上没人怀疑,大家一起喝酒、玩扑克,还一起去洗头什么的。一段日子下来,我连本地哪几个地方是“鸡窝”都知道得一清二楚,有时也跟他们一块儿去转转。但我绝对不沾染那些女的,主要是没那心情,而且那些“野鸡”里年轻漂亮的太少了。他们中有喜欢这种女人的,也有只喜欢学生型的,拉我去附近高中打转的大多是二十来岁的那几个。晚上跟他们一起去学校,从自习前磨到自习结束,总能碰到很多初中同学。大家对我现在的生活好像都挺羡慕,觉得可以自由自在:靠自己赚钱、随心所欲的追女孩子、抽烟喝酒没人管、朋友很多……我只能笑笑,换他们来干我的事他们也肯定吃不消:他们忘了我是什么都得自己来。不过这是我自己选的路,我能行、也绝不会后悔,个体户又怎么了?钱才是最实际的保障,做不了官就要发财,男人横竖就是这两条。除了赚钱和那个家伙,其他的我不想。   那时的我真是挺坚定的,坚定得近乎幸福,但偶然间一个旧时同学的话让我的幸福立刻减价。他一脸神秘的告诉我:你知道吗?于子秋……就是跟你挺好的那个,他交上女朋友了! 得到那个消息的当天我就去找他了,心里火烧火燎的愤怒快要让我发疯。去的时候他们还在上课,我守在他教室门口象个傻子似的念念有辞,以脚下五米为界不停从这边兜到那边。下课铃声一响他就跑出教室,一脸笑容问我干吗来了,我眼睛发红的瞪他几秒,发现自己还是没办法对他撒气,只好一声不响拉着他下楼。   他问了一路,我都以沉默回答,走到僻静的地方我才恨恨的放开了手。   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你没良心!”,那语调就是今天想起来也够哀怨的;他愣了一会儿,好象没会意,眼神儿居然跟平常一样诚实。   我看着他黑黑的瞳孔,愤怒突然消逝,只剩下满心的委屈,于是我一把抱住他,几乎全身都用上了力。我不想说话,就想这么抱着他一直一直不放开,可他挣扎着开始追问我“你没事儿吧”。   我觉得自己快要哭了,当然我死命忍着,我用一种严肃得有些可笑的态度逼问他为什么交了女朋友也不告诉我。   他对我笑了笑,脸又红起来:“就是这个事啊,我正准备告诉你呢……你就来了。”   我听到自己脑袋里嗡嗡作响,心底的声音也在发抖——真的,这是真的……在那一刻我发觉自己从来没有如此痛恨过一个人,那个从未见过的女生,她凭什么抢走我的于子秋?   他还是那样平静羞涩的笑着,秋天的阳光洒在他身上真是再适合不过,我却怒吼一声向他冲了上去,用自己的嘴狠狠堵住他的……我犯忌了、闯祸了,我知道得一清二楚但没办法控制住。   他的身体很温暖,淡淡的肥皂味夹杂洗头水的清香味不断袭击我的鼻子,可他激烈的挣扎弄乱了我们彼此的头发和衣服,尽管我们都没有发出大的声音。   混乱中我尝到了微腥的咸味,但舌头已经麻得分辨不出这是谁的血,我稍稍一松劲他就挣脱开了,接着我的腹部便迎来沉重的一击。   他打了我,不……他踢了我一脚,我就那么顺势摔倒在地上仰头看他。突如其来的疼痛让我呼吸困难,他急促的抽气声和剧烈起伏的胸口却仍然吸引我。他的脸再一次红了,这次不是因为那个女生,而是因为我,我居然为这卑劣的胜利自豪与满足。   “……变、变……”他红肿的嘴唇在高处颤抖,嗫嚅半天也没说完那个我心知肚明的词,最后都只是多踢了我一脚,然后头也不回的走开。   我望着他纤瘦的背影,很想叫他回来,可脸上早已不知不觉掉下眼泪,我至多只能抱住自己的头,恨不得就这样钻进地洞里。没声没息的哭了几分钟,我终于哽咽着骂出一句:“钱冠城……你这个没用的东西!”   在那之后我一个人想了很多,比如他恨我了、要跟我绝交了,又或者异想天开的期待他原谅我、喜欢我,反正不管怎么样我都认了,赖活着不如死个痛快。任我想象了多少种结果,事实都让我吃惊,当我几天以后再去找他的时候他居然什么也没说。也许是因为他的女朋友在旁边,他没表露出任何不妥,反倒是我一直死盯着那个清秀的女孩。   我妒忌她的文静、她的成熟,也妒忌她的细腰和长发,甚至妒忌她初具规模的胸部,因为那些都是我没有的、能吸引住于子秋的东西。我没有听清楚她的姓名,只是牢牢记住了她脸上的小酒窝,我痛恨自己为什么没有那个甜美的标记,好让于子秋怦然心动。她真的很漂亮,如果是平常我也会喜欢她,可现在我哪有这个心情,我只想变成怪兽把她吓得满街飞逃。   正恶狠狠的用眼光恐吓那个女孩,于子秋就说话了,他说没事的话他们想出去,意思就是让我走人。我看了看他,再看看女孩,最后说出的话连我自己都嫌恶心——我说他们俩真配,我为他们高兴着呢,还“顺便”请他们上馆子吃饭去。   女孩对我挺友善,说早就听他讲过我了,我心里有点高兴,走着走着就悄悄挽住他的肩膀。他的脸又有点红,可表情相当冷淡,我看不出他到底有多气我。等到了我家的餐厅,我爸妈也来凑热闹,打着招呼的于子秋看起来就比较自然了。我小心观察、大胆求证,趁女孩去厕所的空档贴着他耳朵说了声“对不起”。   他耳边细细的绒毛撩得我心里直痒痒,但在这种非常时期我不敢越雷池一步。他耳朵有点发红,条件反射般推开了我,粗着声音回答道:“别再提了。”   这不是我想要的答案,我满心失落的坐正了身体,接下来的事就只剩食不知味。其实我有所准备,可还是很难受,他的话昭示着两个事实:一,他不打算恨我,而且已经原谅了我;二,他不喜欢我,至少绝不是我喜欢他的那种。   也就是说,他当初送我小红花完全是基于一时的心血来潮,就象后来容忍我对他毛手毛脚是基于那见鬼的友谊。去他妈的友谊,那就是他原谅我的理由?可友谊和爱情到底有多远?我真的分不清楚,也许就象刚才的我和他——彼此只隔零点三公分,却是不可能搭调的两个概念。   不,不是这样,大多数爱情都由友谊进化,唯一的距离只出自性别——他不该是男人或我应该是女人。我真佩服我自己能想到这么多文绉绉的东西,可我更想当着全世界痛哭一场。我甚至想杀掉那个见鬼的上帝,是他规定男人只准爱女人,女人也只能被男人爱,而这狗屁倒灶的定理哪怕我恶胆包天也杀不死,妈的!   那天的饭局草草收场,他们只随便吃了几口就一起走了。我独自离开爸妈担忧的视线,一个人游荡了整条街,入夜后坐到街边的小摊上喝了点儿酒,然后为自己找了个浓妆艳抹的女人。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我浑身虚软、头痛欲裂,但我只能坐在一张凌乱又肮脏的床上恍惚着发呆。梳洗过后的女人从简陋的浴室里走出来,比昨晚好看很多。她疲倦的笑了笑就抱住我,温暖的肉体不再有粗糙的脂粉味,我倒在她怀里,大声的哭了起来。   C 、少年春梦了无痕   对于那天晚上的事,我来不及后悔,但事实上除了自己我报复不了谁。回到店里我反复吐了好几次,直到虚脱的坐在厕所里一动不动。恶心的不是那个女人,而是我,我以自身的行为嘲笑了自己那些狂躁的愤怒。气炸了、撒疯了、痛哭了我仍然无能为力,那就这样吧,起码于子秋还留给我一个名为友谊的泡泡,只要我不再戳穿它。   在这个十四岁的秋季,我好象一夜之间就变老了,我开始体验频繁的思考、痛苦以及回忆。唯一证明我还年轻的是无边无际的春梦,那些梦里都只有一个主角。   我仍然每隔几天就抽空找他,也很自觉的容忍那个女生,我那幼稚的嫉妒和仇恨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消失,慢慢转换成麻木的平静。他再也没有到我的店里过夜,即使我店铺的规模在两年间扩大了好几倍;他也再没有陪我出去打货,纵然是那两个空闲的暑假。   但无论怎样,我的生活仍可算丰富多采,吃喝玩乐都不欠缺,还有女人。陪在我身边的都是些成熟风骚的女人,我喜欢她们,从两年前那个陌生的怀抱开始。虽然我偶尔会呕吐可那算不了什么,她们丰盈而温暖的身体给予我身为男人的自信。我迷恋她们柔软疲惫的眼神,那里面有无数内容,比如怜爱、抚慰、承受、纵容……   她们都是些受过伤害的女人,我乐于躺在她们的怀里安然入睡;在她们眼里我应该是个不坏的男人,除了年龄小一点以外没有什么别的遗憾。我送给她们各种礼物,却不强求她们陪我上床,她们都很亲热的叫我“小城”。   当然了,我在其他方面不是那么值得称道。我学会偷税、卖仿制品和打大牌。牌友们都是本地的风云人物,黑的白的我全用脑袋记着。什么时候该输我绝不手软,该赢的时候也不会太过分,生意人最重要的是人缘,正因如此我才会风生水起。老爸老妈的生意也做得不错,已经从餐厅开到宾馆,承包制给了他们进驻县级宾馆的机会,由此而来的利润成倍增长。有时回家,他们让我收敛一点,说我在男女关系方面的风评很差,我总是无所谓的回答“知道了”,一转身又跟我喜欢的女人招摇过市。   于子秋也应该知道,可他从没问起,倒是他家里人和女朋友对我冷淡多了。如果不是因为他的关系,他女朋友铁定不会跟我再有来往。我也从不问他家里人施加过什么压力没有,每次见面都是聊聊说说再吃喝一顿。他长高了,比我还高,酷热的天气里,我们喝着啤酒唱着新流行的歌。我一直坐在他身侧,享受暂时奢借而来的幸福;我不在乎他女友厌恶而烦躁的表情,只全神贯注跟着他的节拍哼唱那些快乐曲调。是啊,我是快乐的,即使快乐之后……仍是自己一个。   日子就这么过着,我们看起来都快乐。来年的夏天于子秋参加了高考,分数还算中规中矩。   我挑了个好日子为他庆贺,那天他女朋友正好不在。他沉默的大口喝酒,微红的面颊让我恍惚,但理智告诉我他有心事,而且绝对不是开心的事。   我已经很久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现在也一样,我记不起从不知什么时候起连开口问他都觉得生硬尴尬。于是我只能陪着他喝酒,一杯接着一杯,嘴里不停说着些言不及义的废话,直到他软软的趴在桌上。   只是轻轻的推他一下,他就顺势向另一方滑倒,汗湿的头发在我掌心里带来了微妙又亲密的粘腻。我吃力的扶起他架在肩上,一步步走向我的住处,身边掠过的车声人声都仿佛远离。就象那些一起在外地劳累的时光,他靠在我肩膀上打盹,而我傻呼呼的微笑着无视于身边每种景色。   其实只要花上几块钱我们就能轻松的回家,但我宁愿这样扶着他慢慢前进。的士司机从车窗里露出古怪的表情,他笑我是个小气的白痴而我笑他才是傻瓜。   紧靠我的人沉重的呼吸着,身体里上涌的酒意使心脏一阵抽搐。以友情的名义我贴近了他的脸,我们的汗水终于交融,这就是幸福吧,我求之不得的幸福,我感情与欲望的归依只不过是这一刹那。除了这个男孩,我什么都不差,所以这世界判决我不能得到他。   整整折腾了个把小时,我们满身大汗的回到了家,彼此在路上都吐了几次。他时而清醒时而昏沉,进门的时候还磕着了脑袋。当时他只闷哼一声,但已经感觉不到很疼,我则哈哈大笑着把他扔在了床上。他嘴里咕隆什么我听不清,反正那语调带了几分懊恼,我打着酒嗝凑上耳朵,只听到他说热死了想洗澡。   得,洗就洗,我自己也是满身脏得不行。我们纠缠着进了浴室,衣服也没脱干净就打起了肥皂,好半天以后才各自指着对方傻笑起来。他真的醉了,我却是由着他闹,仅仅这么洗澡又混去了半个小时。   后来他笑得肚子都疼了,才渐渐安静下来,我为他擦干头发和身体的时候他已经开始微微发抖。他用虚弱的眼神仰头看着我,整个儿放松了躺在我两条手臂中间,对我凑上去的嘴唇也完全没有躲避。   仍然是柔软温热的触觉,他甚至闭上了眼睛,我终于可以缓慢的探索他口腔里每一处细节。我的激动和压抑应该被他洞悉,我的颤栗就象烈火烧灼了自己,但一吻结束之后,我不无悲哀的发现……他竟然睡着了。这让我又一次复习了自做多情的涵义。   抱他上床无疑是一项艰难的任务,可我觉得这比吻他更快活。当我气喘吁吁的完成所有动作之后,他居然还熟睡得像一只小猪。不过,他真是只可爱的小猪,透着红晕的脸颊令我想到性欲时竟感觉羞耻。心理的满足再加上浓郁的疲倦感,我仅仅仪式性的抚摸了他几下就抱住他睡了。 第二天清晨我在他前面醒来,并满心欢喜发现他某个地方正升着半旗,于是我很不客气的把玩了一番,直到他呼吸急促的睁开眼睛。他眼神还不大清醒,嘴里也没怎么出声,我就卑鄙无耻又心安理得的继续。他压紧的喉咙里迸出奇怪的声音,听起来就象正在用闹别扭吸引大人注意的小孩,我忍不住低笑着亲上他开始渗汗的脸,当然我自己也已经是万分激动。   接下来的就不用细说,总之是极尽淫荡之能事,外面是个阴天,我们却热如火焰的抱在一块儿做着下流勾当。不,他没有,使坏的只有我,他只不过是喘着粗气到处摸他的眼镜呢。   随着他短促的一叫,我们俩都是猛的一激灵,我几乎是带着哭音叫出了他的名字。他紧闭着眼挪开了些,红透的脸上全是疲倦,他挣扎着往回收的手指逃脱了我的掌心,就象那些向来都握不住的希望。我尚留余温的大脑一刹那冷静下来,也只好学他一样沉默着不说话。   过了好几分钟,我们的气息都沉稳许多,我才敢悄悄睁开眼睛窥探他的表情。他也正看着我,脸上仍然红红的,但那两条长而黑的眉毛不知什么时候皱了起来。我吓得身体也发冷了,赶紧跳下床往浴室里跑,因为我害怕他会立刻给我一个审判。   等我慢慢洗完澡从浴室里蹭出来,他还是坐在我床上,也还是一副咬着嘴唇想事情的样子。我站在旁边半天他都没反应,我的关心开始大过了担心。   我憋着嗓子问他在想什么呢,他抬头看看我,突然苦笑了一下:“没事。”   他昨晚和今天的表现都在说他有事,而且这件事的难搞程度绝对大过我,可我一问他他就这么回答我。是难过还是灰心我分不出,反正他已经不是那个什么事都会跟我说的于子秋了。我哑巴了一会儿,又不忍心不理他,最后只好动了动脸皮,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去洗澡吧。”   他“哦”了一声,慢慢站起身来往浴室那边去,彼此擦肩时他凉凉的皮肤仍然令我晕眩,可我再也说不出什么话,只低下头任他走过去,尽管……我的手掌明知握不住还是会惯性的伸向他。   洗了澡、穿上已经干了的衣服,他没留下任何多余的话就离开了我的铺子,我一个人抱着头想了老半天无聊事便无奈的放弃了。他不说我又怎么看得出来,我可不是小说上写的那种绝顶聪明的人。所以我能做的事只有一件:老老实实开门做生意。   可能是做了坏事的缘故,我就连生意也开始频频触礁,请的人趁我打货卷款兼卷货跑掉;打货时还看走眼积压下几百套贵货,妈的!短短一个多月里我是死去活来,请人吃饭外带亏本热卖。好不容易把被人偷走的货追回一部分,但被偷的现金早就没了。屈指一算,我这次算是亏了血本,光找熟人帮忙的钱就多过被偷的。更不说还要到处筹款补货,免得店里砸了招牌。平日里的哥们到这个时候都不见影了,唯一管我的还是老爸老妈,就这么一月下来我算看穿了,谁对谁是真的呀?这世上除了咱爸妈,再找不到死心塌地无条件对你好的人了。   至于他,自从那天以后我都没去找,我不想让他看见我这副落难的熊样,每次在外面求爷爷拜奶奶回来我甚至极力避免想起他,总是急匆匆的又再出门,琢磨着再换个地方丢人去。如果暂时没事,我也去找那些在我心兼于情人和姐姐之间的女人,因为我不介意把又脏又累的自己暴露在她们眼前。   可恨的是尽管如此,我仍然时不时的叫出一个名字,尤其是夜半从美梦或噩梦中突然醒来的时候——当然不会是别人,只会是那个天杀的于子秋。   这次的难关只困了我一个多月,在父母和其他人付出代价的“帮忙”之后,我总算是有惊无险的走了过来。解决了一切麻烦,我迫不及待的去找他,我怕他生我的气,连告别都省掉就直接去上大学。   在他家门前我就觉得怪,一点都不象要请客,冷冷清清的,更别说一进门他爸妈都在家,还对我点头打了招呼。要按平时,他爸妈应该在上班,而且他们已经很久没正眼看过我了。   我心里犯着嘀咕往他房里去,他的门没关死,我从门缝里瞧见他正趴在床上看书。我厚着脸推开门,他身体没动却淡淡的说:“你来了?”   我心情紧张的回了声“恩”,就径直坐在他身边,他的态度让我吃不准。他正在看的书是《红楼梦》,我凑眼看了两行就恨不得来瞌睡,他眼睛还是盯着书上,但嘴里已经轻轻的笑出了声来。   我面红耳赤、坐立不安,看他笑得那么阳光,忍不住恨恨的说:“于子秋!你是故意的吧?”   “呵呵,我又不知道你会来。”他放下那本厚书坐起来继续对我微笑:“你今天怎么有空来?最近不是挺忙的吗?我打电话找你都不在家。”   我乐得眉开眼笑:“恩,不忙了,所以就来找你了!你就快走了啊!”   “哦……我不去了,准备下个月上班。”   我愣在那半天没会过意来,他还是笑着拍拍我肩膀:“怎么了?不高兴?我在新华书店上班,很好的,我舅舅也在那儿。”   “……你不上大学?跑到书店去上班?”我难以置信的咆哮起来:“你他妈有病啊!”   他脸色一点没变:“不上学有啥不好?你不是过得挺好的?”   “那不一样!你明明考上了!”我突然想到一个很实际的问题:“是不是没钱?我出!不……我借给你!”   “我决定了,原因很多……不是一两个。得了,别说这个了,你来是找我吵架的?”   他一句话就把我的气焰消灭,我看着他变得严肃的表情不敢再大叫,可心底里火烧般的气恼和薄冰般的难受齐齐涌现,我耷拉着脑袋回答他:“当然不是,我来请你吃饭的。”   “恩,那就走啊。”他拉起我的手臂一路出门,把我寒冷的心情稍稍弄暖和了一点,门外正是酷热的天气,我却体验着冷热交杂。   他就这么留在了小镇,每月领取不足三百块的工资。很久以后我才知道他考上大学的那个月鞋厂已即将破产,他父母闲在家里整天惶惶度日。而他的女友并没有考上大学,他傻不啦叽的给了她承诺:一到法定年龄就结婚,从眼前就开始存钱。   其实……就算他要钱是为了家人或女人,我都会二话不说的借给他,可他就那么瞒着我什么也没说。知道那些事实不是一两天的结果,每知道一点我就多难受一次。但难受之后、气愤之后,我仍然带着笑脸去找他,拉他去吃吃喝喝。他是我的朋友——一个无法割舍无法逃避的朋友,一个令我时刻忍受自身虚伪只为了可以触及他的朋友。   我已经不想再找回那晚或那天清晨的暧昧,因为他也从不提极,我跟自己较着劲,用尽精力维持那点稀薄的自尊。   可就在我们20岁的那一年,也是我们认识的第20个年头,我所谓的自尊陡然变成我最痛恨的东西。   就在那个煦暖的春天,于子秋,和那个女孩,平淡又安稳的结了婚。  D、再让我好好看看你 于子秋结婚的时候我没去,而是在外地旅游,我真的做不到那么坚强,可以不痛不痒对他说声恭喜。等我两个月后回到家乡,他终于一个人来找我,熟悉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我怀疑他是故意折磨我。   但尽管这样想,我还是跟他一起吃饭,刻骨的想念比起黯然依然强大得多。他穿着便宜的西装,打着俗气的领带,就象任何一个生活幸福的小市民;可是在我眼底他魅力无穷,连那头丑到极点的发型也可爱得让我心疼,妈的!我恨恨的怨起了老爸老妈,是他们把这个家伙塞进我最初的人生。   不过这些怨念不能维持太久,在他对我态度没啥改变之后我又变得高高兴兴了。不是说“兄弟如手足,老婆如衣服”,我非常阿Q的把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提高到天下第一,就这样吧,没啥大不了,除了不能上床,其他的感觉还凑合。性虽然重要,比起跟他谈笑也只能屈居第二,往常在脑子里想过的诱奸、迷奸等手段都只是想想算了吧。要是真干了,说不定我跟他的交情就完了,光“说不定”这仨字便足以把我搞成阳痿。   吃完饭,在初夏的晚风里一块儿逛逛,就是非常不错的事情了。我送他的礼物是一副价格不低的隐形眼镜,他轻笑着收下,郑重的放进他那个新买的破公文包。   我为他掸了掸身上的灰,他西裤的料子让我皱眉,但掌心之下温热又富于弹性的肌肉实在令我激动。就在这条人迹稀少的小道上,我从背后慢慢的抱紧了他,他略略僵硬的身体转瞬间松弛下来,其实我知道他明白,只是一直不准我说穿。想哭的委屈想杀戮的冲动都在无声的拥抱中渐渐平复,于子秋,你是个聪明的、残忍的,但也使我一辈子都会神魂颠倒的家伙。   翻过年后,我买了房子,店面也再次扩充,往来的狐朋狗友当然就更多了。这番忙活下来,见他的机会少了很多。有时候想想他、想想我们过去的日子,心里也很舒服,不一定要成天一块儿。只要平均隔那么个把星期去见他一次,时间都用不着太长,一起聊聊天、吃顿饭就行。至于固定交个女朋友啥的,我连想都没想过,那样多累啊,忙了生意陪了朋友还得陪女朋友,天,还是歇着吧。   他整天坐在书店里傻呆呆的看书,那些破书实在让我妒忌,妈的,每次拉他下班,他还真得等到正点,我宝贵的时间就这样陪他干耗去不少,唉。可我没办法,拧不过他,他对付我的就一条——展示他迷死我的笑,还有温和的音调:你先走吧,我再坐会。就这么点跟他相处的机会啊,我哪能扔下他?   有一次傍晚六、七点钟我们一起去吃饭,吃着吃着就碰着了我那些朋友,当然是拼了桌子一块儿吃,席上荤的黄的少不了。他开始也没咋出声,还时不时笑笑,可到了我们兴高采烈口沫横飞的当口他却突然说有事要走。我当时不好说什么,只能由他走了,但心里七上八下的别提多难受——我怕他生气啊。   吃完饭,我随便找个借口溜了,又跑他们家找他去。他正坐在客厅里为他老婆削苹果,把我满心的不是滋味洪水般给逗了出来。我弃妇样坐在他身边等了老半天,看他们夫妇俩眉目传情的浓度好像也不高才稍稍好受点。   硬着头皮当了一晚电灯泡,终于熬到十来点钟,我才得以再拉他一次:陪我出去消夜。他不拒绝也没微笑,人倒是跟我出来了,我小心问他是不是生气,他愣着看了我整整一分钟。   得,我又自作多情了一回,把自己的肚皮都能笑穿了,我哈哈大笑挽住了他的肩膀,简直快笑出眼泪。笑完了,心情也轻松了,我说吃完消夜还要带他去桑拿。他不懂,我只好用最简单的解释:就是去洗个比较小资的澡啊,兄弟。   我可以发誓我本来是绝无邪念,只是后来听他叫的挺那个就不知不觉起了歹心。按摩小姐的手艺不错,把他那点脸红那点舒爽全给按了出来,我在旁边是听得心惊肉跳。可怜他是第一次享受全身按摩,以致第一次忘记了应该回家的时间,再加上消夜留下的酒意,我顺理成章把他架回了家。   我皱着眉头一边想一边看他,越看越觉得欲念如狂,冲动的程度超过以往所有记忆,也许是因为这个夜晚我心情的起伏太失常。他含含糊糊的问我怎么还不睡,那懒懒的声音又让我失了魂。尽管明知他会生气,我还是战战兢兢的爬上了他的身体。我的手一直抖,也不知是激动的还是吓的,我提前为自己找了个喝醉的借口,开始不停的骚扰他,他半睁着眼睛叫疼的样子把我刺激得还没进去就一泻如注了。   我浑身是汗的躺在他身边平静了一会,但心里还是静不下来。他睡得也不安稳,可能因为酒意过了觉得冷,我一抱他他就往我这边钻了过来。我的天,我这还怎么睡,过不到半小时我就继续骚扰他。   用尽了动作、耍完了技巧,折腾半夜我仍然没能得手,他只要一叫疼我就不忍心再过分的使坏。我从前都不知道原来他那么怕疼,就连在他脖子上用力吸几口他也叫。闹了整晚,我比他还累,可唯一的功绩就是在他身上留下了深深浅浅的红印子。后半夜我再也没精神了,老老实实抱着他睡死在悲惨的梦里。   当我大叫着从噩梦中疲惫的醒来,身边的人早就走了,当我再次去找他的时候发现他变得冷淡了很多。   是啊,我早有预感,我也不想后悔那天的事,他可能以为我真把他怎么了,而事实上我也确实色胆包天了一回。但心上人就在身边,我如果不起色心也不是个东西了。别的事我会哄他求他,这件事我不会,冷淡就冷淡吧,我那种“好活不如死了”的别扭劲又回来了。他不喜欢我,把友谊当盾牌跟我耗,我就算再贱也还有几分血性,想起来我还是没忘我那天自作多情的孬样。好啊,于子秋,你去过你的好日子吧,我最多再不去粘你,等着你有事来找我得了。我把他放在手掌心里疼,他把我放在哪?即便是朋友又是不是他心里最重要的那个?我平生第一次怀疑起他的想法,内心的沮丧和动摇就一发不可收拾。仔细一回想,自从他结婚以后,除了给我打过几个电话还真的从没主动来找过我,发现这个事实以后我简直懵了。   痛楚和怀疑并不能拉住时间的流逝,我心灰意冷的做着生意,靠那些没完没了的累来控制身体和脑袋。小城里虚假的繁荣使得娱乐场所越来越多,我跟那些“朋友们”一起度过了大多数闲暇时刻。   短短几年间街上的酒吧茶楼多的跟什么似的,就连那些服务小姐的年龄也一个劲儿往下滑,我过去的女友们差不多都嫁人了或者回老家过日子去了,我只有腻味着那些小女孩的同时又跟她们打情骂俏。看看镜子,我都觉得自己就是个混蛋,除了大把大把的挥霍、犯点死不了的小罪之外,还会干什么呢?   我不想记得有多久没见他了,见了又能怎么样?我腻味小女孩,他腻味我,人跟人还不都一样无聊,咱们都是些无聊的人,就他一个清白着过他的生活。那是我很久以前向往过的幸福……我呸!去他妈的幸福,我已经不指望那个东西了。不,其实……是我想指望却指望不上。   有多少次我累瘫了躺在自己的超豪华的大床上发呆,什么都不愿意回想但无法不想,他现在怎样了,老婆是不是怀了孩子,工资涨了没,胖了还是瘦了……所有乱七八糟的念头最后总会集中到一处——他有没有,象我这样想他一般想过我,即使是短短的一霎那?   已经习惯了身边没有他的日子,却始终不能习惯心里也忘记他,说也奇怪,就这么个小城,我这个整天乱荡的人没有一次遇到过他。我以为没有多久,而事实上却已很久,当我再次见到他的时候已经是三年以后的深秋。   * * *   那也是一个晚上,甚至同样是夜里十点钟左右,他站在我的门外,很轻的摁响了门铃。   门内的我从猫眼中向外看,门外的他因为寒冷而搓着手,心脏就象被雷电击中的麻痹,我站在原地忘记了说话或开门。他变瘦了一点点,头发显得比较长,看起来也很脏,身上薄薄的休闲装不知是灰色还是黑色。他冻得发红的面颊仍然是从前的轮廓,只是脸上的表情有点不知所措,跟他小时候发现自己迷路时的样子差不多。   没有等到人开门,他有些焦躁的再按了几次门铃,我这时猛的反应过来,用力的一把拉开大门。   他吓了一跳,看见我的脸才勉强笑了笑,然后说了句让我吃惊不小的话:“可不可以在你这儿住一晚上?”   他口气中的礼貌令我难受,我几乎是粗鲁的把他拖了进来,他冰冷僵硬的手臂因为室内的温暖而松弛,我连忙把他带到卧室里裹上被子,再把空调温度调高。他看我跑来跑去,好像有点窘,低着头说“我衣服很脏”,我再仔细看看,原来是因为太脏而看不出颜色。   坐了一小会,他把被子掀开了,说已经有点热,我立刻又站起身来。他拽住我的衣角,说别调了,这样很好。   我顺势坐在他身边,贪婪的看着他的脸,心里翻来覆去无数句话,最终只说出一句:“怎么了?跟老婆吵架?”   他尴尬的点了一下头,随即意识到我的眼神,因为温暖而平复的脸色又一次“刷”的红了,我再也忍耐不住,紧紧抱住他凑上了嘴,他微弱的挣扎着说:“别这样!”   我脑子稍稍清醒了些,从心底里狠狠骂了自己一声混蛋,他红透的脸偏开一边,问我“能在这儿洗个澡吗?”   带着他去了浴室,我关紧门才回到房里。不能那样,我刚才的举动跟落井下石的色狼有什么区别?他来找我说明他信任我不是?我再不是个东西也得看住自己。   等了很久,他穿着我的睡袍过来,大小还算合身,我尽量不流出口水的对他微笑:“来,好好休息一晚上,烦心的事情别想它!”   他慢慢爬上床躺好,拉上被子,突然说了一句让我热血逆流的话:“你浴室里没有内裤。”   我脑子都快炸开了,用尽忍耐力才能低声咆哮:“于子秋!你故意的吧?看我不收拾你!”   他这话真的气炸了我,我跳上床就抓住他开始浑身挠痒痒。他边说着讨饶的话边拼命闪躲,但还是止不住嘴里的笑声,过不一会儿就笑得软倒在我身下。   就这么一瞬间,我们都回到了很久以前,我们俩都呆呆的看着对方说不出话来。   时光静止了几秒钟,我一伸手把床边的灯扭到了最亮,再一把拉开被子,发狂般抱住他狠狠的吻了下去。   我一边亲他、抚摸他,一边不停的说:“让我好好看看你!”   这么久没亲近的他,几乎快要想死我的他,此刻再没有拒绝我;他呻吟的声音很大,抱住我的手臂也同样有力,我们接吻时发出的响声即使是经验老道者听见了也会脸红。   过于激烈的吻把我们的精力快要耗尽,不知多久以后他才喘息着推开了我。我还是那样贪婪的盯着他,手指一直与他的皮肤厮摩:“……想不想我?你想不想我?”   他闭着眼睛点头,我轻笑一声亲了亲他的手指:“我要你说!你他妈不是个东西,想我怎么不来找我?”   他虚弱的坐起身来,眼神没敢对上我:“我不知道……搞不清楚,家里事情又多,让我再想想……”   “还想个屁!你都跟我这样了!”我小声骂他,爱不释手玩弄他厚厚的耳垂。   他挣扎了一下,却只是反射性的,转瞬就温顺下来。   “……我还没想好……那次我其实醒着,我知道……可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后来你就没来找我了。”他看了我一眼,那样子居然有点哀怨,我一下子又冲动起来,恨不得马上就做。他看出我形势不对,使劲拧了我一下:“你老实点,听我讲完。”   我疼得一激灵,声音发颤的应了声“好”。   “我跟她这两年处得不好……也不是,是一直不温不火的,反正她嫌我工资低,我看不惯她势利,每次吵架都为这个……她还不肯生孩子,怕身材变形,其实这倒没什么……”   我笑嘻嘻的插嘴:“我不嫌你穷!我给你生!”   他怒瞪我一眼,随后却叹了口气:“我们都很累,这日子是过不好了……我准备把房子给她,我也就那么一个破房子,又小又旧,算是留一点夫妻情分吧……”   我用很肉麻的力道抱住他,哄他的声音更肉麻:“对,累了就找我嘛,我爱你爱到骨头里去了。”   “……说这种话,你不嫌恶心?”   他满脸通红的想要挣开,却被我牢牢锁在双臂中间:“呵呵,我不说了,好好呆着吧。不过你可要保证,以后再也不准喜欢别人了……尤其不准结婚!”   “那好,你得保证不赌博、不抽烟、不偷税、不乱搞男女关系……嗯,还有……”   我的妈啊!我赶紧使出全身蛮力封住那张滔滔不绝的嘴,努力把更多苛刻条件用限制级色情内容给糊弄过去了。   E、美梦与噩梦的终结   这天晚上,志得意满的钱冠城又做梦了,梦里出现的人自然是他亲爱的于子秋。   梦里的秋很主动的缠着他又吻又摸,其动作之熟练程度仿佛蓄谋已久,让他色嘴里的口水湿透了半个枕头。幸福啊,这才是真真正正实实在在的幸福,就算天塌下来这辈子也爽够了……   可是美梦还没做完,梦里就出现了不速之客——两个老家伙,好像是秋的老爸老妈,拿着菜刀冲过来了。   “哇!”钱冠城在睡梦中无比凄厉的大叫着乱动起来,把身边睡得正熟的人吵醒了。睡眼惺松的于子秋皱着眉头、揉着眼睛,再对着他的手臂狠狠扭下去……   “啊啊啊……别砍我!好疼啊!救命啊……”   形象全失的小城猛然睁开了眼,喘息好久才看清身边的景物:“呼……还好,还好……吓死我了……”   “做噩梦了?叫得这么惨?”   “呼……呼……呵呵,幸好是做梦!”回过魂来的小城松口气的拍拍胸口。   “叮咚……叮咚……”   刚刚轻松的脸色转瞬间僵如铁石:“……我的妈啊!不会吧?!”   (完) 自评:前面看着还凑合,最后一截完全变味!有你这样虎头蛇尾,糊弄了事的吗?我踩、踩踩死你!不过……看在你坦白承认错误的份上,就不逼你修改了,以后慢点写,别像赶集似的!慢工出细活嘛,最好十天写一章精品才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