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耽美-现代都市 轻松路线的正剧 有人说奢侈是一种浪费。 但Coco Chanel 却说:奢华从不与贫穷对立,它的反面是庸俗。 不过,哦,你说呢? 这是一个有心为妖无心为孽的男人 他英俊潇洒,温良体贴 他从容淡定,百毒不侵 他说他问心无愧,一路走过从无欺骗 你对他咬牙切齿,却总被他反驳得哑口无言 这是一场奢侈品与必需品的遭遇战—— 1. 作者有话要说: 开张大吉^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1.   一声并不太刺耳的铃声划开清晨的寂静,吵醒熟睡的人。   “喂?Tony萧,请问哪位?”凭直觉拿起话筒,即使脑子里仍是睡意弥漫的混沌着,声音却已透出训练有素的沉静来。   “我,孙总。”   老板?志皓的神经在一秒钟之内又清醒了一些:“有什么事吗?”   “那个,你明天回总部来一趟,机票我会帮你订,赶上午10点的飞机走。”   “啊……”   “有什么问题,见了面再说吧。”孙德隆一向沉稳的语调里有一丝不易捉摸的疲惫。   “但是……”   “不要但是了,去收拾东西。”   ……   萧志皓呆呆的看着挂断的电话愣了三秒钟,扭头去瞄了一眼搁在床头柜上的表,指针清清楚楚的显示,凌晨:2点23分!   有没有搞错?志皓一下子躺倒。   老大果然是老大,年岁这么大了,魄力也不见少,火气更不见小。遇上这样的老板,除了领命行事,还能有什么办法?志皓自认倒霉,将闹钟调到6点,准备早起打点行装。   志皓一向手脚麻利,大清早交待完公司的业务,9点半准时走进新加坡樟宜机场,几个小时以后,人已坐在他那“重量级”的老板——孙德隆先生的办公室里。   “你在新加坡几年了?”大孙永远灰败的脸色显出常年疲劳而又无规律的生活,眼皮耷拉着,看起来像一只安静而又暴戾的狮子。   “两年吧。”即使相处日久,上上下下都当小萧同学是大孙的心头爱将,可这样子面对着面,志皓心里却总也免不了小小发毛。   “做得不错。”   一语定性,志皓松了一口气。   “不过,今后还是回台湾来做吧,最近签到一个大牌,我想让你去做他的专职助理。”   专助?   萧志皓大吃一惊,好好坏坏他也做了这么多年了,新加坡的分公司虽然规模小,但好歹他也是做了区域经理的人,怎么会忽然被调回总部,又做回一个人的单人助理。   “孙总,是新马那边我做得有什么让您不满意了吗?”志皓强制镇定一下头脑,让自己的问话听起来条理分明。   “没有,你做得很好。”   “那为什么……”   “因为对于公司来说,他一个人的价值大过整个新加坡市场。”   “哦……”萧志皓不由得惊呼了一声:“什么人?”难不成,老板签到了周董来旗下?   大孙并不答话,从身侧的架子上抽出一份资料来抛给他。   翻开第一页,一排漆黑粗大的印刷体字—— Sam Jin   Sam? 金?志皓在这一恍眼间,还真是想不出台湾演绎圈有这样一号人物。   “他不是艺人,是一个服装设计师!”孙总像是看穿他的心思。   “哦……”志皓哦到一半忽然跳起来:“Sam Jin?”   孙总点头,用眼神提醒他的失态,志皓却没有惊觉,一路急翻下去,“神童”“台湾时尚界唯一的奇迹”“时尚新宠X的首席创意总监”……等等字眼比比皆是,Coty Award大奖,CFDA最佳男装设计师奖等各种志皓一知半解的头衔更是看得人眼花缭乱。   一直翻到最后一页,是一份行文简洁的个人资料。   Sam Jin   中文名:靳辰   射手座   1976年12月18日出生于台北板桥,   1999年毕业于纽约时装学院。   纯粹中国血统,   皮肤是浅小麦色,   短发,   左边脸有一个酒窝,   没有耳洞,没有刺青,   极具才华、飘忽、温柔、冷酷、双性恋者……   “这么夸张?”志皓无奈的抬起头,一向都听说他红,但毕竟不是一个山头的,也没概念,想不到竟是这样红。   “你手上拿到的这一份,是目前可以找到的最客观的评论。”   “他们时尚圈的人,为什么会签来我们公司?”   “他是现在各大综艺节目通告费最高的人,不管你实片出来是多久,他按拍摄时间收费,从进棚起到出棚,一小时十万块。”说到最后大孙的嘴角一撇,似乎颇有一点不以为然的样子。   “哗……”志皓配合的惊叹了一声,果然是大生意。   “不过相比起他在日本的号召力,台湾这点小钱根本不够看,有大把的日本媒体愿意用20万美金加来回头等舱和超五星极宾馆套房来买他一个通告。”孙总说话一向言简意赅,如今这样子罗嗦显然也是被这条大鱼的油水给煞到。   “最后,所有收益,他愿意四六!”   “有没有搞错?”志皓目瞪口呆,是他离开台湾太久了吗?什么时候市道变得这么好赚了?   “因为他难搞。他可以心情不好连续放菲哥两次鸽子;他在直播节目上对桃子说:以你的身材如果要穿我设计的衣服最好先把商标剪掉;他会在时尚派对的媒体合影时让大S把她的柏金包放到背后去,因为那是杂物袋子,不适合来配衬晚装。他会在Mike面前对小S温柔款款,风度翩翩全然不管人家老公的面色已经变成猪肝。”大孙这番说话得咬牙切齿,可以想见这些梁子让他费了多少心思。   志皓却失笑:“好有效果。”   “你相信我,他根本不是在做效果,他只是随便说说,他有自己行事的规则,非常自我。他从不在乎演绎圈的辈份和规则,就像是那些通告费,他不过是随便赚赚,人家不在乎这点小钱。”   “这样……”志皓做出为难的样子,心中却暗喜,这位大叔百密终有一疏,这样子强调客观困难,不坐地起价敲一笔简直是对不起多年来的抢钱训练。   “不要再考虑了,你做分区经理时的基本薪金不变,另外,公司抽得四成佣金中,有一成做你个人的奖金。”阎王就是阎王,座下的小鬼心里转什么样的心思都了如指掌,大孙抬起眼皮定定的看他一眼,问道:“做不做?”   “做!”萧志皓脱口而出。   没办法,这年头和什么都可以结仇,唯独和钱,结不下仇。 2.   2.   “很好!”大孙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他的上一个专助是潘瑞,她那边资料都已经准备好了,你现在就去交接一下。”   “潘姐?她为什么不做了?”志皓不由得一阵犹疑,潘瑞是极资深的助理,在他入行之时已经运作大牌明星的通告,与各大制作人都是十分相熟,怎么会有她也搞不定的事?   孙德隆手上一停,过了片刻才抬头,眼中有淡淡的无奈神色:“她,给了我一个非常充分的理由,所以我同意了,如果你那么想知道为什么,还是自己去问她会比较好。”   志皓呆了一呆,只得乖乖的应了一声,转身出门。   潘瑞是经理级的宣传助理,有自己独立的办公室,各种资料分门别类的收集整理,内容翔实,条理分明。志皓看着她干练的盘发有些失神,他见过她办事的样子,手腕灵活,长袖生风,若是以她为标准,他不确定自己可以做到比她更好。   “可以,冒昧的问你一个问题吗?”志皓合牢手上的文件夹,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尽量显得平和。   “一定要回答吗?”潘瑞淡淡一笑,眼中流露出与大孙相似的无奈神色。   “我知道这有些冒昧,可是会让你做不下去的理由,说不定我也遇到,所以……”   “不,你不会!”潘瑞目光锐利,声音干脆利落:“因为,你不会爱上他。”   “哦……”志皓蓦得睁大眼睛,在这圈子里助手与明星之间的绯闻新闻一向层出不穷,但那大多只会发生在新入行的小助理身上,像潘瑞这样摸打滚爬了十几年的资深经济人居然也会爱上自己的工作对象,这样的事简直像天方夜谈那样令人难以置信。   “所以我想,我应该要换一个环境。”潘瑞看着他的脸色,苦笑道。   “你有没有向他表白过?”不知道为什么,志皓竟会为她不甘,这个在他初入行时曾经像偶像一样仰望过的女人。   “没有必要!”潘瑞断然的否认。   “为什么?”志皓激动的跳起来:“像这样子什么都不去争取,将来不会后悔吗?我就不信,他是怎样的洪水猛兽……”   “不,他并不是洪水猛兽。”潘瑞轻轻摇头,眼中有迷惘的温柔:“他只是一个你永远得不到的男人。”   无论潘瑞再怎么反复强调靳辰不算是个变态狂人,志皓紧张的心情总是不可以轻松下来,眼见他一面将方向盘握得死紧,一面深呼吸,终于忍俊不禁的笑出来。   “哦?怎么了?”志皓正在心里大骂人为财死,金钱的罪恶滔天。   “见过女朋友了吗?”潘瑞含笑问。   “嗯,昨天晚上一起吃的饭。”   “什么时候结婚啊?”   “呵呵,还没定呢!”志皓笑得有些傻气。   “再加把劲啊!”   “正加着呢,你看我这不是闯龙潭赴虎穴的赚婚房呢!”志皓皱起一张脸,表情十分的可爱。   潘瑞闻言大笑,几乎笑出眼泪来。自他一入行起,她便有留意他,品质纯正,办事踏实,勤奋,并有坚毅的品格,如今他一步步走过来,在这五光十色的染缸里浸淫日久,却仍然可以保有一颗单纯而挚诚的心,真正难得。整间乔氏,满屋子的旷男怨女,只有他始终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想要什么,从不随波逐流,从不放任,安稳幸福的让人嫉妒。   果然只有他才可以吧,只有像他这样坚定纯正而又心有所属的男人,可以抵挡那个人无心的诱惑。   这几天恶补靳辰的综艺,狂看到几乎要吐出来,于是刚走进建在台北市郊的高大摄影棚,志皓立刻就认出了那个被围在一堆高人中的家伙,当时在电视上看,只觉得他帅得过份,此刻站在一群绝色的人物中间,倒也并不十分出挑,志皓忐忑的心总算小小放下一点。   靳辰只转头向潘瑞打一声招呼,马上又将视线专注到模特与摄影师之间去了。   潘瑞拉了志皓在一边坐下,又怕他无聊,顺便就把靳辰身边的模特一个一个介绍过来,姓名到身高,从国籍到公司名目,还附上每一位在业界的地位点评。她一向是敬业的助手,虽然仅仅只负责电视综艺通告的部分,可是既然工作的对象是一个设计师,那么对整个时尚圈的功课也做得极足,志皓听得感慨万端,果然,前辈就是前辈。一个人的时间花在哪里在是看得出来的。   这样的摄影似乎全无止尽,晃晃悠悠的就过了四个小时,因为实在没有参与感的缘故,志皓终于忍不住犯困,而且肚子不争气的开始咕咕叫,正在半梦半醒之间,忽然听到前面一阵欢呼,俊男靓女们一哄而散的去休息,而靳辰正笑笑的向他们的方向走来。志皓心里一个激灵,马上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   “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   走得近了,才发现这个男人实在相当出色,高大瘦削的身材,穿一件浅灰色的贴身圆领恤衫,显出流畅的肌肉线条。如果他不做设计师,单单拿张脸去卖,相信也足可以糊口。   “没关系,工作嘛。”潘瑞的举止十分周正妥贴,又将志皓拉到身前:“这位就是将要接替我位子的萧志皓。”   “你好!”靳辰笑容款款的伸出手:“希望将来合作愉快。”   那只手很干燥,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志皓一直都相信人与人之间可以有最简单而又善意的关系,所以他用最大的诚意与他对视,紧紧握手。靳辰的笑容扩大,脸颊上显出淡淡酒窝,笑道:“我想,我们应该可以合作很愉快的。”   “哈,想不到你这么喜新厌旧!”潘瑞故做不满。   “怎么会呢!”靳辰转过脸来,这个男人专注的眼神会让人恍惚:“我会想念你的。”   志皓眼见着潘瑞脸色一僵,吓得心惊肉跳,赶紧冲出来打岔,好在不远处大箱的便当抬了进来开始放饭,注意力全被吸引过去。   “糖醋小排饭,配生菜,不要青菜,不要放葱!”靳辰从大纸盒里挑出一份来放在潘瑞手上,又转而去问志皓:“你有什么特别不吃的东西吗?”   “没有!”萧志皓受宠若惊过度,大脑当机一秒之后才转过神来:“啊,我不吃茄子。”   “为什么?茄子很美味啊!”靳辰挑一下眉,挑出一份来给他。   志皓登时傻眼,看着他挑出一份自己要的便当走到旁边去吃,才拉住潘瑞的手臂,急切的问:“哎,你说,他有没有可能也喜欢你啊?”   “不可能!”潘瑞埋头吃饭,语气如冰。   “你看他对你那么体贴!还记得你喜欢吃的东西。”   “他只不过是刚好记得!”潘瑞抬起头,容色平静,眼眶里却有一点红:“有一种人,他自无心艳丽了眉目,却不知旁人已为之颠倒,难以解脱。”   志皓只得噤声,不敢再说什么。 3.   3.   吃过饭,拍摄工作又继续,志皓和潘瑞其实并没有什么工作要留下来做,只是志皓急于了解这个男人,而潘瑞,因为是最后一次见面的缘故,更是留恋着不想走,于是两个人坐到一边,又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也不知过了多久,场子里又一次安静下来,志皓顺着众人的目光看过头,却见一个长得像天使一般的男孩子正站在门口,极高的身量,骨肉均匀,灿烂的金色短发,深海蓝的眸子,看到靳辰向他招手,方才自唇边缓缓绽开一抹笑意,一径走到他身边去。   “他叫John Humer,捷克裔,是今年欧洲最红的模特,也是靳辰现在的男友。”   男友?虽然一直知道靳辰的性取向,但劈头听到男友二字,志皓还是不觉愣了一下神,大概是那个男人看起来实在正常得不像是一个会有男友的人吧。   不过志皓倒顿时释然了为什么潘瑞坚持认为她没有必要表白,于是伸手拍拍她的肩,轻声道:“还好啦,输给他,怎么也不算冤枉。”   “是啊!”潘瑞将手指插进刘海里往后梳,露出心形的发脚,用力的深呼吸一下,又笑道:“说得有模有样的,其实,人家根本都不用伸手同你打。”   “那有!”志皓说得一本正经:“他可是好不容易七辛八苦的才赢了你好不好!”   潘瑞被他逗乐,笑意漫延,温声道:“你真是一个好孩子!”   那一日工作到很晚,潘瑞坚持有始有终,一直送到志皓的宿舍楼下。   临走的时候潘瑞送他三句真言借以傍身:   1.永远不要逼他做任何他不喜欢的事,因为绝对不会成功。   2.任何事情如果他强调了两遍,那就顺从他。   3.时装比任何工作都重要。   志皓反复默念牢记于心。   其实全天都没有干什么事,但志皓却觉得极为疲劳,匆匆洗了一番就倒进了床里,一闭眼又看到Humer那张被上帝亲吻过的脸。萧志皓对于同性恋者素来没有什么感觉,但这一对却看得极为顺眼,果然美貌是一种万能豁免权。   靳辰偏好没有整蛊不太恶搞的节目,尤其是美食类,如果可以安安稳稳的作做评审,那么就算钱少一点也不要紧。可制作单位最爱发,但志皓最害怕的节目则是时尚类。   ……   “CD太华丽,不适合你;”   “Versace太狂野,不适合你;”   “Gucci太锋利,不适合你;”   “Armani太有气势,不适合你;”   他每说一句,对面那位女子的雪花石膏脸上就白了一分,而志皓的心也随之沉下一寸。   “所以,你还是乖乖的穿你的Chanel吧……”   好在到了最后,他还是给人留了条生路走,否则志皓不确定这位以爱美成痴而闻名的火爆大小姐,会不会还能给他留条生路。   不过,对于一个设计师来说,设计服装,组织走秀,还有设计广告是三大必修功课,眼下正当是春夏发布季,靳辰大部分时间都耗在摄影棚里,从平面到电视广告片,又要挑选组织走秀的阵容,忙得不可开交。   像这些事原本都不在志皓的责任范围,可如今他只负责这一个人,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而这一切于他而言又都是未知天地,样样都新鲜。他为人勤快,又好问爱学,很快就将上下混熟,俨然资深的工作人员。   时尚广告拼得是创意,一瞬间的火光,靳辰的要求又极为严苛,往往一天拍下来也没有几张可以入眼,萧志皓一向都欣赏工作认真的男人,于是跟着他起早贪黑,从无半点怨言。而且在他看来,靳辰除了喜欢男人这一点与众不同,其它时候简直可以称上是一个好脾气的人,不过公众人物常常被媒体妖魔化,也是常态。   一连好几天都是晨昏颠倒,到晚上9点左右,志皓的手机一闪收到一条新消息:“   最近很忙吗?——封清   志皓一拍脑门,这才回想已经许久没和封清联络了,唉!再忙也不该忘记老婆啊,要不然气跑了她,谁同他去过下半辈子?马上回复过去:是啊,忙死了,正在开工呢,今天又不知道是几点。   哦!我刚刚下课了,方便过来探你的班吗?现场有多少人,我带几箱水果过来吧!——封清   志皓忍不住微笑,知道是他换了新环境,她有些不放心,可是人家既然已经给足他面子,又怎么可以不知好歹,于是同靳辰知会了一声,发消息告诉她具体人数。   不多时,就听到电话响起,志皓拉了几个工作人员一起冲下去大箱小箱的扛上来,一开箱,芭乐、西瓜、芒果……花色齐全,连刀和剥皮器都贴心附赠。一干人等正拍得郁闷横生,马上都欢呼一声涌上去,吃得不亦乐乎,气氛顿时欢快许多。   “不好意思,打扰了!”封清站在志皓身旁。   靳辰闻言笑道:“如果这算是打扰的话,我倒希望你可以常常过来打扰一下,最好也是像现在这种该吃宵夜的时候。”   众人夺食,两箱水果在瞬间风卷残云散,大家收拾完现场,又开始投入工作,封清站着看了一阵,忽然对牢志皓笑道:“本来想说时尚圈这么乱,还很担心你呢,现在看看好像也没有必要么。”   “为什么?”志皓大奇。   “因为除了我,这里站的任何一个女人都比你高。”   志皓一呆,额角滚下三道黑线。   封清笑吟吟的挥挥手,道:“我先走了,今天早上还有课呢。”   志皓送走女朋友,只觉得靳辰若有所思的看他一眼,等他打点精神要给点回应的时候那眼神又移开了。   靳辰是容易相熟的人,他有着极为温和而悦目的笑容,然而也就是因为如此,反倒又像是和所有的人与事都隔了一层,他和所有人的关系都不错,但也仅仅是关系不错而已。   可是志皓却希望与他有更完美的合作。   这一天照例又是午夜,不过好在拍摄的工作已经算是告一个段落,每个人都有种如释重负的兴奋。志皓从车库里倒出车,却看到靳辰双手插在裤袋里站在路边。   “不回家吗?”志皓将车窗摇下来。   “回啊,不过他们借了我的车去夜店了。” 靳辰懒洋洋的眯着眼,神情相当无辜。   “这样啊,这种时候很难叫到车呢!”   “那么,可不可以请你做一回出租车司机。”   “可以是可以啦,不过报酬要怎么算来?”月色朗朗,反正明天也不开工,志皓很有兴致的开起玩笑。   “报酬吗?”靳辰沉吟了一下,撑到志皓的车窗上:“我可以还你一个吻作为报酬吗?”   月很亮,他的脸背着光,面目模糊。志皓瞧不清他的神色,一时心跳如鼓,愣了片刻才回神来,笑道:“恶心死了啦,找个美女来还差不多。”   靳辰低低的笑出声,拉开车门,坐到他身后。   志皓咬牙:“你耍我?”   “没有啊!如果你想要,我不介意吻你一下的。”   “你……”志皓被他堵得一时竟找不到话说,喘了一阵才回过来,故作得意的笑道:“你要是性感美女我倒还可以考虑一下。”   “怎么你喜欢那一型的吗?” 靳辰一挑眉。   “不可以啊!”   “可是你女朋友看起来,并不是很性感啊!”   “老婆要找实在的,懂不懂啊!”志皓故意与他嘻笑,他急于要和这个人关系更融洽一些。   “有道理!”靳辰微笑:“她不是圈里人吧!”   “嗯!她学材料物理,是台大的讲师。”志皓看后视镜,成功的看到靳辰惊讶的睁大眼睛,额头滚下道道黑线,心中升起些许恶劣的得意。   “哦?你怎么会认识那样一个人?”   “我们是邻居,从小一起长大,她一直都比我会念书,读北一女进台大,一路念到博士毕业,然后留校做讲师。”   “那为什么,一个科学家会爱上你?”   “这说来话长,我们一直都是最好的朋友,小时候我帮她去打发堵她的外校男生,她帮我传情书给同班的女生。我们一直很亲密,但各自恋爱却一直都不成功,常常聚到一起抱怨,说某某某条件还不如你,凭什么这样对我……”   “然后,就想,倒不如索性同你……” 靳辰接口过去,了然微笑。   “对啊!”志皓也笑起来:“那么,你呢?为什么喜欢男人。”志皓小心留意他的神色,生怕这个问题会惹恼了他。   “没有为什么,只是刚好遇到!” 靳辰笑容依旧:“我也有喜欢过女人啊!你没看到罢了!”   “喔!”志皓小心的应了一声。   靳辰在内湖的公寓虽然远,但午夜的路实在好走,开了不多时也就到了。   他开门下车,走了两步,又转身走回来:“上去坐坐吗?我那里有一罐牙买加的蓝山,我可以请你喝一杯抵你的油钱。”   志皓有些发愣,却莫名其妙的觉得不好拒绝,只能去停了车,跟他上楼。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继续正文~~ 4.   4.   房间很大但陈设零乱。一地的名贵料子和成衣,东披一条,西堆一块,还有各色的图纸,屋角有数个四肢健全或不健全的人像。靳辰把一个沙发上的东西堆到另一个,然后随手一指,说道:“坐……”   志皓有点无奈的坐下去,屁股后面硌到一团硬物,掏出来一看居然是纪梵希的限量版腰带,只得苦笑一下,圈好放回原处。   靳辰把吧台上的杂物都转移到地上,又不知从哪里挖出一台虹吸式的咖啡壶来,志皓胆战心惊的检查了一番,居然也光可鉴人,不由得眼神大诧。   “东西用完,放到厨房里去,菲佣会帮忙洗好。” 靳辰似乎不用抬头也知道他心里想点什么。   志皓被人洞穿心思,悻悻假笑一下:“那么,这地上的算是怎么回事啊?”   “这里的东西不能动,动了我会找不到,等这一季出完了,我自己会清理。”   靳辰的手指修长而灵巧,磨豆,加水,蒸煮,过滤,动作轻盈如一曲舞蹈,很快的蓝山独有的浓香弥散开来,郁馥而微酸。   “好了!”靳辰欢呼一声,递了一杯出来,神采飞扬。   志皓接到手里一看,一汪深色的液体顺滑如丝绸,静静的栖在莹白的骨瓷杯盘中,华仪美器啊……志皓心中感慨,这一个杯子够他一月伙食。   靳辰又给自己斟上一杯,转身去关了厅里的灯,窝到志皓的身边坐下,轻声道:“这咖啡,需在黑暗里静静的喝。”   这厅里有完美的落地长窗,身体往沙发背上躺倒下去,一睁眼便可以看到皓皓星空,志皓轻叹一声,不自觉心境已经松弛下来。   “这是海拔2256米以上的豆子,说起来还是别人给的,今年抢晚了,到想起来,珍珠豆全被订光了。” 靳辰的声音有说不尽的惋惜。   志皓有点困惑不解,再怎么好,不也就是咖啡么?值得这样劳师动众?居然可以让他这么个要风是风要雨是雨的人牵挂成这样子?   “哦……这个,方糖在哪里啊。”萧志皓习惯了牛饮三合一,贸贸然喝这种清咖总觉得味道怪怪。   “糖?”靳辰猛然转头,黑暗中一双眼睛灼灼如炬,志皓被他看得心里发慌,正打算是不是放弃这个合理的要求,他倒自己先放弃了,悲痛万状的往后一倒,道:“自己去厨房里找。”   “……算了吧!”志皓犹豫了一下,这四下里乌麻麻一片,厨房的路要怎么走,更何况这一路上诸多价值连城的障碍物,随便踏了一样两样就是好几天的生活费。   蓝山的味道很厚实,带着浓郁的水果味,多喝几口倒也觉得没开始那样不好接受,志皓一向有杂草生命,对大部分事物都很有忍耐力。   “Tony,和一个科学家谈恋爱是什么感觉?”   志皓的思绪正南山放马,猛得一个现实主义的问题打过来,只得又收拾心情,仔细想一想:“没差啊。”   “真的?”   “是没差啊!”志皓老老实实:“她们一样喜欢浅蓝色的小纸盒和乳白色缎带,逢年过节要送花,虽然不喜欢玫瑰,但偏好百合。一样会鄙视你的房间像猪窝,偶尔任性会半夜三点钟把你吵醒,说现在好寂寞。”   夜色弥漫,看不清靳辰此刻的神情,只是声音里却似乎挟了淡淡的失望:“就这样吗?”   “当然,不仅仅是这样。”志皓思索:“她们有自己世界,书架有一柜你一字不懂;她会忽然兴奋,说刚刚经过测试,一个什么什么达到了什么什么,所以我要请你吃饭。最重要的是,她很有打算,很理智,知道自己要什么,我从没见过她崩溃。”他其实通共也就只认识封清一个学界人士,索性以偏盖全,以小见大。   “这样……” 靳辰静一下,忽然说道:“不如我也去找个科学家来谈一下恋爱好了。”   “不许你勾引我女朋友!”志皓故作凶狠。   “那我勾引你好不好?” 靳辰一挑眉,笑得几分挑逗伴几分挑衅。   夜色会朦胧很多东西,只突出重点,靳辰当然是个男人,但重点在于他还是一个长得十分好看的男人,志皓乍一眼看过去,居然也忍不住小心肝砰砰跳,等到回过神来,连忙把脸别过去,急吼吼的自我安慰:夜色撩人,夜色撩人……   靳辰闷笑连连,歪倒进志皓的怀里,萧志皓躲避不及,又不好意思把他拎起来,只得仰天长叹,忽然想到潘瑞当年下的一句评语:“他不算是个很难搞的人,只是你永远都猜不到他接下来会干嘛。”   潘姐,你的概括力……果然很够。   原本就是半夜,虽然喝了一杯咖啡,但是毕竟连日来操劳过度,周公的威力势不可挡,而话题到了这当口多半不咸不淡,一个人不再说话了,另一个朦胧了几句也就睡过去了。 5   5   最早醒过来的是志皓,这是件很郁闷的事,因为他睡觉光敏感,清晨第一线阳光照进眼里,人也就随着太阳起山了。揉一揉涩痛的眼睛,萧志皓呻吟一声,正打算去拉窗帘,才发现腿上趴了个东西……   靳辰蜷缩在一堆华服中间,将头搁到志皓的腿上,把自己藏得非常好。   这人……志皓无奈的动一动,靳辰像是被惊醒了,半睁了迷蒙的眼似某种动物,困顿的抬头看了一眼,居然又倒下去,蹭一蹭继续睡。志皓登时有点哭笑不得,只得不客气的把靳辰的头扳开,不过考虑到这个人是自己衣食父母的关系,总算是下手温柔了一点。   虽然还是很困,但好歹是天亮了,而且肚子里咕咕直叫,志皓用冷水抹了把脸,正打开冰箱打算搜罗点足以裹腹的东西,便听到门外有钥匙转动的声音,他只当是菲佣来了也不在意,不料想那门外的人折腾了一会,忽然大力拍门,震得整个房子回声轰轰。志皓诧异莫名,只得无奈的冲过去开门,门开处却先吓了自己一跳。   正常人即便再漂亮也是有个限度的,志皓长年混在娱乐圈,看惯俊男靓女,按说也该有审美疲劳,只是外面这位却是超限了。他本是带着怒气去开门的,可是门一开便被那艳色晃花了眼,蓦然间竟只想到自己此刻头发纷乱,莫名的形秽。那绝代佳人似乎也吃了一惊,疑惑的向门内张望一下,柳眉一竖便把志皓拨开,径直闯了进去。   “小姐……这位小姐……”她此举可谓是极不礼貌,偏偏志皓跟在她身后就是硬不下心肠呼喝,不由得感慨美貌真是上帝的恩物。   “Sam?Sam?我知道你在,Sam你出来见我……”美貌的女子连声音都是十足的动人,所以说上帝偏心起来真是过份。   刚刚的门拍到山响,靳辰终于也被惊醒,呆呆坐在沙发上睁开迷蒙的睡眼,待看清了来人,居然一言不发,蒙头又是睡下,志皓呆在一旁看得愕然不已。   “Sam!”美女凝眉,眼眸冷成一块冰,双手抱了胸,只用下巴挑向志皓道:“怎么又换口味了么?你的小美男呢?”   志皓听得一头雾水,待回过神来,不觉大窘。然而罪魁竟依旧睡得安然,连睁眼瞧一瞧的意思也无。   大美人又冷嘲热讽几句,终究耐不住,伸手将沙发上的男人拉起来,靳辰倦倦抬眸,只消一眼那女人的神色便已大变。真是神乎其技,志皓大为惊叹。   “你要杀了我么?” 靳辰淡淡挑眉。   “Sam……”上帝真不公平,美人就算是哭时也是美的,即使泪水哭花了眼影,仍有梨花带雨的韵质。   “妆化了就不好看了啊!” 靳辰轻叹一声,用拇指抹去女子眼角泪滴。   “Sam不要离开我。”   这样的艳色,这样哀求,志皓暗度自己可否狠下心肠拒绝,旋即摇头,寻常男子不必经历如此严峻的考验。   “我没有离开过啊!” 靳辰神色淡淡,仿佛对这美好的造物视而不见。   “Sam……”语声怯怯。   “我一直在这里,我在原地,我没有离开,我只是不会同你走。”   “Sam……”   志皓大汗,心道幸好不是在叫他名字,否则一定心脏病发。   “你是要现在走呢?还是哭一会再走。” 靳辰神色温柔依旧,可惜内容太过不怜香惜玉。   “你……”蛾眉拧到极处,终于也就崩溃,一挥手,茶几上两套名贵的骨瓷杯碟被打得粉碎,还嫌不足,随手捞起地上一件华服,咬牙便撕。   靳辰微微皱眉,从沙发上站起来,那女子伸手来拉,却被他避过,一回身拉住志皓闪进卧室,还没等那两人反应过来,已经关门落锁。   “你……她……”萧志皓目瞪口呆,一时发不了声。   “吓到你了。” 靳辰眼角温和清润,竟有几份歉意。   “前……女友?”   “算是吧!”靳辰若无其事跳上大床,伸手捞了一个枕头抱进怀里。   “你怎么可以这样。”志皓不由得大怒。   “那我应该怎样?对她说我会如她所愿与她相守终生?”   “但……”志皓语塞,心里却仍是不平。   这卧室隔音再好,还是听得见外面声声哭喊,伴着器物落地的脆响,志皓心下不忍,几次做势要开门出去。   “你出去有什么用?” 靳辰淡淡一语,志皓似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无奈苦笑。   闹了许久,外面的人大约也倦了,志皓听听没了动静便想出去,却被靳辰拦住,取出手机来拨到楼下管理处,只说是有一位朋友精神困顿,请他们帮忙叫车,把人送走。志皓听了骇笑,这年头做物业的真正辛苦,这样离奇的事件也会遇上,偏偏对方答应的爽快无比,倒像是做得熟了。   等再出门,原本就乱做一团的客厅,更是像被打过劫一般,靳辰不动声色拿出相机来拍照,志皓诧异。   “交给律师,送到她父母手上。”   “你要做什么?”志皓大惊失色。   “像她这样的人,唯一会怕的只有家族的信托基金。”   “那你也不能这样。”   “怎么你希望见我每天早上被人打劫一遍?” 靳辰脸一垮,竟是十足的可怜情态。   志皓顿时心软,再说不出什么,只得无奈苦笑。 6.   6.   反正也是乱了,倒也不怕更乱,老规矩沙发上的东西堆到地上,志皓从冰箱里取了纯水出来,他倒是比靳辰更了解他的冰箱。   “怎么会招惹上这样的女生。”志皓忧心忡忡,那样漂亮,又有钱,自然从小是金骄玉贵的长大,这样的女孩子,沾上了当然也只有她甩你,否则定然要让你好看,反正她有得是时间,精力与金钱。   “你真是好心肠。” 靳辰转头看他,嘴角似笑非笑。   “怎么?”志皓愕然。   “你居然在为我担心。”靳辰笑嘻嘻,似在看怪物。   “干嘛?”志皓莫名其妙,忽然间醒悟:偏执、温柔、冷酷、双性恋者……   据说,曾经有一名模特服用过量药品倒在纽约街头,送到医院时,嘴里只叫一个名字——Sam,医护在她手机里找到Sam的号码,打过去,电话那头平静听完所有的情况,却告诉他们,他们已经分手,这件事不是他的职责,他不想参与。当时他人正在纽约,离开那家医院不过20分钟车程。   据说,曾经有人找上门,说是怀了他的小孩,此人居然发律师函建议对方堕胎,但如果执意要生,并验定是他的孩子,他可以按正常价码付出成年前一半生活费。   据说,……   志皓只觉背脊发冷,曾有无数个据说,他一直以为是媒体在做妖魔化,这一刻忽然都觉得可信起来。   “这么多年了,你好像是第一个在这种情况下同情我的人。”   萧志皓冷哼一声,已经后悔了。   “那么,他呢?”志皓心中忽的一动,想起那张被上帝亲吻过的脸。   “哪个他?”靳辰一脸茫然。   “John Humer,你对他是真心的吗?”   “什么叫真心?” 靳辰忽然笑眯眯:“我与每个人在一起时都是真心,只是保证不了将来。”   “狡辩!”萧志皓有天生正义感,火气上来时,也管不得是不是老板。   “我即不欺瞒也不误导,大家相处的开心了就在一起,缘尽则散,可是到头来有人留恋着不肯走,要我把心给他,我通共只有一颗心,用完了就要收回来,都来问我要,总不能劈做十七八份。”   “你有心么?可给过人?”志皓冷笑。   靳辰盯着志皓的眼睛看了一阵,却忽然低了头,说道:“有。”   “谁!”志皓在火头上,全不管这事当不当他问。   “你不认识的,不是圈里人,很早以前的事了,一个没有可能的人。” 短短一句话,靳辰竟说得倦意横生。   “哼!”志皓别过头去。   “你不信?”   “在你面前哪有什么不可能的人。”   “那是个男生,他正常性向……”   “哈,我才不信,要是你亲自出马,直男也能掰弯喽。”   靳辰闻言大笑,几乎连眼泪都笑出来:“萧志皓,我都不知道原来你这样可爱……不过,”他定一定神,才道:“那人与我有血缘关系。”   志皓大惊,只看到靳辰一双眼温润亮泽如夕,可眼底却隐隐透出悲凉。   “你在乎这个!”志皓讷讷。   “我不在乎!”靳辰浅笑:“但他在乎。”   “你有没有表白?”萧志皓有表白情节,坚持认为如果爱了至少要让对方知道。   “怎么做?”靳辰指指一地狼藉:“抱着他哭一场?然后把东西都打烂?”   “所以?”   “我认命!”靳辰坦然一笑:“你们都喜欢说我残忍没人情,其实我从没逼别人去做我自己也做不到的事,我也有求而不得的人,我也只好认命。”   志皓神情尴尬,他是正人君子,强逼了别人自揭疮疤说伤心事,心中过意不去。   “你的女朋友,是个安静的人吗?”靳辰并不动气,倒在沙发背上沉默了一阵,又天外飞仙横出一句。   “哦……”志皓怔怔,刹时间福至心灵,前所未有的聪明起来:“那个他……也是搞科学的?”忽然明白为什么他对自己的女友有如此深的好奇。   “嗯,他在宾州,学大气物理,架子上的书我连题目都看不懂。” 靳辰浅笑,眼角眉稍都是温柔。   “怎么会爱上这样的人。”   “因为他好,对我很好,什么都迁就我,从来不会不耐烦。他非常细心,记得所有我喜欢的东西,他会专心听我说话,安静的微笑,眼睛闪闪发亮。爱情有很多种,和他在一起是最安静的那种,到后来我甚至只要看他专注侧脸就觉得满足,他从书桌抬头的刹那,眼神迷离好似从另一个世界而来,十分动人。”   “这样好,为什么最后却没有结果?”   “不知道啊。”靳辰轻叹:“忽然有一天,他消失在我生命里,不再主动联络,不肯见面,而我也不敢去问为什么。”   志皓叹息,伸手拍拍靳辰的肩膀,他为人心最软,十分怜弱,顿时就决定原谅这家伙刚才的恶形恶状。   “tony,下周陪我去伦敦吧!时装周要开始了。”   “嗯……啊?”搞艺术的都是如此吗?还真是跟不上这人的思维跳跃性,志皓头痛不已。 7.   7.   志皓来不及换衣服,直接赶回公司整理杂物,下周就要赴欧洲,一大堆东西要准备,早先谈好的通告单子又拿出来细细顺一遍,那些是去之前可以录完的,哪些要调到之后再说。他当然不会骂靳辰怎会不早点知会这项决定,四大时装周日子老早定出,是他自己疏忽大意。   志皓从纸堆里抬头,恰看到潘瑞抱了纸盒子从门前走过,心中一动便跟了上去搭把手。   “何苦要搞到离职。”志皓抬着箱子,摇头叹息。   “我那有离职,大老板放了我一年长假,我只是去享受美好人生。”   “一年假?”志皓怪叫。   “对啊,”潘瑞也是轻叹:“他其实是好人。”   志皓无言,孙老怪虽然刻薄毒辣,但关键时刻绝对宽待底下人,所以才骗得这一帮子才俊为他当牛做马。   志皓陪到门口,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靳辰是不是有个极漂亮的前任女友?”   “他哪任女友不是极漂亮?”潘瑞反问。   “不是,是真的非常漂亮,卷头发,栗色,一双长眼睛……”   他还在试图形容,潘瑞已经笑开,随手指了墙上的海报,道:“上面上个,是不是?”   志皓顿时泄气,也是,这都会大半的艳女都做一式打扮,但却不是每一个艳女都可以美到像她那般。   潘瑞却若有所思:“那个人,脖子上可是戴着一枚十字钻石链坠?”   “哦,对……”志皓对女生的首饰观察没有那般仔细,回头想想,果然如是。   “林意结?她来台湾了么?”潘瑞十分诧异。   “嗯,今天大清早跑到靳辰的公寓,打烂无数东西。”   “志皓,你在他家过夜?”潘瑞听出另一层意思,大惊失色。   “哦,怎么?”   “你怎么可以去他家里过夜。”潘瑞痛心疾首。   “那又怎么样。”   “萧志皓,我问你,你可会去女同事家里过夜。”   “当然不会,但……”志皓一惊,顿时尴尬起来,那人是有名的双性恋,去他家留宿和去女同事家有何分别。   “小心一点,人言可畏。”潘瑞语重心长。   志皓喏喏连声。   “哦,你说看到林意结了?”潘瑞回过神,又想到了志皓问话的初衷。   “嗯,到底什么背景,那样漂亮怎么会不出名,我连见都没见过。”   “又不是美女都得在这圈子里混,人家是大集团千金,明星是用来解闷的,怎么会自己抛头露面来吃这个苦。”   “靳辰怎么会惹上这样的人。”果然和他猜得一点不差,志皓不由得忧心不已。   “这是他们之间的事,不必你来劳神。”潘瑞静静提醒他。   志皓无奈,忽尔又想到一个问题:“你明知他的为人,为什么还会对他倾心?”   潘瑞脸色大变,萧志皓马上后悔,可惜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都再难回头。   “你现在也明知他为人,为什么还要为他担心?”   “我哪有?”   “那么现在你追着问我又是什么用意?难道是看上了林意结要为她鸣不平吗?”潘瑞一挑眉。   志皓顿时语塞。   “他让人生不出气。”过了半晌,潘瑞轻声道。   对啊,志皓恍然,为什么……   “你可知道他与林意结怎样相识?”   “你知道?”   “那次是纽约的时装周,忙到死脱,终于完了事,他带我去酒吧区散心。同一间吧里有富家女开生日party,有人认出他来,就拉到一处喝酒,他与女寿星同跳一曲探戈,然后再没有人敢下舞池。”   “这样简单?”萧志皓愕然,这与他心目中始乱终弃的戏码不是同一种样子。   “第二天,他对我说要迟几日回去,让我帮他延通告。我当时心怀鬼胎,同他说,这样的富家女,不过是贪新鲜艳玩玩算数,与她在一起没有将来。他大笑,说谁能保证将来,顾得眼下开心就好。再过了几个月,他开始约会John Humer,我莫名其妙的生气,问他林意结怎么办,他很诧异,说意结早结婚嫁人。”   “啊?怎么会?”志皓回想起今天早上那女孩哀怨神态。   “林意结是天之骄女,某天突发奇想说要结婚,靳辰不肯,她便一赌气,几天后与另一个人进了教堂。”潘瑞微微一笑。   “啊……”志皓眼冒金星,像在听天方夜谭。   “他给我看结婚请柬,我当时心酸的几乎哭出来,问他当时怎么办,他却轻松笑笑说订了一份蒂凡尼的新婚礼物过去。”   “他根本不爱她。”志皓脱口而出。   “我也这样想。可他不承认,但继续寻找下一个目标,恋爱,或者他先说再见,或者由对方说,周而复始。”   “我搞不懂。”志皓头大。   “我也搞不懂。”潘瑞坦然微笑:“所以我离开。”   “但你怎么会爱上他,这样的男人?”   “我们都知道毒品有毒,可是你吸了一口,就会想要第二口,这男人是罂粟,跟他在一起没有未来,可这本身就是诱惑,因为与他一起不必想未来。”   潘瑞的神情十分感慨,那是她亲身血泪。 8.   8.   在飞往欧洲的飞机上,靳辰终于拿出了这一季的硬照广告,志皓甫一打开便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年头的时尚硬照为求性感,早已是脱到不能再脱,做包包配饰的日子还好过点,大不了全真空上阵,用直接人皮做背景。只是苦了靳辰这种单做服装的,亚洲区还好糊弄,到底民风纯朴些,还有点发挥的余地,换了欧洲美洲……靳辰每每头疼于如何让他的广告里可以尽可能多的出现他设计的衣服,而不是他挑选的皮肤。   于是拍拍停停,停停拍拍,到最后的成品……志皓看那纤毫毕见的照片,脸上一层层的红出来。   “怎么样?”靳辰靠在他肩膀上凑近了看,全然不管如此一来他的呼吸已经尽数撒在人家的耳根与脖颈处。   “蛮好的……”志皓颇为艰难的挤出一句话,一时搞不清他的不自在究竟是来自于身上还是眼前的刺激。   “没诚意!”靳辰略为失望,索性把头在人家肩上压实了,一手取了果汁喝。   志皓一张张的往下翻,越看越是觉得心潮澎湃,倒也不是非常暴露,可偏偏就是有种撩人的欲望,令人狠不得要把手伸到纸里面去……   靳辰悠哉哉的喝着他的果汁,冷不丁飞机遇上个小气流略震了下,一下子便被呛着了咳个不止,志皓正在心猿意马的当口,顿时被吓了一跳,抽出一叠纸巾正想帮他擦,却猛得看到斯人刚刚止了咳,仰面倒在椅背上,眼睛微闭,睫毛一颤一颤的动,胸口起伏不定,几点水珠翻山越岭的滑下来,一路往深处走,没入衬衫里面,志皓看不到它们的归宿,便觉得心里像是蹲了几十只猫,百爪挠心。   志皓忽然有了一种觉悟,原来越是俗的东西越有其吸引力。   像这样俗烂的场境不要说是有点品的时尚杂志,就算是花花公子也不这么用了,可此刻看这般活色生香三D立体的呈现在眼前……志皓忽然觉得喉咙发紧,一伸手把纸巾塞进他怀里,扭头便进了洗手间。   “哎……有气流……不要乱跑……”靳辰睁开眼,莫名其妙的看着这人像逃命一样的走。   靳辰当然不是故意的,志皓一向都十分的不自恋。   所以这是一场误会!志皓握了拳,深呼吸,再回想一下广告硬照上的妖娆人体,顿时觉得心情平复了不少。   唉……这年头,赚钱不易啊!他临走时又回一下头,在洗手间的镜子上看到一双哀怨的眼睛。   潘瑞说在台湾再忙也是小意思,到了时装周上才知道什么叫忙到要死,但是志皓深感这话明显有保留,什么叫忙得要死,分明是忙到想死,死了一了百了,再不用起早摸黑。   好几百场秀,什么时间什么地点,什么品牌什么设计师,什么风格什么路数,谁来主秀,图片在哪里,评论在哪里……   靳辰在工作上十分任性,随便想到什么,抬手就想要,偏偏萧志皓也是工作狂人,从来不会埋怨老板刁难,只懊悔自己没有早想到,这两人倒是双剑合壁,只累得底下人作死作活。   发布会的日子是一早定下的,服装也空运落地,但是怎样排序,哪件先出哪件后出,哪个系列是重点,哪个系列不值花太多心思,开场主秀是谁,她穿成什么才能先声夺人……种种问题都要靳辰现场来定。   志皓在时尚圈是新手,但胜在勤快细心周到,学得极快,到最后靳辰一个眼神,他已经会意,相关资料送到手上。靳辰在难得的空隙时向志皓竖起五个手指,志皓诧异,伏耳过去听,靳辰用中文大叫:“回去加你五成薪水。”志皓被震得耳中嗡鸣一片,哭笑不得。   发布会的前一日,自然又是通宵,模特们要休息好,走出台步来才会稳,设计师却不必,助手们更不必。会场要布置,衣服要再一次清点,靳辰事事亲为,一桩桩一件件都要看过,志皓则似他手脚的延伸,把他种种念头都化做现实。   有助手斟了咖啡出来,靳辰喝下一口,忽然找人要方糖,一干子员工都讶异,靳辰从来最爱意式,每次喝三合一都抱怨连连,这次总算是留了心从外面订咖啡进来,他却又来要糖。好在知名的咖啡店连外卖都十分体贴,有人从袋子里翻出糖包来给他,他接到手,尽数倒进志皓的杯子里。   志皓正在打电话,一时愣住,只听得对面着急追问,方才回过神来。   发布会照例是顺利的,但成不成功却要看老天的脸色,时尚编辑是这世上最难讨好之人,天晓得他们哪天对你没了感觉,从天贬你落地。靳辰仍是红人,穿一件银灰如水的西服,里面配贴身的黑色圆领T-恤出来谢幕,这算是十分保险的搭配,但仍旧赢得喝彩,身材好,就是点占便宜。   志皓第一次亲历这样的盛事,兴奋的整夜睡不着,第二天买了全城的时尚报纸捧到靳辰房里看新闻,把边边角角的消息都收起来,一条一条读给他听。靳辰初时睡眼朦胧,听完也醒了,喃喃道:“完了。”   “怎么会,都在夸你啊!”   “这种例行公事的夸奖最没意思,一转眼就没人记得,这场秀的确太平了点。” 靳辰淡淡撇嘴。   “哪有,很漂亮啊!”志皓对衣服一向敏锐感欠佳。   “连你都说漂亮,可见是真的完了。” 靳辰长叹,嘴巴十分恶毒。   “那怎么办!”志皓顾不上替自己愤怒,只管忧虑,再看靳辰平静的脸色,不由得心软:“靳辰,如果难过不必强压在心里。”   “我为什么要难过?”   “你这般辛苦,呕心沥血做出这一台秀,到头来反响平平……”   “我这样辛苦,呕心沥血做出这一台秀,只因为那是我的,不是为了反响。” 靳辰定定看他,琥珀色双眸光彩璨然。   志皓一愣,终于恍然,他事事亲为,不辞劳苦,连一枚胸针的位置都要自己比划,他这般辛劳,原不是为了给人看,他是在打造自己的作品,做好了,给你们看一下,你喜欢也好,不喜欢,也好。   “忙完了,要及时行乐,来,我们出去逍遥。” 靳辰笑容可掬,随手拿过外套,也不管志皓的反应,伸手拉了他奔出酒店。 9.   9.   十月的伦敦街头,空气十分清爽,靳辰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在志皓面前倒退着走:“怎么样,有什么心水景点?我陪你去玩。”   “我……之前没来过耶。”   “耶?”靳辰一挑眉,瞪大眼睛。   “我们家老板喜欢东南亚和日本,次次公司度假都在亚洲区。”志皓有点不好意思。   “什么品味!?”靳辰痛心疾首:“来来,我带你去游泰晤士河,我们从最俗的地方走起。”   从泰晤士河开始走,到伦敦塔桥上看风景,站在140米的高处俯看这都市,果然风味别具。靳辰好似这城市的土生儿,带着他东窜西窜,可以从最小的巷子里找到最老的店铺,买最美味的食物,志皓一路跟着走完全不动脑筋,全然感觉不到已经超过24小时没睡。   下午又溜进大英博物馆,志皓虽然一直自称文盲,但艺术品的欣赏有时根本不需要太多文化。他立即被古亚述的浮雕震惊得说不出话来,指着当年王宫入口那两只巨大的斯芬克斯门桩,连连追问:这是四千年的古物?人类在四千年前已经可以做出这样的好东西……   靳辰微微笑,一遍一遍回答不厌其烦。   志皓留连往返,看到哪里都不肯走,临到关门也才看了几个小厅。   从博物馆里走出来时,天已经擦黑,志皓有点不意思,正想开口请晚饭,靳辰做出一个手势,走到一边去接电话。是谁呢?志皓看他温柔神色一时好奇,电光火石之间却又明了。   还能有谁,萧志皓眼前浮现一张绝世面容,那金发小子,这季愈加大红,这年头大吹中性风,他占尽天时,不光CD和Gucci这样的烟视媚行的牌子拿他当宝,就连BOSS,Hermes这种正统品牌也邀他走台,明明同在一个都市,忙得居然连露面的机会都没有。自然做模特的不比做设计师,凯特摩丝的传奇不可复制,大部分人繁华就那么几年,光华最盛时要抓紧,江山代有人才出,说不定下一季你已经过期,人的脸又不像衣服料子,设计师还可以换风格,人要是过了时,只能一路跌下去。   他还在想,靳辰已经收了线,笑得一脸透明,露出雪白牙齿:“走吧,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志皓已经有点倦意,却不好意思开口,只得一壁跟了他走。   刚入夜的JAZZ吧里尚没有几个客人,舞台的一角有人在吹萨克斯风,大概也是在练习,吹吹停停。靳辰刚进门,就听到有声音在喊:这里。   志皓顺着声音看过去,正看到那金发少年展颜一笑,果然蓬荜生辉啊……他心中感慨。   靳辰笑嘻嘻走过去,将一本在博物馆里买的画册卷成筒来敲他的头,John笑着躲避,只是嘴里含了食物,笑到一半呛着,咳嗽不已。   “吃什么?”   John不答,直接把手里的东西递到靳辰嘴边去,靳辰咬下一口,略一嚼,马上皱眉:“什么东西?”   志皓轻笑,这小子对食物极为挑剔计较,他今天也算是见识了,不过话说回来,他对什么东西不计较。   靳辰挑挑眉,露出诡异笑容,从手中提的外套里拎出一只浸油的纸袋,John眼睛一亮,一把抢过去,笑逐颜开。志皓无力,这东西倒是不值钱,不过这保温的东西……有谁会拿件好几百美金的名牌外套来做保温毯?不过也无所谓,反正这衣服是他做的,千金卖佳人一笑,也算是值得。   夜渐深,人也慢慢多起来,那支萨斯风终于吹起完整曲调,听来十分动人。   志皓发现这间吧大约是模特的心水宝地,往来人士俱是十分颜色,只得悲叹,在这圈子里混还真得要有强健心脏,否则看多了这般美好造物,不是被刺激的自卑死,就审美疲劳麻木死,决不会有第三条路走。忽然又想到这门口会不会有条如火车站卖票时的红线,男子身高少于180的不得入内,哦……这位体重过180了,对不起您也不得入内……他想得有趣,不由得轻笑出声。   “你在想什么?” 靳辰正转头看他,在暗色的背景下,一双眼睛分外闪亮。   “没什么!”志皓浅笑,这小子总算还有点良知,有美当前,还不忘记照顾同僚。   转回神又想起刚刚的话题,忽然想到自己离180CM尚有8CM绝大差距,顿时有点汗颜,做贼心虚的四下里望望,坐得更加边角。志皓只觉得自己像一个误闯水晶宫的无知少年,呆在一角,胡思乱想,自得其乐。其实这些人等,这几天早看得熟了,可那时是工作中,他就是这点好,工作时眼睛里看不到杂物。   左晃右看,志皓眼前又是一亮,马上不由得感慨上帝何其慷慨,美人何等众多,不过那也是正常的,时装周时,这世上最美的人物,有半数都汇在这方寸地,一张报纸飘下来都能罩上三个绝代佳人。   他只看到一名闪亮女子往这桌走过来,一头白金色短发,一双深海蓝的眸子,整个大西洋都在她眼睛里,轮廓流畅锐利,即有男子的清峻也有女子的俏丽,皮肤极白,几乎不似真人。穿Grunge风格的破毛衣加豹纹夹克,手上拎一个烟黄色的皮质袋子,上面镶满铆钉与铜扣,搭配长长流苏,十分引人注目。他记得她,这也是本季大热的模特,名叫乔安娜,是本季Prada的开场主秀。 10.   10.   “Sam……”乔安娜走近,浑然当这一圈人都是透明,只对靳辰打招呼,一只手放到他肩上,纤纤细指缓缓划过他的耳廓。这分明是在调情,志皓看得目瞪口呆,John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怒道:“你干吗?”   “Sam。”她完全视而不见,在靳辰面前蹲下来,一双利眸平平直视过去:“我昨天去看你的秀了。”   “是么,谢谢。” 靳辰淡淡笑。   “你没有看到我。”这句话很失望,但她的声音里却没有失望。   “对不起。”   “你要怎样才会看到我,只要一眼,就把我从人群中挑出来。”   “我不知道。”   “我已经比他红,比他成功,到走到什么样子,你眼睛里会看不到他,只看到我。”乔安娜十分平静,一句一句娓娓道来。   志皓在一边听得狂汗不已,不由得不佩服当事人,在这么多锐利目光的穿刺之下他还可以稳定自若,笑容如常。   “这,和红不红其实没有太大关系。”   “那这和什么有关系?”   “感觉。”靳辰笑一笑。   “你对我有没有感觉。”   “有一点。”   “Sam!”John闪身挡到这两人中间,冷冷道:“你可以走了。”   “你在担心什么?”乔安娜缓缓站起,她本来就不矮,再加脚上四寸高跟鞋,足以傲然与他平视。   “你可以走了。”天使的金色长眉已经拧成了一个结。   志皓在背后猛戳靳辰的脊梁,你这个混蛋你好出手了,让你的爱人这样没有安全感,你枉为男人……   “呵……”乔忽然笑出声:“你就是这样,从小到大都是这样。”   志皓一愣。   “我喜欢的,你全都要,连我穿的裙子你也要穿,你明知道我喜欢他,就抢先出手……”   “你胡说什么!”天使失声怒吼,从天上掉下人间。   “难道不是么。”乔眼中的大西洋潮起潮落。   “Sam你不要听她的。”John终于想到谁才是关键,伏下身来分辨。   靳辰没有开口,只略略皱眉。   “从小到大,你要的我什么东西不让给你,为什么……你这样子贪心……”乔安娜终于落泪,情绪失控。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是他不喜欢你。”   “都是你抢先一步……”   志皓终于明白为何那么多艳色,他偏偏对乔安娜这张脸记得最深,原来是像足故人,现在两个真人摆在面前仔细看,真是活脱脱一个模子印出来。不过眼下这两名天使正吵得翻天,场面纵然好看,却苦了当事人,志皓虽然是投身娱乐圈的,但私底下最不爱做众人中心,此刻整间吧的眼睛都往这里来,虽然不是看他,也让他觉得焦燥。   再一错神,只听得一阵哗啦啦响,这两人已经打起来了,妈的……志皓心里暗骂,怎么这年头的美人都这样火爆?   靳辰静静坐在一旁,脸色平静的看不出一点端倪,忽然站起身来,志皓以为他要走,马上跟过去,想不到这人竟是往里间去,走到舞台旁边的一架钢琴前停下来。   竟然……是要弹琴?萧志皓惊的呆住。   志皓之前是做歌手经济人的,对音乐的了解要远大过时尚流行,可是怎么听都只觉得熟,就是想不出是什么曲目,不是古典乐,好像也不是爵士,甚至听来不像钢琴曲,倒像是什么别的曲子现翻出来的。   调子初时和缓,临到中途像是要配合那姐弟俩的肉膊战似的忽得一转,变做激烈,靳辰弹钢琴的手法十分奇突,志皓第一次听到钢琴居然也可以发出这样撕裂似的声音。在缤纷如雨的琴音中,斜刺里一个雪白透明的事物流星似的飞来,志皓刚刚来得及开口说出一声小心,靳辰下意识的头一偏,杯子砸碎在钢琴上,无数锋锐的玻璃碎片四下飞溅,靳辰躲避不及,脸颊上划出一道细细的血口。   一时间,所有的声响都嘎然而止。   John急匆匆的扑过来:“Sam你没事吧!”神色焦虑,看得出来是真的心疼。   靳辰轻轻摇头,随手抹了一把,从他身前绕开去。   “Sam……”John大惊,急忙追上去,靳辰回身淡淡看他一眼,竟硬生生把人定在当场。   “走吧!”靳辰拍拍志皓肩膀,志皓顿时怀疑自己是不是应该感动到哭泣,在这样极端的环境下他居然还记得自己是他的跟班,实在太过有良心。但也正是因为在如此的极端环境,他其实更想装作不认识这三个疯子,而不是跟着他走。   “走吧!”志皓没有太多选择的机会,已经被人推了走。他下意识的转头时看那美少年,华丽丽的矢车菊蓝眼睛,似花朵一般凋谢。 11.   11.   “你不要太难过……他们其实是爱你……”萧志皓一路说,一路鄙夷唾弃自己:你小子太没骨气了,明明是这家伙风流成性,谋害芳心片片,你做什么还要同情他。就算他是老板也不能这样子纵容他啊,对,就算他是老板,萧氏志皓同学,响当当的正义人士也不会这样颠倒是非黑白的。   但……看到靳辰一人沉默疾行时,却会。   “爱我么?” 靳辰忽然停住,手往前一指:“像爱这些一样么?”   志皓定睛看,一位光鲜名媛正拎了精美纸袋从巴黎世家的专卖店里出来,脸上陶醉痴迷的神情似曾相识。他心里咯的一声,顿时更软了几分,沉默了一会才道:“那也是你自作自受啊。”   靳辰惊讶的抬头,瞪大一双眼睛。   萧志皓最最心软,刹时间已经决定要道歉,靳辰却是比他更先软下来,淡淡一笑:“你说得对,这是自己选的路,我不应该抱怨。”那笑容里有真正刻骨的悲凉。志皓悔得肠青,口没遮拦,这次真的伤到人了,要怎么办。   “是我先把自己打扮成一只brikin包*,华丽、漂亮、全手工、还限量,于是一个人走过来说,他已经预约两年了,这只包他一定要带走,又一个人走过来,他说他是超级VIP,他看中的东西可以越级先拿。” 靳辰脸上始终有笑意,自嘲都可以嘲得这样贴切有创意,志皓想笑,又不敢。   “可是人人都爱brikin啊。” 靳辰缓缓在路边的台阶上坐下,把双膝抱在胸前:“做brikin多好,人人都追捧,他们会善待你,好好的做保养,装漂亮轻巧的东西,带着去晚会。”   “但是brikin不可以自己挑选主人。”   “我不在乎,我只是想有人对我好。”   “他们都深爱你。”   “他们一开始都是很好的,时间长了就会有波折,于是人就会变得奇怪,他们会一天问三十遍:你爱不爱我;他们会吵闹关心无关紧要的事,不厌其烦的问,我们结婚好不好?你会不会一直都爱我,你会不会永远都爱我……”   “是你让他们没有安全感。”   “谁能保证安全?你可以吗?” 靳辰斜斜看他一眼:“你可以现在保证你会一生一世永远爱你的女朋友吗?”   志皓被他呛得说不出话来,沉默了一会,终于还是老老实实的说:“我不能。”   “看,连你都不能。” 靳辰淡然一笑。   “一个柏金包,太名贵了,人人都要,于是都搞不清是真的喜欢还是因为人人都想要……”志皓在他身边坐下来,试着要解释自己的想法,却发现他远没有靳辰的好口才,解释出一团乱麻,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来,借你的肩膀给我靠一下。”   “嗯。”志皓已经辞穷,他乐得闭上嘴。   十月的伦敦,朗月清风,身后有匆匆的行人,穿低调妥贴的衣服,说话的声音都很轻,空气湿润。   靳辰有时候想,或者就是从那一刻起,他对这孩子有了一点心动,因为他有一付现代人几乎要绝迹的古道热肠,因为他可以这样安静的让他靠着,不问为什么,也不提任何要求。   也不知坐了多久,靳辰忽然在志皓的耳边轻声说:“我想去度假。”   可是在那电光火石的瞬间,志皓什么都没有听到,只感觉到一双柔软的唇划过自己耳廓,顿时耳根烧红,半个身子失去知觉。   “哎,我说我想去度假!” 靳辰看他没有反应,只大声再说一遍。   “度假么?好的啊!”萧志皓集中全部注意力,迅速的冷静下来,是的潘瑞说过,每次做完一场秀他都要消失几天,但是眼下他的新欢旧爱战作一团,都华丽丽的成了炮灰,谁来陪他出游?   “你一个人?”志皓疑惑的。   “你陪我一起去吧,我请客。” 靳辰笑得十分狡猾:“有没有很感动?那五成的薪水不加了。”   “啊……”志皓顿时傻眼。   *:Brikin Bag爱马仕家的招牌包款,以法国女星珍?宝金(Jane Birkin)来命名,灵感来自一次飞机上的偶遇。当时的爱马仕主席兼行政总裁杜迈先生认识了初为人母的珍?宝金。在交谈的过程中,珍?宝金解释她不使用凯莉包是因为凯莉包的袋身较窄,让她无法把婴儿的尿布、奶瓶等杂物同时都能放进去。为此,杜迈先生灵机一动设计了容量较大的Birkin Bag柏金包。另外,由于Birkin Bag柏金包的容量大、易于放置文件,也有许多追求高品位的职业女性把它当作公文包使用。(所以靳辰说Brikin是杂物袋子,不是晚装包,笑……)   Birkin Bag柏金包有软包与硬包两种款式,共有三种不同大小的尺寸以供消费者选择。由于Birkin Bag 柏金包和Kelly Bag凯莉包同样是由马鞍袋演绎而来,因此外型有些相似。不过不难发现Birkin Bag柏金包的袋身较凯莉包宽且深,手提包的盖袋也修饰成潇洒利落的三片状,较凯莉包洒脱豪迈。   Birkin Bag 根据用料和大小的不同,价钱在几万人民币到几十万不等。 12.   12.   “到底是去哪里度假……”萧志皓郁卒的收拾行李,他五成的薪水啊,那个假一定要度得足够华丽才值得。   “我在法国南部的山区订了一间平房,门前就有湖,现在叶子应该已经开始红了,我们可以坐小木船,在湖上钓鱼,问山上的农家买新鲜做好的山羊奶酪……”伟大的有着一双翻云覆雨手的老板跷脚坐在窗边,神采飞扬的描述,满脸的神往。   “就这样?”志皓脸色铁青。   “那要怎样?” 靳辰的口舌如刀:“难不成你想去日本,在东京游迪斯尼,到涩谷去看制服小MM?”   志皓马上招架不住,狼狈的分辩道:“日本也有日本的好。”   靳辰想一想,无奈的摊手道:“好吧,日本的确也有日本的好,不过,下次再带你去日本。”   本来坐飞机转眼就可以到,不过为了照顾到土包子没有游过欧洲(靳辰语)他们还是坐汽车出行,其实海底隧道有什么好看的,不过也是乌漆抹黑一片,而且长久不见天日。   靳辰两手空空十分潇洒,行李全部托酒店空运回家,志皓看得呆掉,他老人家大手一挥,说:大包小包的多麻烦,到了那里再买。志皓吐吐舌,偷偷藏了毛巾牙膏牙刷在背包里。   等到了目的地才知道这里竟是真正山区,这本不是旅游区,不晓得这人通过什么路子竟会租到如此冷门的房子,小小两间平房,孤零零立在山顶的小湖边,粉白的木墙,居然漆出童话式的橘红色屋顶,篱笆上爬着不知名的绿叶藤蔓植物,屋前全是大片的薰衣草,只可惜过了季节,如果是春末夏初时过来想必更加煽情。   志皓呆立在门口,嘴角抽搐。   “怎么,不喜欢?” 靳辰诧异。   “喜欢……”志皓狂抓头发:“但是,像假的。”   靳辰大笑:“只要你是真的就好。”   志皓里里外外参观一番,屋内的陈设十分简单,桦木的家具,漆少少清漆,屋后居然还有一片玫瑰园,开得腥红一片,空气里满是微酸的香气。   萧志皓瞠目结舌:有没有搞错,这地方,根本简直可以拿来求婚,忽然又醒悟过来,是啊,这地方原本就不是为他准备的。   “你……打算拿John怎么办?” 志皓一念到此,便忍不住不问。   “只能分手了吧!” 靳辰正躺在花园里的秋千架子上晒太阳,真是一只会享受的猪,志皓心里暗骂。   “这样就要分手?”志皓大吃一惊。   “要不然你觉得应该怎样?说我们的爱会到天荒地老,只有死亡才能把我们分开?”靳辰的笑容里有不加掩饰的讥讽。   志皓被他堵得一愣,到底还是不服气:“但,你也太随便了吧?就这么一点小挫折……”   靳辰玩味的看他一眼:“我认识John两年,我们在一起三个多月,你凭什么认为你会比我更明白什么是对他最好的选择?他是如此高傲而且苛求完美,只要有一根头发没有达到应该的位置,他不介意花两个小时再做一遍。他更不会容忍他的爱情里有疑虑,如果我们还要在一起,他会拼命想解释,而我则一直要听下去,无论在不在意都要表达出无限信任,而乔会一直存在,他会越来越忧虑,我们相处的主题慢慢会变成——证明我们有多相爱。”   “这……有什么不对吗?”志皓根本回不了神:“两个人相处,本来就会有很多波折,本来就应该要相互体谅,相互信任……”   “我不喜欢挫折,”靳辰打断他:“开心就在一起,如果事情变麻烦了就分开,我不喜欢去证明一些虚无飘渺的事。”   意料之中的答案,不过真得听到了还是觉得气愤。   “你太没人性。”志皓愤怒   “总是我没人性!” 靳辰也不分辩。   “你根本没爱过他。”   “你又知道?”   “你完全不难过!”志皓觉得自己会被这没人伦的无赖给气死。   “你觉得我应该怎样难过?” 靳辰转过头去看他:“抱着你痛哭失声,然后说老天啊,为何你给了我一个美丽的开始,却不给我一个美丽的结果?”   志皓被问得语塞,只能恨恨的闭口。   “难过有什么用?一个人难过了就可以让不爱你的人回头,让失望变成满意吗?” 靳辰轻声慢语:“难过是最无聊的举动,人生何其短,越是难过,越是要做开心的事。”   志皓无言以对,想了半天才想出话来反驳:“你还可以控制难过,可见也不是特别难过。”   靳辰怔一下:“对,我不是特别难过,所以我对他应该也不是特别的深爱。”   志皓这次真正无言,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还说什么,真是没得可说了。   太阳西斜,志皓忽然想到他们没食物,这要怎么办,难不成要饿死在这山上?他英语还勉强能看,法语真的是一白到底,连法国国名都拼不出来,更不要说大舌音和小舌音要怎么来分。   愤怒,居然还要靠那个丢尽男人本份的混蛋,萧志皓握拳,但肚子十分不配合的咕咕叫了一声。   唉……志皓颓然,没办法,他挨不得饿,穷人家的孩子都有这通病。一步一拖的挪到玫瑰园,志皓一看,也只能气得笑,他这边已经饿到胃抽筋,那小子居然缩在秋千上睡到香甜。   “哎……哎……”志皓连推了几次,眼看着四下无人,恶从胆边生,扬起手来正打算给一下重的,想不到那人居然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可惜了,他只能半空中把手折回来抓了抓头。   “你饿了?”让靳辰彻底清醒过来的是萧志皓同学的肠鸣,他抬头无比纯洁的问了一句,志皓僵硬的点头,脸色铁青。   “我也饿了呢!” 靳辰摸摸自己的肚子,自自然然去拉志皓的手腕:“我带你去吃好东西。”   人为财死……人为食亡啊……英雄豪杰,也要为五斗米折腰。 13.   13.   房主留了车给他们,钥匙在秋千架子下面的土里,虽然是山间路,亦修得十分平整,十几分钟之后已经到了山下的小镇,一如所有的法国南部山区小镇,即不特别繁华,却也不觉萧条。靳辰把掌上电脑拿出来查了一下,径直开进了一家小餐馆里。   车子还没有停稳,穿浅蓝色布长裙的胖胖老板娘已经迎了出来,丰润的圆脸上堆满了笑:“是Sam先生吗?”   不会吧!志皓愣在当场,这小子再有名,也没理由在这荒郊野外还藏有FANS吧?难道说这法国果然真是时尚源头,就连十里八乡的一个餐馆小老板娘也是用Vogue来垫的床头柜?   靳辰看他神色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忍住笑,若无其事的说道:“我有打电话预约过。”   志皓仰天长叹,居然,还真的相信这人要两手空空的浪迹天涯,人家工夫早在背后做好。   这小小餐厅做家庭式装修,只有他们一桌外来人,其他人都说到道口音的法语,衣着随便,显然是都是本地土生儿。   晚餐端上来,是一块嫩嫩肉排,配一个圆圆的淡黄色奶酪,上面撒满百里香的叶子,混合浓浓肉味香到令人发指。志皓已经是饿得狠了,马上切一块放进嘴里,天堂啊……天堂里可有肉吃?   靳辰不觉发笑,帮他把葡萄酒倒进杯里,蒜味面包切开放在右手边。   很快的,靳辰的那份也已经端上来,志皓偷眼看到他慢条斯理的切开肉排,用刀子削一点奶酷平平抹上,然后一齐放进嘴里。唔?是要这样吃的么?志皓如法炮制,果然,双倍美味。   “这到底是什么?这样好吃!”志皓如风卷残云尽,转眼间几乎连盆子都咬碎咽下,一仰头,喝光剩余的红酒,心满意足。   “你不知道在吃什么?” 靳辰哭笑不得:“我喂你吃毒药你也一样吃掉么?”   “毒死我你又有什么好处,你到哪里再一个人像我这样给你当牛做马?”   “嗯……没有了。”靳辰居然真的歪头去想,却又笑出来,解释道:“这是小山羊羔肉,奶酪是本地最有名的山羊酪。”   “呵……”志皓不知为什么忽然想到七步诗:煮豆持作羹,漉菽以为汁。萁在釜下燃,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靳辰似与他心意相通,露出惭色:“用得是刚出生的小羊,还没有睁眼,就这样被杀了,本该它来喝的奶,现在做成奶酪放在这盆子里。”   志皓脸色大变,胃中一阵翻腾,忙制止某人鳄鱼眼泪式的慈悲:“拜托……我刚刚吃完。”   “我还没有吃完呢!” 靳辰又叉起一块肉,放里嘴里慢慢咀嚼。   志皓看得眼睛都发直,喃喃道:“人类真是残忍。”   “我吃它们,不是残忍。” 靳辰理直气壮:“狼也吃羊,这是食物链,是天则。”   志皓做出露骨的不屑表情。   “但是!”靳辰同学一扬脖:“我不做皮草。”   志皓愣一下,回头想,好像真的,他不做任何动物性原材料,裘衣皮草包包鞋子,他全不做……老是穿运动鞋,PU皮,化纤面料,还以为是设计师的偏门口味,想不到竟有这层原因在里面。想到这里,不由得眼神里透出点崇敬来。   “怎么公司从来没有做过这方面宣传。”这是大好卖点,环保是永不过时的全球流行。   “我做我觉得应该的事情,干嘛非得让全世界都知道?” 靳辰不以为然。   吃完主食,还有配菜,其实上菜规则不是如此的,主要是靳辰看他已经饿得惨了,如果按足法国人的腔调来,恐怕回去的时候会变一人一鬼——饿死鬼。   志皓有刚刚的小羊羔肉打底,吃相也开始变得有品味起来,所以说先要有温饱才能谈其它,肚里没粮,法国大餐也能吃成乞丐相。那胖胖的厨娘十分可亲,出来上菜看到志皓锃光瓦亮的菜盘,竟‘啊’的一声红起脸来,靳辰顺势拉住她说话,嘴角边都是笑,眼睛却不停的往志皓这边瞟,再后来连厨娘都不停的上下打量他,志皓被他们看得心里发虚,又苦于听不懂,郁闷之极。   “你刚刚和他说什么?”志皓看那厨娘一转身,马上逼问。   “我跟她说我的honey今天运动过量,所以才会饿成这样……” 靳辰笑容可掬,要多恶劣就有多恶劣。   “你……”志皓倒吸一口冷气,一时间连骂都找不着词。   “唉,没有办法,谁让你吃那么狠,可怜她愧疚死了,还以为是自己份量给少了,我总要找个理由安慰安慰她嘛……”靳辰故做愁容。   “你…………”可怜英明神武的萧氏志皓同学,竟被气得忙中出错,非常丢人被自己的口水呛着,咳到满眼泪花。 14.   14.   “……老子跟你拼了……”志皓好容易顺过气来,倒在椅背上无力的说道。   “真的吗?你确定要动手?搞不好,她会以为我们在玩情趣哦。”   地也,你不分好歹何为地。天也,你错勘贤愚枉做天!   “靳辰,你是玩家高手,和我这样姿色的搅在一起,很跌身价的。”志皓总算还保有一点神志,知道正面攻击是不成的,转向迂回。   “说起来,奇怪啊……” 靳辰显是十分困惑:“刚刚那位夫人和我说,你是她见过最英俊的华人,直夸我有手段,居然能骗得到手。”   “啊……”志皓下巴脱节:“她的眼睛有问题吗?”   “我也这么觉得!” 靳辰郑重点头,深以为然。   志皓两眼一黑,知道又上了一次鬼当。   吃过饭,靳辰自去结帐,又跟着去地窖里挑食物,志皓看那胖厨娘来收盘子,打了半天的腹稿终于鼓起勇气问道:“你会说英语吗?”   胖厨娘笑眯眯点头,志皓松了一口气,人家欧洲人就是这点好,看看这么多语言,其实都是一条蔓上开的花,精一通十。   “那个,其实我和刚刚那位不是情人关系……”志皓眼睁睁看着厨娘瞪大眼睛,嘴巴张成一个O。   完了,有不好的预感。   “其实先生,你不用这样担心的,我们不歧视同性恋者。”   “不是的,我不是担心你们,但我们,真的不是啊……”完了,完了,越描越黑,志皓心中悲鸣。   “先生你不要这个样子,”胖厨娘一脸的真诚:“你这样,你的爱人会伤心的,你看他,长得多么英俊,有这样好男友要珍惜的。”   嗯,珍惜,萧志皓眼放绿光。   靳辰拎了一大包食材,正笑眯眯的走过来,看到这俩人居然在聊天一时奇道:“噫,怎么你也会法语吗?在聊什么啊?”   “在聊……怎么珍惜你!”志皓一记左勾拳挥出,靳辰敏捷的闪过,拔腿就跑。   刚刚吃过饭就绕着车子跑十圈,胃里十分不舒服,靳辰倒在车椅背上呻吟。   “以后不要开这样玩笑。”志皓喘匀气,听到自己口气严厉。   “你很介意?” 靳辰马上领悟过来,却有小小惊讶。   “嗯!”他很介意,十分,非常。   “对不起。”靳辰马上道歉,毫不拖泥带水。   ……   萧志皓顿时又愧疚起来,他只有一个弱点,但总是被人捉住,狠狠剥削,所以说做人心肠真的不能太软。   “你讨厌我?” 靳辰慢慢发动车子。   “怎么会?”不必经过大脑,志皓脱口而出。   “你看不惯我行事,已经教训过我很多次。”   教训?谁?我么?志皓诧异,不不不,怎么会?   萧志皓最最安份懂事,从不当面揭人长短,背后说是非。   这是怎么回事,志皓深思,虽然孙老怪才是他老板,但眼前这位却是真正衣食父母,他感情上一笔烂帐与自己又有什么干系,只要他公私分明,按时出息,就是好上司。已经出来混了这么久,怎么忽然倒退成新人?   但……不自觉,眼前浮现靳辰冷漠离开的背影。   “其实有些事,也是你做得不对。”一句话出口,先把自己吓了一跳,找死了是不是?还是反正梁子都结下了,不怕结得更深一点?   “那么,你觉得要怎样改过。”   志皓傻眼,这人一直诡辩,歪理多多,他从来不是他对手,哪想到他今日更是以退为进?高着!   他仔细想,真的?如何改过?   这个男人,他不偷、不抢、不骗、不拐……他只是容易变心,但他也给你变心的权利,你不用,这怨不得他。   “做男人,要负责任。”志皓不明白自己为何孜孜不倦的想开口,他只是助手,只需做人手脚的延长,教导老板是他的份外事。   “怎样负责?”   志皓语塞。   “明知道感觉不在了,或者无以为继了,还敷衍着在一起么?你怎么知道人家一定受这样的照顾,他们也不见得非你不可,平白多拖时间,耗去的也是别人的大好年华。” 靳辰轻言细语,但逻辑完整,有理本不在声高。   志皓无奈,忽然想到潘瑞的话:有一种人,他自无心艳丽了眉目,却不知旁人已为之颠倒,难以解脱。   “你有时候对人太好。”   “这也是错?” 靳辰惊讶:“我并非要换取什么,我没有在暗施手段。”   “我知道。”志皓闭目,所以反而是更大灾难:“古董宝贝都要放在博物馆,三重防盗,为什么?好东西人人都想要,如果随便在路边冒出一个,一定打成一团。你也知道有些感觉来得快也容易淡,就不要随便说开始。”   靳辰沉默良久,才慢慢说道:“每次都不是我在说开始,难道说为了让别人不要喜欢上我,就努力把自己搞成一个可恶的人吗?”   志皓微微笑,只道他已有所悟,现在只是扳面子诡辩,他从未觉得自己这般聪明智慧,故而得意洋洋。 15. 作者有话要说: 朋友帮我建了一个群:4811951 名字叫:橘子红了 其实俺不是这个桔啊……低头数手指…… 欢迎来玩……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15.   回程时开得慢,等到屋里,月已至中天,满天都是碗口大的星子,密密麻麻数不胜数。   靳辰把食物放进冰箱,又转了出来与志皓一起躺在花田里看星。这是最好的时节,不太冷也不太热,天高气爽,志皓这时也承认这才是度假的好去处,好过迪斯尼一百倍。   “他知道很多星座的名字。”   靳辰沉默很久,志皓一直疑心他已经睡着,正在盘算要如何将这一米八十的大块头搬运回房。   谁?哪个他?志皓寻思了一会,不得要领,只得保持沉默。   “那时我们在黄石露营,也有这样多的星星,他把每个星座的名字都说给我听,太多了,记不住,也找不出来,他就在地上用小石子摆,我到现在只记得狮子座的位置,因为那是他的星座。”   黄石?那么是美国,难道是林意结?狮子座的暴力女?不会吧!志皓直觉的否认,不过又踌躇起来,这年头的事谁说得清,搞不好富家千金也可以是天文爱好者。   “他有很多天文学的书,堆在架子上我一本也看不懂,我有一天问他借了看,他找了半天给我一本《时间简史》,说,如果这本也不懂,那就没有办法了。”   志皓瞬间眼前一亮,是他,自然是他,林意结纵然是天文博士也不会让靳辰如此念念不忘。   “但就算是那本书我还是看不懂。”   “我也看不懂。”志皓忽然插嘴,封清那里也有一本《时间简史》,似乎他们都喜欢拿这书当启蒙教材,但是有谁可以先解释一下什么叫宇宙大爆炸,还有微波背景起伏。   “他安慰我,说看不懂也没什么关系,天下这么大,不必什么都懂。他之前一直以为Chanel是channel,便奇怪为什么中文要译成香奈儿,而不是直接说频道。”   志皓也不觉失笑,心中暗自勾勒那个他的样子,英俊自是不必说的了,他应该有一双洞悉世情的眼睛,故而能让人平静;专业长才,学识深厚,狮子座的霸气男子,有领袖的风度,并且幽默……   “他看很多书,连网络上的修真小说也会看,然后和我说什么叫御剑飞行。”   还有少年心?更加难得!志皓心中感慨,果然一物降一物,上天何其公平,生了靳辰这个怪物,只有找个更BT的来压他,让他惦念一生。志皓忽然觉得十分出气,心里畅快了不少。   “你们怎样分手?”是的,他想听这红人如何吃瘪以满足小人物险恶的用心,志皓看到心头的小天使大力摇头,随手一拳轰开,他真正好奇。   “啊……我们从没开始。”   “但总有结束。”   靳辰沉默一阵:“那一年我拿到Coty Award大奖,这是我从业以来的第一个大奖,从此得到承认,之前的辛劳全被肯定。我十分兴奋,打电话约他出来狂欢,但是他拒绝我。”   “啊……”就算是普通朋友也不该如此扫兴。   “可能他还有重要的事情处理。”志皓迟疑。   “他说第二天一早有法语课,他不想迟到缺席。”   太过分!志皓义愤填膺。   “我可以一天来回飞六个小时,只为了陪他吃顿午饭,从无抱怨。但是当我遭遇人生大事,他甚至不愿放弃一堂法语课来陪我。”   极品,恶劣……志皓确信此刻他眼中喷出的怒火可以烧穿天边的狮子星座。   “你恨他吗?”志皓有点无措,最近他频频失手,老是问出他无法控制的答案。   “我为什么要恨他?就因为他最后没有和我在一起?这世上原来还有这样的道理?” 靳辰轻笑着反问,十分自然,全无矫情:“不,我不恨他,只是那一刻我终于明白自己的底线在哪里,决定放弃,开始新的生活。”   “难道你一直在争取?”志皓记得他们是血缘之亲。   “我本以为,虽然我们不会在一起,但是既然我爱他,也仍然可以爱下去。我可以试着专心爱一个人,不要任何回报,反正对他好是我自愿,能看到他的笑容,一切都是值得。我想了很多种情况,我想我可以忍受他爱上别人,我甚至可以帮出谋划策,结婚,生子……这些我通通可以接受。我以为这就是全部了,我可以放心去爱,不会给他压力,但还是忘记了一点,我不能接受他不重视我。” 靳辰慢慢坐起来,把双膝抱在胸前:“既然我还是有底线,还是会有要求,那么,他还是会受到压力,所以不得不放弃了。”   “靳辰……”志皓苦于口拙,根本想不出有什么话好安慰,憋了半天,只好问:“肩膀要不要借。”   “好的,谢谢……” 靳辰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听出不半点波澜。 16.   16.   小小的度假屋只有一张床,不过这一次靳辰没有拉着他开玩笑,说什么百年修得共枕眠之类的俏皮话,从柜子里翻出两个睡袋,一个睡床上,一个睡地毯,反正夏末秋初的日子,地气还没有开始寒下来。   又一次忘记拉窗帘,志皓又一次悲惨的早起,洗漱一番,换上前一天托镇上人买的宽大本地T-恤,独自到山木里去跑步,这是神仙的地头,早早晚晚都要享受到,否则一时三刻一到,便会被贬下凡间,在繁华吵闹的都市里搏命。   等跑完一圈回头,靳辰已经起床在做早餐。   “你还有这一手?”志皓啧啧称奇。   “我小时候在美国留学,为免坐吃山空一直不敢请佣人。”   长条吐司面包切片切边,裹蛋液下平底锅去煎黄,铺上过油的薰肉,生菜和青瓜。果然是美食国度,连最粗糙的三明治都可以这样精工细作。一个国家的时间花在哪里都是看得出来的啊,想必法国的经济是永远也别想超英赶美了,志皓感慨,回头一想,那伟大祖国岂不更加没戏?   三明治松软香鲜,配上牧人刚刚送来的新鲜牛奶,天……这样的日子再多过几天,还怎么下山做人?   萧志皓虽然心里惶恐,嘴巴却不停歇,一手牛乳一手三明治,左一口,右一口吃得不亦乐乎。   靳辰吃到一半,忽然大笑,原来志皓的嘴角沾了一粒薰肉,乍一眼看去活似媒婆,志皓被他笑得一怔,茫然不解,神态更加好笑。   “你这里,有东西!” 靳辰双手占满,只得挑挑下巴。   “唔?”志皓同样没得空手,只能用手背胡乱抹一下,谁知肉没抹掉,更加了一笔番茄酱,靳辰马上来了兴致,继续指点,眼见萧志皓好好的一张脸稳步向小丑进军。也算是他机灵,看到靳辰满眼的笑意,知道又是离坑不远了,难得的机灵了一回:“你骗我?”   “哪有?!”   “哼,肯定是在骗我!”志皓故作生气,没等他回过神,靳辰已经靠过来,恍惚中,他的鼻尖似乎轻擦过颊上,然后一个温润软腻的东西在唇角边一划,温热的呼吸扑到耳边,却又散去。   人们喜欢说晴天霹雳和五雷轰顶,但这些词都不足以形容萧志皓此刻的心情,他甚至先花了三秒钟的时间才想起来自己是谁,又花了五秒钟的时间去想眼前这人是谁,接着又足足想了十秒才记起刚刚发生了什么,当想明了这一切之后,他再次陷入一片迷惘和怀疑中。   于是当他终于确定自己不是疯了、傻了、呆了、幻听了、幻视了,穿越了……而是真真切切的,莫名其妙的,毫无理由的让一个男人给占便宜了……那已经是5分钟以后的事了。   他阴鹜的抬起头,发现罪魁祸首正神情自若的照吃照喝。怎么办,现在要怎么办?他脑中急速旋转,发火么?暴跳么?翻脸么?但是要发作也应该当场发作才对啊,哪有呆了这么久之后再拍桌子的?   志皓不无悲愤的想起曾经听说过的一个笑话,说是某寝室四人夜话,有人说了个十分经典的笑话,大家都笑得要死,只有一个人没笑,于是他们就想,这家伙还是真是定力够,想不到,又过了一阵,大家都要睡着了,那个原来没笑的,终于笑了起来:哈哈,真是好笑……   妈的,不能怪他反应慢啊!   是这事太邪门了啊!萧志皓仰天长叹。   “噫,你吃饱了吗?” 靳辰似乎刚刚发现他的异样。   你个死猪,明知故问!   “你一直盯着我干吗?我脸上又没有刻字。”   有!左边刻着五毒教主,右边刻着四大恶人,脑门上两个大字——贱人!   “哎,你脸色很差,是不是生病了?”   志皓眼看他手伸过来,顿时大惊失色,怎么可能还会让他碰到,急忙往后躲,却没想到这山乡小地方,凳子忒不牢靠,仰面一交跌翻在地,痛得龇牙咧嘴。   苍天啊!你怎么就不开眼的啊!   算了,你不开眼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算我没说。 17.   17.   因为大清早的离奇性骚扰事件,志皓始终脸色难看,偏偏靳辰同学如此聪明伶俐之人, 居然七七八八问了一堆不相干的话,完全不得要领,到最后居然不耐烦的嘲了他一句:大姐,你生理周期来了吗?   ………………   志皓被他气得暴走,几乎想趁着四下无人做了他,替天行道,大不了一命偿一命!   不对,这样看起来怎么这么像——殉情?   算了,还是不要!志皓一阵恶寒。   “走啦!去钓鱼,东西都借好了!” 靳辰又过来缠他。   据说恶魔和天使一样也有明亮的笑容,只是恶魔背后有一条箭头形的尾巴,但如果他不转身,你就看不到。此刻笑容明朗的靳辰就活脱脱是一只不转身的恶魔。   碧空晴云,一湖如镜,两岸的矮山上长满大叶子的树,天还没有开始冷,叶子只边缘染上了一轮颜色,十分悦目。   良辰美境啊!   只可惜人不对,志皓斜眼瞄向恶劣分子,那小子只将杆子搁在架子上,一手扶了,人则平躺在船里,吹着悠悠的风,晒着柔柔的太阳。   “猪,这么会享受!”   “人生得意需尽欢,将进酒,杯莫停,与尔同销万古愁。” 靳辰微微眯眼。   “哈,想不到你居然这么有文化,你不是香蕉人吗!”志皓自然嘲他。   “其实这几句诗背得是错的。” 靳辰神色一黯:“人生得意的下句是:莫使金樽空对月;将进酒,杯莫停,的前句是岑夫子、丹丘生:呼儿将出换美酒的下句才是与尔同销万古愁。”   志皓已经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不想搭腔,莫名其妙的觉得有些气闷。   “他很奇怪,会背很多的古诗,说出上一句就知道下一句;还知道许多冷僻的生字怎么发音,我那时总喜欢拿他当百科大辞典来用,看到不认识的就直接发消息问他。但是他居然一直分不清Gucci和LV的LOGO,教他很多遍,完全没有用。”   “为什么爱他?”志皓忽然对这个问题好奇,十分强烈。   “因为他好。”   “这叫什么理由?”志皓不满。   “我们说一个人漂亮,有时会说他眼睛大,或者嘴巴小,其实只有当你说不出来她哪里特别美的时候,那才是真的美。我觉得他哪里都好,所以说不出具体理由。”   志皓轻叹:“居然有人能让你下这种评论,他简直像长着三头六臂。”   靳辰笑:“相信我,他决不是妖孽,他是一个十全乖乖好人。”   志皓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靳辰却只无奈的挑挑眉,爱上一个人能有多少理由?我觉得他好,便是全部。   然而时过境迁,有时连靳辰自己也会疑惑,为何会爱上他,纠结在心,念念不忘。是因为那人从来不提要求吗?他不会向他讨要未来,他令自己欢乐,完全的轻松,没有任何压力。   可靳辰却也坚持相信那人是值得爱的,只因为当他在自己背后站立,用那样欣然的表情说:“你洗发水的味道很好闻”时,自己的心跳如鼓;只因为他会在自己难过的时候忧虑,然后说:会过去的,有我陪你。   只因为他难过时无措的表情,只因为他微笑时害羞的神情。   只因为到现在拿手机,看到那个名字时仍会觉得悸动。   志皓闷闷不言,气氛顿时尴尬下来,靳辰是怪卡,怪卡的意思就是他常常可以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而不去管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志皓却是正常人,胸闷的感觉越来越强烈,眼看无人救他,他只好自救。   “我饿了……有没有东西吃?”   “这么快就饿?还说我是猪。” 靳辰十分鄙视,从袋子里翻出三明治来扔给他。   人类的心情最神奇,可以主宰一切,此刻他心情不佳,三明治也自然不如早上的来得好吃,一口一口咬下去,食不甘味,心不在焉。   “我一直都以为美食是人生是最大享受。”   又有感慨?志皓已有三分不耐。   “我那时只要搜罗到美食,总是忍不住第一时间送到他手上,可他总像你现在这般,一言不发,默默吃完,要追问,才会说声好吃。我有一次赌气,在汉堡里夹大把盐,他居然也这样吃下去,问他有什么感觉,只说有点咸。”   “你对着你的历任恋人,也是这样念念不忘的把他挂在嘴边吗?”志皓终于忍不住。   “当然不!”   “那为什么在我面前说个不停?”   “但……因为,你不是我的恋人啊!” 靳辰疑惑,却又若有所思:“其实这么多年了,我还是第一次在别人面前说他的事,都这么多年了,我终于可以开始回忆有关他的事……”   志皓大震,后面的话已经听不分明,对啊,他在气什么?要他闷什么?那个人本是他逼供似的逼出来的,是他惹得他忆起不愉快的往事,他借出一双耳朵来听倾诉也是应该的,更何况,靳辰说并不多,他的举止也全不过分,他根本没有任何悲悲戚戚的样子惹人心烦。   那么……萧志皓,你在这里算是生得什么气?   志皓一身冷汗,忆起今早那半个吻,是的,他很生气,非常的生气,气得要暴跳。但是从心底上,他可有过半点的恶心感觉?一个男人,被男人非礼,不是首先要觉得恶心别扭才对的吗?   为什么?   志皓偷偷看靳辰的嘴唇,忽然觉得刺目,心脏砰砰乱跳,耳根已经烧红。   天……他隐隐有不祥的预感。 18.   18.   “你讨厌他?为什么?最多,我以后不在你面前提他的事。” 靳辰看出他脸色不对,十分疑惑。   “我只是为你不平。”志皓强笑,找借口开脱。   “你干吗要为我不平,他又没什么对不起我,他只是最后没有同我在一起,又不曾做错什么。”   好伟大……志皓直直看进他眼睛里,一双深褐色的眸子,倒映碧水蓝天,清澈的不见一丝渣滓。他相信他是真心的,相信他不是在矫情,如果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人,一定会被这句话感动到哭。但是,同样的原则,他以此要求自己时是伟大,推广开来要求别人照做时,却变成了残忍与矫情。   是的,这世界还是普通人来得多,要求别人陪自己一起做圣人,这也是一种过分。   “我还是饿,我们去弄点东西吃吧!”天太蓝,水太静,风太缓,这么小的船,困在这方寸之地,会觉得发疯。   “好吧。”靳辰看着桶里两条不大不小的鱼,颇有点不情不愿。   “另外,他的事,你愿意说,我就听,毕竟是我招惹你想起来,就算被你烦得两耳流油也要奉陪的。”志皓的声音里有少见的温柔,靳辰冷不丁听到寒毛乍了一身,颇为怀疑的回头看了一眼。   是的,物质决定意识,马克思哲学第一条真理不可违,但意识的反作用亦是强大无比,足以让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   志皓对花一向钝感,有人曾与他说月季不是玫瑰,他要反应很久才转得回神,可如今坐在玫瑰园里,忽然明白为什么人人都拿玫瑰做爱情的圣物,浓烈、郁馥、带着微酸的几乎要腐败的气息,太像爱情的痴迷沉沦。   怎么会这样,志皓看自己的手指,忽然间很多事情都可以想通。他做了多年的经济,经手的艺人有比靳辰更花的,更过份,更恶劣,他从来明哲保身,决不会犯傻到提醒劝告。可是遇上他,忽然就变成冲动新人,多年功力尽毁,只因他想让他变得更好。   太可笑了,萧志皓,你在搞什么?   这个人不是你可以觊觎的,在他手下死掉的亡魂无数,那样如梦如幻的美人他都可以随便放弃,你又算什么?   更何况他还是个男人。   你是有未婚妻的人,青梅竹马,相识多年的好友,彼此知根知底,结了婚,生小孩,养大教大,一生不知道会过得多么充实迅速。   “哎?饿死鬼?吃饭了……” 靳辰在房间里高喊。   “来了!”志皓努力微笑,扑扑身上的土,还好清醒得早,再不能这样犯傻下去了。   生活与靳辰之前描绘的全无分别,每天早上去跑步,踩过带着晨曦的青草地;去牧人的草场帮忙放羊,看他们挤牛奶羊奶,做成奶酪,新鲜买下,无论是煎羊排还是煮蘑菇汤都是会让人上瘾的美味。多看了几次,发现靳辰做菜也就这么几招,不过是煎煎煮煮,把现成配好的调料狂撒,但是对于一个单身男人来说已经算是神技。   只有志皓忽然变得前所未有的乖巧,不再冲动吵闹,靳辰的所有问句,他都会点头称是,搞到当老板的开始不好意思,只得说:大不了那五成薪水还是照样加给你好了,男子汉大丈夫怎么好为这点小钱委曲求全。   志皓喏喏连间,心里却苦笑。   这方草地像是有毒,日子过得比别的地方慢,每一分钟都丰满厚实,在这里享受生活最好的方式就是沉默。靳辰果然不再提有关那个他的事,也不提及他的历任情人,只是交换童年的趣闻,志皓由此知道他十四岁时就独自去纽约求学,十八岁在时尚杂志做助手小工,一做就是三年。果然没有一个人的成功是不需要理由的,所谓天才也不过是有时间比普通人多喝一杯咖啡。   志皓有时会发现,自己贪看他的侧脸,往往看得出了神却不自知,怎么办?要不要回去向老板请辞?孙老怪会不会杀人放火,杀了他,烧光整间乔氏。   这暖洋洋的时光让人沉溺,不知今夕是何夕。所以当靳辰把一张飞机票放在他面前时,他竟愣了三秒钟才认清这是什么东西:“走了?”志皓茫然的抬头。   “嗯!舍不得么?”   “嗯!”   “但,还是要走了,再呆下去身体软掉,但心思又活起来,进退不得。”   “嗯!”有道理:“我们在这里呆了多久了?”   “五天!”   才五天?志皓吃惊,还以为是半世了。   直到坐上飞机还是恍惚,用力拍拍脸,喃喃道:“可是要重回人间了吗?”结果让靳辰看了狂笑不已。   不过现实就是现实,现实总是带破坏性的冲击力,于是刚一下飞机,志皓便觉得——他娘的,我果然又到台湾了! 19.   19.   才出安检门,就已经看到如流水般的记者,一声扯呼……哗得一下子全围拢了过来,志皓竟当场呆住,如此多的记者,人多势众,力大无穷,志皓又不是目标,马上就被挤得七斜八歪。倒是靳辰反应还快一些,眼明手快的将他拉住,以免得他被人打倒在地,还要踩上无数只脚。   不过也就这一惊魂,萧志皓顿时回过神来,再抬头时,眼中已经射出虎狼之光!   妈的,太丢人了,他堂堂的一个助手,居然要靠艺人来保护!还有没有职业道德了!!   “退后!都退后!”萧志皓厉声大吼,唬众人倒退一步,马上机灵的与接机的工作人员汇合再加上保安,结成人墙护送靳辰离开。   记者们紧追不舍,话筒几乎伸入他嘴巴里……   “听说靳辰先生这次在伦敦时装周的表现引人注目,请问接下来还有什么计划……”   “据业内人士说,靳辰这一台秀已经有江郎才尽的征兆,请问对于你们的什么想法……”   “听说,靳辰已经与绯闻男友John分手,是否是真的……”   “据熟悉内情的人士说,靳辰在伦敦秀场结束后与John曾大打出手,对于这一点有什么可以解释的……”   志皓越听越怒,脸色铁青,眼放凶光,一个个瞪过去,可惜这年头没有三层皮面具在脸上扣着,谁敢出来跑新闻?个个都是身经百战的好手,哪里会被目光给杀死。   失策失策……萧志皓,悲愤不已,才休了五天假,人就休软掉了,还当是在法国小山村呢?这是堂堂的台北,走路有风,说话带响的地方,还耍性子玩愤怒,给谁看?   你的职业素养呢?   来不及写悔过书了,志皓一边检讨一边武装,还等不及三分钟,已经披挂一新,满脸职业微笑,出手稳准又狠,人潮被他拨来拨去。   “明天公司会有新闻发布会,我想您会得到满意答案。”   “关于这一点,我无可奉告。”   “对不起,无可奉告。”   “这个问题我没有办法回应……”   ……   他一路走一路说,脚步已经稳下来,口齿更加清晰,然后,说了等于没说。   好容易把靳辰送上车,又杀开一条血路,把自己也塞进去,志皓长舒一口气,倒在椅背上。   “不错不错!”靳辰拍拍他臂膀,以资鼓励。   废话!志皓心里不屑,微挑起一边的眉毛,却又怔忡起来,这个角度,真是很好啊,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可以看到起伏的喉结,挺直的鼻线……   志皓掩饰的咳嗽一声,把头别到一边。   第一站是X(靳辰的服装公司),小小的庆功典,鲜花、香槟、彩带齐奋……   然后,有工人搬来一箱一箱的东西……志皓正在猜测里面是什么,只听得身边女同事一阵欢呼,一个个化身BH女劫匪,杀入战团,这才知道都是最新的样衣,公司惯例,拿出来免费分掉。   “哎,你还愣住干嘛,去给女朋友抢几件啊!” 靳辰笑着走过来。   女朋友……志皓眼中滑过一丝茫然,随即笑道:“算了,我不知道她的尺码。”   靳辰瞪他一眼,转身摇头不已,又过得一会儿,拎了几件衣服过来扔给他:“拿去……找个盒子装起来!这么不上心,谁敢嫁给你?”   志皓愣一下,对哦,真的好不上心,在欧洲那么多天,才通过两次电话,只是每天晚上回条消息,说声晚安,好好睡。   是习惯了吧,当年参与公司的跨年演唱会,忙起来三天三夜都不休,没有一个电话一条短信,她也从不抱怨;是因为她也是同样性子的人吗?有时候赶起稿写论文,电话铃一响,马上接起:喂,什么事?我在写文章,请三天后再联络。他也不曾生气。   就是因为如此才可以在一起的吧!   就是因为可以彼此体谅,没有争吵,没人耍小性子,没人摆沙猪嘴脸,都是成年人,冷静理智客气宽容,所以才走到了一起。 20.   20.   回到现代化的都市,现代化的房间,打开现代的淋浴设备,志皓忽然觉得在法国的日子恍然像一个梦,正以光速离开他远去,再回头已经模糊得什么也看不清。   门铃响的时候,他还泡在浴缸里,只能大声吼了一句:自己开门。   他知道来得人是谁,他们刚刚通过电话。胡乱抓了一块毛巾来擦身体,志皓裹着浴巾走出去,封清已经在厅里沙发上坐下,把带来的水果齐整切开。   她也只是很随意的回头看他一眼,志皓忽然就觉得脸红,逃也似得躲回卧室,换上全套的T-恤和长裤。   靳辰说,感觉,就是一种很简单的感觉,像潮水一样,退去的时候你并不觉得,只是忽然有一天,你抬头,发现水已经流干。可能是在某天醒来,你要想三秒钟才能想起枕边睡得人是谁;又或者某一刻看到她,发现所有的光芒都散去,真实的面容那样陌生。   他说,理智有时会模糊,但身体最清楚,某一天,你忽然不敢在他面前祼露身体,怕他生出什么想法不好收拾,不再千方百计把手放到他的肩膀。   他说:明知道感觉不在了,或者无以为继了,还敷衍着在一起干什么么?你怎么知道人家一定受这样的照顾,他们也不见得非你不可,平白多拖时间,耗去的也是别人的大好年华。   他说:……   “皓?你在干嘛?”封清疑惑的靠在门边,看那个大男生,卷成一团的坐在床上,手指插进头发里。   “我们分手吧!”他知道这句话一定要说得快,因为勇气转瞬即逝。   封清的脸色在瞬间大变,但眼睛始终没有失去过焦点:“为什么!”她的声音比他要冷静平稳得多。   “因为,我忽然明白,我其实,并不爱你!”这理由已经足够充分。   “呵,是因为爱上别人了吗?”   “……嗯。”他不想欺瞒他,萧志皓从来没有骗过封清。   “谁?”封清的声音里透出水气。   “我,和他,是没有可能的!”志皓忽然觉得这句话说出来像钝刀割心一般的痛,终于明白为什么当时靳辰要用那样的表情,才能说出那句“一个没有可能的人”   “那你就急着和我分手?”   呵?志皓茫然抬头,看到封清皱结的双眉,这傻孩子,到现在都还是摆不清楚自己是什么身份,总是为他着想:下一段情还没影,何必急着和前人说再见?也难怪,他们做了十八年的好友,只才做了八个月的男女朋友,生活角色一直转变不过来。   志皓黯然苦笑:“我已经知道真的爱上一个人是怎样的感觉,我不能瞒着你,我算是什么东西呢,总不能搞得来好像还委曲求全似的勉强和你在一起,那又把你当成什么了。”   封清的眼睛上渐渐凝出一层水膜,忽然泄气似的将手一甩,踢掉鞋子,跳上床盘腿坐下。这是他们一直钟爱的姿式,因为床是家里最舒服的地方,小孩子都会喜欢柔软。   “也好!”封清说,她像是松了一口气:“我也不用一直提醒自己说要多在意你一点,不用给手机订闹钟,提醒我每天晚上九点要发消息给你。”   封清有点感慨原以为那点情份,就算是什么都不够,结婚总是够了,彼此的眷念不足就用责任来补上,反正大家都是负责任的人,只是想不到,还有横空而出的事端,更想不到原来都这么老了,真的还会有爱情。   “你用手机闹钟?”志皓听出端倪:“我一直以为那时是你下课,改完作业,所以想到了我。”   “也差不多啦,难道你从来不定闹钟?”封清一脸了然神色。   志皓汗颜,订手机闹钟每天给女朋友发问候短信这招本就是封清教给他的,她熟知他老底。   “她很漂亮吧!”   “嗯!”志皓不想刻意分辩。   “就知道,你从小就贪漂亮,喜欢好看的女孩子。”   “有吗?”   “是谁?找个机会让我见一下,我总要输得明明白白。”   “很……”志皓不晓得应该怎么形容:“我担心会吓到你。”   “吓到我?算了吧!你哪次说给我听的不是奇门人选,小时候帮你送情书,名字都要听你说过三遍才敢确定。”   “真的不想说!”志皓认真想一下,还是决定隐瞒。   封清惊讶的转过头来看他,神色渐渐温柔怜惜:“真的半点可能都没有吗?”   “嗯!”志皓很努力的想笑得轻松一点,但是从封清的眼睛里,他知道没有成功。   “阿姨那边……”志皓一直把她送到楼下,忽而又想起家中长辈,不觉呐呐。   “我妈那边有我挡着。”   “幸好我妈已经不在了,否则看到这样子不孝子,不知道多伤心。”志皓自嘲。   “我妈一直都疼爱你,只要你找到好对象,她会真心为你开心。”   是么?先躲过这一劫再说吧。   “看来我们果然还是比较适合做死党!”封清叹息:“要不然,各自先去精彩,等到了40岁还没有人要,就一起老脸对老脸?”   “好的。”志皓失笑。 21.   21.   在法国有法国的活法,在台北有台北的路数,现代人都似变形虫,随遇而安,生命力顽强。   伦敦那场秀,虽然不至引起轰动,但反响也不似靳辰渲染的那般不堪,回到本土镁光灯依旧一路聚集,杂志版面、当红节目的访问一股脑儿冲过来,志皓是中个高手,帮他精挑细选,用最少的时间,赚最多的钱,达到最佳宣传效果。   照例,在国外秀完,国内还是要再开一场,这次在家门口做秀,内容更可以大胆,种种成熟的不成熟的创意都摆上台,但压力虽小了,琐碎细节却一个不少,在伦敦的时候还有资深外藉员工帮忙,回到国内,才知道有些事真是不单单靠人多就可以搞定。但是志皓的功力已经练出来,俨然大总管,事无巨细条理分明,纷而不乱。   在欧洲时被开玩笑加了又免的那五成薪水,早已不算什么,靳辰大手一挥就给他加到一倍,大凡有能力的老板对重要助力在金钱上都从不吝啬,更何况:阿皓一个人,可以抵三份人工。   他已经开始叫他阿皓。   老工作再来一遍,忙得有条有理,好容易歇过一口气,肚子已经是咕咕叫,志皓打开预留给他的便当,眼前一黑,胃里就开始冒酸水,茄子,万恶的茄子,铺了半个便当。   志皓试了试,终究还是懒得下筷,叹口气,先扔到一边,大不了等饿得紧了,就口不择食。   等他一圈电话打完回来,又看到那只可恶的便当,还是老样子放在桌上。   妈的,志皓皱起眉,但肚子已经在做最后通碟,罢了罢了,形势比人强。心一横打开来,却又愣住,不知是哪路大神显灵,半个便当的茄子,已经被挑得一个不剩,志皓连连发怔,转头看了看,却没有找到熟悉身影。   “萧先生你吃不惯茄子哦!”一个工作人员跑来搭腔。   “嗯。”   “早点说嘛,下次让他们订餐的人注意一点。”   “谁,谁告诉你的……”志皓下意识拉住眼前的人,不知道自己的手指用了几分力。   “总监啊!”那人有些被惊到:“他刚刚在这里挑了半天,还威胁我们说下次注意点,把你饿死了,工作量番倍……”   果然是,志皓的手渐渐放松,他不过是在最初见面时提了一句,居然也记得了。   志皓一口一口的咽饭粒,忽然又觉得是回到了那泊静湖上,孤零零的小船,他一口一口咬那只三文治,口不甘味,心不在焉,沉默不语。   拳越握越紧,指甲刺到肉里都没有觉得,因为,心跳得太乱。   无论之前准备的再好,到正式开秀,后台也仍然人仰马翻。   只要是好色之徒大抵都会爱上秀场的后台,那一架一架的华服啊,那一把一把的美人。女模还会矜持一些,男模则永远当众换衣,满目都是诱人的两点,看久了……自然也只有麻木。   这时候靳辰的工作反而不如志皓吃重,他老人家悠哉哉抄手,东晃西荡。   志皓被他晃得眼花,只能讨饶:“老祖宗了,就念在我也是为你在当牛做马,你可否安生一点,不要来添乱。”   “噢……”靳辰眉眼一扬,笑道:“来来,嘴巴张开。”   “哦?”志皓下意识的一张,嘴里已经被塞上了一个喷香松软的东西,他尚在发怔,旁边已经有人在怪叫:“哎,总监偏心。”   “哈,都有都有……快点来抢!” 靳辰把口袋里的东西全掏出来,堆作小小一堆,都是一小只一小只的松饼,刚好可以整个的扔进嘴里,连唇膏都不会花掉。忙碌总是与饥饿相伴相形,点心还没有掏完,已经被人瓜分一空,靳辰急着又抢下一块,继续递到志皓嘴边……   “老板,你这也太偏心了吧!我们也要!”每个地方都会有性格活泼爱开玩笑逗趣的主。   “切……”靳辰不屑的大笑:“饿死了你们,一抓一大把,饿死了他,谁赔一个给我?”   志皓的眼神渐自温润起来,唇角似乎触到了他的手指:很好,如果能够一直都这样子,其实也不错。   而这一次靳辰不知为何心情大变,不再吝啬创意和本钱,最后出场时竟是穿纯黑色长袍,上面用暗银线绣竹枝,金线绣彼岸花,甫一亮相便轰动全场,好似前面一整台低调而优雅的秀都只是为了他这一个妖艳转身。   整个前台后台都是一静,眼睁睁看着他似一个中古世纪的魔法师似的缓缓而来,所有人都屏息,只有摄影记者条件反射似的猛按快门,闪光灯闪个不停。   志皓躲在出场的门后,怔怔的看那背影。总有些人天生就是明星,一举手一抬足都会发光,偶尔凝眸一笑,魂与神授。 封清番外之——风起云涌(上)   1.   完美的装修,完美的灯光,还有完美的音乐……   但是这样的完美最好还是和多年老友一起享用,因为只有她们是可靠的,决不会做出什么让你不可预计的事情来,败坏心情。   封清笑容淡淡,红酒就在手边,姿态优雅,不过她也知道这样的优雅,决维持不了多久……果然……   “姐妹们……不好意思又让你们久等了……噫……怎么还有比我晚的?”余曼的声音是极具穿透力的,一举撕开所有的违心的装饰。   封清默契的与她对视一眼,两个人开始夺命连环call,迟到的理由永远是多种多样的,迟到的态度永远的剽悍的,迟到的人永远都是恬不知耻的。封清看这一群人聚在一起,总觉得会有一股热力从身体里散发出来,可是在大笑过后,眼睛却分外的湿润。   陈立雯,全优生毕业,如此聪明能干却没有升学,义无反顾的嫁给了一个男人,打一份平凡的工,一个儿子已经五岁,会得自己捏了钱去给生病的妈妈买糖吃,这段佳话在姐妹淘里流传极广,闻者伤心听者流泪……从此大家才明白什么叫真正的聪明能干。   余曼,硕士毕业却挑最轻闲的工打,主业是谈恋爱,当年走的只留下一句话:我先溜了,你稳住。封清仰天悲叹,我稳住了……很稳……太住了。   何芹,永远不声不响的一个人,不声不响的结婚,不声不响的离婚,对过去的一切只字不提,但笑容明朗依旧。封清曾私底下问她为什么会有勇气离婚,那样纤细平凡的女子,用一种决不纤细平凡声音说:有一天夜里我问自己,如果生命里没有他,我是不是会更快乐一点,然后我就离婚了。   可能相比起来她是故事最少的人,她一直在念书,念到了开荒地老,然后开始教书,教到地老天荒。   “阿清你男朋友呢?什么时候拉出来溜溜……”陈立雯笑着挑眉,言词间好像那个男人是一只猫或者一条狗。   “她现在男朋友是小志啊,还溜什么溜……立雯你见过的啊!萧志皓,阿清的青梅竹马!”余曼挤挤眼。   “哦!”陈立雯兴致大涨:“青梅竹马好啊!彼此知根知底,我就跟你讲,结婚一定要门当户对,老余,你那个男人是不成的!你趁早甩掉他……”   “好好……”余曼举手投降,求救似的目光看过来。   “分掉了!”封清苦笑,只用三个字,顺利的把话题引回来。   “啊……”俱是失望的表情:“怎么会?”   “觉得不合适,不是那种感觉,朋友和恋人总是不一样。”封清摇摇头,笑得淡然。   “唉……”陈立雯一脸的惋惜。   “还好啦,分手总好过离婚,早点看清楚更省心。”   余曼郑重的点头:“有道理。”   已经成为过去时的男人,不在姐妹淘的话题中,于是词锋一转,转到另一个永远也不会成为过去时的男人——陈立雯那伟大的会买糖的儿子。   “我跟你们讲,一定要生!小孩子很好玩,又软又香,很好捏……”一说到儿子,陈立雯眉飞色舞,神采飞扬,二十八岁的女人,粉嘟嘟的一张脸,那鲜润的唇色全是天然。   封清确定自己此刻的目光叫妒嫉,一点也不差,因为羡慕这个词已经不足以表达这种强烈的情绪。   封家的女儿都晚婚,封清上面三十四岁的有一个,三十六岁还有一个,一水儿的光杆职业女强人,于是从大三开始封妈妈就已经敏锐的洞察到了她晚景的清冷……早早的开始逼婚。   据她老人家说,女人一定要早点生小孩,这样恢复的快,不会老……这样的话封清听过一百遍,现在却开始相信了,但……妈……我现在是真的想生小孩了,但我还不认识小孩的爹啊!   “好了啦!”封清的眼睛里放出火光,恶狠狠的把那粉团儿的照片夺过来:“这么好,帮我也生一个!”   “你去死!”陈立雯笑骂,一把又抢回去放好:“你当生个小孩这么容易哦?我也是才缓过来,刚生那两年,哈!累得我,你看看皱纹就是这么出来的……”她一边说,一边将那张脸无限接近直到相距五公分,于是封清从这样极限的距离里看到了眼角隐约的一条细纹,同时也顺带很不情愿的看到了她干净脸颊上茸茸的一层细毛……   封清心惊肉跳,大力把这疯女人推回去坐好,唯恐让她看清自己三层细粉之下的真面目。   陈立雯此举犯了众怒,在众人虎目凝瞪之下,终于收敛了起来不再无耻的炫耀她的宝贝儿子。   可以笑可以骂,随时吵架随时合好,这样的死党,只有在大学。硕士时也有室友,但彼此客气而疏离,博士时也有一个屋檐下呆着的人,但已经陌生到进出只需要一个微笑,到工作时,同事之间的情份更不堪一提。   封清只觉得有点恍惚,看得人影也越发的光彩流漓,岁月如风过,吹得她有点出神,恍然间却听到一个沉醇的声音在头上响起来,干净音质的带着一点点沙,像陈年穿旧了的麻:“唷……这么巧!”   封清一时惊觉,却见周遭好友一个劲的挤眉弄眼,便茫然的抬头去看……货真价实的一个帅哥,平白无故空降在她眼前,封清登时有点傻眼。   “和朋友在吃饭?”靳辰的笑容永远是明朗的,眼睛微微的弯起来,脸颊上有浅浅的梨涡。   “啊……对啊!”封清不自觉笑开来,看到这样笑脸,怎么可能不陪他笑回去。   “唔,看样子是女生们的蜜友会啊,男人免入,不打扰各位美女们谈心了。”靳辰的姿态极为周到,客客气气的熟捻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哎!”封清下意识的开口。   “哦?”靳辰一扬眉。   “靳先生一个人么?”封清有些疑惑的看他空荡荡的左右。   “嗯,约了一个访谈。”靳辰笑着摆了摆手。   “哦。”封清略为失望,自分手后大约是彼此都觉得尴尬,她和志皓已经失联了好几天,倒也有点掂念。   --------------------------   因为桔子立志要做亲妈,而且要做耽美史上第一个宠女配多过男主的亲妈,俺坚持要写一写封MM的归宿问题……   同志们,请满足我…… 封清番外之——风起云涌(中)   2.   “说!!什么人?”   “好啊,瞒着我们藏了这么个帅哥起来!”   靳辰刚转身,女人们已经张牙舞爪的杀过来,何芹虽然厚道点,但是一双眼睛里也闪烁着疑问,果然三姑六婆是女人的本命,八卦是不变的追求,而帅哥是永恒的话题。   “藏什么藏!这种男人一看也不是我藏得住的吧!”封清笑骂。   “哎……哎哎……”余曼忽然惊叫,这女人惯常的一惊一乍,大家都习惯了,也不问,只等她自己哎出个结果来,果然:“那个是不是靳辰啊!”   有见识,封清含笑赞许。   “靳辰?”陈立雯当了一秒钟的机:“对啊……哎,真的啊,本人比电视上帅多了,都没认出来,阿清,不会吧!你怎么会认识明星?”   “因为志皓现在跟他混,我以前见过他。”封清故意木着一张脸,说出一个完全不风花雪月的理由,粉碎了众女的眼中的粉红星星。   哦……唉……众女齐齐叹气,失望的心情似落花入水流,世人都向往传奇,如果应不到自己身上,应在周边也是好的,只是传奇……终究只是传奇。   “哎……那不是志皓……”余曼失声,忽然想到这两人目前身份尴尬,后半句话吃了下去说得极为小声。封清倒没那么多顾忌,大大方方的转头,但志皓并没有看到她,事实上萧志皓没有看到任何人,他一上楼一眼就看到了那个还站着没来得及坐下去的男人,然后风风火火的冲了过去。   封清看着他气极败坏的从包里面摔出手机和钥匙,一古脑儿的砸在靳辰胸口,然后,一手指定了某人的鼻子,滔滔不绝的开始碎碎念。离得远,志皓的声音也轻,但封清一瞬间就明白这所有的事。   “唷,你是不知道,靳辰那个人!哎,这么大个男人了,成天的丢三落四,跟在后面捡也捡不及!我已经给他买了两次手机了!!以后就给他买最便宜的诺基亚,反正也是要丢掉的!!”   “哈你知道今天是怎么回事!今天靳辰回到家,一看,发现钥匙不见了,然后他就想找个人来开锁,再一看,哈,手机也不在!居然最后是让物业打我手机来帮忙的,倒是难为他还记得我的号码,然后……然后,还没有完哦!等我到了,锁匠也找来了,门也撬好了!付钱了!然后看到钥匙就夹在钱包里!!!”   “你看他帅是吧!跟你讲全是假的,你没见他不见人的时候,懒起来就是不肯刮胡子,上通告要逼着他去化妆……还霸占我的刮胡刀……对了阿清,你上次送我的刮胡刀哪里买的,我要去买一个,好把我那个给赎回来!”   ……   封清蓦然间发觉,她熟知这男人的一切,从另一个男人的嘴里!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们之间的话题全围绕着这个人。   她知道这人喜欢喝蓝山的咖啡,做设计的时候面料乱扔;知道他有八张卡,里面复制一式一样的电话号码,方便丢手机;知道他的粗心大意与古怪计较,出了事爱装无辜,缩起来,眨眼睛。   知道他坚持认定WG2灰和WG4灰不是同一种颜色,停工几天也要重新调货,进货员吓的魂飞魄散,他却没有多说话;也知道他一个任性就会广告拍通宵,却从来记得在半夜给同事们买宵夜,芒果冰沙要士林夜市头上那一家。   “唷,你是不知道……”志皓最爱用这样的句子做开头,口气却很软,有些不耐烦的,更多的是无奈,那种无可奈何气着又想笑的无力。   就像现在这样,明明是在发火,可是抱怨里看不到怒气,封清有些疑惑,总觉得有些东西似明又暗,靠近了又滑开去,捉不牢。   隔得远,却还是可以看到靳辰似笑非笑的脸,一手摸摸鼻子,慢慢的坐下去,慢慢的倒冰水,然后在志皓骂累了要喘口气的时候递上去……   “哗……以前倒没看出来小志是这么强悍的一个人,连老板都敢这么骂!”陈立雯说得小小声,吐了吐舌头。   “靳辰真是太有风度了,笑得好温柔!”余曼的钢丝神经全在靳辰的温温笑容中化做了绕指柔。   当志皓喝完一口水,靳辰敲了敲手表,轻声不知说了句什么,只见志皓又一次跳起来,恨恨的指了指某人,疾步离开。   他走的时候比来时更急些,没有看到任何人,可是在下楼前的那一瞬,封清看到他忽然又转了头,那是极短暂的一眼,淡淡 的飞过去,又淡淡的收回来,封清靠近楼梯口,清清楚楚的看到他转回头时眼中滑过的光芒,忽然觉得脑中有一个雷炸开来,轰隆隆的全是回响。   那是极熟悉而又极深刻的眼神,穿破遥远记忆的黑幕杀到眼前。   在很远很远的过去,在最初的最初,她是爱过他的,虽然那个时候小男小女的爱情回头看过去都不免有些失于轻浮,但封清还是那样清楚的明白,那是爱情。从某一日,她无意的张狂开罪了老街上的小混混,当那五、六个小流氓圈上来的时候,志皓将她护在怀里,那是一种单纯的热血,不计后果的挚诚,志皓从来都是如此的,他珍视所有对他好的人,他不介意牺牲自己去维护他们。   那个时候她一直以为他们两个会在一起的,所有的人都这样以为,那时志皓为了保护她会专门骑十五分钟的车来接她,小女生的虚荣不过如此,一个在校门口等待的清俊小男孩抵得过十个A。   但是到后来,他喜欢上的是别人,就是用这种眼神,在众人不注意的角度里偷偷的看过去,轻轻的一瞥,眼中光彩焕然。   她仍然记得那时志皓与她商量讨主意时踌躇的慌乱,青涩小男生的青涩爱情,慌得像要从火中取栗,在那个瞬间她从他眼睛里看到还是那种单纯的挚诚,他信她,这种信任让她豪情万丈,所以她一定要帮他追到她。   可是现在回头想,却只觉得庆幸,一个15岁时的男朋友早就消逝在时光里,而志皓是可以留一辈子的人。   但是现在呢?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志皓坚持不肯说出那个人的名字来,是真的没有可能的人,她在旁边看,也看不出一点点可能。怎么会爱上这种人,她为他痛惜,所有求而不得的爱情都值得痛惜,而且这一次她已经没能力帮上他。   劝是不会听的吧?如果还可以控制,像志皓那样的人又怎么会甘于沉溺。   封清心不在焉,神色便也有点恍惚,但多年的死党就是有这点好处,让你不舒服的事,她们全会当视而不见,话题已经转到余曼的新男友身上,陈立雯口诛笔伐攻势如潮,封清陪着听心思也带活回来,笑吟吟的加入了战团。 封清番外之——风起云涌(下)   3.   她们几个聊得久走得也晚,靳辰离开的时候又过来打一圈招呼,笑容周道风度翩翩,把余曼迷得险些当场出墙。   等她们真的要走了已经接近打烊的时分,于是一边叫了侍应生来结帐,一边各自估算自己要出的份子,只是等那穿黑西装的小生走过来,却笑眯眯的道:“刚刚那位靳先生已经结过了。”   啊……众女诧异。   小生又补一句:“请问几位是现在走吗?靳先生说各位都喝了酒,晚上一个人开车不方便,让我们帮忙订车。”   那小生看四人目瞪口呆的样子,只好又努力微笑一下:“所有的费用会寄到靳先生帐上,各位不用在意。”   “好的,既然如此,那却之不恭,就麻烦你了。”封清总算是回神快一点,放了那孩子的生路,要不然老要对着四个瞪大眼睛的女人微笑实在不是什么美事。   “怎么会这样?”陈立雯多么机灵的脸,此刻也呆了几分。   “人家不在乎。”封清故意说得轻描淡写,不可否认自从发现了志皓暗恋的人居然是此君,她对此人的好感度便降了一大截。   “这不是钱的问题,关键是他居然能想得到!”陈立雯立即反驳。   封清不语,是的,无从反击,真的难为他想得到。   “阿清,你说他是不是对你有意思啊!”余曼疑疑惑惑的。   “对我有意思!”封清失笑:“你要是这么想,未凡也太看高了我,也太看轻了他,他不是那种对你有意思才故意献殷勤的人。”   “这年头。”余曼叹口气:“这年头居然还有这种男人!现如今,银行区拿七万月薪*的已经当自己是精英,说话时恨不得用鼻孔来看人,请你吃一顿王品台塑就以为是莫大的慷慨,觉得最好等下你知趣,自己脱了衣服滚上床摆出玛丽莲梦露的造型。”她顿一顿,笑容里居然有些寂寥:“想不到居然还会有这种人,会为了不相干的女人费心思结帐订车。”   这世上有太多人是如此,他们的接近总是有目的的,他们的付出背后隐藏着更多的索取,于是靳辰的面目便分外动人起来,他似乎什么都不图,令人疑惑,反而希望他能图点什么倒好。   “他也有他的好……”   封清忽然想到志皓常常说的一句话,每一次听他抱怨到暴跳,劝他不如索性换份工的时候,他便会沉默,然后叹口气:“他也有他的好……”   是啊,都是成年人了,绝色的皮囊再悦目也不见得人人都会为之倾倒,他总要有些别的好,才可以引得一干男男女女尽折腰。   这一代,男女搞平等,同工同酬同地位,男人是不再沙猪,但也失了风度。   靳辰有绝了迹的上世纪的绅士之风,他对身边所有的人都有一种优雅的尊重,问寒问温,细心周道,约会要提前通知,管接管送,开门拉凳倒茶递酒,人的心都是很软的,一点点小细节,全会被打倒。   他先用一种存在感先声夺人,然后施展细无声的润物功夫,让人觉得这样帅的男人不必如此温柔,如此温柔的男人何必长这么帅,于是一个感慨人就跌了进去。   尤其是萧志皓!   像志皓那样的人……封清很无奈,他是滴水之思当涌泉报的人,什么小恩小惠全记在心头,他吃那人这一套,有人分他一汤半水他就可以交心搏命。   而且人们总会不自觉的对自己爱慕的人分外宽容,那人纵然是座冰山,也想得他花好月好,而靳辰暖如春日,志皓一天天的沐在春风里,如何可能不沦陷?   就算是知道那人对自己没什么特别的意思,最多不过是一点点好感,得他那一点点好感的人海了去了,可又怎么舍得脱身?   封清扪心自问,换了她,她也不肯!   “我问你们……”封清忽然笑:“如果有个男人,正牌的美术大学毕业,法语、英语随便说,拜伦雪莱普希金,多少都能背一点,身高脚长皮肤好,肌肉能得摸到,鼻子挺直,眼睛会笑,还有会接吻的唇,肩宽腰细,背后看起来是个V字。体育十项全能,尤其是游泳,还会打网球。他有品味,知道酿酒谷里有几大酒庄,葡萄酒什么年份最好,咖啡得哪里产,香槟要怎么喝,舞要怎么跳,衬衫扭扣今年应该是开到第几颗。他也听流行乐,却会在下大雨的时候放贝多芬,架子上一堆英式黑暗民谣……”   她还没说完,三个女人已经齐齐张大嘴,余曼笑道:“真要有这种男人,让我赚钱养活他都值。”   倒是陈立雯皱了眉头:“这种男人全花在一张壳子上,好看是好看,过日子还差一点吧。”   “他很有钱,养得活你。”封清闲闲的补充了一点。   于是乎,连立雯都犹豫了。   只有何芹,却忽然笑了,说道:“这种人恐怕要价会很高吧,他有十足本钱,我总要花十分心力去买,这种人,不适合我……”   余曼却插嘴:“哎,我不介意耶,只要他肯要我。”   “他总有缺点!”何芹的神色已经淡下来。   封清微笑,那是自然的:“寡情薄幸,见异思迁。”   哗……她这么一说,陈立雯已经摇开了头,只有余曼兀自还在嚷嚷:“那又怎么样,阿清你手上真有这种人吗……,哎阿清……”   封清被她逗笑,随手拉了她一把:“开玩笑的啦!还当真,走了色女!”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我们都是如此,放弃一些不太重要的,换取一些重要的,值与不值,不足为外人道。   只是在这一刻封清忽然下定了决心,这件事,她不插手,明哲保身也好,飞蛾扑火也好,都是他自己的选择,她一个外人,凭什么觉得自己会明智得过当事人?   怎样过不是一生,不如随心。   -------------------------------------------------------------   *七万新台币的话,折合购买力差不多一万人民币。   杂记:昨天晚上遇上一件恶寒的事,让我这一章写得简直有如神助啊!   各位有没有遇到过以前的追求者,忽然跑回来问你讨当年请你吃饭的那一笔钱……还要鄙夷的说:既然不想做我女朋友就不要吃我的饭,你这种女人就是贱,以后和男生出去记得自己带钱包,为自己赢得一点尊严。   俺已经傻眼了,以俺白目的脑袋瓜子的依稀印象,俺和他一共也就吃过三次饭,第一我请他150,第二次他请我100,第三次四人一起,两男两女,两男结帐,四人才80……   俺略做解释,说朋友之间有来有往,他打断我,说150那顿是我打赌输给他的不算!   继而冷笑之:谁和你是朋友,谁要和你做朋友,你明知道我是有目的的,要不然我干吗不去请别人,我钱多啊……   亲啊……是俺穿越了吗?穿越了吗?穿越了吗?   俺竟然看到了活生生的鬼畜自私霸道攻啊……我还听到了他们心灵的呼喊……惊恐……掩面泪奔中……   爬回来再说一句更寒的事,他还要帮另一个人讨要当年大家一起出去秋游,那人请我玩游戏机的25块……   俺其实不介意还啊,俺只是不晓得那人介不介意收啊……   唉,定定神,等下还帐去…… 22.   22.   “帅啊!”   他忽然听到耳边一声轻叹,转头去看,原来是个尖尖脸的小女生,一双眼正直勾勾盯着台上,志皓自然认得她,这个叫作朱敏新的,整个宣传部数她最精怪机灵。   志皓顺着她的目光走,不经意又落回到靳辰的身上,顿时不由得心里一动:“你喜欢他?”   “谁不喜欢他!?”朱朱反问,展颜一笑。   志皓心中一紧,一瞬间想到潘瑞,想到自己,想到无数莫名其妙死在靳辰西装裤下的冤魂,他一向有多管闲事的古道热肠,顿时便急了,道:“他并不适合你。”   朱朱怔了怔,笑得更欢:“怎么会不适合,有什么适不适合的……不过,你可知道他是什么?”她一挑下巴。   “哦?”志皓诧异。   “他是王薇薇亲自手制的豪华婚纱,裙摆上镶满施华洛世奇水晶,蕾丝边里缝着真正的南洋珠……”   志皓不解其意,越听越茫然。   朱朱话锋一转,狡猾的眨眨眼:“如此名贵,也不过一天的寿命,时候一到,再怎么舍不得,也只能脱下来。我要是文莱苏丹的女儿我也卖,但是天不佑我,没生得这么好个爹……那就只能看看喽,反正看看又不要成本。”   志皓失笑,倒是马上放下心来,果然都是聪明人,懂得怎样保护自己,她还稳得住,于是隔着岸观火,潘瑞稳不住,于是逃命一样的离开,只有他,他是最笨的人,稳不住,走不脱,进退不得。   “那么,要怎样才能买下这件婚纱?”志皓乐于与她开玩笑,他那隐秘的情愫平日里藏得太深,偶尔也要想个办法见见光,晾晒一下。   “首先要让他看上你,这个最最难,要有资格。劳斯莱斯不是什么人都可以买的,他们会派人查清你祖宗八代有没有蓝血,否则再多的钞票奉上人家也不看一眼,万人迷这件婚纱根本是22寸小腰,配36D,不是一般人套得进去的。”   志皓微笑,用靳辰的话来说,那就是感觉,多么美好而虚无飘渺的一句话:我对你有感觉,我对你没有感觉……多么灵活机动,控制权一直在他手上,于是你永远都会觉得自己还有希望,因为不知道他的感觉是用怎样的一个标准。   “然后,要全心全意,全心全意的去面对一个不属于你的人。”朱朱笑得有点无奈:“他的要求死高,容忍度却低,一觉得不顺马上就不玩了,所以,你要有足够的热情去维系,并且随时准备着收拾铺盖走人。”   “这也太难了吧!”   “我也这么觉得啊……所以才不长久嘛,不过反正他预备役很足的,前仆后继,不必为他担心。”朱朱笑嘻嘻。   “这么难,买下来又有什么好处?”志皓狠心的问,他不是在问朱敏新,他是在问自己,醒吧醒吧……   “好处?”朱朱挑眉冷笑:“你怎么不问问看,辜青斯基有什么好处,为什么同样是钻戒它要卖几百万,百货公司里的大众厂牌不过几万块,还有帆布又值什么钱了,凭什么爱马仕一个帆布袋子可以卖好几万,士林夜市里50块钱花色随便挑……”   志皓听得冷汗直冒,倒像是被人踩中了痛脚,不由自主的辩道:“那完全是你们女人的虚荣心在作祟。”   “算了吧!老大。”朱朱有点不屑:“巴利的SERIBE*是什么价钱?一个款做了几十年,连样子都不用换,那叫经典,女人的虚荣还花样翻新,男人要是虚荣起来,连理由都不必,一条道走到黑。”   志皓心惊肉跳,一时作声不得,好在这时候前面的幕已经谢完,掌声雷动,后台诸人都松下一口气,另一个同事转过来,听到半句话,随口搭腔:“总监倒是好像从来不穿名牌鞋。”   “他当然不用。”   “啊?”   “他自己就是名牌,只有鞋穿他,他干嘛还用去管穿什么鞋,所以说啊……”朱敏新忽然眼睛发亮,像是顿悟了什么真理似的感慨道:“看来,只有虚荣本身才是最不虚荣的。”   “什么虚荣不虚荣的!聊得这么开心,都不带上我。”一个声音带着笑飘过来。   朱朱吃了一惊,一转头只看到靳辰大大的笑脸,闪闪发亮,吓得伸伸舌头,一瞬间做了鸟兽散,只留下志皓一个人心怀鬼胎的呆立。   “这帮小子,就会偷懒。”靳辰笑骂:“怎么样,这场是不是比上次的好?”   “嗯!”志皓只觉得眼睛发酸,头脑有点浊重,这件长袍是斜扣绊的设计,露出整个肩膀和手臂还有若隐若现的一整条腿,这年头不光光是女人要身材好,男人也有本钱,这本钱用得好,照样诱人犯罪。   “就只有嗯一声啊?”靳辰不满,一路走,一路去解那个扣子,志皓大吃一惊,直觉的往后退。   靳辰没注意到他的神色,只专心同扣子搏命,终于……还是战胜了,哗得一下,全部解开,里面自然是什么都没有穿,除下一条四角内裤,这年头连女模走台的时候都已经不穿内衣,总不见男人反倒得在里面垫一件背心防走光。   志皓耳边嗡得一声,热血已经冲上了头顶,烧得脑子里沸成一团浆糊,浑浑噩噩。只看到那个人一步一步走近来,他也就只能一步一步的跟着退,大脑已经无力思考,完全搞不明白身在何地,而今夕又是何夕。   不过是方寸地,几步就到了尽头,志皓不晓得背后撞上了什么东西,退路全无,眼睁睁看着那具诱人的身体逼近而来,然后那支修长手臂从他肩膀上伸过去……   *:斯科尔布(SERIBE)是巴利鞋中最经典的品项,成为巴利鞋家族的成员已经有数十年的历史。斯科尔布是绅士鞋,在五十年前加入巴利产品队伍,是用巴黎的SCRIBE HOTEL来命名的。卡尔.巴利的后人迈克斯.巴利每次到巴黎公干时,都下榻在这家酒店,酒店精致复杂的结构、那里来来往往的举止优雅的客人和轻松的贵族气氛给迈克斯带来无数灵感。 23.   23.   在那一瞬间,耳朵是听不到的,眼睛是看不到的,CPU当然也是完全不运转的,他闻到一缕淡淡的冷水香,混着斯人的体味将他包围,热……冷水酿成的热,烧得天地间一片火海。   志皓觉得被扑头盖脑的蒙上了一层塑料布,于是眼前的一切都是扭曲了的,连呼吸也似要被封住。   那香味一触而收,志皓拼命定神,恍惚中看到靳辰手上拎着件T-恤正要往头上套。   ?   他疑惑的回头,果然,那背后的架子上一件件端正挂着的,不正是靳同学刚刚换下的便服。顿时,卡住的CPU开始运转了,耳朵听得见了,眼睛也看得到了,脸……却更红了,红到滴血。   萧志皓!你到底在想什么啊!   志皓简直想给自己几个耳括子,他不敢回头,索性转过身去,从架子上取了长裤往后递。   此地不宜久留,决不宜久留,手上的东西一松,志皓已经寻思着要夺路而逃。   然而……   “好累啊!”那个声音软绵绵的,越来越近,最后停在志皓的耳边。   志皓右边的肩头一沉,身体刹时便僵硬了,冷水的香气又丝丝缕缕的裹上来,丝丝入扣,扣人心窍。   天……   他不敢动,也不想动,只能把脸埋到衣服里。   “嗯?怎么不说话?”靳辰似乎终于发现了不对,一双手从背后圈上来,手指一触到志皓的脸颊,便惊道:“你生病了吗?”   “没事!”志皓闷声,拔腿便要走。   “哎,哎……”靳辰急道,用力把志皓转过来,伸手在他额头试试,又在自己头上试试:“真的发烧了,刚刚还好好的啊。”他皱眉,神色间真的有忧虑。   是的,是发烧了,而且还烧得不轻,志皓疲惫的闭目:“我有点不太舒服,坐一下就好了。”   “算了啦,我送你回去。”靳辰开始找钥匙。   “这怎么行!这里还有那么多事要做,你还有庆功宴……”志皓急道。   “有什么关系,少了你天会塌不成?”靳辰满不在乎。   “不行……”志皓强辩,伸手拨开他,落荒而逃。   “哎……你这小子!”靳辰无奈。   是啊,是真的病了,所以宁愿累死,也不能单独和病因呆在一起。   但是为什么还不逃,逃得远远的,逃到安全的领地?   志皓苦笑,是舍不得吧,舍不得,或者在他的血液里流淌他自己都不曾发觉的渴望狂热的因子。   虽然天下的时尚编辑都挑剔,但亚洲毕竟不好和欧洲比,这场秀在台北已经是最高水准,自然大红,而公司又顺势做了一个重要决定。因为这一季的风格偏向保守,东方色彩浓郁,又适于日常穿着,索性便搞一个全亚洲的巡回展,以增加在亚洲区的知名度,也进一步打开市场。毕竟高级订制虽然听起来风光无限,但一个厂牌要赚钱还得靠成衣的销售。   只是这样一来更苦了志皓,服装,编排,布置都早已定好,靳辰只需要在秀台最后出来亮个像,剩下的种种杂务:订日子,订场子,上百个模特要乔通告,与当地媒体的沟通,制订宣传策略,通通要靠志皓统筹安排,他又心细,事事都要做两遍确认,人人都高呼吃不消。   X企划部也有一些老资历,最初萧志皓以一个外人的身份突然空降统领大局,背后亦有多多负面评论,可是日子久了,再没人敢多说话,谁敢和他比,只要工作还没有完,他可以不眠不休。到最后连靳辰都看不下去,皱着眉头与他商量:“我再加你一倍薪水可好?你先回去休息。”   志皓苦笑,没有人知道他的心中的想法:那时,我可以一天来回飞六个小时,只为了陪他吃顿午饭,从无抱怨。   是的,他从没有比现在更能明白这句话,他心甘情愿为他耗尽每一分心力,他不觉得累。   他想与他在一起,计算与他相对的每一秒钟,捕捉他生命的节拍,最后忘记自己。   有些人是绯闻绝缘体,有些人天生是棵桃花树。   靳辰和John的恋情正式告一段落,毕竟两个都是大红的忙人,聚少离多的感情本来就难再进一步,如今又闹出这样的波折,一个意冷,另一个马上心灰,倒不如趁现在爱情的模样尚且美丽动人,给对方留下完美回忆。   空窗不到月余,八卦小报已有最新绯闻对象传出,这次的佳人叫杨怡佳,亦是当红模特,当下巡展的这一台秀正是由她开场。不过志皓的觉悟远在这些狗仔之前,他看到杨怡佳的目光,一如她的历任前辈,痴迷纠缠,只绕在靳辰一个人身上。   逃不掉的,志皓苦笑,靳辰有神人伎俩,他只需坐着等,总有飞蛾扑火,欣欣然冲过去,烧个干净。   杨怡佳,杨怡佳……宜家宜室,可见父母对她有多美好期望,可惜了。 24.   24.   又过得月余,数字周刊登出通栏大标题:知名设计师夜访名模……   本城最知名设计师靳辰前日深夜探访名模杨怡佳,在其家中逗留三个多小时方才离开,靳辰进门时手执一张最近的DVD影碟,但不知是否掩人耳目云云。   ……   照片丰富,角度俱佳,连那张DVD的封面都看得清楚,杨怡佳妆容完整,Pose优雅,哪里像是被偷拍,封面硬照也不过如此。志皓心中一动,不知为何心头已有火焰燃起。   绯闻是所有八卦的源头,也是城内新闻娱乐业的根基所在,这样耸动翔实的新闻自然人人追捧,志皓心怀鬼胎断了靳辰大半媒体通告,于是众人的目光都聚向了女方。   她一时笑:说靳辰英俊体贴,事业有成,自然是每个女生心中的王子。   她一时嗔:说媒体不要捕风捉影,大家都是好朋友,别写得太过份了,坏她名誉,她将来还要恋爱嫁人。   她一时羞:说靳辰的笑容最最动人,当他对着你笑,什么会答应下来。   ……   志皓冷眼旁观,心情愈加阴沉,这样唱作俱佳,倒不如转投演艺圈,现成的偶像剧女配。   一圈巡展完成,志皓整整瘦掉十斤,好在效果惊人,轰动全球,于是所有辛劳都化为值得。靳辰最会在繁华上收买人心,庆功典礼搞得隆重又温馨,又大开红包,人人都有重礼,哄得一干员工只差没签下卖身契。   杨怡佳自然也是晚会焦点,穿一件香槟金拖地长礼服,好似要走星光大道,艳压全场。她是名模,对镜头有职业敏感,时时恰到好处的站在靳辰身边,双双入镜,才子佳人,画面十分好看。   多么繁华,良辰似锦,可惜都不是他的,他始终都是外人。   志皓忽然觉得疲惫入骨,靠在自助餐长桌的角落里休息。   “好累啊!”朱敏新晃晃悠悠的靠过来,小姑娘一张脸七情上面,作张作致。   “累吗?谁让你没长成人家那张脸,要不然也可以跟到前面去风光,不必在背后叫苦叫累。”志皓心里有气,朱敏新正撞在枪口上,被轰的极冤。   不过随便攻击的结果是自取其辱,朱朱是何等机灵的人物,一挑眉嘲道:“老大,这话怎么听着这么酸啊?”   志皓顿时醒悟过来,大窘,脸色渐渐涨红。   朱朱也知道他不是有心针对,更何况毕竟是上司,眼看他自己死在了楼上,马上帮他搭梯子:“算了啦,这种小女生更新换代很快的,何必同她计较。”   “你又知道。”   “哈!我在X三年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这种女人心机重,以为是个男人就要死在自己的手心里,但万人迷是什么人,水火不侵金钢不坏,她跟了他一阵看捞不到什么实际的好处,自然会顶不住。”   “好处?她还不够好处!她现在占这么多版面。”志皓冷笑。   “NO,NO,NO,”朱朱神秘兮兮的摇摇手指:“绯闻只是一阵风的事,和万人迷在一起,能得到的当然不止是水果的头条。不过,重点是:那些好处,只有他给,你不能要。”   “这么爱玩,也不怕哪天自己也载进去。”志皓低声叹,他不明白自己这是什么心理,究竟有几分是忧虑,几分是嘲讽。   “你放心吧,他是倒不了的。”朱朱吹一吹刘海,那眼神倒像是在看偶像:“跟万人迷耍狠,有谁狠得过他?上回那个说怀孕的还记得吗?律师函发出去,到现在都没回音,真有小孩十个也生出来了。倒是像John那种是真的有骨气,你一说拜拜他就陪你说再见,不联络不出现,也不说原谅,万人迷反倒人前人后帮他说好话,分手的错误全按在自己头上。不过反正他花名也重,不在乎多这一条啦!”   “你怎么说得来他反倒很无辜的样子?”志皓皱眉。   “他搞这么多事,怎么还会无辜?只不过他倒还算公平。”   公平?志皓心里动了动,也许吧。   只是听了这么多,真是越听越累,志皓懒懒的招来手下工作人员又把各项环节核实一遍,确认没有问题,就全然不顾小姑娘的悲鸣声,吩咐朱朱帮他镇守,一个人偷偷溜到了酒店附送的休息室里去。   人一倒在沙发上,便朦胧睡去,梦中人物纷至沓来却个个面目模糊,到最后只看到靳辰的背影,双手插在裤袋里,冷漠疾行。志皓心中一动,急急忙忙跟上去,前人转过脸来,面目狞猊,他大惊,顿时醒过来。   原来不知是谁关了大灯,难怪会睡得如此沉深,志皓抹一把脸,只觉得后背冷汗连连,刚想活动一下筋骨,这才发现腿上伏了个人。   是靳辰,自然是他,身体蜷缩着,将头搁到志皓的腿上,把自己藏得非常好。   时光如河水逆流而上,志皓只觉又回到几个月前,那时他们初相识,尚在调整,彼此有一点好感,相处最是融洽。为何不永远停在那一刻?彼时他洒脱自持,自自然然的将这只头搬开,不觉半点不舍。   为何?   发沙角上有一台落地灯,昏黄的灯光散开来,靳辰的脸全隐在阴影里,只有鼻尖的一点高光。   志皓忽然叹息,笑容戚冷,真是见鬼,他竟不觉后悔……天,他竟不后悔?   只因现在这一刻的时光,他便可以不后悔。   靳辰本来就睡得不深,志皓略一动,他也醒了,眉开眼笑的抱怨:“你小子,倒是会享福,丢下我一个人在外面,自己来睡觉?”   “本来就已经没我的事了,”志皓疲惫的笑笑:“我又不是晚会焦点。”   靳辰仔细看他的脸:“可怜可怜……唉,真担心劳工署来找我麻烦。”   “主公,请记得末将的功劳。”志皓开玩笑。   “大恩大德,怎么敢忘记?你要什么奖励?尽管开口。”   志皓凝眸,却不敢转头去看他,我想要你,也可以奖给我么? 25.   25.   “你人在这里,杨怡佳怎么办?”志皓不想继续原来的话题,但话说完才发现,这话题更烂,为何要提及,是不甘心么?   “我累了,反正她一个人也顶得住。”   “你和她,是真的么?”   “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 靳辰忽然笑:“唷,小子,退步了哦,到现在才来教训我……”   “她不是真的爱你!”   电光火石之际,志皓忽然明白他在介意什么,原来他不是恼怒靳辰花心草率不负责任,他生气的是,那个女人她未付真心。   真是没救了啊,萧志皓,你不是一向最厌恶没有责任感的男人吗,当年那个男人在你还没有出生时就抛妻弃子,间接累死你母亲,害你十七岁就沦为孤儿,寂寞伶仃。   萧志皓,你的童年梦想呢?   你的人生原则呢?   你分明是对这人格外宽容,实行双重标准!   “她爱不爱我,你干吗要这么激动?再说了……” 靳辰莫明其妙:“不是真的爱我,不是更好吗?是你教训的啊,不要乱对人好,不要随便说开始,不要害了人,现在她不是真的爱我,那多好,我就不会害人了啊。”   “她借你扬名。”   “那又怎样?我又没损失什么,她很体贴,对我十分在意,处处考虑我的想法,让我觉得被需要重视。” 靳辰一顿,看到志皓缓缓转过头来,定眉定眼,竟莫名觉得的有点心虚:“你是不是又觉得我在诡辩?算了……不过……你能了解吗,一个电话打出,被拒绝,身体被风吹冷……”   “你只是寂寞了需要一个人来陪吗?”志皓被自己的声音吓一跳,嘶哑黯沉,像是由另一个人发出:“那么你觉得我怎么样?”   真是奇怪,他只觉心跳得极缓,声音亦是平到没有一点起伏,他像个旁观者,听人说着与完全与自己无关的话。   靳辰一脸诧异,静静的看他。   直到此时志皓才开始担心,怕那人忽然笑开,拍拍他肩膀说:阿皓,你真是幽默。   又或者,斜斜瞄他一眼,说:你可有腹肌六块?   又或者,叹口气:你可知道,他们的美貌令人愉悦   又或者……   志皓终于确定,自己真是在发疯,他有无穷选择,个个条件都优过自己。   但他并无后悔,就在方才他已经知道自己的底线在哪里。他毕竟不是靳辰,他不可以看着自己爱的人恋爱结婚生子而完全无动于衷,既然如此,既然还有底线,既然还有要求,那就不得不放弃了。   他想听一声拒绝,如此才能放手,再无遗憾。   但是靳辰说:“你玩不起。”   “你怎么知道?”志皓心里一震,喉头咯咯响:“既然是玩,又有什么玩不起的。”   “你与我不是一个路数,你应该早早结婚,生一圈小孩。” 靳辰笑容淡淡,眼前忽得一暗,一阵温润的呼吸喷到脸上,后脑被一只手锁住,另一只手放在他颈边,然后,便是唇,重重的压过来,不留后路。   唇与舌都有自己的灵魂,遇到同类,一触即发,缠绵纠结。   靳辰失却先机,但他是中个高手,更擅长后发制人。   志皓只觉得一股火辣的气息从头上烧下来,全身的皮肤都在滋滋作响,令他忘了呼吸,当靳辰的唇移开,他猛得吸一口气,几乎被呛到,喘息不已。   “你的身体对我有感觉。”志皓牢牢的逼视他,眼睛幽黑闪亮。   靳辰忽然笑开来,露出雪白牙齿:“对,但你的脸,红得更厉害。”于是轻轻伏下身去,舌尖从已经湿润的唇上划过,轻轻咬住他的耳垂……   “你随时都可以离开。”他在他耳边轻轻吐出这句话。   志皓本以为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应该会很悲哀,但不是的,实事上那种感觉,更接近于轻松,释然……   就像,当你要吸毒,有人说你放心,随时都可以戒掉。   当你看中某件珍宝,有人说先拿走,随时都可以还回来。   你随时都可以离开,没有损失,不必负责,退路完美,所以大胆前行……原来,这,才是靳辰魔咒最重要的一环。   ————————————————————   桔子:咬牙ing切齿ing   进展慢进展慢……这下行了吧!表白了,定情了……   唉,为什么一直要觉得我在欺负阿皓呢?阿皓这种人是可以随便欺负的吗?   靳辰固然是BH的,但是阿皓也不弱啊,他就是实在啊,那么实心眼的孩子。   另外……他其实没什么计划的,他其实真的就是很单纯的觉得:我怎么着也比杨怡佳好……所以……就上了……   他也没想着能成,他就最想靳辰能当面拒绝了他,然后他就米啥遗憾了,他有表白情结,他不做会留遗憾的事。   但是……居然,成了…… 26.   26.   人生的际遇常常在几分钟内做出重大的转折,有时候快到连当事人都反应不及,志皓重新回到会场,躲进角落里看人群,靳辰消失了一阵又重新出现,自然被人围得更紧。他只觉越看越是恍惚,几乎要怀疑刚才那惊人之举究竟是真是假,是否只是黄粱一梦。   “萧先生你很热么?”   “热?没有啊……你觉得热吗?”志皓直觉反应是要找酒店管理员来看空调温度。   “我不觉得啊,不过萧先生你脸好红,都在出汗。”   ……志皓静下心,果然全身湿腻腻,只能强笑着打哈哈:“还好,还好……”   天,志皓忽然想到一个严重问题,他勇气惊人,一举按下play键,但是却忘记先看游戏规则,就当是没有结果的游戏吧,那么需要阶段性的忠诚吗?是否可以一脚踏两只船?   就算是香槟,喝多了也会挂,好在一个身高达到174CM的女人再瘦弱也有点子小力量,杨怡佳步步相随,恰到好处的扶住靳辰,志皓冷眼旁观,一时搞不清楚自己是否有权利郁闷,越发郁闷无双。   晚宴闹到凌晨才散,志皓是工作人员,悲惨的留下来打扫战场,等收拾妥当回到车里,却发现已经有大宗行李趴在后座。   “你怎么进来的?”志皓大吃一惊。   “我让车童帮我开的门。” 靳辰的神色单纯无辜如天使。   宴会开场时分外忙碌,志皓让人停好车后忘记拿回钥匙,顿时心中怒骂,妈的,见色忘义,看老子明天不去投诉你们。   “哼!”他气哼哼的坐进车里。   “去你家还是我家?” 靳辰的头从背后伸过来,趴在驾驶坐的椅背上。   “啊……”志皓大惊。   “噫?”靳辰眼中露出怀疑的光:“某人不会是忘记刚刚自己说过什么了吧?”   志皓大窘。   靳辰却不放过他,伸手戳戳他肩膀:“哎,你到底知不知道做人男朋友要干点什么?”   志皓全身一震,一脚刹车到底,靳辰一头撞在车顶上,抱怨连连:“萧志皓,你谋杀亲夫!”   这……志皓,只觉自己是一台古董286电脑,指令超标,内存满溢,CPU当机……   这,这,这……为何完全不是他心目中应该的样子,那种充满了绝望的末日爱情,怎能是这个样子的。   “你不会告诉我,你活了二十八年,还没有性经验吧?”靳辰眯起眼睛。   “当然不!”志皓脱口而出。   靳辰扬眉,微笑……   “那现在可否由我来开车,我有点信不过你!”   “不行,你刚刚喝了那么多洒。”   “不过是香槟而已……” 靳辰探头过去,吻住志皓的耳垂,志皓全身僵硬,任那温润的舌尖往下移缠绵到颈子上,一只灵活的手从扭扣的空隙里探进去……   他又忘记了呼吸,只看到眼前金红一片。   “现在呢?你不觉得以你现在这种状态开车,实在有点危险吗?”   废话,当然危险,都是你的错……志皓怒目而视。   “乖!”靳辰循循善诱的让他交出驾驶权。   由靳辰同学掌舵,那方向自然也只有靳宅,志皓一脚踏进门,不由得感慨万端,当日就是从这里开始,他的命运被全盘改变,从此自平安大道上离开,走进未知领域   “要不要喝咖啡?”   志皓摇头,坐进沙发上他原来的位子里:“可不可以关灯?”   明月依旧,星依旧,人也仍旧,可惜心境终究已是不同。   靳辰在他身边坐下,沉默良久,忽而轻声道:“不如先睡一觉,明早醒来,忘记今晚所有事。”   “为什么!”志皓跳起来,眼睛闪闪发亮。   “我怕你后悔。”   “你又不是我!”   靳辰无奈一笑,将手自他衣领间伸进去,志皓顿时僵硬起来。   “看,你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办。” 靳辰微微一笑,站起身来:“我先去洗澡,你自己找客房睡。”   淋浴开到最大,水温开到最低,一路冲下来,靳辰有点郁卒,这小子说得没错,这身体对他有反应,可惜了……   他不会个好对像,那样认真的孩子,他怕他最后会难过。   冰水狂流,靳辰忽然觉得背后有风吹过来,一转身,竟是志皓唬着脸站在外面。   “老兄!”靳辰脾气再好也会生气:“你是要免费参观祼男么?” 27.   27.   “那我赔给你好了!”志皓一脚踏进去,双手开始解衬衫纽扣。   冰凉的水浇在炽热的肌肤上,几乎可以看到白色的水气,志皓瞬间被打湿,水滴从头发上流下来,眼前一片模糊。   “你会后悔的。” 靳辰微笑,伸手抚摸他的脸。   “或许吧!但不会是现在。”志皓轻叹一声,直觉向着最温暖而柔软的地方靠去:“所以,不要给我机会后悔。”   海明威说,当你和一个你爱的人做爱的时候,会看得到地平线在移动。   但志皓觉得这话明显没有道理,因为,假如你正在和一个你爱的人做爱,又怎么会去观察到地平线?   你会掉进一个异度空间,满眼都是离奇色彩的星,唯一的实物,只有那人的笑容和汗水。   像是在燃烧,会不会就此烧光?他有点担心,却不害怕。   唇齿相叠,炽烈的吻,炽热的律动。   这一切突如其来,是完全陌生的体验,一个陌生的东西在自己体内进出,带来满眼眩目的光,但,因为知道那是靳辰,所以只觉得快乐。是一种拥有,失去一些,又填回一些。    疼痛不并鲜明,极乐却分外鲜明。每一次插入都会让人难以自制,让人忍不住要尖叫,可是声音一出来,又会淹没在他的口中。   再多的羞耻都抛开,那一刻不需要理智,只想用尽全力包容他,搂紧他,恨不得融在一起。   稍微疲惫了,靳辰放慢动作,轻吻如羽毛,细致地舔遍他的唇,耳垂,锁骨每一寸皮肤。手指灵巧的滑动,像抚摸丝绸般的轻柔,却又有真实的触感。撩拨起层层火焰。   然后又是疯狂。心贴着心,失速地跳动,他从不知会有这样的极乐,只能全然的沉溺。   志皓努力的睁眼去看,看他的脸,半睁的眼,紧锁的眉,眸中有闪烁的水光,被牙齿咬紧的下唇,红到妖艳。就是这张脸,随着快节奏起伏,在空气中留下悠长的残影。   火焰在体内燃烧,深而重的撞击。无法思考,窒息的快感。   然后便听到自己断断续续的呻吟,混合着靳辰低低的喘息与轻语。   一次次深入,一次次交织,重叠的身躯,溺死的快感。   这个时刻是多么奇妙,他从未想过竟有这么疯狂的一日。幸福到害怕,好像一手抓空,已陷入深渊。   最后几次快速深插,动作异常到位,那是前所未有的冲击,志皓忍不住尖叫,一起冲上顶峰。   这一次不是因为光过敏,但志皓仍然早醒,靳辰的睡相十分糟糕,喜欢抓所有抓得到的东西,枕头,被子,或者,人。   志皓被胸前的手臂压醒,呼吸有点吃力,却不想搬开它。   真是离奇啊……居然……做了?   志皓只觉得不可思议,他一直都是安份守礼的好好先生,历任的女友里,感情进展到可以做爱的,也只有一人,而封清因为是从死党好友发展出来,更是连KISS的次数都不多。   一直都觉得如果没有结婚的打算,就不能随便解开女友的衣服,做男人,要懂得负责。   当然,对靳辰不用负责,反正他们也没有婚好结。   是真的,他迷恋这个男人的身体,从很早以前就开始,他的脸让他心动,他的嘴唇令他战栗。   是真的,理智有时会模糊,但身体最清楚,什么是你渴望的人,它会明明白白告诉你。   “又醒这么早!”看来清醒的靳辰睡相更差,连整个人都想靠过来。   “那个,杨怡佳呢?你打算,把她……”这句话,他本不想问,但是如梗在喉,不吐不快。   “我们从来没有开始过。”   一语定性,多么可怜,作好作歹那么久,花费诸多心思,连演多场好戏,却被人一句话抹煞。志皓压抑不住唇亡齿寒的恐惧,咬牙,问出最不想听答案的话:“那么我们算不算是开始了。”   “你说呢?” 靳辰淡淡看他一眼,志皓心头一凉,正下意识的要用冷笑来保护自己,想不到靳辰大爷先人一步,快人一拍,作出狰狞面目:“你以为,是什么人都能上老子床的吗?”   哦?啊?!   “切,你小子,分明当我是牛郎!” 靳辰十分受伤。   “哪有!”志皓着急分辩,回头一想,嘲道:“难道你不是……”   “太过份了……萧志皓……” 靳辰佯怒,七手八脚的推,志皓一时发怔,一个不小心竟真的被踢下床去,靳辰等了许久也不见人张牙舞爪的杀上来,顿时慌了起来,小心的探出一只眼睛:“怎么了?要不要我道歉。”   “没事!”志皓笑一笑,没有办法告诉他,就在那个瞬间,他忽然觉得如此快乐,快乐到开始梦想未来,不过,是不能和这个人说未来的,问他要未来,就没有现在。   未来很远,但现在很近。   ---------------------   非常不免俗的拿H做了招牌^活活   可惜这招牌用不了几次……伤心ING,俺的脑细胞不足   8过啊8过……忽然想到一个问题,阿皓算不是算是耽美史上第一位在初夜那天早上被小攻踢下床的小受啊……   默……   皓啊……为娘的对不起你……   一地番茄、烂菜叶的下…… 28.   28.   巡展结束,最重的重头告一段落,虽然还是有很多例行的杂务要理,但是对于志皓来说,生活已经轻闲得像休假一样。不过也幸亏如此,最近的大脑时时有当机的状态,就像一直要到靳辰对他毛手毛脚了三天之后,才醒悟过来要约法三章。   第一、不得向媒体公开关系。   第二、不得公共场合做出暧昧举止。   第三、坚持遵守以上二条。   可怜他说得急火攻心,另一位也只是一脸玩味的笑,眼神温润随和:“随便你想怎么样都好。”   不过似乎每一次由志皓挖下的坑,最后都会自己先跌进去,靳辰有时会在别人看不到的角落里咬住他耳朵,轻啮慢咬,成功的看他身体瞬间僵硬,然后无奈的在他面前摆摆手,说:唉,不能在公共场合亲热……转身扬长而去,背后留下一个抓狂的男人。   如是再三,志皓终于暴怒,尾随了他进办公室,拉上窗帘,关门落锁,然后扑上去泄火。   可怜的人总是一次又一次的牺牲自己,冲动的结果是拿着冰袋敷自己嘴唇,要不然如何出门见人。   靳辰同学仍然到处放电桃花依旧,无数狗仔靠他开工放粮,志皓开始还应个景在意一下,到后来发现实在吃不消,一周换两任,他连名字都记不住。   靳辰,看来当你是牛郎的也不止我一个人呢,志皓只觉十分出气。   志皓不是粘情的人,很奇怪的靳辰也不是,都是有工作的人,办公室就要占去一半生命,剩下那些,吃吃睡睡又要耗去大半,晚上还有大耗体力的余兴节目。   便觉得这样的状态也很好,白天在宽大的工作室里,靳辰忙着想衣服,而他则坐在布料堆上看文件。   志皓一向都是平和的,虽然偶而会急躁些但心态一直很平,可是那天早上当他接完一个电话之后,他却是真真正正的着急起来了,在那通电话里,封妈妈零零总总的说了一大堆,但重点只有一句,第一句,她说:“冯坤回来了……”   当时志皓只觉得一股热血冲上了头顶,硬生生的把一句三字经拦死在嘴里,没有长辈面前骂出来。   封妈妈在电话里戚戚哀哀:唉……他怎么又回来了呢?唉……你说他到底想干什么……唉……小清这孩子你也知道的……唉,她又不说……唉……我担心啊……唉……你去劝劝她啊……唉……不要什么委屈都自己担着,唉……唉……唉……   事关封清,志皓的神经本来就有点紧,再被封妈妈这一韵三叹,唉唉唉的一串唉下去,再坚强的心脏也跳着七零八落,几乎立马就想冲过去问个究竟才好。   偏偏志皓又不算是个多藏得住事的人,心里发慌脸上就乱,靳辰看在眼里,便笑道:“你背上着火了吗?”   志皓狠狠瞪他一眼,默不作声。   他不说,靳辰也不问,悠悠然的等着,手上转着铅笔头,有一搭没一搭的画着稿。临了,当然还是志皓先忍不住,红着脸开口:“阿清有麻烦,我要去看看她。”   “唔?严重吗?”靳辰倒有些诧异,能让这死工作狂急到要翘班,可见绝不是一般的麻烦。   “很严重……”志皓铁青着脸,转身就走,临到门口了终于忍不住,把早上没骂完的一句国骂发泄出来:“他妈的狗杂种!”   噫?靳辰一挑眉,不是封清有麻烦吗?怎么这小子搞得像是要去打架一样。   不过他的这种疑惑并没有维持到三分钟,三分钟后志皓又铁青着脸严肃的开门进来:“你等下要干吗?”   “哦……”靳辰扬一扬手里的铅笔。   “明天再画成吗?”志皓心虚,所以表情越发严肃郑重的紧。   “行啊!”靳辰倒有些被唬住了。   “那好,跟我走。”志皓转过身,紧绷绷的脸松下来,满是心虚和无奈。   “为什么要拉上我?”靳辰坐上车,眼看着志皓的脸臭得一塌糊涂,饶是他阵脚再稳,也不免有了几分好奇。   “去帮忙?”   “到底什么事啊?”靳辰诧异。   “你等下就知道了!”志皓顿一顿:“你一定可以帮上忙的,这是你最大的专长。”   哦?靳辰一头雾水,难道封清没衣服穿了?   因为封妈妈说封清这几天在家里避风头,志皓便直接带着人杀上了门。   封清在猫眼里只看到一个人,便苦笑着开了门,却冷不防看到志皓背后探出的那半张笑脸,眉眼弯弯,伸手摇一摇算是在打招呼,却浑然看起来就像一只正在招财的猫,封清一时没忍住,噗哧一声便笑开了。   “你把他带过来干吗?”封清奇道。   “这种事我们两个都没什么经验,只有他是高手。”志皓心急口躁,自己先去厨房倒水喝。   封清一怔,转而又回过神,笑得说不出话来。   靳辰眼睁睁看着这俩人拿自己打哑谜,心里的好奇越加发酵,咕嘟咕嘟的冒着泡泡,笑弯的眉眼皱起来,一副委曲样:“什么事啊,什么事啊……你们都不告诉我!”   封清看惯了电视上那个高大英俊斯文的靳辰靳大帅哥,一时间愣是无法接受这莫大的落差,怔怔的呆在了当场。   靳辰看她不言语,越发作张作致:“喏,阿皓他不说,你也不说,我人都被拐来了,你们到底想把我怎么样。”   封清手足无措,求救似的看着厨房门口,志皓刚好端了两杯水出来,顿时一脸黑线的大喝一声:“靳辰,不要对着我的女人撒娇!”   靳辰闻言缩了手,扁起嘴缩到沙发里面去,颇为哀怨的一回眸,眼中一脉无辜受伤之色。   封清嘴里发干,搞不清现在是什么状况,志皓虽然明知道这小子是借墙上树,到底还是忍不下心肠不去哄,只得佯佯的走过去,手一伸:“要不要喝水。”   “哦!”靳辰很没骨气的接过水,很有骨气的继续转过头。   “哎,我又不是故意要瞒你,我……也不晓得怎么说嘛!”志皓坐到他身边,苦恼的抓头。   哦?封清眼中火光一跳,闪过一丝讶色。 ?  ======================   请大家往右边看!! 29.   29.   “简单来说就是最近有个人在追求我。”封清心思转得快,开口为志皓解围。   “不喜欢?”靳辰倒也不搭架子,自觉自愿的进入了状态。   “嗯!”封清苦笑。   “拒绝不了?”   “嗯。”封清点头,和聪明人说话真是舒服:“此人有道德洁癖。”   “哦?”靳辰一挑眉。   “凡是与他的道德观不相符的必然是脏的,都要努力清除之。”封清颇有点嘻笑怒骂的意思,只是眼中的无奈之色抹不去。   “哗!”靳辰赞叹:“这人简直想做皇帝,怎么会活到今天?”   “不幸的是他只想做我的皇帝,因为他看得起我。”   哈,靳辰一愣神,也笑出几分无奈。   他想一想,忽然眼睛一亮:“噫,对了!”   那两人精神大振,心想高手就是高手,一转眼就有主意,却不想靳辰一脸困顿:“不是说让我过来帮一个我很擅长的忙吗?”   两人呆了半晌,面面相觑,志皓只得呐呐道:“打发追求者,本来……就……”   靳辰恍然大悟似的眼睛眨一眨,居然老脸一红。   “咳……”封清适时的咳嗽一声:“这个,我们先聊一下重点吧。”   嗯,靳辰倒也不以为意,做一个手势示意她细说从前。   所有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故事在开始的时候都是相似的,封清当年毕业留校,冯坤恰巧是她科室里的副主任,是老资格的前辈师兄,封清为人灵俐又是新人,在科中一干前辈面前自然有心讨好,两人相处甚欢,当年也得他不少照顾。   后来冯某人私下表白,封清怎么看都觉得自己与他不是一个时代的人,于是百转千回的寻了个理由拒绝了事。   所有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故事到这里便会产生一个分野,有些落花离了流水嫁于东风,有些落花随波逐流无悔追随,而冯坤他选了一条新路子,他不走,他不要做落花,他要做堤坝。   “他有一个习惯就是向所有认识我的人打听对我的印象,基本上好话他是不会记得的,凡是恶言于他有利的便全部收集起来,告诉我听!”   “他那时只要看到我身边有男人出现就要发飚,而且绝对不会就事论事,绝对要找实验和工作上的漏洞借题发挥。他的理由是因为他还在追我,无论我拒绝几次不管,他反正是在追,那么,如果还有别的男人在追我,就是应该要告诉他。而且,将来如果我找了男朋友,那个男人一定要能让他看得爽,要能服气。”   “然后呢?你如何让他死心?”靳辰失笑。   “然后么?”封清浅笑,却拿眼睛看志皓,志皓一径的红了脸期期艾艾:“然后么,我就和阿皓好上了,带着他镇场子,到学校里走了一圈。”   “他还不死心?”靳辰诧异。   “死心了,不过死心之后,愤怒难消,人前人后骂我水性杨花,对他初乱终弃。我自问从没给过他半点错误的提示,最多不过吃了他三顿饭,后来他问我讨那三顿饭钱,说是既然不打算做他女朋友就不要让男人付帐,让我顾着点女人的尊严。”故事到此已经彻底演化为天方夜谭,封清自己也忍不住嘴角边满是笑,只是带了三分苦涩。   “哗!”靳辰以手扶额,骇笑不已:“阿皓,快,快来给我一拳,让我确定自己是否还在人间。”   志皓自然不动,瞪他一眼。   “封小姐,我建议你把钱还给他,同时问他讨要你来回油费,汽车折旧,化妆品损耗,误工费,以及与一个恶心人共餐的精神损失……”   封清大笑:“我让他去开单子,进出条目列清,算个总帐,我核对好之后签字画押,多退少补,然后复印一百份全校分发,公告众人让大家知道我已经不欠他钱……”   封清还没说完,靳辰已经笑倒,整个人伏在沙发沿上,笑得口齿不清:“然后呢……他照做了?”   “没有!”封清十分惋惜。   “那么然后呢?”对于此人,靳辰已经放弃大众思维,浑当是在听个传奇故事。   “继续纠缠,十天半个月的发一次飚,手机,MSN,当面……利用一切联络的手段,他要逼我认错,逼我承认辜负了他,不依不饶不死不休差不多一年,直到后来,他有机会去美国参与一个合作项目。”这仍旧上天方夜谭,但因为全应在自己自己身上,所以笑不出来。   “你竟会与他纠缠这么久?”靳辰也收敛了嘻色:“你有什么把柄在他手上?”   “有!”封清重重点头,神色间有一丝黯然:“我要做完人,我不想有任何错处,我希望世人都会认可我,我带着一种可笑的知识分子的酸劲,我以为这世上的道理是可以辨得明白的。”   志皓心疼道:“阿清,你不要胡说,分明是那个混蛋脑子不好,你又算有什么错?”   “不,我当然有错。”封清苦笑:“我若是一开始就不给他半分好脸色,他也不会爱上我。若是我可以在他向我表白之初就看清楚他的为人,毅然断绝和他一切可能的联系,那么他也不会有机会纠缠我。但是很多事都是回头看,才可以看得这么明白,在最初,我们都奢望事情会很快的了结,都会希望牺牲和损失越少越好,结果便成了这样……”   “这不是你的错!”靳辰笑一笑,封清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他一天一口慢慢的啃,痛感就会麻木,这是正常的,你没错。”   “真的吗?”封清一怔,眼中隐现水光。   “当然,你只是没有成为一个手腕高明的玩家,这不算是错。”靳辰的眸色是沉褐的,当他牢牢凝视你,温柔如水一般流荡,封清心头一暖,神情又柔和下来。 30.   30.   “好吧,那现在我可以帮上什么忙?”靳辰摊摊手。   “因为那混蛋又回来了!”志皓闷哼一声,他为人好恶分明,要说起来比封清还要讨厌那人。   “呵!”靳辰笑道:“火气好大,你怎么没去打他一顿?”   “哼,要不是怕他背地里伤害阿清,他有十个头也让我打扁了。”志皓怒骂。   靳辰鼓掌:“真是个正义的好孩子。”   志皓登时气结。   “他从美国带回来一个项目,说是要跟我合作。”封清有些困惑的。   “他妄想!”志皓脱口而出。   “如果做了,你会有什么损失?”靳辰笑容沉静,不露声色的伸手拍一拍志皓手背以示安扶,志皓吓了一大跳,脸上显出可疑的红色。   “我仔细研究过这个项目,不是假的,可以做。而且我们在合作的过程中并不用碰面,不过他掌握核心技术,很可能做到一半他放我鸽子,浪费我时间。”   “所以啊,你一定不能答应他,不能让他的当。”志皓大急。   “可我却觉得可以做……”   “哎!你少胡说!”不等靳辰说完,志皓已经打断他。   “听我说完啦!”靳辰撒娇,伸手摸摸志皓的发,志皓自然吓得闭嘴:“如果这不是一个陷井,那便是一个和解的契机;如果是陷阱,那更不能拒绝,你拒绝他这一次,他会想下一次,没完没了,你不能提防他一辈子。既然这次就算被坑了,损失也不大,你倒不如让他坑这一次。”   “凭什么啊!”志皓生怕他再动手动脚,声音也轻了几分。   “他想赢,你就让他赢,如果能让他赢这一次就能化解怨气,也算是值得。”   封清的眸光闪动,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不过我觉得你也是时候应该考虑后路了,这种人决不可以离他太近。”   “其实,他那个核心技术,倒也不是学不会。”封清眼中闪过一丝流光。   “看来你已经有主意了。”靳辰轻松一笑。   “哎,你们两个!”志皓有点不满,真是现世报,刚刚靳辰的郁闷此刻全应在他身上了。   “阿皓,我饿了耶!”封清不常撒娇,所以难得做一次便十分的有效力,志皓虽然明知道她是故意支开他也不忍心拒绝,只好起身进了厨房。   “你怕他知道,为什么?”靳辰颇不以为然。   “没必要。”封清不置可否。   “我知道你什么心思。”靳辰冷哼一声:“君子坦荡荡,事无不可对人言,所有奇心智巧都是小人技量,非不能也,实不为也。就算是为求自保的做了,也要装出茫然无心的样子,最好让旁人觉得这不过是机缘巧合,而你事先什么都不知道,最无辜不过!”   封清冷不防被他说中心事,一时竟无可辩驳。   “本以为你还算是个聪明人,想不到也是个作茧自缚的。”靳辰眉间有隐现的怒意:“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你不过是将计就计顺水推舟,让他求仁得仁,居然还要因此而自责,哈,我开始觉得现在这一切,也算是你自作自受。”   靳辰是绝少失控的人,偶而擦一点点边便已自己惊觉,马上停口再不往深处去,封清沉默良久,忽然苦笑道:“对不起。”   靳辰吃了一惊:“你没什么对不起我。”   “我对不起我自己。”封清笑得温和,眼底有淡淡的疲惫闪过,却把话头一转:“我……和他,已经分手了。”   她是被数落的人,自然可以主动转移话题。   靳辰一愣,挑眉笑道:“我知道。”他顿一顿,眼睛狡猾的眨一眨:“那,我……和他……”   “我知道!”封清也挑眉,学了靳辰一式一样的笑。   “哈……”靳辰笑开:“亏他还这么小心谨慎的。”   “是啊,还自以为瞒得很好!”封清也失笑。   “这个傻瓜!”   “你什么意思?”封清顿时变了脸色,就像只有加菲猫可以骂欧迪狗一样,虽然她心里早傻瓜白痴的骂了无数遍,但是听靳辰这么一说她马上便不爽。   “和你一样的意思。”靳辰笑眯眯,不退不让。   封清越加不满,薄怒道:“你怎么能和我比,你根本不知道他有什么优点。”   “他很可靠。”靳辰笑得很淡,笑意全敛在眼睛深处:“值得信赖,决不会为了自己伤害任何人。”   封清顿时动容,言语间的锋芒全柔了下来,柔声道:“不要欺负他。”   “我为什么要欺负他?何况,你看他那样的人,像是个可以随便被欺负的吗?”   封清怔了怔:“那么,不要辜负他。”   “那就要看你怎么定义辜负了。”靳辰的神色间有几分萧索:“如果时过境迁,很多事都变了,我的感觉也变了,于是未来的路我决定不再与他一起走,那不叫辜负。”   封清闻言一惊,眸光如刃狠狠的杀过来,靳辰不避不让,平静的与她对视,半晌,竟是封清软化下去,轻叹一声:“你有你的道理,我说不过你。”   “不一定,你和可以我说说天纲五常,中华民族的传统价值观,以及爱的纯粹与承诺。”靳辰唇边有三分讥讽。   “什么有什么承诺可以绑得住人心,说不定,你反倒是最坦白的人,而且我遇上过一个暴君,我无意去做别人的暴君。”封清意兴阑珊,各有各的命,她何必强出头,谁都做不成谁的保护神。 30.   30.   “好吧,那现在我可以帮上什么忙?”靳辰摊摊手。   “因为那混蛋又回来了!”志皓闷哼一声,他为人好恶分明,要说起来比封清还要讨厌那人。   “呵!”靳辰笑道:“火气好大,你怎么没去打他一顿?”   “哼,要不是怕他背地里伤害阿清,他有十个头也让我打扁了。”志皓怒骂。   靳辰鼓掌:“真是个正义的好孩子。”   志皓登时气结。   “他从美国带回来一个项目,说是要跟我合作。”封清有些困惑的。   “他妄想!”志皓脱口而出。   “如果做了,你会有什么损失?”靳辰笑容沉静,不露声色的伸手拍一拍志皓手背以示安扶,志皓吓了一大跳,脸上显出可疑的红色。   “我仔细研究过这个项目,不是假的,可以做。而且我们在合作的过程中并不用碰面,不过他掌握核心技术,很可能做到一半他放我鸽子,浪费我时间。”   “所以啊,你一定不能答应他,不能让他的当。”志皓大急。   “可我却觉得可以做……”   “哎!你少胡说!”不等靳辰说完,志皓已经打断他。   “听我说完啦!”靳辰撒娇,伸手摸摸志皓的发,志皓自然吓得闭嘴:“如果这不是一个陷井,那便是一个和解的契机;如果是陷阱,那更不能拒绝,你拒绝他这一次,他会想下一次,没完没了,你不能提防他一辈子。既然这次就算被坑了,损失也不大,你倒不如让他坑这一次。”   “凭什么啊!”志皓生怕他再动手动脚,声音也轻了几分。   “他想赢,你就让他赢,如果能让他赢这一次就能化解怨气,也算是值得。”   封清的眸光闪动,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不过我觉得你也是时候应该考虑后路了,这种人决不可以离他太近。”   “其实,他那个核心技术,倒也不是学不会。”封清眼中闪过一丝流光。   “看来你已经有主意了。”靳辰轻松一笑。   “哎,你们两个!”志皓有点不满,真是现世报,刚刚靳辰的郁闷此刻全应在他身上了。   “阿皓,我饿了耶!”封清不常撒娇,所以难得做一次便十分的有效力,志皓虽然明知道她是故意支开他也不忍心拒绝,只好起身进了厨房。   “你怕他知道,为什么?”靳辰颇不以为然。   “没必要。”封清不置可否。   “我知道你什么心思。”靳辰冷哼一声:“君子坦荡荡,事无不可对人言,所有奇心智巧都是小人技量,非不能也,实不为也。就算是为求自保的做了,也要装出茫然无心的样子,最好让旁人觉得这不过是机缘巧合,而你事先什么都不知道,最无辜不过!”   封清冷不防被他说中心事,一时竟无可辩驳。   “本以为你还算是个聪明人,想不到也是个作茧自缚的。”靳辰眉间有隐现的怒意:“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你不过是将计就计顺水推舟,让他求仁得仁,居然还要因此而自责,哈,我开始觉得现在这一切,也算是你自作自受。”   靳辰是绝少失控的人,偶而擦一点点边便已自己惊觉,马上停口再不往深处去,封清沉默良久,忽然苦笑道:“对不起。”   靳辰吃了一惊:“你没什么对不起我。”   “我对不起我自己。”封清笑得温和,眼底有淡淡的疲惫闪过,却把话头一转:“我……和他,已经分手了。”   她是被数落的人,自然可以主动转移话题。   靳辰一愣,挑眉笑道:“我知道。”他顿一顿,眼睛狡猾的眨一眨:“那,我……和他……”   “我知道!”封清也挑眉,学了靳辰一式一样的笑。   “哈……”靳辰笑开:“亏他还这么小心谨慎的。”   “是啊,还自以为瞒得很好!”封清也失笑。   “这个傻瓜!”   “你什么意思?”封清顿时变了脸色,就像只有加菲猫可以骂欧迪狗一样,虽然她心里早傻瓜白痴的骂了无数遍,但是听靳辰这么一说她马上便不爽。   “和你一样的意思。”靳辰笑眯眯,不退不让。   封清越加不满,薄怒道:“你怎么能和我比,你根本不知道他有什么优点。”   “他很可靠。”靳辰笑得很淡,笑意全敛在眼睛深处:“值得信赖,决不会为了自己伤害任何人。”   封清顿时动容,言语间的锋芒全柔了下来,柔声道:“不要欺负他。”   “我为什么要欺负他?何况,你看他那样的人,像是个可以随便被欺负的吗?”   封清怔了怔:“那么,不要辜负他。”   “那就要看你怎么定义辜负了。”靳辰的神色间有几分萧索:“如果时过境迁,很多事都变了,我的感觉也变了,于是未来的路我决定不再与他一起走,那不叫辜负。”   封清闻言一惊,眸光如刃狠狠的杀过来,靳辰不避不让,平静的与她对视,半晌,竟是封清软化下去,轻叹一声:“你有你的道理,我说不过你。”   “不一定,你和可以我说说天纲五常,中华民族的传统价值观,以及爱的纯粹与承诺。”靳辰唇边有三分讥讽。   “什么有什么承诺可以绑得住人心,说不定,你反倒是最坦白的人,而且我遇上过一个暴君,我无意去做别人的暴君。”封清意兴阑珊,各有各的命,她何必强出头,谁都做不成谁的保护神。 31.   31.   “唷!开饭了!”志皓适时的端了三只碗出来,打破僵局。   封清有收集奇巧精致器皿的习惯,那三只玻璃碗个个晶莹可爱,只是里面却是一式一样的放了——泡面。   靳辰略一皱眉,大约是真的饿了,倒也没怎么计较,挑起一筷子送进嘴里:“噫?”他眉峰一扬,抬起头来。   封清闷头笑:“萧志皓生平两大绝技,煮泡面还有速冻水饺,那都是长年浸淫其中,千百次的锤炼得到的真知。”   靳辰失笑:“我倒是真没想到,泡面还能泡出这个味来,看来孺子可教,以后要多加练习才对。”   他一边笑得意味深长,一边却把目光在志皓脸上扫来扫去,志皓被他看得脸红,只得埋头苦吃,可是那两道目光像是有实质,沉甸甸压到身上,他急于脱身,便故意愤懑道:“这年头,什么世道,阿清你这样规规矩矩的人竟会遇上那种混蛋,像这小子这种祸害倒平安无事。”   靳辰笑道:“那种人看不上我的。”   志皓想想,倒也是啊?   某人向靳辰叫嚣:你怎么可以让别的男人摸你的头发?   某人向靳辰叫嚣:你既然不肯做我的人,为什么还要接近我?   某人向靳辰叫嚣:你和他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你们要一起吃饭?   ……   如此奇境,不消说靳先生应该会用怎样一付匪夷所思的眼神来看他,光是单方面的想想,也觉得十分好笑。   “不一定哦!”封清笑道:“既然是暴君,他又怎么会管你本来是什么模样的?”   “不,不可能的。”靳辰轻轻摇头:“他管不到我,我是不会有任何把柄给人的。”   说者或许无意,听者却有心。   封清一瞬间沉了脸色,但这是自己的事,她不好发作,终究还是有些讪讪的道:“那是,您是什么人啊。”   靳辰随意一笑,并不以为意。   倒是志皓,一径的沉默下去,偶尔偷偷的略过一眼去,眼神复杂难言。   这几个不见得都是调节气氛的高手,但胜在气量大,各自沉默几分钟,换一个话题,那一节便抹过去了。   靳辰临走时给封清留下三句真言:   第一、不要试图说服任何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坚持,你不是他,不必明了别人的喜悲,你需要的只是一份妥协,让人心悦诚服是可遇而不可求的神话。   第二、不要向陌生人诉苦,将自己的血泪摊开来,不过是换得一声惊呼或者一记皱眉,这种同情最为菲薄而且廉价,得之亦无多少欢喜,若是不得反是沉重打击。而这世上总有一些貌似宽容实则苛刻的人,他们最擅长慷他人之慨,表达自己的慈悲。   第三、若是有人对他人严苛,独独对你温和,不要惊喜,马上离开。   封清知道好歹,一字一句都记在心里,点头称谢。   车是志皓的,是以回去仍由他来开,靳辰坐在旁边颇有些小得意似的:“怎么样,可有给足你面子?”   志皓闷闷应了一声,却没有多言,靳辰不免有些诧异。   然而志皓却是藏不住太多话的人,就算是一时忍住了,到最后终究还是要说。靳辰看他停车,动作放缓,若有所思,便知道他已经在酝酿用词,心里不觉叹息一声。   如果真的成心要逼问什么,最好的方法就是诈,装做毫不在意的问出来,让人防不胜防的说出口,就算是听到了答案也要装作茫然不知似的。   若是这招太难学,无论如何也要用个快字,冷不丁晴天霹雳似的打下来,在电光火石之际,那人的脑子来不及转,或者会听到一句半句真言。   而最最不好的,就是像志皓这便,还没有开口问,对方已经将阵势都布好了。   果然萧志皓慢吞吞的锁了车,数次欲言又止之后,终于还是问道:“你是真的从来不会有任何把柄给人吗?”   原来是这个,靳辰不自觉笑得有些冷:“是啊。”   志皓抬头看他一眼,仍是方才那般复杂的神色:“这样不好。”   “是吗?”靳辰不置可否,他是极温和的人,然而他的温和却是靠极强悍的执着做骨架的,他的自信有时候近乎于信仰,所以才能完全不顾及旁人的想法,他甚至是从不会屈服的,最多不过审时度势的做一点妥协。   “你没有任何弱点,那是不是也代表着,没有什么事对你是重要的?”志皓不是长于言词的人,没有办法把一花一叶说成个世界,他努力去表达,却仍觉得词不达意,然而靳辰却有些怔忡了。   志皓无意识的搅动着手指,不自觉有些气闷的:“你什么都有了,所以什么都不在乎;我什么都没有,所以什么都在乎。”几乎是固执的,他看着他的眼睛说这句话,虽然那双深褐色的眼眸温柔亮泽一如往常,志皓却觉得他看到了一点点不一样的光,可是那又代表了什么呢?   这个百毒不侵的,自称不会有任何一点把柄给人的男人?   志皓便有些泄气,伸手抱住靳辰的肩,把头埋到他肩膀上,这是个握不住的人,可就算是这样,他也还是想珍惜啊。   过了好一会,志皓才感觉到一双手臂圈到自己背上,然后耳边听到一句最像借口的借口——他说:我也不想的啊! 32.   32.   孙大怪是一个人很怪的人(这明显是废话),比如说他会忽然招志皓回去,给他设一个名叫独立经理人的古怪职业。   简单说来,就是靳辰正式成为他箫志皓的私人名下艺员,他可以利用乔氏的人脉网络,但自负盈亏,定期交粮。这对于孙大,其实没有半分损失,但对于志皓来说,忽然一下子他便成了自由人。虽然他早已参与到X的日常运作,但毕竟还是别家公司雇员,名不正则言不顺,如此一来就一点障碍也没有了。   志皓喜不自胜,一转身就从X捞到了经理头衔,他的薪水最近狂涨,稳步进入中产阶级阵营。攒够了钱,第一件事便是买房,他有童年阴影,自小随母亲从一个租屋被赶到另一个租屋,一定要头上有自己的瓦,才会觉得安稳。志皓只觉人生曲折,想当初,他就是为赚钱结婚,一头撞进靳辰这虎穴龙潭,想不到这么快什么都有了,但婚已经没得结了。   不是不感慨的,也不是不惋惜,但却不后悔,至少现在不!   他从不是得天偏庇的人,晓得天道公平,得到一些必先失去一些。   靳辰一向温和,脸上永远有笑容,只要脸色淡下来就已经是生气的征兆,于是当一名设计师冲进来,对志皓说总监情绪不对,不说话,不理人,也不肯笑时,他马上就觉得事态严重。   工作吗?志皓一路走一路想,最近都很顺利啊?   感情?难道他想分手了?也不对啊,果真如此,照他的性格也应该是直接坦白……   靳辰喜欢宽大的工作空间,好几间房打通,地上铺干净的毛地毯,成衣布料满地乱扔。   志皓刚一推门进去,就看到靳辰坐在地上,赤了脚,双膝抱在胸前,心里顿时咯得一声,转身招呼闲杂人等离开。   “怎么了?”志皓在他面前蹲下来。   “他,结婚了。” 靳辰抬头,神色间有一丝恍惚。   他?谁?   志皓瞬间明白过来,还会有谁!   又要被请去观礼吗?一张请柬过来,他爱的人要结婚了,只是这一次注定不会像面对林意结时那般潇洒,志皓不免为他心酸。   “哦,对不起,你不喜欢听我提到他的。”靳辰的眼神已经清宁下来。   “怎么会,我说过的:他的事,你愿意说,我就听。”   何必呢?与一个虚无飘渺的人计较,反正就算是赢了他,这个人也不是你的,志皓觉得自己很应该要想开,但,说这话时仍然要用出很大力气。   “算了,没什么意思。” 靳辰放弃。   “还有别人知道你爱他吗?”   靳辰摇头。   “那么不说给我听,你还能说给谁听?说吧,我听着呢。”   靳辰怔怔看他一眼,又低下头去:“我们只有很少的联络,一年寄两次卡片,圣诞节,还有生日。刚才他母亲打电话过来,托我帮忙出手台北的祖屋,闲聊几句,才知道他半年前已经结婚。”   到底还是不甘心么?志皓心下测然。   “他没有邀请我,甚至都没有通知我。” 靳辰眼角晶莹,但笑容可亲:“他根本不觉得需要告诉我,会不会有一天我死了,他也只像是看到报上无数的亡魂一样,只知道一个名字消失了,或者连名字都已经不记得。”   错了都错了,志皓顿时醒悟,他介意的并不是他结婚,他伤心,是因为忽然发现,原来自己在那人心中连一点痕迹都没有。   这的确是真正的可悲,志皓伤及自身,于是越发觉得沉重。   “假如有一天,你要结婚,你会通知林意结吗?还是John,乔安娜,杨怡佳他们……你会不会一个个都请他们来。”   “我不介意他们出现,但是恐怕他们不会来……”   “可能他也不介意你出现,他只是怕你不会来。”   靳辰一怔。   “又或者他不见得是故意要忽略你,他只是真的不记得。”志皓轻声道。就像,你也不是故意在林意结面前摆风度,你只是真的不在乎;就像,你不是故意要忽略我感受,你只是真的没想到。   志皓不是特别聪明伶俐的人,但有很多事情,因为有切肤之痛,便可以一针见血。   “你说的对,” 靳辰轻笑:“就像我不记得很多人,的确如此,就是要这样,这世界才公平……”   “但是我难过……” 靳辰轻轻低头,眼中一直有莹光在闪,但却不流下来:“我觉得难过。”   他轻轻哼起一首曲子,曲调和缓而柔软,志皓只觉得极熟,却还是想不到出处。   “难过有什么用?一个人难过了就可以让不爱你的人回头,让失望变成满意吗?” 志皓轻声慢语,把曾经从他哪里听来的话再还回去给他:“难过是最无聊的举动,人生何其短,越是难过,越是要做开心的事。”   “阿皓……”靳辰伸出手:“带我出去玩。”   ?志皓一愣,有点微汗:“你想怎么玩?”   “随便,我听你的。”   “我不擅长这些……”志皓忽然愧疚,若是换作靳辰以前那些千精百乖的恋人,恐怕立时就有十八种方案附上。   “你初恋时,第一次和女友外出约会,约会在什么地方。”   “初恋么?”志皓努力回忆:“游乐场。”   “好吧,那我们去游乐场。” 靳辰站起身来,露出极浅淡的笑容,志皓从未像此刻这般不希望看到他笑,一个人总是笑总是笑,也会觉得难过吧。   人的时间花在哪里都可以看出,志皓于吃喝玩乐一途,从无投入也无甚产出,游乐场这种东西根本从未在他的地图中出现过,好在如今有卫星导航总算顺利找到。   靳辰的复原能力极快,车到中途已经可以笑容如昔,志皓却一点不觉得轻松。   常言道,一个变态的人,会有无数个变态的方面(注:见鬼,有这样的常言吗?桔:我说有就有。)   志皓再次怀疑靳辰是火星来客,笑傲飞鹰时速高达122公里,他轻松坐上去,来回两遍,神色自若,志皓只是站在下面看,已经煞白了一张脸。   “来来,我们去坐海盗船。”他热情招呼,已经完全融入环境,好像春游的小朋友。   志皓天生耳平衡有点问题,原地转三圈都会晕,可当下也只能舍命陪君子,咬牙切齿的坐在他身边。不过也还好,海盗船到底不转,虽然惊险刺激,可下来时只觉得腿软,没有头晕。志皓心下稍宽,胆子又放大起来。   靳辰完全是那种让人看了想扁的游乐场玩家,所有的项目都想上,从不手软脚软,只兴奋的尖叫,而且偏偏在这种惊险危机时刻他也还有闲情搞怪,志皓被整得苦不堪言。十分后悔当时年少无知的自己为什么要请初恋的女友来玩游乐场,喝茶、吃饭、看电影,哪个不比这事轻松自在。(其实小志皓也是很无辜的,因为当时地点是女生定的。)   “唷!过山车!” 靳辰眼睛一转,又看到新鲜玩艺。   “不会吧!”志皓只觉得有如五雷轰顶。   ----------------   中秋快乐!!   哈哈,希望还得来及^^ 33.   33.   车子还未启动,志皓已经将手掌粘到横杆上,不要问他是为何会坐上来的,反正若是靳辰坚持要达到某种效果,他自然会有无数方法。   轰轰轰,直上青天去。卡车达到最高峰时忽然下坠,志皓觉得五脏像是要喷出来,胃中激烈翻腾,他不住呛咳,天哪,请把时间拔得快一点。车子穿过树影屋尖,那三分钟漫长无止尽,耳畔全是风呼啸声与乘客歇斯底里的尖叫声,头发打在面颊上,像刀割一样的疼,而那一切都比不上胃里翻江倒海般的抽动,志皓几乎要崩溃。   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样长,车子再作一个大回环旋转,令乘客最后一次发毛,然后缓缓停下来。志皓满眼泪光,已经站不起来。   “不会吧!”靳辰大惊:“你怎么会反应这样大。”   志皓微微抬眼,根本连瞪人的力气也没有。   双脚刚刚踩到实地,志皓就忍不住吐出来,天昏地暗头晕眼花不知今夕是何夕。   靳辰大为抱歉,七手八脚的扶住他,道歉不已:“怎么会这样……唉……”   “我早跟你说……我不……能坐……我会晕……”   天地良心,这叫会晕么?这么大反应,简直像会死……   足足坐了半个小时,志皓才算是回过神来,有气无力的抬手,指住恶人:“你……我会记住。”   “好好好……”靳辰自知理亏。   志皓气息奄奄,自然不能再做惊险运动,好在游乐场里也有许多平安的游戏,靳辰急着赎罪,跟前跟后,十分好说话。前路一转,又听到少年少女的尖叫声,喧哗一片,原来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山顶,眼前正是最负盛名的跳楼机——大怒神。   “要不要玩?”志皓也是随口提,反正要玩也是他老人家自己上去玩,他是再也不陪小命了。   “不要!”靳辰断然拒绝,志皓诧异的回头,及时捕捉到他眼中一抹深切的恐惧。   老……天……爷……   你不会是,开眼了吧!   萧志皓大喜过望,一时间头也不晕了,脚也不软了,全身上下流淌着复仇的血液。   “我要玩!”   “哦?”靳辰一脸惊讶:“那好吧,你去玩,我在下面等你。”   “不行,一起去!”妈的,不拖你上去,老子没事玩什么大怒神。   靳辰又迟疑的抬头看了看:“算了啦!你还没有恢复,不要玩这么危险的东西了,我们去钓兔子好不好?”   废话,当然不好,逼我玩过山车的时候,怎么不想着去钓兔子?   萧志皓怒目而视,立场坚定不动摇。   “算了啦!刚刚是我不好,我道歉好了吧,你让我做别的都可以……” 靳辰因为理亏在前,也不好意思强辩。   “不过是大怒神嘛,我都这么坚持了,你也不肯去坐一次吗?刚刚的过山车……”志皓气呼呼的控诉。   靳辰像是一震,犹豫不决的盯着高空坠落的物体,沉默良久,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道:“我陪你坐一次。”   噢,耶……   志皓喜滋滋的去买票,排队,冲杀在前。   靳辰似乎是真的害怕,一直沉默不语,下意识的往后躲,手指竟微微发抖,但是这一切也只是更坚定了志皓要把他揪上去的决心而已。   临到坐在位子上了,他还试图努力:“我们不要玩了好不好,我真的很怕……”   “不行!”志皓摇头,斩钉截铁。   只是那一瞬间隔着黑色的太阳镜片,他只觉看到他眼底有极深的恐惧如烟花般散开,激烈而耀眼,志皓有点迟疑,但已经来不及想,因为座位已经缓缓上升,志皓从不是游戏达人,大怒神虽不是顶级罩门,但是事到临头他也只有精力专注自己。   升到最高处,略顿一顿,忽然地心引力就失去了存在感,整个人失重,远山近水全连成了一片,白光刮痛整个眼膜。   眩目的感觉可能只半秒,但在当时却要漫长的多,因为这游戏不转,志皓只觉得心砰砰乱跳,却没有什么不良的反应,机子一停稳,他已经恢复过来。   但是靳辰……   志皓根本忘记自己叫了他几遍,连工作人员都被吸引过来,他缓缓的醒过神,茫茫然转了一下脸,手死死握在扶手上,一时间竟自己也张不开,志皓听到他在说:“抱歉……”但那声音如此飘渺,几乎听不出一丝生气。   不会吧!志皓又惊又悔,   直到把他生拉硬拖的弄下来,志皓才确定问题真的严重,这小子全身像没有骨头一样,已经软得快扶不动。   怎么会这样……不过是大怒神而已嘛……志皓百思不解。   一路把他拖到一张隐蔽的长凳上坐好,志皓小心的帮他拿下墨镜……   这一刻他其实很想看到一双充满的促狭的笑眼,虽然他会气得抓狂暴走,但至少不会心疼,可惜……他自问没看这靳辰有过如此呆滞的眼神。 34.   34.   “对不起。”志皓呐呐。   “不是你的错。”   “怎么会怕成这样……”他不解。   “呵,我也没想到……会怕成这样……”   “怎么会……”   靳辰头一偏,靠到他的肩膀上:“我小时候其实也很喜欢坐跳楼机。”   “哦。”   “小时候很皮,贪玩爱闹,但是哥哥姐姐都让着我,爸妈也偏疼。那时候他们工作很忙,常常早上八点飞日本,晚上八点又飞回来,我们都开玩笑说这叫打飞的。”   志皓有些奇怪,这分明是开心往事,为什么听起来声音里全无喜悦?   “那年是我十三岁生日,刚好赶上周末,我在校队里踢足球,忽然间教练就和我说不要练了,让我回家去。我家里对生日最重视,总有很特别节目,就以为是爸妈交待的,很开心,换了衣服往家里跑。回到家的时候才发现已经来了很多人,爸妈公司的同事,朋友,还有律师。我想不通,又不是整岁生日,干吗要请这么大的场面……”   志皓越听越是不对,总觉得有不祥的预兆。   “他们看我进来,神色都很为难似的,后来还是律师走过来……” 靳辰闭上眼睛:“她说,有一件事,因为已经发生了,实在没有办法不告诉我。她说那天下午四点半,有架从日本飞到台北的飞机中途引擎熄火,掉进了海里。”   不会吧!志皓心底一凉。   “非常不巧,我爸妈,还有哥哥姐姐,全在上面……”   怎么会……不不不,不可能。   靳辰一向以风流潇洒为主打,坎坷出生从来不是他的卖点,当年那份简历,对他的出生没提过半个字,志皓从没有留心他的父母家人,他一直以为靳辰像所有中产阶级出生的小孩子,家庭优越,爸妈移民北美小镇,彼此客气而疏离。   怎么会这样,这样经历,要如何承受?   志皓一出生就是遗腹子,生活艰辛,可是苦难分摊到每一天,反而容易习惯,若是像靳辰这般,忽然间失去所有,从天到地,谁更不幸?他无从判断。   “因为是自己的生意,事情急起来也没有什么周末不周末,索性把哥哥姐姐也一起捎了过去,扔在百货公司为小弟搜罗礼物。但为了晚上要给我举行生日会,所以他们提前坐了三点的飞机……真是凑巧。” 靳辰笑得无力:“很奇怪,当时我听她说完,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也不觉得难过,还问她,你要不要留下来吃蛋糕。然后就听到门铃响,是西点店的伙计送蛋糕过来,我很高兴的接过来,打开,上面用果酱写着:祝靳辰快乐每一天,我们永远爱你!”   志皓忍不住,早已经泪流满面,却不知道可以说什么,只能牢牢抱紧靳辰的肩。   “你们都爱说永远,有什么是永远,说永远爱你的人,一转眼,永远不再来。”   “你有没有祖父辈?”才十三岁,独自一人要如何生活?   “有一个祖母,因为受不了这样的打击,三个月后也一病不起。” 靳辰眼中有闪烁的光,却一直在微笑:“我像不像克星?犯天煞的那种。”   “为什么你不哭?”志皓诧异,明明是这样的伤心事,他的声音,每一个字,每一个眼神都是如此悲凉,但,为什么还要笑,为什么不哭?   “不知道。”靳辰摇头,眼中全是疲惫:“眼泪流不下来。越是想哭就越是哭不出,到最后只要觉得眼睛湿了就会紧张期待,啊,这次真的可以哭出来了吗?可是一高兴,眼泪又回去了。自那以后的两年里,我常常梦到自己当时也同他们一起,从天上掉下来,失重,身体被撕开。”   志皓心中大恸,喃喃道:“都是我不好。”   “不关你的事,是我自己也好奇,我也想知道这么多年了,是不是已经能忘记,可是刚刚那一瞬间我又看到妈妈的脸,满身是血。真是命苦,看来这辈子都不能再坐跳楼机。”   靳辰闭上眼,又哼起那首熟悉而陌生的歌。   “对不起!”志皓悔得肠青肚烂,又苦于口绌,一个安慰的字也说不出来。   “别哭了,” 靳辰反到回头来哄他:“你哭那么伤心,让别人看到还以为是我在欺负你。”   “对不起……”真的不知道要说什么好,萧志皓手足无措,脑子里只剩下三个字。   “好了,我没有生气。”   “对不起!”志皓一急,眼泪又要掉下来。   时近冬日,天总是忽然就黑下来,远处摩天轮的灯一盏一盏的亮起来,溢彩流光,靳辰心里一动:“这么想赎罪,请我去玩摩天轮怎么样?”   “好!”志皓满口答应,开玩笑,这时候别说是玩摩天轮,就算是让他过山车来十趟也一样豁出去。 35   台北的天空很黑,但灯火很盛,如果不介意颠倒天地,也可以认为是繁星似锦,反正当摩天轮升到最顶点,也看不出差别来。   “小时候最鄙视摩天轮和旋转木马,觉得十分无聊,但是妈妈和姐姐都喜欢,于是没办法,老是被拉着一起上。” 靳辰凝神看窗外,脸上又显出恍惚的表情。   志皓心里着急,一堆话像团乱毛线堵在喉咙口,待到杀出重围的,居然还是那三个字:“对不起。”   靳辰无奈:“你就只会说对不起吗?”   “嗯!”志皓大窘。   “嘴这么笨,当年怎么哄女朋友?”   “所以一直被甩。”志皓实话实说。   “真是可怜!” 靳辰微笑,随手揉乱志皓的头发。   志皓心中一直都有个疑问,既然已经擦到边了,索性就大着胆子问出来:“你为什么会喜欢我?”   “是你先喜欢我啊!”靳辰竟露出诧异的神情。   “你早知道我喜欢你?”志皓激动起来。   “我又不是瞎子。”靳辰浅笑。   “可是……”志皓定了定神:“那么多人喜欢你,为什么选了我?”   “不知道……觉得舒服,不想拒绝,所以就……”   “但是他们,都那么漂亮……”不能怪他自卑,有几位,委实生得倾城倾国。   靳辰笑起来,伸手摸摸志皓的脸颊:“漂不漂亮,看得多了,其实也就那样了,更何况你又不难看。”这话倒也不全是为讨他开心,志皓生得清秀,长眉凤目,鼻梁挺直,好好收拾收拾也是英俊小生一名。   “但是我脾气冲,人又呆,嘴还笨,没情趣没花头没节目,连安慰人,都只会说对不起……”志皓越说越低,自己都开始要鄙视自己。   “啊,这么多缺点……” 靳辰做出头痛的样子:“不过也好,反正你缺点多多,又会自己照顾自己,我也不用努力维持形象,编排各种节目,逗你开心。”   “你对我偷工减料!?”志皓显然还不够笨。   “老兄,你又不喜欢那些料。” 靳辰有些无奈。   倒也是……志皓皱眉,但心里仍有小小不平。   摩天轮转得很慢,景物一寸一寸的移,只觉时间与空间都变得遥远。   今夕何夕兮?   今日何日?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志皓记得小时候妈妈常常哼的一首歌里有这样的句子,在很小很小的时候,母亲抱着他,在南台湾的雨水和阳光里哼唱,他一直到很久之后才把歌词找出,极古老的词,说永恒的故事。   此夕,他最痴迷的人正在他身边,他自觉应该要满足,但是这人太怪,他完全不懂他的想法,他似乎什么都可以接受,无论多伤心的事,从他口中说来都只像叙述,全无激烈抱怨,也从不记恨任何人。   “你是否从来不会崩溃?”   “当然会。”靳辰完全明白他要说什么:“遇上晴天霹雳打下来,也会头脑空白,手足无力。不过时间可以冲洗一切,任何事存心要熬过去,三天就可以放下。”   “可是有人会纠结一生。”志皓仍然记得他母亲,在南台湾潮湿的空气里咽下最后一口气时,眼中仍有深切的仇怨   “我比较看得开。”   呵,果然,他有何事看不开?   志皓确信,若有一日他离开他,此人断然不会有三秒的崩溃,也无需三天去恢复。他心情沮丧,伸手牢牢抱住他肩膀,不肯放手。   “怎么了?”   “不要吵!”志皓皱眉,抬头吻上他的唇,管他呢?反正这双唇现在他还可以用,那就享受了再说。   “你技术有进步。”靳辰半眯起眼。   “什么意思,是说我原来技术很烂吗?”   志皓卷袖再战,施尽浑身解数,终于靳辰按住他手,轻声喘息,促狭道:“你是打算在这里做吗?”   志皓脸色一黑,郁卒的埋头数手指,靳辰呵呵笑,将他抱进怀中。   这孩子,靳辰有淡淡的诧异,他从不是老虔婆,他最不喜欢与人细数当年的苦难史,他不爱做可怜人。   不要诉苦不要博取同情,不要装可怜,否则被日久了连自己都会相信,便成为了永恒的失意人。   但是,志皓热切而诚挚的目光会让他变得软弱,诉说时会有一种快感,像泪水宣泄时的快感,这都是他很久不曾体会过的。 36.   有很多事,日子久了就会习惯,比如说睡觉时被一支手臂压在胸口。   志皓总是贪看靳辰的睡颜,此人睡觉有如搏命,会牢牢抓死怀里的任何东西,在那一刻志皓会恍然发觉自己如此重要,一瞬间的满足,像天长地久。   在一起多久了,两月,三月,四月?   会不会一直这样下去,忽然就过了四十年,便成为一生一世。   不过,谁知道呢?   他自己也笑,搞不好,某一天早上醒来,感觉如流水般退去的人是他,而不是靳辰。   现代人的清晨都似打仗,急匆匆起床,梳洗,早餐前一日订好,会直接送到公司。他们已经同出同进很久,靳辰虽然是狗仔的爱物,但镜头所向总在最鲜艳的颜色,志皓成功隐形,窃喜不已。   可是这一天,从电梯里下来,还没走到大厅,呼拉拉百十来个记者像是凭空从地下冒出来,一涌而上。   唔?最近没什么新闻啊?两人狐疑对视一眼。   真是奇了怪了,志皓一面疑惑,一面挡到靳辰身前,只需半秒钟职业装甲已经披挂好:“先生,这是私人住所,有什么事……”   嚓嚓嚓,闪光像是约好了一般齐刷刷的亮起,志皓眼前一白,几乎暴盲。   妈的,什么愣头青?角度都对不好,全晃到我这里来,他大怒,杀气大炽:“各位,都请守点规矩,有……”   “萧先生,今晨有报道指出,你与靳辰已经是同居恋人……”   “有人拍到你与靳辰在摩天轮亲密接吻,请问……”   “请问,你对此有什么解释……”   “请问……”   “请问……”   “请问……”   哦?啊!   志皓目瞪口呆,一身杀气消弥的干干净净,忽然手软脚软,站立不稳。   这,这,这……怎么办?   总算是靳辰机灵,一把将他拉进怀里,奋力杀开一条血路,架车逃离,车子驰到公司,却发现场面比在家里还要精彩,无奈中只能打了电话进去,排出百十个保安来赶人。   “现在要怎么办?”   报刊杂志一本本摊在桌面上,伙头军师组,要开绯闻战时研讨报告会。   呜……   想当年,这种场面本是志皓的日常行政,艺人的绯闻一向都是作为一项通告来对待的,如何运作,如何煽动,将负面降到最低,轰动放到最大,都是一门技巧,娱乐圈里安生立命的法宝。只是此刻战火烧到已身,志皓只觉他所有的智慧都被抽干,脑袋里空空一片。   “拍很清楚啊!” 靳辰翻过报纸来看,真是机灵,居然可以抢先坐进摩天轮的前一个包厢,用小小镜头藏在角落里直接对牢了拍,内容翔实画面清晰,果然神乎其技:“似乎只有承认了啊?”   “啊?”志皓大惊。   “连这样的照片都被拍到了,还要否认,恐怕需要你借一层脸皮给我。”   哦!志皓神色又黯下来。   他们两个自在讨论,身边几个小弟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如此诡异局面,只有少说少错。   “通知媒体,准备开新闻发布会。” 靳辰一锤定音。   啊?!志皓大为惶恐,露出哀求的表情:“我可不可以不要参加?”   “当然可以。”靳辰微笑,拍拍他的手背,以示鼓励。   周遭一圈男男女女都露出怪羡慕的表情,志皓越发窘得呆不住,耳朵烧到透明,逃命一样的离开。   靳辰一向桃花满溢,于是为老板办粉红工早成为宣传组的日常事务,熟门熟路。   其实要平息一场八卦艳闻,如果当事人不介意的话,当众承认是最好的釜底抽薪的方法,所谓八卦就是要虚虚实实、似真又假的才吸引眼球,一旦坐实,众人最多哗然一声,像烟花闪过,再无痕迹。   靳辰的桃花盛,一直都是靠这项方针护法,才没有被狗仔烦死。   然而这一次,毕竟还是和往日有些不同的,消息传出,证实,立时舆论大哗。靳辰的历任情人无一不是绝色名模,这次居然钟情平凡的幕后工作人员?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从来只有不同寻常的事才会被关注,狗咬了人只能算报道,人咬了狗才叫是新闻。于是公众的胃口被吊起,媒体的目光聚集,狗仔们磨亮了齿爪。 37   X内部自然也有闲言碎语,有厚道的,说:这次总监终于有点眼光,萧先生人品端正,比原来那些狐狸不知道要好多少倍。自然也有人刻薄:原在想怎么升得像直升机一样快,原来人家有背地里的功夫,在床上做。   不过无论是好言恶语,此刻都传不到志皓的耳朵里,他躲在办公室里看电视直播,心情杂乱难明。   然后手机铃声响,他本想要扔掉,但是看到人名,又不得不接起来,是封清,该来总是会来。   “喂!”志皓惊讶自己的声音这样沙哑虚弱。   “我刚刚看到报纸。”她从来不习惯说开场白,一句话直入主题。   “嗯!”志皓没来由的羞愧。   “你功力果然比以前增加,我看了五遍才敢确定名字。”   还可以开玩笑,可见并不十分生气,志皓心中亮起一线光明。   “我来不及赶回家偷报纸,我妈正在房里暴走,说要揪了你来问罪,她不能接受宝贝女儿居然输给一个男人。”   “应该的。”志皓苦笑,换作是他,他也一样不能接受。   “但我跟她讲,她没生没养,一年三节有礼亲切周道是你做人懂事,身为长辈不可以不知趣,她很黯然但是泄气。”   “哎,你怎可以这样说。”志皓着急。   “所以你有空尽快采购名贵补品和水果,到我家门上来负荆请罪,我妈心软,十分好哄。”   “好的,好的,一定……”志皓大喜。   “阿皓,”封清正事说完,终于顿一顿,迟疑下来。   志皓知道她有话要说,也不急,默默的等。   “你可爱他?”   “嗯!”什么问题都需好好思考权衡,只有这个不必。   “你可知道后果?”   “嗯。”会有怎样的后果?最坏也不过是他萧志皓从此身败名裂,不可以在娱乐圈里混,大不了回高雄老家,开一间小店也是一生,至少此刻放肆狂欢过。   “多好。”封清轻声道?   ?志皓只当是自己听错了,她说?多好?   “我一直梦想,可以遇到一个让我神志不清的男人,随他刀山火海,在所不惜。阿皓,这样难,你都甘心,可见总有什么让你值得……”她顿一顿,又道:“我羡慕你。”   志皓一怔,心头大暖,眼泪又流下来。   封清在另一头听得分明,笑道:“又哭,双鱼座的爱哭男生。”   “干嘛?”志皓抱怨。   “唉,生平最讨厌男人哭哭泣泣,只有你哭起来不觉得恶心,真是奇怪。”封清感慨:“前世欠了你。”   她自小就比他早熟,更聪明有主意,一路指点他长大,真像是欠了一世,不过志皓当然也有他的好,他单纯挚诚,从来知恩图报,为朋友可两肋插刀。   爱情能有多久?繁华散尽,不过是弹指间的事,她宁愿多个好友,或者,家人。   当靳辰找到志皓时,他正抱膝缩在沙发角,脸上满是泪痕,这本是靳辰的姿式,他看得多了,也就全盘接收过来。   志皓本就不曾熟睡,一听到响动,马上惊醒过来,急急的问:“记者会开完了?”蓦然间大约是觉得脸上有些粘,随手抹两下,继续盯牢来人。   “嗯!”靳辰贪看他此刻容颜,不觉微笑。   或者这便是他的魔力,自然不做作,难过时便哭出来,自掉眼泪自擦干,全不是为了炫耀柔弱与悲怆,所以从来不讨人厌。   志皓呼一口气:“接下来要怎么办?”   靳辰失笑:“你问我?你是职业行家。”   “也对……”志皓颓然:“可惜医人者从来不能自医。”   “有什么关系,把萧志皓当作一个人名,照常处理。”   志皓大笑:“那我会让这个名字,永远不与你在一个版面出现。”   “如果做得到的话,也很不错。” 靳辰微微笑。   如果做得到的话,唉,志皓想起那些一定会发生的事,十分无力,长吁短叹。   “阿皓……”靳辰静静看他的眼:“如果你觉得为难,可以……”   志皓诧异的回望,转瞬间醒悟过来,怒目,大声道:“不要再说了,这是我的事,不劳你费心。”   他手脚冰冰凉,从脊柱的缝里冒出冷气来,是的,这是一场战役,但只有他一人奋战不休,靳辰只会在旁观望,若是他脱力退却,他只会劝他说:不如投降。   靳辰怔怔看他的利眸,锋利如黑色矅石一般的光泽,无畏而坚持,忽然间也忘记自己想要说什么。 38 有些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难,本来靳辰的绯闻已经消停很多,忽然间一个弹子暴开,媒体变本加厉。各式小道消息满天飞,种种访问与通告雪片似的来,志皓埋头处理,因为心怀鬼胎,总疑心自己不够凛公办理,苦不堪言。   “老大,八大发传真过来请你上‘超级明星’。”助手把一页纸放在他面前。   这是新晋正红的清谈类节目,但是,志皓疑惑:“不是上个月刚刚上过了吗?”   “老大,看清楚了,是请你,不是请万人迷。”年轻的助手笑眯眯,眼中颇多调侃,这几个都是并肩撕杀的手足,除开公事,志皓为人最亲和厚道也不过,所以大家都处得像兄弟姐妹。   啊……志皓脑中砰得炸开:“有没有搞错?我又不是明星?”   “怎么会,您如今是最当红炸子鸡。”   是的,公众最爱看转折巨大的戏码,为什么尼古拉斯的第二任妻子比前任更令人津津乐道?正因为她是单薄的韩国寿司妹,不是猫王女儿。   “真是有胆色!”志皓自嘲:“把我弄上台,那画面能看吗?也不怕拉下收市率。”   “怎么会?”一帮子员工怪叫:“萧先生一向是英俊小生。”   志皓瞠目:“就为了那么点薪水,不必连良心都出卖。”   “这才是良心话啊!”朱朱靠过来,眯着眼上下仔细打量,再次确定:“老大你其实一直都清秀好看,最近更加英俊起来。”   志皓大窘,心里发虚不敢抬头看人。   “对啊对啊,以前是乱穿衣,劝也不听,现在衣服大概是由万人迷经手,马上就不一样。”   “头发也弄过,更适合了,真正有型。”   “其实啊,我觉得老大就是那种不知道自己有多帅的样子,最帅……”   “唷,有理,有理……”   ……   这年月男女搞平等,尤其是在娱乐圈里混的女生,个个都有色心色胆,放肆评论男人的外形,决不羞涩。   媒体的行动力惊人,不过几天功夫连祖宗八代都被挖出来,志皓看到报上登出的小学毕业成绩单,十分感慨,几乎想要买来收藏,只是想不通这东西和别人有什么关系。   靳辰倒是自如许多,这次媒体的焦点不在他身上,他十分开心,时有幸灾乐祸的表情,令志皓抓狂。   横竖都已经是破了光了,靳辰便缠着志皓陪他去上金钟奖,志皓闻言大惊失声,只一个词咬死:“不去。”   “怕丢人么?”靳辰故意挑眉,萧志皓能有多少死穴,还不是一抓一个牢   “老大你放过我,我真的见不得这样的场面。”连激将法都没有用,可见是真的怕。   “没见过怎么知道啊!”硬得不行就来软的,反正关系都上报了,同事之间也就不用防了,靳辰悄悄凑过去,在众人看不到的角落里,一只修长的手已经滑到了某人的腰际,正蠢蠢欲动的要往下走。   “你……”志皓一把按住他,身体又僵起来,脸色尴尬,只能在心里暗骂……   “我不管。”那人眼一低,头一歪。   志皓简直想暴走:靳辰!Sam Jin!!你好歹也是知名大设计师了,成熟一点好不好?不要撒娇了啊!求求你了,乖……该死的,他娘的,偏偏……他真的吃这套。   “我没有衣服啊!”志皓唉声叹气,知道这次是逃不过了,果然他一声说出来,连旁边人都‘卟嗤’一笑,对着Sam Jin说我没有合适的衣服,那根本就像对着比尔?盖兹说我没有钱一样的可笑。   哦……萧志皓同学,你究竟是不想去呢?还是想随便骗件什么衣服穿?   “这样啊!”靳辰托着下巴,上下打量。   “还是算了吧,不要麻烦了。”志皓仍在做垂死挣扎。   “怎么可以算了!”靳同学笑眯眯,一把拉了他起来:“去我工作室量尺寸。”   志皓莫名其妙,这人有雷达电光眼,冬天见一粽子都能看出她是A是B,自己全身上下给他不要说看,摸都摸过几遍了,还用量尺寸?   靳辰走得急,他还没转过神,已经被拉走。   一小时之后,萧志皓同学脸色青红的从工作室出来,临走时只问了一句:“你每次都是用这种方法给人量尺寸的吗?”   靳辰倚在门边:“一般都只要用眼睛看就可以了,不过对于某些特别的人,用手会比较精细一点。”   “呵呵!”志皓假笑数声:“果然精细。”   “还有更精细的。”靳同学挑挑眉,眼睛半眯起来:“想不想知道是什么?”   “哦?”志皓条件反射性的好奇,一句话说完就恨得直咬舌头。   果然,靳辰轻轻凑过去,舌尖一转便卷住了志皓的耳垂,悄声道:“用舌头。”   志皓身体一僵,两秒钟后,拔足狂奔。   真是可爱,靳辰笑得一脸桃花灿烂…… 39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几天后,靳辰神秘兮兮的推了一架子衣服出来,志皓一看他神色就知道有鬼,办公室里已经一片欢呼声。   “来来来,试衣服。”靳辰随手拎出一件,拉开衣罩的拉链,便一手抛了出去。   志皓接过来一抖开,顿时石化,手上一件过膝的长风衣,黑色丝绒的底子,用暗色银线绣花,妖娆曼丽,每一个花蕊都是墨蓝的水晶珠,胸扣是黄铜质的鸢尾,袖口用粗的银色织线盘花做扣。   偶滴天来,那里搞来这么件嘎穿越的戏服啊。   “这……这……”志皓惊恐的像卡带一般,字不成句:“你要穿……这个?”   “是你穿,穿上试试。”靳辰云淡风清的挑挑眉。   “不穿。”志皓又妄图施展骨气。   “试一下又不会死。”   果然……志皓呕血,又来了,又来了……   “穿一下看看嘛,嗯?我想看。”靳辰苍白而修长的手指划过繁丽的刺绣,一直从志皓的掌心划过去。   志皓倒吸一口冷气,看看四下里注目的眼光,再看看手中的华服,又猛得提一口气……   “我了整整一天的时间来设计图样,你穿一下试试都不肯么?”靳同学脸一垮,嘴一扁,顿时志皓感觉被数道不满的目光所穿透。   妈的,我就说试个衣服哪里不好试,眼巴巴的还推到办公室里来,原来是要制造舆论压力!   嗒,嗒,嗒,三秒钟后,志皓总算是识时务,一言不发的抱着衣服离开。   全套上身,里面穿黑色细条纹衬衫,蓝紫色方巾,下面配线条硬朗的西裤,黑色亚光磨毛短靴。   志皓从试衣间里走出来,方圆十米,一阵抽气声,他顿时涨红脸,结结巴巴道:“换一件啦!”   “不喜欢?”   “喜欢是喜欢……可,我又不是去唱戏,和明星抢什么风头。”志皓真正苦恼。   靳辰一手托了下巴看一阵,终于叹口气,从架子上另外摘下几件衣服扔出来,志皓打开一看,不禁窃喜,像是生怕那小子变卦似的,马上抱了进去试。   仍然是长外套,但这次的视觉效果要比上一件柔和的多。   深色偏银的衬衫,同色系浅一号的外套,靳辰在男式的正装上有军服情结,肩章是时时都会出现的标志物,磨旧银质的纽扣,袖口仍然用了银绳,但是没有盘花,只是简单的系牢。   没有更多的装饰,纯以流畅的线条和剪裁取胜,十分贴合身体,志皓一穿上便显得整个人都修长了几分,而且隐隐然有贵气出来。   “你挑哪套?”   “这件。”这还用问吗?志皓忙不迭的答。   “好吧。”靳辰似乎很无奈的样子。   看斯人黯然的神情,志皓的愧疚感又开始作祟:“那么,那套怎么办啊?”   “也送给你啊,不要吗?”   “这……”志皓看那绣工就觉得眼酸:“我要它没用啊,做成这个样子,连洗都不能洗。”   “不要洗。”   “那脏了什么办?”志皓一呆。   “脏了,就扔掉,”靳辰伸手揽过他的肩,把下巴搁上去。   “太浪费了吧。”志皓无奈。   “时装本来就是浪费,一件晚装抵得一台车,也只得一个晚上的风光。不过是看浪费的值不值得。”他懒洋洋的低语,神色如猫,呼出的气全吹在志皓的耳朵上……   其实志皓并不是一个没见过场面的,实事上,他还是金钟奖的常客……只不过,那时候他通常都在——保姆车上!   他本以为参加个颁奖嘛,他陪着在下面观众席里坐坐就好,那想到还要陪着走星光大道?   而且很快的在现场的对比之下,他便发现了这件视觉柔和的礼服对于一个男人来说也还是隆重得可以。那小子分明故意的先弄出一件顶级戏服,然后再骗得他失去判断力。   尤其是当他发现靳辰那小子只穿了最简单的黑西装加白色丝质衬衫时,上当的愤怒感随即冲上了顶峰。   所以!要走星光大道!免谈!   志皓难得如此强硬。   “不要这么别扭嘛!”靳辰站在组委会发的车边低劝,声音虽然听得来挺低三下四,可惜从那一双促狭的眼睛里,志皓明明白白的看到……圈套!   “不行!”难得的真理,难得都坚持到现在了!萧志皓坚持下去,坚持到底就是胜利!!   “那要怎么样你才跟和我一起走嘛。”靳辰的脸已经开始垮,眼睛弯下去……   慢……慢着,老天爷,不做这种表情可不可以!志皓只能很骨气的斜过脸去不看他:“我穿这么夸张,你穿这么正式,你分明就是不安好心的要让我出丑。”   “天地良心了,我是想让焦点都集中在你身上啊!”靳辰含冤陈血。   “大哥,你可否放过我!”要比演的!志皓也不差到哪里,马上一脸惨痛,冤更深,血更陈。   “那是不是我搞得怪点你就肯了?”   “嗯!”志皓不甘不愿的应了一声。哼,光天化日的,你要啥没啥,倒不信一套西装还能翻过天去。   “好,你等着!”   嗯?志皓心底一凉,不会吧?   事实上整个变装,他只花了五分钟。 40   首先把一头整齐的发抓乱,接着华丽笔挺的西装先拿手里揉一团,压好。   然后领带解下,衬衫扣子解开,把一边的衣摆扯出来。将右边袋里的浓蓝紫色方巾打一个法式结松松的围上,又将袖钉和钻石领带扣全部加上去做点缀,西服抖开,线条已经完全柔和下来,随手套上,从口袋里拿出一支巨大夸张的抽象钻石别针扣在右边领角上。   更有甚者,居然向身边的女星借了一支唇膏来抹了一丝残色在颈边,唇上揉出刚刚激烈亲吻过的红。   果然神乎其技啊,志皓看得傻掉,刚刚还是十全好男人POSE,现在活脱脱就是一个刚刚鬼混完的花花公子。   靳辰一挑眉,不露声色的一笑,握起志皓的手,将领带一层一层绕上去,缠牢,打结。   志皓一头蒙水,还不等他想明白,前面一辆车已经出发,现场工作人员马上像火烧着似的冲过来:“快,快,快上车,跟上!”   靳辰一头钻进车,志皓本想逃,晕,手还让人给绑着呢,往哪逃?里面一扯,外面一推,马上就坐了进去,一抬眼,正对让靳同学弯弯的笑眼。   “你!”志皓只觉得自己七窍在喷血。   “乖啦!嗯?”笑眯眯,两眼月儿弯。   满腔怒火化做绕指柔,他其实是很想负隅顽抗的,但……无奈……   星光大道,红地毯,说可怕也可怕,说不可怕,其实也就是那么回事。   志皓现在相信领带这么用是必要的,因为他根本就是在被拖着走,一下车,一阵闪光灯轰然而至,他的三魂已经去了六魄。脸自然是微笑的,不过那笑容僵硬的相信可以拍死苍蝇,全身的关节都硬了,走路似木偶,好在他这一身本来就是要扮贵族,硬邦邦的姿态反倒歪打正着,而旁边那位颓废的瑭璜走得如行云流水,极强烈的反差,带来极具冲击力的视觉效果,摄影记者一阵惊喜,镁光灯闪个不停不休。   黄天保佑靳辰不是主角,小小的嘉宾,走一趟红地毯,随便被问几个问题,就被放过了,安安稳稳的坐进内场。志皓一直到四肢有靠了十分钟之后才呼出一直吊着的那口气。马上七情上面,面孔苦过黄花菜。   “你……你……面子都让你丢光了。”黄天啊,后土啊,没脸见人了。   “不会的!很帅的好不好!”靳辰马上安慰。   “唉,完了完了!”志皓脑中回放刚刚的木偶戏。   “好了,总比那些人好!没胸没腰又没雪花石膏的皮肤,还硬要穿Gucci的亮蓝晚装,把茶花女穿成卖花女……”靳辰急着安慰,声音不觉越说越大,好死不死正前排一位Gucci女猛回头,眼中射出两道怨毒的光,志皓被吓得脖子都缩下三寸,急忙揪靳辰的衣袖示意他往前看。   靳辰上上下下打量几眼,抽出一张名片来递上去:“小姐,下次再参加什么晚会,打这个电话给我。”   Gucci女眼睛一亮,怨光全化做了亮彩,满脸带笑,竟飞一记媚眼过来,志皓仰天长叹,神乎其技!   事实证明台湾还是一个非常迷信权威的,没有自己思想的地域(志皓语),因为第二天见报,说到红人靳辰大设计师着装都是一片溢美之词:有创意,吸引眼球,涵意深刻……   顺带着旁边陪衬的小人物——萧志皓同学也被夸了一通:虽然不是名模出身,但亦是英俊不凡,可比明星……   志皓只看得傻眼,偏偏靳同学此刻得了便宜就要做俏,一张得意洋洋的脸晃来晃去笑得令人想扁,经此一役,志皓彻底家喻户晓,通告单子几乎像雪片似的飞过来,自然,他为人铁齿到底,无论亲疏,说不去就不去,一个也不上全推得干净。   然而世间不会总是善言善行,相隔不久,水果日报又有最新重头标题——我是他父亲,我还没有死。   志皓甫一看到,眼中几乎滴下血来,一身寒冰煞气散开来,方圈三米之内,人人噤若寒蝉。   靳辰轻轻揽过他的肩,将他额头抵在胸口。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志皓喃喃问,十分怅然不解,这人消失了二十八年,从未在他生命中存活过,怎么会忽然又冒出来,还大言不惭,说:我是他父亲?   靳辰不说话,只是收紧手臂,把温暖一点一点给他。都是识趣的人,一个个消无声息的走开,把空间留下来。 41.   38.   靳辰本以为他这次又要哭,再一看,却没有,一双眼睛黑漆漆有火光,哪里来半点水气。是了,他瞬间明白过来,萧志皓从来只会因为感动而哭,这次是有人要欺负上门,他只会咬牙。   “你打不打算认他?” 靳辰试探。   “认他?”志皓惊叫,像看到世间最不可思议之事:“他是谁,认他做什么?”   “那就好。” 靳辰放下心来:“那么,当他不存在,继续生活?”   志皓默默不语。   “你可希望见他一面?”   需要么?志皓若有所思,只觉得眼前有细小的火花在闪,纯黑的背景,闪亮的火光。   要见他吗?这个男人,在他成长的岁月中被勾勒过无数次,然后渐渐的模糊下来,远去,终于消失不见。那么有何必要在他已经可以忘记不再需要这个人时,让他忽然出现?   “不要!”志皓闭目,缓缓的摇头。   “好的,这件事你不用出面。”靳辰紧紧握他的手。   像一滴水,入沸油锅,原本就已经是极限的温度了,顿时噼啪作响,很多时候,树欲静,而风不止。   萧志皓谙熟八卦运作模式,他半点不给机会,不给媒体留饭吃,大明星爱上小助手的大好热点,居然化不成新闻和销量,人人心里都有气。可是这下好了,又有关系微妙的第三者出现,而且偏偏这人还爱说话,真的再妙不过,娱乐新闻从不求真求实,它的终极目标是扑朔迷离,炒成一段传奇。   于是报章上天天有这位萧父亲的身影。   “我少年时与他母亲相遇,她那时俏丽热情,主动表白,又十分温柔可亲。”   哗,难怪儿子可以引诱明星……   “为何后来不结婚?唉,你也知道,那时候年少轻狂,根本还没有能力成家立业。”   自然,人不轻狂枉少年……   “不不不,我当时不知道她怀孕。哦,她是说过,不过她到后来一直哭闹,还时不时威胁要割腕上吊,让我苦不堪言,到后来她说得话,已经不大敢相信。”   年轻女子任性起来真正可怕……   靳辰一直把报章扣下不让志皓看到,可惜瞒天可过海,瞒人却不得久,一日让他一齐翻到,再抬头,已经是唇青齿白。   “阿皓?”靳辰大慌,轻轻摸他头发。   “怎么会有这样低劣的人?”他诧异。   “这世上有各种各样的人,人们做自己喜欢的事,并不在乎是不是伤到了别人。”   “我必定要让他付出代价。”志皓咬牙,眼中喷出火光。   “何必呢?”靳辰皱眉。   “你竟为他说话?”志皓大怒。   “我是心疼你。” 靳辰言词中有不容质疑的恳切:“恨一个人,谋划报复,最麻烦不过,他是谁,他不值得你这样费心。”   “那么?竟这样放过他?他抛妻弃子,害死我母亲,让我一生孤苦无依,现在还这样子抵毁亡人?”志皓大诧。   “恨他会让你觉得快乐吗?” 靳辰静静看他:“永远记得自己有一个这样的生父,会让你快乐吗?”   “但至少我会觉得出气。”   “不值得。”靳辰摇头。   “你从不记恨别人吗?为什么?”   “我不喜欢扮演被害者,我不愿相信身边都是要害我的人,我觉得任何事都有好的一面。”   “是吗?飞机失事,家破人亡,这件事有什么好处?”志皓急到口不择言。   “那件事不是任何人的错。”   “你可以怨天尤人!”   “天在哪里?你指给我看!” 靳辰静静逼视,志皓终于冷静下来。   “这样子,不会累吗?”要隐藏这么多,不敢爱也不能恨。   “不,忽视与忘却,只会让我觉得轻松。” 靳辰十分肯定。   “任何事都有好的一面吗?那么请告诉我,拥有一个这样恶劣的父亲,被他抛弃二十多年,这件事有什么好处。”   “至少……”靳辰微笑:“不必受他的影响而长大。”   志皓一愣,苦笑道:“果然,这是天大的好处。”   靳辰看他软化,又趁势将他拥进怀里:“听我的,当他是隐形人,等这件事情淡下来。你的生活,不必为他而改变。”   志皓轻轻点头。   一方上窜下跳,一方沉默不语,无数记者指着报上的某人言论来求证实,宣传人员只有成年不变公式回答:“这是萧先生的私事,我们并不知情。”   至于萧先生,萧先生从不对媒体露面。   时光流水过,从不会为任何人停留,一边版上炒得热火朝天,另一边秋冬季的发布已经开始筹备。   志皓真的听靳辰所说,只当那人是隐形,索性一并将写在报纸上的萧志皓这三字也当做是另一个人,生活如常,工作如常。只是现在门口时有狗仔堵截,也好在他毕竟不是明星,没有一张标志面孔挂满大街小巷,尽是穿得灰头土脸一些,也可以略做蒙混。 42.   42.   这一季,靳辰改走古典华丽奢迷风,一场内部交流秀走完,志皓只觉得头晕,满眼金光闪闪,定不下神。   “怎么样?”靳辰坐近他身边,眼神渴望,呵,原来这人也有看不开的东西,比如他的作品。   “哦,很……”志皓枯索穷肠。   “你不喜欢?” 靳辰失望。   “哪有,非常漂亮。”   “廉价的赞美。“靳辰不高兴。   “你也知道这从来不是我的专长。”志皓苦着脸陪笑。   他的专长是后勤统领,选酒店,定场子,联系工人、模特、摄影师;还有,酒水单子拿来,找到最便宜的一级分销商;几时出发?提前预订,打折机票亦坐得舒舒服服。   是的,靳辰微笑,他不必什么都懂,否则他自做得十全十美,让别人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他令他安心,任何时候,若是忽然间抬头看不见他,就只觉一脚踏空,一定要重新搜寻到他瘦削身影。最为贪看他专注的表情,薄唇紧抿,若有所思,他做事最为周道,于是也更令人觉得可靠。   “阿皓,陪我去巴黎。” 靳辰发出邀请。   废话,这还用你说,志皓莫名其妙的看他一眼。   从米兰到巴黎,从巴黎到伦敦,虽然志皓一直觉得这一季的华服,全不如上一季大方顺眼,但时尚界已经一片轰然之声。   靳辰灵感蒸腾,将男装设计的如女装一般的华丽妖娆,金属色,深雪青,还有墨黑的色调,配合皮革与重缎丝绸所独有的浓重光泽,那T台上的男模活脱脱就是三十年代好莱坞黄金时节的花花公子,衣裳凌乱,却梳着齐整合贴的发,手里拎了淡色的香槟,眼神茫然而自得,却在举手投足间却露出令人无法抗拒的性感味道。   Vogue意大利区的主编笑言,这是第一次看男装秀,有种想要冲上台去把模特的衣服扒光的冲动。   欧洲的天地广大,全不是台湾那样狭逼的小岛可比,靳辰在这里也需仰人鼻息而过活,早不是镁光灯焦点,虽然也有狗仔,也有绯闻,但毕竟说话模糊客气。   一日,看到某份英文报章,写着:靳辰先生的新任男友正是其工作伙伴。   志皓一愣,竟连连把那单词看了三遍,居然觉得鼻酸。难怪那么多人功成名就了喜欢移民出去,到了外面,没有人知道你是什么出生,不知你是怎样麻雀变凤凰,他们只看你眼下是怎样的人。   工作伙伴,他对这个词十分满意。   所有的事都是做熟了的,志皓忙而不乱策划的井井有条,某次在后台,他无意中听到另一个年青设计师与靳辰调侃道:“你分明就是用美男计,全靠一张脸,骗得他死心踏地的为你。”   靳辰无奈,笑道:“我也有支薪好不好?”   “你支给他多少?”那人马上反问:“把他转给我,我加他20%。”   志皓一怔,怎么……怎么是这样,他一直都以为外人全当他是攀龙附凤走捷径的,所以虽则自认问心无愧仍旧事事都低调不敢强出头。他几乎回不过神,却听靳辰说:“那你要去问他,看他肯不肯。”忽而又失望起来,其实他更想听他断然拒绝:休想!   不过,够了,人生得意不必都尽欢。   这一季的反响远超过上一次,志皓几乎认不全那些华丽的形容词,不过只要知道是赞美靳辰的,他就满心高兴。   欧洲的风气远比台湾来得开放,两个男人携手在路上走也不会引人侧目,靳辰在这方面向来坦荡,于人前也全不避嫌,时时握他手,又亲昵的在他耳边说话,志皓尽管就此脸色长红,可到底还是舍不得让他顾忌一点。   只能宽心的想,算了,就是当是血色好…健康了。   忙碌的日子总是过得特别快,一晃眼就要收工,志皓实在是怕回台湾,只能拉着靳辰道:“这次不去度假么?你不是每次走完秀都要度假的么?”   “你要去哪里。”靳辰的笑容极尽温柔。   他哪里知道有什么胜地,只能眼巴巴的看靳辰拿主意,靳辰看他这样苦恼,便笑道:“你那么爱日本,带你去日本好了。”   哈,这家伙,记仇记一辈子!   但是靳辰手中的日本,和他之前去过的任何一次日本全不相同。   他们去鹿儿岛泡温泉,在寂静山野像梯田一样的露天浴池里一层一层泡下去,洁白的水气模糊四周的景物,天上有碗口大的星子。   然后在最下边一层微凉的池水里做爱,用火热的身体抵挡严寒。   志皓住得根本不想走:“我们留下来好不好?不要回台湾了?”   “留多久,一个月两个月?你的电话薄呢?全收起来?备忘录也扔掉?” 靳辰微微笑。   “那算了。”志皓颓然,这小子果然了解他,知道他天生的劳碌命,歇个三五天还可以,歇久了就不知道手脚往哪里摆,于是又是只有五天的神仙日子。   飞机从成田机场发出,靳辰坐在椅子上忽然有点发怔,轻声道:“当年,我父母就是从这里起飞。”   志皓大吃一惊,立即按住他的手,道:“我们马上下去,从大阪回家。”   “不用了,”靳辰笑笑:“命中注定的事都躲不过。”   又要回台湾了,志皓深吸一口气,肌肉不自觉收紧。 43.   43.   两人心惊胆战的出了闸机口,却惊讶的发现现场居然没有围着记者,马上像捡了金元宝一样,逃命似的奔出去,靳辰眼尖一把拉了志皓直接冲进公司的车里,驾驶位尖尖脸的朱敏新转过脸来,得意洋洋的笑道:“老大,我们聪明吧?死胖子穿了公司制服去另一个口招摇,把人全吸引过去了。”   “能干能干。”志皓骇笑,这年头与媒体打交道要先学好孙子兵法。   “走喽。”朱敏新欢呼一声。   “不等他了吗?” 靳辰到底不谙潜规则。   朱朱眨眨眼,似笑非笑:“等他引狼入室吗?”   靳辰一想也对,不由得对那位壮士报以深切的同情。   车子开到中途,朱朱从杂物箱里取出叠报纸往后一扔,道:“老大,兄弟们的一点小礼。”   志皓一看,就觉得头大,又是那位萧志皓的爸爸,他怎么闹到现在还不休,马上脸色发青,不悦道:“你什么意思?”   “老大,看内容。”   志皓无奈,强忍着往下看。   噫,原来那位生活优越,闲来追忆轻狂少年时的中年男子怎么忽然变了个模样?   “志皓,其实你不姓萧。”   “志皓,落叶归根,爸爸希望你能来认祖归宗。”   “是你母亲故意隔绝了你和我。”   “爸爸很后悔,没有及时知道你的存在。”   “在你生长的岁月里没有能陪在你身边,是我的不对。”   “志皓,爸爸十分想念你……”   “志皓,你可否原谅我……”   ……   “这是怎么回事?”志皓一头雾水。   “你会不会答应老人家的请求?” 靳辰不动声色。   “神经病啊?我脑子不好哦……”志皓完全不觉得生气,只是忍不住想笑:“还认祖归宗?那我是不是还要改跟他姓?”   “看来就是如此。”朱朱的声音里明显幸灾乐祸多过同情。   “当心开车。”志皓当然不卖她帐,直截吼回去。   “你不打算答应他?” 靳辰静静看他的眼。   志皓敛尽笑容,却反问:“他?他是谁?萧志皓从来没有爸爸,我父亲在我还没有出生时就死去。”   “那就好。” 靳辰终于放心下来。   志皓再看看报纸,还是忍不往诧异:“这世上竟然会有这种人?居然可以完全不考虑别人的想法和立场,只管自己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做。”   靳辰无奈,只能老调重提:“这世上有各种各样的人。”   “嗯!”志皓点头:“不过这个也算是稀罕品种。”   他根本是在用看两头蛇的那种眼光去看报纸。   “老大,你为什么一点都不怀疑,他为什么忽然改变态度。”朱朱有点痛心疾首。   “哦?对哦?为什么?难道说忽然觉得我英俊潇洒,想认我回家光宗耀祖?”   靳辰心下更宽,已经可以开玩笑了,可见是真的不放在心上。   “老大,让我来给你说一个故事。”朱朱显是已经放弃信任志皓的智力:“有个人,从小爹妈太宠,靠着点遗产,守着祖业,平平稳稳的过日子,他心里一直不安份,可是又苦于没什么才能。只是,忽然某一天看报纸,哗,原来当年辜负的小女生还为他生了个儿子,这儿子如今居然也是半个明星了。噫?怎么,居然说我死了,我怎么死了呢,我明明还活着嘛。”   朱朱说得绘形绘色,志皓知道她的重点决不在前半段,也不打断她,由着她慢慢道来。   “于是他就通知了媒体,想不到啊,客似云来,他忽然间就成为了焦点,天天都有记者在门上等,真是热闹美好的时光。果然,他这样想,他果然不会一辈子这样寂寂无名的过一生。这时,有个女子闯入了他的生活,她不是记者,却时时到他门上来,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十米外都可以看到在闪烁。那人一向都自认英俊潇洒,于是大呼终于有人识货,马上打个火热。那女子是好出身,大家闺秀的作派,而且出手宽绰从不计较钱,这时候家里黄脸婆发飚了:你,有我没她,你选一个!完美女生马上落泪:我们只是朋友不要误会,你回去陪老婆才是正经事。回去?怎么还回得去?正常男人都知道这时候要怎么选择。于是,他离婚,所有家产都留给老婆,他太急,只救脱身,完全不在乎净身出户,反正他的新女朋友嫁妆丰厚。”   “呵。”志皓轻叹一声,完全明白过来。   “等他搞定一切兴冲冲的打算去追求人世中最后的美好……那女子十分惊讶,说她们本是两个世界之人,她父亲不会接受他的出身,背景和年纪,她告诉他她约会对象是什么名字,那男人如遭雷击,只得绝望,但是他已经走投无路,忽然想起来,还有个未曾谋面的儿子。” 44.   44.   “会不会有点过?”志皓犹豫。   “还好,不会比你经历的更过份,更何况如果一个人活到四十五岁都不能拥有人生智慧,不懂得明哲保身,那也怨不得别人。”朱朱也嫉仇,热血的人总是和热血者混在一块。   “一个人的一个缺点往往会跟随他一辈子,他似乎从来没有改过,自私,任性,想当然,肆意妄为,以前他害人,现在他害已,十分公平。”朱朱忽然有很多感慨,眼睛有意无意的往靳辰那边飘,靳老大自然当他是空气。   “谢谢!”志皓十分感动,知道一帮兄弟全是为他出气。   “好说好说!”朱朱大笑:“我们只是帮着跑腿煽风点火罢了,全靠大老板订出奇计,出钱出力又请出美女炮弹。”这年头在职场上混,小弟怎可居功?功劳全是上头的,自己摊点苦劳最多了。   志皓大惊,马上回头,只看到靳辰把食指抵在额头上,做出占士邦的姿式。   志皓又惊又喜:“你不是一直劝我不要记恨吗?”   “我是劝你不要记仇,所以由我来帮你出气。”   “这……这……”志皓感动得一塌糊涂,连话都说不全。   “你不用这么激动,我也是无心成事,那丫头瞒了她爹硬要做记者,结果让老爷子发现了一发火就给除了名,她心里不爽照样跟着组里走,结果竟遇上那人对她有心。我本来只是请她把事情炒大一点,好分一下媒体的心,想不到那人比谁都心急,一转眼就搞得鱼死网破。”现在局面这么难看,靳辰倒也有点不忍心。   有些事,既然已经心无芥蒂了,倒不如主动出击,索性就了结掉。这一次是志皓主动提出要开记者会,一帮兄弟都用仰慕的眼光看他,果然!老大就是老大,关键时刻,就是有胆色!   说是这么说,临到了上场的时候还是怵,台下是黑鸦鸦的记者,出了名的RP值低下的集合,让他们咬住了,连骨头渣子都不会剩下。   靳辰握一握他的手,索性陪他走出去,站到他身后。   第一个问题就直插主题:“请问你与何义全先生是不是父子关系?”   “我不知道。”志皓摇头,实话实说。   “但是已有多位你母亲的当年好友证实何先生正是她当时的恋人。”这年头的媒体有如私家侦探,什么东西探不到?   “可能吧,我母亲从不与我说起我出生之前的事,我只有母亲,从无父亲。”志皓笑容冷淡,标准的官方公式化。   “何先生说不介意与你去验DNA。”马上又有记者宣告,呵,真是要感谢现代医学昌明。   “不必这样麻烦,父亲并不是DNA序列。”志皓已经隐隐有些不耐烦,做媒体人就是要这么讨人厌吗?他们似乎完全不明白什么是重点。   “但是,萧先生……”马上有人跟进。   “志皓……”   谁?在哪里?志皓心里一惊,马上举目四望,不过不劳他费心去找,马上就有人让开一条路,让说那两个字的主人站到他面对面。   呵,终于看到了,志皓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可以如此平静,二十八年了,他们,竟是第一次相见。   “志皓……”何义全显然十分激动。   那人穿灰色西装,身材并没有走形,面容略显苍白,但仍然清秀儒正,可以想见年轻时必定也是个美男子。是了,一个少年要如何才能让小女生神魂颠倒?若无聪明的头脑,也只有靠上佳的皮囊。   志皓静静看他的脸,这张脸十分熟悉,是的,在他每天早上刷牙照镜子时,都可以看到一张相仿佛的。看来是不用去验DNA了,志皓暗忖,人类的血缘真是残忍。   “想不到,这么多年了,竟然还可以看到你。”何义全的声音几近哽咽。   志皓以为他会讽刺说:我从一岁到十八岁都一直住在高雄老街,你如果想见,二十八年前就可以见到,不必等到今天。   但是他没有,他静静看那人面容,忽然觉得十分意懒心灰,这人是谁?什么背景什么出身当年为何要抛弃他们母子,他竟完全不好奇。   “现在看到了,可以走了吗?”志皓的声音平静得不可思议,像在看一截挡路的枯树枝,只想拂开它,好走自己的路,原来真正厌恶一个人,根本连恨都懒得。   “志皓,我已经决定了,要带你认祖归宗。”何义全露出凛然的神色。   你决定了?哈,你决定了?   志皓诧异的看他,像是在看怪物,这叫什么事?居然还可以说得像莫大的恩情似的,难道说他还指望自己马上跪下来,痛哭流涕的叫一声爸……我漂泊了这么多年,现在终于有根了!   不过,看情形,眼前这位似乎真是这么期待的。   “阿伯,我姓萧,自有祖宗。”志皓不自觉微笑,真的,他恨不起来,这人太可笑。 45.   45.   何义全根本听不懂别人的意思,只知自己一味的喋喋不休:“萧只是你的母姓,你要是认祖归宗了,就不必再姓萧了。”   “不,你搞错了,我姓萧,我没有爸爸,也不是你的儿子。”志皓重复一遍。   “啊!”何义全大惊:“你竟然不想认我。”他张口结舌,好似乎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我根本不认识你。”   “志皓,我们从没有见过面你当然不认识我,可我真真切切是你的爸爸啊,血缘是改变不了的,你身上流着我一半的血,志皓你要想清楚啊,血浓于水啊……”何义全苦口婆心,道理一套一套。   “可以了!”志皓只觉得不耐烦,大好的时光,浪费在这样的无聊事上,他完全不想同他说道理,他们说得从来就不是一路的道理,他只想了结。   他清清嗓子,挺直脊背,神色平静:“我今天开这个新闻发布会,只是为了告诉大家,我,萧志皓没有父亲。在我人生的二十八年时间里,并没有一个叫父亲的男人向我伸出过手。我从来没有父亲,过去没有,将来也不会有。”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怎么可以说不认就不认。”台下马上有人反驳。   “你有没有爸爸。”志皓凝视他。   “当然有。”那人莫名其妙。   “你为什么会觉得那是你爸爸?”   “因为他生了我……”   “不,”志皓更正:“因为他养了你,他帮你交学费,带你看球赛,教你做功课。”   那人终于明白过来,涨红了脸,不再作声。   “萧先生何必呢?毕竟是他生了你,做小辈的应该大气一点。”任何场合都会有伟大的调解人,他们说得话往往无可指责。   可志皓只静静说:“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终于,再没有人敢多说话。   志皓于是下台离开,他以为他全然不在意,可是到了休息室里,才发现原来两手心全是汗。   “帅呆了!”朱朱拍案叫绝。   靳辰却伸手摸他头发,笑眯眯:“早知道你这么争气,根本不必费心帮你,可惜了我那五套高级订制。”   志皓默默然不出声,忽然伸手抱住靳辰的肩膀,低声道:“真好。”   “什么真好。”   “还有你们。”   “不,”靳辰微笑,并不居功:“全要靠你自己。”   “幸好现在有能力,自给自足。”志皓唏嘘:“要是当下贫困潦倒,他忽然带着大笔的财产神兵天降,搞不好还真的被逼着叫他一声爸。”   “会带着财产天降来救你的,当年不会把你们抛弃在烂泥中。”朱朱说话一向刻薄,但一针见血   “那倒好!”志皓拍拍胸口,冷不丁桌上的手机跳起来,志皓一看是封清的名字,自然不敢怠慢。   封小姐怒气冲天,挟雷霆之姿,中心思想只有一条:你居然这样就放过了他,为什么不给他几拳给你妈出气!志皓陪着笑,作好作歹哄了她消气。   “她倒是很关心这件事。”   “是啊……”志皓仰面一倒,倒回到沙发上:“当年我妈有多惨,她也是亲眼见过的。”只不过她毕竟不是他,受的伤害没有他深,所以还有力气去恨。   “看起来,她真是对你不错啊。”靳辰眨眨眼。   “嗯!”志皓自顾自点头,声音也有些唏嘘:“其实从小就是她罩我,我联考那年刚好妈妈过世,所以什么都没考上,她在台北念书,把台北上下都转过,帮我找合适的职业。最后劝我去片场做剧务。”   “为什么?”靳辰诧异,这实在不是一个常规的职业。   “因为我喜欢看电影,也喜欢看人歌唱。她说我做事情细心,与人相处也很不错,但不算聪明,所以找个我有兴趣,而且到最后要靠经验过日子的职业会比较好,然后我就入了行,一边做一边找自己最擅长的地方,就做到了现在。”   “她真的是对你不错。”这一次靳辰没眨眼,声音里也不再有调笑的味道。   “是啊!”志皓忽然觉得有点疲惫,便将头歪一歪靠到靳辰的肩上:“小时候还能帮她打打架,现在连架都没得打了,真不知道还有什么能帮她的。”   媒体的热点不会因为一场发布公而结束,何某人的话仍然时时见注报端,但是志皓已经全不在意。很快的,一定会很快的,旧事就会被新人所代替,那或者是某某人的新女友,又或者某某人的未婚子,志皓熟知这个圈子运作的规则,他十分耐心,平心静气。但是何义全不会明白,所以他兀自兴奋不已,不知进退的人,永远只会贪求冒进,从来搞不清自己的立场和位置,最后被繁华吞没,志皓很庆幸自己不是他的儿子。   因为时装周上的表现出色,时尚杂志个个夸赞,成衣销售也一路飞涨,X业绩一路飘红。   志皓正式出任企划部的经理,虽然他有时缺少创意,但手下多得是年轻生猛的小将,只需不动声色的坐在旁边听他们讨论完,然后一项一项落实,带他们把梦想成真。   人各有长才,一个人只需有一项能力就足以安身立命。 46.   46.   春天已经过去,夏天又要到来,似乎满目都是美好,当时他像亡命一般打下这个赌,他以为会跳进一只尖刀陷井,将他划得遍体鳞伤,可事实上生活一日一日的过,忙碌平静又安定。然而有很多事情发生时并不会有什么征兆,就像最强的暴雨总在一秒钟之内就让地面湿透。   志皓本是如常的去开公司的例会,一进门却当场愣住,他只看到满目一团晶光,竟下意识退后一步。   林意结!!   自然是她,除去她,还有谁会得有如此逼人的艳色容光?   但是,她怎么会在这里。   志皓马上下意识的去找靳辰,却发现那人脸上与他一样,满脸的茫然与不解。   这小会开得十分简短,但内容却劲暴,一夕之间X最大股东余氏出清全部股份,X从此成为林家的产业。志皓凝视那位昔日董事长,胖胖的圆脸似无锡大阿福,笑得见牙不见眼,想来这笔交易定是赚得满盆满钵。   林意结,她居然又回来了,而且先声夺人,做得如此彻底,志皓心底发凉。   会议一结束,志皓就冲了出去,靳辰在背后追上他。   “到底怎么回事!”志皓气极败坏。   靳辰摇头。   “你真的不知道。”志皓怀疑。   “我也是刚刚开始才知道。” 靳辰神色宁定:“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对,”志皓有点丧气:“你原本也就是懒得骗我的。”   X并不是靳辰名下产业,当年靳辰拿到大奖回本土创业,余氏出重金助他,他自己则以创意入股,双方股份以六四分割,然后一路做到风声水起。最近几年靳辰一直试图买回剩余的股份,但余氏抱着金娃怎肯放手,不过他们倒也明白X真正的招牌是靳辰,若是惹急了他,他只消跳出去,另开一家公司起个名字叫做U的,自己手上的金元宝就贱若废纸。所以靳辰虽然是小股东,却占大头分红,而且余家人从不插手公司内部运作,大家都已经习惯了这个大头股东从不出现,想不到这一次他们竟会直接出手套现。   出来混了这么久,志皓手中也有天地线,娱乐记者是这世上仅次于私家侦探的消息灵通人士,几通电话打出去,不消半日已经有人回覆。   “萧哥,你怎么会认识她?此人根本是帕丽斯-希而顿的平方。”电话那头的声音十足兴奋。   “这么厉害,怎会不出名?”志皓一直诧异。   “不晓得,说实话你早两个月问我,我最多也只能告诉一个名字,有关此人的新闻直到两个月前才渐渐开始报道,看来之前是有人专门插手压着,哗,美国的媒体也压得住,她背景不简单。”   “也可能是人家低调不生事。”   “这当然也是一个原因,不过长成这个样子,再低调也难啊,一定还是要人专门拦一下的。活活,四国混血,萧哥,此女尽收人间精华啊,她要是回台湾发展,第一美人的称号立时换人。”那人津津乐道,志皓一点一滴全盘吸收:她是谁,什么背景什么出生,她为什么又回来了,她回来干什么,他全部想知道,那根本是一种充满了危机感的好奇。   “萧哥,我查到两个月前她老爸过世,她继承全额遗产,可能这就是为什么她忽然在媒体面前出现的原因。”   “之前是因为家里有人压着?”志皓猜度。   “应该吧,长得太漂亮了,当老爸的不想女儿露给别人看也是正常,到底是华人背景。”   “什么出身?”   “查不出来,”那人也十分气馁:“其实有些华人和犹太民族一样神秘,有很多隐身的财团,他们投资、做实业,表面上根本看不出来。”   “大家族吗?”志皓的心越发往下沉。   “不晓得,但是家底绝对丰厚,她一笔出五亿买X的股份,居然全部用银行本票,不必搭配股票。”   五亿,志皓呻吟,这数字写到纸上,他都要数好几分钟。   “萧哥……”那人欲言又止。   志皓也不急,知道别人想说的话,最后一定会说出来。   “她出手买X价钱有点偏高……”   “我知道。”   “我想她的目的,应该不仅仅是这间公司。”   呵,果然,志皓失笑,司马昭之心,有谁看不出来?连路人都看得出。   “萧哥,我们现在手边有很多她和靳辰的亲密照片,总编说明天要排头条。”   “哦?”   “不过都是一年前的旧照,有人专门送过来。”   “她要炒这单绯闻。”志皓心里似明镜一般。   “是啊,萧哥,你自己小心。”   小心么?志皓苦笑,如何小心?人家的汗毛比他大腿粗,这也是小心就可以避得过的风头?   一直都知道她狠,却不晓得她这么狠。 47.   47.   上午八时才开过例会,下午三点,秘书们已经穿梭在各个办公室里通知各大主管。   林意结穿纯黑色阿曼妮套装,Anne Fontaine*的象牙色衬衫领尖上用水晶石绣出少见的云纹图样,巧妙的包裹着一个英文字母——L。连衬衫都要专人高极订制?志皓不禁啧舌。   能在这个房间里坐着的,都是阅美无数的人,就算是冷不丁看到一个艳星当众走光,也都能保持仪态从容,八风不动。   可此时,林意结只是端坐在主席台前神色肃然,在场无数青年才俊,已经不自觉,露出恍惚的表情。   志皓一点不惊讶,甚至完全没有鄙视瞧不起的意思,想当年他曾经看这女人哭一场,差点没有心脏病发,这世上大概只有靳辰一人可以抵挡她的魔力。一想到靳辰马上下意识又去找。早上开完会还没来得及和他说到三句话,就有秘书来请,到底是大老板啊,有权怎能不用,于是靳辰一进董事长办公室就再没有出来过。   “人到齐了吗?我们开会吧。”林意结的声音似冰,清而亮。   志皓心里一凛,只得马上定下神来。   “很简单的,只有一项公布,原企划部经理萧志皓即日起被解雇,三日内离职,公司另放三个月遣散费。”   志皓大惊,脑子里嗡嗡响,脱口道:“为什么?”   意结眨眨眼,竟笑开来,真个是有如花坞春晓,明艳不可方物,志皓却只觉得全身发凉,似从冰水里捞出来。   “因为,”她道:“你不是个不可以替代的人,而我不想看到你。”   如此坦白?!志皓反而无言以对,只能死死盯住靳辰的眼睛,那又眼睛里似乎有微芒在闪动,但是他终究没开口,一个字也没有。   他忽然放弃,深吸一口气,索性连桌上的文件也懒得收,拉开椅子转身而去。   “记得去人事科办手续,把文件都留下来。”这种时候居然连这个都记得吩咐,她果然没有把他放在心上。   这样大的消息,一分钟之内就可以传遍上下,更何况她本来就是故意做给众人看。   还没等走回到办公室,已经有无数同情的目光追来,志皓挥挥手,放他们都散开去,索性走到天台上去。他只需要静一静,这一天,发生太多事,他安逸太久,有些回不了神。   想要静,要静如何容易,你逃得快,总有人追过来。   志皓一听到脚步声就知道是谁,马上压不住气跳起来:“你为什么不帮我?”   “我应该怎么帮你?” 靳辰最擅长反问,一句话出来便让你开不得口。   志皓愣住,对啊,让他怎么帮?大老板说我看你不爽,这实在是再充分也没有的理由,要怎么帮?   “就算她不开除,我也会劝你辞职,她不是一个宽容的人。”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被人家给辞了,总是和自己甩老板感觉不同,志皓心中不忿,从鼻子里哼出来。   “你仍然是我的私人助理,负责我所有的媒体通告。”   “这是什么意思?算是给我谋条生路吗?还是收留丧家之犬?”志皓火气冲上来,怒目而视。   靳辰微微叹气:“如果你不想做,我可以帮你推荐别的职位。”   “靳辰!”志皓拨高声音,这算是什么?已经在清扫后人,给他按排后路了吗?   “我不想和你吵!” 靳辰神色一淡:“你现在情绪不稳,先休息一下再说。”   志皓还没有回过神,人已经转身,双手插在裤袋里,冷漠疾行。这背影似曾相识,令人血液发凉。   “有没有人告诉过你?Sam从来不和人吵架。他从来不坚持什么,但如果是他坚持的,就永远不会更改,所以他从来不争吵,因为他不必说服任何人,于是他也从来不道歉。”   林意结!志皓确定上帝造她时,定然是存了祸心的,用这样的容貌和声音,包裹这样的灵魂。   “你回来做什么?”他深吸一口气,十分紧张。   “我自由了,所以,想回到我爱的人身边。”   “要能回得来,他当年就不会离开你。”志皓忍不住转身,可是眼睛在她脸上打了个转,还是落到了别处。   林意结踩四寸高跟鞋,居高临下的姿态十分傲然,任何女子做出这样的姿态来都容易让人心生厌恶,但是意结不会,她如此自如的傲慢着,于是你便也真心认可,她本来就该是这样傲慢的,她天生就与众不同,天生就应该要被仰视。   她的美带着一种摄人的肃杀气,会令人胆寒,一双宝光璨灿的眼睛,凛然如女皇。   “如果真是你的东西,一年前他就不会离开你。”志皓努力呼吸,和太美的人说话总会有股无形的压力,令人思维不畅。   “一年前是我离开他,我估计错误,我以为他像别的所有的男人一样会对我锲而不舍予取予求,我以为只要我一个暗示他就会带着我浪漫私奔。”意结的脸上显出恍惚的笑意,冲淡了那份杀伐气,异常的娇美,   志皓讥讽:“那现在呢?难道不过一年时间你的智慧就已经大涨了吗?”   “对啊,”她竟眨眨眼:“你也知道像我这种人不必为任何事担心,唯一需要花脑筋的,只有自己的爱情。不过还是要谢谢你,是你教会我要怎样爱他,没有人可以完全拥有他,我们能做的不过是把他留在身边。”   这是真正的重击,一击即中,志皓从没有想过要怎样与靳辰相处,但却也在瞬间醒悟过来,是的,只有如此。   “你有什么把握他一定会选你。”志皓声音有点哑。   “不,我不会要求他做任何选择。”林意结微笑:“我也不会逼你做任何的选择,只要你不介意,和我爱上同一个男人。”   她没有威胁,那笑容如此动人,而这听起来,却像最严重的威胁。   志皓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飘回去的,打开公寓大门,靳辰正坐在沙发上,满室都飘着蓝山的浓香,他忽然就觉得鼻酸,走到靳辰背后,伸手环住他。   “没事了吗?”   “还好。”志皓嘴硬。   “留下来帮我。”他转过头来,双眸灿然若星。   “嗯。”志皓觉得视线已经模糊到看不精,却还是强行忍下,呵,管他呢,反正本来也就是为了留下来。   志皓已经没有那么多事务,也就不必拉上原班人马,只留下朱朱和另外一个助手,维持日常运作。然而不久就听到X那边传来的消息,新董事长为人大方,原来跟着志皓的那帮人,全加了两倍人工,他本来就是空降兵,空来空走,就算是有点感情,但众人都知道发薪水的才是老板,已经不再会有人为他抱不平。   而另外一方面,林意结竟真的给靳辰找了三个人来代替志皓的工作,她完全不介意付高额薪水,请最资深专业人才,只求靳辰觉得舒服。林意结说得对,志皓不是不可替代的人。   其实只要肯花钱,肯不计较成本,有谁会是不可替代的人?他正一点一滴的被代替,首先第一步便是工作。   他想起林意结的话:我不会逼他做任何决定。   的确如此,但她也不会给对手留下生存的空间。   这一次她十分聪明,十分克制,十分耐心,完全不像那个在别人的客厅里打烂茶具的女子,少女的心智,有时候会在一夜之内长成,尤其是遇上爱情。   这一次,她志在必得。   她没有做任何过份的事,并不在公事之外太多纠缠,她有顶极的美貌,这一次她甚至没有试图色诱,考验男人的的色念。   她只是存在着,令人无法忽视的存在着,她张开手,展示她背后无尽的风光与宝藏,然后安静的微笑等待。   但报上已经吵翻天了,美艳神秘女富豪忽然携手知名设计师,多么耸动的话题,更何况还有人在背后推波,新鲜的照片,伴着一年前的剩饭,交替出炉,好不热闹。没有人提及萧志皓,似乎谁都以为,他已经是过去时,反正本来靳辰也就是一个那样不定性的人,一场恋情有大半年,已经足够。   到最后,连朱朱也安慰道:“输给这样的人也算是不冤枉了。”   这话听起来多么熟悉,志皓恍然,是了,就在当年,他第一次看到靳辰的那一天,原封不动的话,他对着潘瑞说过。   呵,想不到现在由别人送还给他。   不过,还是早了一点呢,他们还没有分手,虽然冷漠尴尬,但仍然同居一室,靠着先前积累下来的惯性过活。   怎么会还不分手呢?连志皓自己都觉得有点诧异,是因为他没有问吗?所以靳辰也不打算说?   *:一个法国牌子,专业做白衬衫。 48.   48.   可是要如何开口?   他忽然羡慕普通的恋情,可以质问,吵闹。   我是你男朋友,你要忠实于我,你是我的人……   那女人对你有意思,不要她机会纠缠你……   多可笑?连他自己都不可以想像靳辰听到这种话会有什么反应。   于是,只能死撑,他不多说话,靳辰也不会多说话,秋冬忙完了有春夏,时尚之潮奔流不息,他还有大把工作要做,工作可以让时间飞快的过无瑕顾及琐事,偏偏时此志皓的工作空闲无比,不足以占据全部时间。   又是一条通栏大头条,报上的金童玉女相配之极,极为悦目,虽然没有什么过份亲昵的举止,但是光是那画面便让人觉得有无限的可能。   志皓一向不喜欢参加应酬,现在则更加不喜,站在那里,接受别人审视的目光,有如被扒光了一样的尴尬。   似乎所有人都觉得他是横在玉女金童之间的钟楼怪杰,看到他,都要噫一声,好像在说,你怎么还赖在这里不走啊。   他终于明白林意结那句话的含义:只要你不介意,和我爱上同一个男人。   他不想介意,真的不想介意,但是,做不到。他知道爱情不光光是美貌与权势,但这两样是全球的通行证,他无法忽视。   那女人的存在感太强大,他只觉一路被她拖着走,想到跟上她的脚步,但那太不可能,他累了,他听到身和心都在叫嚣,好累……   他抓着那张报纸一直看,一直看,看到眼睛发酸,直到有人从他身后把那张纸抽走。   “你最近的心情很不好。”   志皓失笑,这简直是废话。   “我不知道要怎样来安慰你。”   可以的,你可以向我承诺,爱我一生一世,让那个死女人滚远一点……不过,这似乎不可能。   “我应该要怎么做?有没有好的建议?”   你可以放弃X,让那个女人从生活中消失……志皓苦笑,就算是他神经失常了,应该也不会提出这样荒诞不经的要求。   “我已经不能让你觉得快乐了对吗?”   志皓一惊,忽然结结巴巴的说道:“我们去度假好不好?”   “多久,五天,还是十天?” 靳辰十分冷静。   呵,是要摊牌了吗?   “你并不信任我。” 靳辰露出些许失望的表情。   “那是因为你从来没有给过我信任的理由。”这是从开始一直到现在他心底最痛的一句话,常常在午夜中翻起,又强行压下去,留下阵阵心慌。靳辰从来不给承诺,他也从来不需要承诺,他不在乎未来,不经营明天,他只有当下。   靳辰的神色渐渐缓和,因疲惫而显出的缓和:“的确,我无法要求别人信任我。”   好黑,似乎什么景物都看不到了,漆黑一片。   “我想,我并没有权利要求别人迎难而上,有些路很难走,而且不见得有结果,而可能对你来说,只是相信我现在是爱你的,这并不足够。”   所以呢?   “我说过的,你随时都可以离开。”   轰的一下子,漆黑的浓墨被劈开,炫目的白光刮痛眼膜,但志皓只觉得异乎寻常的镇定,好像类似的场面,他已经在梦里经历过很多遍,一次又一次,他模拟中感受心痛与难过,到现在已经可以不觉得。   “你爱我吗?”这问题好俗,不过现在不问就没有机会再问了。   “应该是爱的。”   “会爱多久?”   快,对我说你一定会说的那句话,这样我就可以死心了。   靳辰喉间咯咯响了两声,忽然竟笑起来:“你已经做了什么决定?需要我怎么配合?”   志皓一愣,眼前这个人温柔的靠过来,被他的手抚过的皮肤会不由自主的战栗,然后,他笑,笑容如此温柔明亮,最后摸一摸志皓的头发,起身离去,他没有回卧室,他直接开门出去。   志皓呆坐了半夜,忽然回过神来,只觉得心上的厚茧豁拉拉破开,露出鲜红的嫩肉来。   然而,就是从这一刻起,他没有再去找过靳辰,既然要离开,就该走得干干净净,他如此迅速而彻底的消失,像一早已经排练好一般。   靳辰刚从大楼里走出来,一辆蓝博基尼从角落里驶出来,亦步亦随。   “你成功了。” 靳辰双手插在裤袋里,缓步前行。   “这么快。”车里的人似乎有点惊讶。   “还没有玩够?”   “我不是在玩!”   “什么时候收手。”   “永远都不收手。”   靳辰停下来,隔着深色的玻璃窗,凝视林意结的双眼:“永远都不要说永远,没有什么会是永远。”   “我,我就是永远!我永远缠着你,一生一世。”意结咬牙,眼眶骤红。   靳辰叹口气,不再说话。   “你恨我赶走他?”   “不是你赶他走,他是惊弓之鸟,包袱随时都放手边,一有风吹草动就会走,他对我没有信心。”   “是你不给任何人信心。”   靳辰神色一黯:“对,可能,是我对自己没信心。”   “那么!是你自己逼他走的!不是我!”林意结把车窗摇下来,一字一字道:“是你从不肯为任何人做一点点的改变。”   “像他那样的孩子,那么认真,不适合我。”   “那我呢?”美丽的眼睛里终于流下了泪水。   “你太偏执,骄傲任性,也不适合。” 靳辰十分平静,一字一字都清晰如刀划。   意结一怔,忽然一脚油门到底,跑车像炮弹一样的弹出去,远远的传回来一句话:“你注定不能和深爱你的人在一起。”   靳辰站定,抬头向上看去,从这个地方还可以看到公寓长窗的灯光,离开他几百米的地方,有一个他爱着的人。   他很单纯,很热血,会莫名其妙的为他的情敌抱不平,会在自己难过的时候安静的借出一个肩膀。   他害羞的表情很动人,他忍耐的样子很迷人。   他总是很有精力,忙忙碌碌,热情,努力,爱较真。   他从不提古怪的要求,从不会拎着自己出去炫耀,他从不曾,把那个名叫靳辰的男人看做一只华丽的柏金包。   那孩子一直忧心忡忡,但又会有骤然而现的勇气,他一直都以为他熬不了多久,却也过了这么久,久到几乎都令人以为生活会一直这样子下去,他却忽然间崩溃。可能,这一切,原本就是一座沙基的塔,表面上看来光鲜亮丽,风雨不动,只要一过临界点,马上毁去,一点不剩。   但这却是无法挽回的事,他可以帮他解决难题,陪他面对困境,但是唯一只有一点,他不能劝他安心。   他不能劝任何人信赖自己。   这个名叫靳辰的男人是一个黑洞,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他不能劝任何人沉溺其中。   因为,说出去的话就是一种承诺,一定要执行。   但是靳辰自己也从不相信自己,他不相信任何与时间有关的承诺,因为没有什么会得天长地久。   靳辰轻笑,笑自己的矛盾和自私,他不够专心,却想要别人用真心来待,他并不值得信任,却又受不了被怀疑,他想要一个足够爱他的情人,却又希望那人随时都可以承受他的离开,不会被伤害。   他希望,任何人都不会被伤害。   因为,笑容就算是虚假的也好过真实的哭泣;   那么,情义就算是虚伪的也好过真实的悲伤。   这世上有很多人都不相信爱情,可是靳辰除了不相信爱情,他更不相信自己。   自从一夕之间痛失全部所爱之后,那种的空白与飘渺的感觉,令他不再尝试任何浓情与永恒,把感情全系在一个或几个人身上是多么的危险,最好的,有很多人来爱,爱很多人,失去任何一个都不至崩溃。   至于爱情,被辜负还可以接受,反正他永远都有保留,从来都看得开,但辜负人的感觉却太不好,总有些人为爱而生,她们把性命用一根丝线系在爱人的心头,一旦线断便化做行尸走肉,他总是会从那些悲伤绝望的眼神中看到高空坠落的影子,于是心惊肉跳,于是渐渐的,他不再与浓情的人纠缠,也决不会再和没有能力保护自己的人纠缠。   可人们常常如此,一开始都很骄傲,忽然某一天开始惶恐,无论你怎样对他们态度不变,也总有猜忌横生,他们会一天问三遍你是否爱我,会坚持不懈的追问会不会有天长地久,他们会说我把全都给了你,你要怎样回报?   那样的炽热会让靳辰烦恼,怎样回报?不,无以为报。   意结说得对,他注定无法和深爱自己的人在一起,因为他无力深爱。   每次感觉来临之际他都十分警觉,心里那一点点小小萌芽,是真的吗?我爱上了吗?他对我而言意味着什么?我会为他神魂颠倒吗?……   爱情是多么脆弱的东西,怎经得起如此拷问?一来二去的,便淡了,再掀不起狂风巨浪。到后来他已经不再故意防备,甚至于也努力的要爱得投入彻底一点,但是没有用,在他心灵的某个深处,装着一个小小开关,它如此明晰的知道哪里是雷池的线,拦下,再也跨不过去。   于是靳辰永远也不会爱一个人,到无法离开的地步。 49.   49.   志皓在公寓里一直睡足了三天三夜,醒过来喝点水,吃口面包继续,天晓得怎么会有这么多觉想睡,好似劳碌了十世,直到电话铃声响起,将他拉回人世。   他早就听到了电话在响,只是不想去接,只是那拨电话的人十分的倔强,一遍又遍,手机打完打座话,座话打完打手机,终于还是志皓败下阵来,疲惫的接下:“喂。”   “我看过报纸了。”封清,这女子说话永远都是如此的直截爽利。   不过这次却是志皓错愕了:“哦?”   “死猪,半小时后我过来,记得滚出来给我开门。”封清气极败坏,志皓甚至可以听到电话那头的顿足声,然后,叭的一下挂断电话。   她说,她要过来?   志皓捧着头在床上呆了三分钟,终于慢慢的醒过神来,人只怕沉溺,长眠了不醒,一旦醒过来怎么都好办,很快的志皓自己也闻出身上那股汗臭味,无奈苦笑着先去浴室整理。再有心里准备,看到洗脸镜中的那张脸也还是吓了一跳,呵,这人是谁呢?   腊黄的脸色,青郁郁的眼圈,还有满嘴的胡渣,这样一张脸若是进到棚里,倒是可以直接去演午夜惊魂,完全不需要化妆。若想做足效果,倒不如现在停下来,在客厅里撒上半瓶酒,然后扎手扎脚倒进沙发里去,那么无论等下进来的人是谁,都会得给他多一点的同情。但,问题是,他要这样的同情来做什么?志皓苦笑,掬起清水往脸上泼。   台北的交通差,说说半个小时,其实足足四十多分钟才到,志皓早洗好澡换过衣服,连头发都已经吹干。   封清一出门,匆匆打量他一眼,忽然松一口气道:“还好。”   “什么还好。”   “还像个人。”   志皓苦笑:“怎么,我应该要不像个人吗?”   “你还敢说,电话打半个小时才接,我还以为死了都烂掉了,差点要报警。”封清大怒,眼角有点点红,可见是真的着急。   志皓不是不晓得好歹的人,马上软下来,忙不迭的道歉。   “这是怎么回事?”她也懒得搭理,从包中抽出一份报纸。   志皓接来一看:名设计师靳辰正式与助手男友分手……心里顿时,呵的一声,这么快!   不过靳辰对这方面一向都是坦白的,有一是一,有二是二,除非有人要求他说谎,否则便懒得。   “是真的吗?”那女子坐在他面前,眼中有深切的哀怜。   “嗯!”志皓低下头。   “怎么搞成这样。”她竟好似比他还好惋惜。   “过不下去了,也就只有散掉了。”   “唉,算了!那个女人是不简单,生得那美,简直像妖孽一样,输给她也不枉了。”   呵,怎么都爱说这句话?   谁都以为失恋是一个人输给了另一个人,你比不上她,所以他选了她,其实,哪有这么简单明了。   “不,不是因为她。”志皓苦笑。   “哦?那是为什么?”封清诧异。   “因为我累了,很累,撑不下去了。”   “我一直以为你很快乐……”封清结结巴巴道。   “快乐是要靠体能来支撑的,嘉年华会不能跳一辈子。”志皓怔怔出了神,青白的脸色,漆黑如墨的眼,嘴角却微笑。   封清被唬得大惊失色:“皓,你没事吧,你没事不要吓我……”   志皓胡乱的用手擦脸:“又哭了么?真是不好意思,每次都被你笑。”   “没关系,能哭出来,总是好的。”封清一味的顺着哄他。   志皓一愣,像是被触动了心事:“对,能哭出来,总是好的。”   “皓,事情过去便过去了,做人需向前看,过去了事,不必追悔惦念。”   “不,我不后悔。”志皓微笑。   “哦?”   “就像你是参加一场舞会,第二天早上发现后跟磨破,全身散架,你可会后悔?不,我不会,因为昨天的灯火很美。”   封清大为震惊:“皓,你原来不是这样的人。”   “现在这样不好吗?”志皓反问。   “能看得开是好事,”封清想一想倒也安心下来:“难道我还劝你看不开吗?”   “阿清,我饿了!”志皓皱眉,神色可怜。   封清怪无奈的看他一眼:“你现在倒是学会撒娇了。”   志皓浅笑,跟了那人这么久,总也要学得点皮毛。   不过他已经不想继续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三天的时间,足够他在半梦半醒之间把问题都想清楚,是的,他太累了,一直以来的自卑,害怕失去,伪装镇定,耗去了他太多心力,林意结只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草,其实不用这样重量级的人物,随便来个称头的对手,他就自己先败了。   他其实从一开始就没有信任过靳辰,他也从来没有信任过自己,他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偷了老爸古董车在外面招摇的小孩,表面很风光,心中却一早知道这样不长久,他拿的时候就已经准备着什么时候还回去。 50.   50.   如今很多影视剧里的女猪角,上至十八下至八十八,总爱在失恋之后哭天抹泪,然后声声血字字泪的哭诉:我这辈子完了。   哈,其实真应该要羡慕这些动不动就可以说自己完了的人,她们的人生是多么轻松,毫无后顾之忧,不用对任何人负责,一口血吐出来还有人拿碗接着。   而很不幸的,志皓不拥有如此的好命,他没有人好对着演戏,不必砸门、酗酒的炫耀悲伤;他没有殷殷的老母亲会熬一碗鸡汤,端到他床边来等着他泼翻;他还有日子要过,还有房贷要交,在这个都会里生活,手停口停。   睡了三天,想一想该做的矫情姿态也算是做完了。   看现在知道为何都市人都心如铁石了吧,因为忙得来不及悲伤。   志皓并不打算漫天世界翻报纸,他这辈子通共两个老板,做生不如做熟,如果大孙不要他,再谋下一步出路不迟,不过话是这么说,真正坐到人面前又是另一回事。   大孙的脸色永远灰败,眼皮低垂着,眼角有层层眼尾纹,怎样看都像足一只胖胖的沙皮狗,唉,怎好腹诽老板?志皓暗自心虚。   “回来了?”眼睛不轻不重的瞟上一眼。   志皓被看得一惊,大气也不敢喘,只能嗯一声。   “有什么打算?”   回新加坡去继续做经理?哈,当然这个梦暂时还是不要做了。不过,乔氏这么大,找个空子混口饭吃总可以吧。   “我想……”志皓呐呐,脸上飞红:“我可以先做做新人的助理,最近公司不是新做了一个男团吗,这个……”   “啊?”大孙眼睛一翻,灰色的眼珠里射出一道利光。   志皓吓得立时噤声,他十八岁就被骗进这家公司为这个暴君当牛做马,积威之下胆子只得绿豆一般大。   “你以为我会让你去个小新团的小助理?你跟着干吗?拿衣服,递饮料吗?”   “我……我……”不会吧,难道?这份工都不让我做了?志皓心底发凉,难道他的名声真的得坏到这个地步了?   “好了,别我啊你的,”大孙拍出一张纸:“自己看,看完签字,去人事科入档。”   什么职位?不会是清洁工阿伯吧?志皓绝望的想。   ?   ??   ???   “老板?”志皓一声惊叫。   “鬼叫鬼叫的!”大孙厌恶的挥挥手,嘴角却露出不自觉的笑意来。   “你……你,要我做东南亚区的总经理?”志皓将合约连看五遍,直看得中文字都不要不认识。   “干吗?不肯啊。”大孙与他对吼。   “不……不……不……当然不是。”志皓马上陪笑。   “快点签字!”大孙不耐烦。   “哦哦哦……”志皓忙不迭的签上大名,像是生怕什么人会后悔一样。   呼,大孙吹干墨迹,脸上终于露出了奸诈的笑容。   “等……等下。”志皓忽然醒悟过来:“孙总,能让我再看一下合约吗?”   哦,反应还不算太慢嘛,大孙挑一挑眉,大大方方的把合约交到他手上。   “老板……你这年薪,会不会……太……那个……”志皓面有难色。   “你已经签过名了。”大孙心情很好的提醒他。   “……”志皓悲鸣一声,翻到最后一页,还好还好,还算有点人心,这只是一年期的约。   “去干活,臭小子。”孙德隆赶人。   哦,志皓哀哀怨怨的往外走,刚走到门边时,大孙忽然叫住他:“好好干,年底分红少不了你的。”   志皓心头一暖,回头看这个陷在真皮沙发椅上的中年人,眼眶骤然发红几乎又要哭出来,忙慌七慌八的应一声,逃到走廊上去。   真好,是真的,这世界真好,大家都如此善待他。   摸进新的办公室才知道,大孙是真的善待他如斯。在隔壁等着的人竟是潘瑞,这样子资深的老将都出派来给他当副手,可见是如何的器重。   志皓又是激动,大叫一声:“潘姐。”   潘瑞被吓了一跳,待看清楚是他,又微笑起来,志皓暗自放心,他与她都迷恋上同一个人,所以她会得体谅他。   “回来了。”潘瑞道,似乎今天所有人都喜欢对他说这句话,也似乎所有人都笃定他会回来。   “老大你没有良心!”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志皓惊喜的转身,果然:“朱敏新?你怎么会在这里。”   “就说你没有良心吧,离职也不照顾小弟的后路。”朱朱抱怨:“不过我多机灵,就知道你没别的路好走,马上来乔氏应征。”   志皓面有惭色:“那你原来的工作?”   “在哪里不是一样的领薪?更何况乔氏发十六个月年薪。”朱朱满不在乎。   志皓自然是大喜,可还是不忘吓唬她:“你当心,在乔家,从来都是把女人当男人用,把男人当畜生用。” 51.   51.   工作是最好的疗伤圣药,一件一件事砸下来,时间飞快的过去,而靳辰也说得对,任何事,真心要熬过去,三天就已经足够。不必忘记,也不必完全的放下,只需强逼着自己做别得事,忙到灵肉分离,自然不会失眠,梦里也自然不会有冤孽来寻。大抵那些为爱生为爱死的人,多半也只是自愿沉醉于那种痛苦的快感而不自觉。   在这世道上混,弱者越弱,若是自己先看不起了自己,那便不会有人再高看你,越是遇上被非议的事,越是要昴首挺胸,越是要表现坦然无怨无悔。   再没有多少人愿意同情弱者,人们都爱仰望强人,即使心里软弱如绵,也要扯起虎皮站直身子,唯有如此才是生机,志皓忽然明白为什么当初靳辰说他不会怨恨任何人,是真的,抱怨只会让人软弱,同情自己,找借口放弃,不思进取。只有把责任拉到自己身上才是正途,因为只有自己才是你可以控制的事,才能去改变,才会有转机。   而也是到此时志皓才知道在靳辰身边学到的经验对他有如此大的帮助,他的眼界更开宽,人脉网络更丰富,一开始也会觉得有点没底,但是很快的,他发现这世上纠结的于琐事的无聊人毕竟不多,至少在表面上,人们并不在乎你过去是某某人的什么,他们在乎的是你现在或者将来能给他们什么好处。   他越来越自信,如鱼得水,而且风度渐佳。以至于连朱朱也会时时将目光留连在他身上,要故意的醒神才可以转开。   “老大,我觉得你越来越帅了。”终于到有一天,她忍不住凑过来。   志皓做出悲哀表情:“你的意思是我原来不帅吗?”   “不是的。”这女生一向狡怪如精灵,于是偶尔严肃的表情便显得如此与众不同:“老大你一向都好看的,只是以前……好看是好看,但没什么味道。”   “现在呢?有汗味了吗?”志皓一个劲的打岔。   “老大!”朱朱抱怨:“说实话吧,我刚刚认识你那阵也就是个普通帅哥,长得是蛮清秀,可是在银行区蹲上一整天也能抓出一把来,平凡周正,老实,干干净净的一眼就看得到底。”   “你的意思是这些优良品质,我现在都没有了吗?”   “不是,就像是一杯白开水,加了点茶叶之后,水还是水,但味道就不一样了。/”朱朱叹口气:“说老实话,如果是现在才认识你,真的会追你呢。”   “怎么你现在已经不打算追我了吗?”志皓配合的做出大惊失色的表情。   “唉,没有办法……做了兄弟就很难回头了啊。”朱朱做悲愤状,终于还是撑不住,一下子笑出来。   “其实,当年他看上你,大家觉得很惊讶呢。”朱朱看志皓笑得开心,终于还是忍不住第一次开口提到‘他’。志皓从没有刻意回避什么话题,但是大家都太聪明,谁会没事去踩上司的痛脚?一晃数个月,竟从没有人在志皓面前提过靳辰这两个字。   “是吗。”志皓眸光一闪。   “你,讨厌提到他?”横竖都是踩了雷了,索性也要踩中一点什么吧?朱朱小心试探。   “我只是怕你会觉得尴尬”   “为什么?”朱朱试探:“你恨他?”   “恨他?为什么,就因为他最后爱我不够深?哪有这样的道理。”志皓凝定了眉目:“他一直对我很好,帮过我很多,我想不出他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地方。是我自愿下场陪他跳舞,曲终当然要人散,这不是他的错。”   “其实,他还是有个地方很对不起你。”朱朱轻叹。   志皓诧异的抬起头。   “他吊高了你的胃口,他进入了你的生活又离开,和那样的一个人共处过以后,你将很难找到下一个归宿。”朱朱眼神有点悲哀,有一句话她隐下了没有说:所以我才不会来追你。找个男人顶要紧就是得爱自己,否则再好的男人也是别人的。   志皓愣了一下,却又笑起来:“你知道吗?人们常常会爱着一些人,却又和另一些人结婚。结个婚不用太多爱情,有一点点就够了。你不用担心我。”   “忘记他好吗?”朱朱凝视他,眼中有一丝期待:“忘记他,开始新的生活。”   “不,”志皓微笑着摇头:“有时候,我们被迫忘记一些人,是因为那段经历很恐怖,但是他不是,今天的我是从昨天的土壤里长出来的,我不想刻意拔起。而且从没有人可以刻意的忘记谁,总是在我们很努力的想记,却再也记不起来的时候,才恍然发现已经忘记了。”   “你真的一点都不介意吗?”朱朱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气。   “哈,”志皓无奈的笑,随手拍拍朱朱的肩:“我当然不甘心,我只是可以接受。我只是知道,老天爷不是我亲娘,他不会事事都让我如意,其实我们每个人手上都有一盘残棋,有的人赢面大,有的人赢面小,我不想抱怨什么,只想就这几颗子好好的下。”   朱朱终于服了气,叹道:“老大,你真了不起。”   “还好啦,再了不起,还不是一样被人甩。”连这都已经可以拿来开玩笑,可见是真的有释怀。 52.   52.   除却巫山不是云,不是说别处无云,而是别处的云再比不得彼处缥缈华美,于是看了,也似没有看过。   朱朱说得那些,志皓何尝会不懂得,只是如今他早看开了。当年急着赚钱,急着结婚,不是说心里多么渴望,只不过是别人都这样,他便急吼吼想要融进社会的大潮里去,才好洗净出身,做四有新人(有房、有车、有妻、有子)。   可是现在缓一缓,一切都淡下来,原先纷扰的假像破开,他反而定心,才知道,所谓扬眉吐气,只有到你已经不争那口气时才算是真正达到。   朱朱说他变了,自然是变了,原本是正直纯朴的单纯有为青年,现在凭空添了几多表情,几多姿态,令人猜疑,惹人遐思。然而这也不奇怪,毕竟曾经一度他是那样的渴望着那个人,观察他的一点一滴,只想把生命都融在一起,现在虽说是逃开了,可总有些东西留下了,便再也抹不去。   很难说这样的转变是好还是不好,但一个人得到一些,总要失去一些,一得一失之间,全是命运按排,由不得谁来计算值或不值得。   但就外人来说,萧志皓确的变得更加迷人,一个人的面目其实不如腔调来得重要,尤其是男人年近三十。朱朱曾笑言靳辰是万人迷,志皓学得他一成功夫也可以升做千人迷,结果被志皓狂嘲一通,再不敢提及。   靳辰有许多古怪歪理,志皓常不自觉的运用,爱情本是人世间最复杂狂乱的关系,假如有人可以在这泥潭里来去自若,那么敷衍些些生意伙伴实在要容易得多。   大孙没有押错宝,整个东南亚市场在他手上生机勃勃。志皓或者不是一个开山劈土的猛将,但他最擅长把一台机器调整到最佳,每一个环节,每个人都不浪费,不出错,是他最大的优点。   时过经年,靳辰一直是八卦红人,每月总有几天是水果的头条,志皓每天翻看报纸杂志,看到靳辰这两个字都会少少的发一阵呆。很难形容看着那些华丽绯闻是怎样的一种心态,酸,自然是有的,会记得当年是谁的名字曾和他放在一起,以往那些美妙的事本是由他来陪着经历。   然而酸过之后,更多的是沉重,那种让人会透不过气来的沉重。   他不晓得究竟是他人品爆表,还是靳辰的魅力值超标,他老是会为那些围在靳辰旋涡中心的人忧虑,尤其是林意结,总觉得他们注定是要悲伤难过的,就像他曾经经历过的。于是也就更加担心靳辰,就算全世界都认为那人只是个薄凉的花花公子,他也仍然相信那个人有自己的原则,他并不想看到悲伤失落的眼泪,他不是故意,他也会难过,他只是害怕一个人孤单。   隔着一层报纸,穿过那些刻意的夸张和浮华,他仍然可以触摸到那些或明或暗的示意,那些或真或假的表白,那些人,那些事。便会有遗憾,遗憾自己已经在他的生活圈子以外。他有时觉得如果能再得到一个机会,可以再试一回,他可能真的不介意再跳一次坑,说不定可以坚持的更久一些,回忆也会更多一些。   他不看好林意结,他也不看好任何人,如何与靳辰长久相处的秘密并不复杂,但没有人可以做得到,如果一定要选,他更看好自己。   他还是有些放不开,他也知道自己不潇洒,无奈爱一个人本来就不潇洒,好在理智长城不倒,总能战胜冲动,否则万一要是头脑发热的冲回去抢人,如果靳辰不再给他机会,那多么可悲,如果靳辰还给他机会,那更可怕。   于是暗自羡慕靳辰可以如此津津乐道于往事,那需要何等的勇气,才可以微笑的述说那样的故事。   可惜自己的功力毕竟要输他一大截,不及他看得开,只是好在尚有时间这柄利器,慢慢冲淡一切,他可以等,他不急,等着再生为人。   然而世事总比人心转得快,志皓本以为自己早被娱记们打造得金刚不坏,然而看到当日的娱乐版头条时,仍然忍不住呆了一呆。   X高层剧变,神秘富豪引新人打造全新风格,靳辰愤然离职……   原本娱乐记者就惯于添油加醋,青菜都能做成牛肉味,这一次原料就是实打实的珍馐,一番火功调味下来,当真是满汉全席也比不得。志皓一路看得心惊肉跳,只觉得像在看黄金档乡土剧,一般的鸡毛狗血,夸张刺激。   太狠了吧!   林意结她,果然还是忍不住了。只不过志皓还是诧异,靳辰一向都很办法摆平旧人,以他的功力,怎么会让一个迷恋于他的女子狠到这种地步?   怪事怪事,又或者这才叫天罡对地煞,那姓林的就是天生来克他的,有钱有势,而且性子火爆,不肯吃亏,更不肯吃哄。   志皓正在胡思乱想中,砰的一声,门被撞开……   “老大!”朱朱一抬头,看到志皓桌上摆的显然是与自己一式一样的纸张版式,倒怔了怔,扭捏起来。   “怎么了?”志皓温言道,随手把报纸折好放在一边,这丫头不晓得为什么,对这种事特别的在心,什么风吹草动都躲不过她,也好在她为人机灵说话从不过份,而且眼睛里也是一派善意,所以并不讨厌。   朱朱假笑几声,想想圈子绕得再开,也是要回头的,索性直接起来,问道:“你会不会去帮他?”   志皓吃了一惊,苦笑道:“你这么看得起我?”   朱朱无奈:“你帮不了他东山再起,陪一陪他总还是可以的吧,他已经失踪好几天了,我联络过原来的同事,都说找不到人。”   志皓是若无其事:“可能他想出去散心,他这人一向有一出没一出的。”   “老大,你第一天认识他哦?”朱朱简直要哀叹了:“他们整个公司也在找他,万人迷再恶劣,也不会为了要散心让别人如此麻烦。况且林意结那个死女人吞并了他的公司,还当众抵毁他的设计,又另外请了好几个设计师跟他叫板,我听说他最后搅碎了下季全部的新款,最后就消失不见了。”   志皓听得耸然动容,靳辰什么都不在乎,唯一珍视的只有自己的作品,林意结这手果然够狠。此时的萧志皓已习惯了话在心中想三遍再说,于是临到嘴边时,已经听不出多少情绪:“靳辰做事,一向都很有分寸,我们不必为他担心。”   “你这人……太拎不清,他现在已经一无所有。”朱朱终于急得失态,伸手按住志皓的手背。   志皓叹口气:“搞不清楚的人是你,他是X第二大股东,X每赚一分钱都要扳三分之一给他,他怎么可能一无所有?除非林意结拼着自己的几亿财产不要,硬要把X化成灰,就算真是这样,他也可以告林某人恶意欺诈。好吧就算是林意结够狠,你也告不赢她,但是靳辰名下还有好几个房产,大把的股票,他比我们谁都有后路,要让他一无所有,很难的。”   志皓曾经看过他的私人财务报告,那花样名目多得令人啧舌。   狡兔三窟,那狡狐呢?靳辰连感情上都可以多头经营,做得滑不留手,更不要说财产。失去X,他当然会元气大伤,但也仅仅是元气大伤而已,要逼死他,还差得远。   “啊……”朱朱黯然。   志皓忍不住笑:“你在惋惜什么。”   “我还想着你这下子可以趁虚而入,也让万人迷知道他瞎了眼认错人,这么一后悔,一感激,你们两的事多半就成了。”朱朱郁卒。   是吗?志皓无言,好吧,就算是能成,他要证明这些有什么用呢?就算是他成功了,这成功的果实他敢要吗?   不过他倒也慢慢想通了林意结的激烈究竟为何而来:如果不能有爱,那得到恨也是好的吧,至少,这也是一辈子的纠缠。然而她还是算错了,靳辰是没有弱点的,如果有,他也会自己先下刀。   你以为事业是他不可以割舍的,对吗?没关系,我先一步离开他。   本以为作品是他唯一珍视的,对吗?好,不等你抵毁,我自己搅烂了它。   太狠了!   真不愧是靳辰,那个曾神色淡然的说着:“我是不会有任何把柄给人。” 的男子,他的确从来不说谎。   何必呢?   这次,志皓是真心在同情林意结:机关算尽,到头来落得一场空,连个下手的地方都没有,早该要看清这个人了吧,这没心没肺,没血没肉的一道伤痕。 53.   53.   萧志皓坐在飞去法国的飞机上胡思乱想,这几天他心里一直都乱,心乱如麻,仿佛靳辰一天不出现在天下面前向世人证明他完好无损,他的心就定不下来一样。既然如此,工作当然是做不进去的,志皓看着密密麻麻的铅字头痛欲裂,罢了罢了,反正现在不是宣传旺季,他要休息去。   志皓是度假肓,心里从来没有什么好去处,在旅行社里呆问了半天,最后鬼使神差,居然买下一份法国南部山区自架游路线。   皇天在上啊,我是真的没有听见朱敏新说过他出境时最初的目的地是南欧啊!志皓仰天长叹:就算是听到了,也不是故意的啊!   法国南部山区,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自行车一个赛季都可以边边角角的走一趟,更何况是汽车。   同时也进一步肯定了,他当真是没大有情趣的人,旅行像是在赶路,如果没有人一路提点着,连落日都不会赏。   鬼使神差,还是鬼使神差,虽然鬼神之说从无定论,但是志皓还是觉得把邪门的事情都归为鬼神比较好,所以当眼前的景物越来越熟悉的时候,他也只是在心中感叹天意,而全然忘记了自己一路查地图取直线距离的事实。   一路开到山顶,眼前豁然一亮,斜阳夕影,静湖烁金,粉白的木墙,童话式的橘红色屋顶,鲜艳如昔,志皓心头一跳,下意识的一个急刹车到底。   要不要进去?是走?还是留?   志皓犹疑不定,   当然靳辰是不可能在里面的,如此倒也好,索性他联络了屋主住下来,他爱煞那间平房还有玫瑰园。   可……如果……万一见到了呢?   志皓勾勒见面的场境,   靳辰自然是不会赶他走的,但是他有一种令人打战的冷淡眼神,里面会明明白白的写着:我无意。   我若无意,你便休。   志皓不确定他会受得了这样的表情,他若无意,那要怎样?是要黯然离开?还是愤起反击?   他不知道,或者,等看到了,一切都会明白,倒不如顺其自然。   志皓忽然摇头:想什么呢?还当真了?   他熄火,跳下车,迈大步,直接走过去。   还犹豫什么呢?这一路来心心念念的不过是想去看一下罢了,搞什么度假,还搞什么自驾游,绕这么多的弯,只不过是为了自欺罢了,心里说着顺路顺路……于是就可以当成是顺路。   那么既然现在已经站在门口了,还要矫情什么?就算是现在狠心绕开了,过一阵不还是要顺路再绕回来?   算了,反正眼下没有外人,就当是已经自欺过了,他是顺路,看到了,进去歇口气,如此而已!   只是无论他怎样的想过,都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个场境,木屋白墙红瓦依旧,玫瑰园浓香郁馥依旧,而人,居然也是依旧……   志皓只是远远看到秋千架子上蜷缩的身影,心里便一阵的发慌,整个人站在园门边,石化!   不会吧?   志皓抬头看看天,太阳已经偏了,但还是有力度,刺得他眼酸,光天化日之下……会见鬼吗?   志皓一步步往前走,可越是走近,便越是心慌,到后来,心跳得比脚步声还响亮。   是他,竟真的是他!   志皓忽然想起那个黄昏,他饿得肚子咕咕叫,这人在秋千架上睡得香甜,恍惚间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他们相恋,同居,分手,通通是一场梦;又好像一切都会再发生一遍,他会睁开眼睛,带他去吃相煎何太急的煎小羊羔排。   志皓轻轻在秋千座前蹲下来,伸手拨开覆在靳辰额上的发,光线的角度很好,红中带金的光薄薄的镀了一层在他脸上,这张脸,似乎永远也不会看腻。   眉眼狭长,但鼻子却极英挺,嘴唇很薄,志皓永远记得那份触感,柔软而缠绵,令人神醉。   志皓一眨也不眨的盯着,直到日影西沉,靳辰的睫毛在脸上投下越来越长的阴影。然后没有任何征兆的,那睫毛微微一动,眼睛便似要睁开了。   “呵!”志皓轻吸一口气,心跳如鼓,一转身就想要逃。我们常常会去故地,怀念故人,但这并不代表我们会愿意撞见他们,怀念是好美好的,是可以自己控制的,所以,相见不如怀念。   志皓才跨开一步,手腕已经被人握起,靳辰的眼仍朦胧,带着淡淡的睡意,却旋即笑开来,轻声道:“你饿了吗?我带你去吃好东西。”   志皓怔怔的看着他,连迟疑都来不及,只一路跟着走,靳辰的侧脸最为好看,从鼻尖到下鄂的那个角度,志皓盯着看,只觉得还在梦里。   还是那辆车,还是那条路,甚至,还是那家乡村小餐厅,一式一样的香煎小羊排,同一位胖厨娘故作天真的对他挤一挤眼。   志皓切下一口肉排咀嚼,浓香的肉汁化开在口腔里,对,就是这样的感觉,这种感觉,似在天堂。   靳辰仍然帮他倒酒,将面包切开,放在他右手边,在自己的菜还没有上来之前,盯着他眼睛,笑容款款。   梦幻是很美好的,但志皓最终还是忍不住,轻声问道:“你一早就知道我会来?” 54.   54.   “我不知道!”靳辰微笑,声音却极平静。   “哦!”志皓惊讶。   “刚开始,我以为是在做梦,就由着性子做下去,可是车子开开就觉得不对了,梦里怎么会有这样真实的人,才想明白了,原来不是梦,真的是你。”   “哦。”   “来度假吗?”   “嗯!”志皓紧张的不知道要怎样开口,只能又欲盖弥彰的补一句:“这里很美啊!”   “有没有订房子?要不要帮忙?”靳辰低下头去切肉,睫毛掩住了眼中的一切。   “啊!没……有。”志皓脸上一红,他没有打算在这里久呆,他本是打算看一眼就走,不,确切的说,他没有打算在此地出现。   “这么晚了,有点难办。”   难办的话,没有关系的啊,志皓不由自主的在这一瞬间祈祷满天神佛,让这小镇里没有一家有空房。   “如果,不介意挤一下的话,我那边还有两个睡袋。”靳辰抬起一只眼,飞快的闪了一下,又垂下去。   不介意啊,怎么会介意呢!萧志皓被那一瞬间心酸的喜悦冲晕了头脑,不过好歹还表情上还记得矜持,十分克制的说道:“没关系,如果不太麻烦的话,我可以睡地上。”   志皓看到靳辰的嘴角微微勾一下,却不再说话。他心里乱,一团麻似的,抽也抽不出头,只能也一径的沉默下去,埋头苦吃。   胖厨娘又来上菜,笑得满脸鲜花朵朵开,冲着他挤眉弄眼,志皓实在不好意思,只得冲她打一声招呼。那厨娘在旁边作俏作了半天都没人理,当下乐得笑逐颜开,亲亲热热的凑过来:“好吃吗?让你的爱人也多吃一吧,可怜呢,他那么瘦。”   志皓的笑容全僵在脸上,急忙分辩道:“你搞错了,他不是我的爱人。”   胖厨娘脸色一变,满脸的不高兴:“这位先生你怎么能这样呢?你们都在一起这么久了,你还当着他的面说这样的话,太伤人心了……”   “呵……”靳辰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志皓急得面红耳赤,偏又插不上嘴说话,只听到靳辰这一声笑,忽然便觉得心里一松,倒也懒得去争了。   胖厨娘又念叨了几句,为表示对靳辰的同情已及对志皓的不满,一手把志皓的色拉重重的扔在桌上,另一边则是轻拿轻放,志皓被她搞得哭笑不得。   “她爱开玩笑罢了,不要介意。”   “没关系。”志皓脸又是一红,倒是忽然惊觉了,其实真的不介意,一点也没有被勉强的不介意。   看来一直躲开他的方针是正确的,这个人仍然对自己有绝大的吸引力,仍然有渴望,仍然想追逐,求之不得会让人做出世上最丑陋的事。为人在世,最要紧是姿式一定要好看,若是恶形恶状的,追到了,也是丢人,他不要被靳辰瞧不起,一点也不要,否则当初就不必走得那么绝然。   到现在还可以这样气氛融洽在一起吃顿饭,已经是很难得,竟可以处得像老朋友,这简直像梦想中的关系,就不该再有什么不满足,也,不要再生事端。   照旧又是吃得很饱,夜暮沉沉,靳辰的侧脸在路灯下忽明忽暗,一路都无话,志皓却反而觉得心安,只是静静的小心偷看,他原本也想不出话来说。   眼见木屋已经快要到了,靳辰却把车头一转,停到了湖边。   “今天星星很好,出去坐坐好吗?”靳辰熄火下车,在月光下回眸,目璨如星。   志皓看得怔怔,怎么还会说不好。   薰衣草已经开败了,但空气里仍然残留着令人迷醉的味道,月下的静湖有异常的活泼,细细的波纹都化做闪烁的星光。   “有女朋友了吗?”靳辰走几步,忽然问道。   “没!”志皓脸一红。   “哦,也对,应该是男朋友了吧。”   “没有都没有,你在想什么呢!”志皓脸更红。   “哦?还是那么不上进啊。”   “哎!”志皓声音一高,顿一顿,到底是气不顺,嘲道:“谁有你勤快。”   靳辰竟也不反驳,只低了头笑,月下的波光鳞鳞的映在他脸上,半明半暗,笑容美得不真实。   “怎么了?”志皓看他忽然停了脚步,只得转身凑过去询问,只当是自己说话太冲,到底是得罪了他了,不由得有点懊恼。   月色正浓,连星光都被掩住,靳辰的背后便是湖,黑水白光,而夜幕,则是蓝到如墨的一幅丝绒,志皓看得有些发呆,却只觉眼前一黑,一双柔软而缠绵的唇轻轻的凑过来,若即若离,在唇上轻触。   志皓蓦得睁大了眼睛。 55.   55.   这……这是在做什么?   条件反射的第一步是反抗,可是当用力推开又被人使劲扳回来之后,志皓忽然意识到现在抱着自己的是谁,然后,手上的力量消失了,大脑却强行要将神志镇定下来,去记忆,好好记住这一刻,每一分的感觉,每一点厮摩。   无论这是怎么一回事,无论将来会发生什么,至少此刻可以化作一份回忆,一份新鲜的回忆,存在脑海里,又可以鲜活好几年。   那舌一开始是试探的,从唇上滑过,描绘每一份的轮廓,撬开齿关之后便狂野了起来,志皓只觉得舌头被紧紧的缠住,抵死纠结,他有些站不稳,微微晃了一下,一双手滑到他腰际,于是整个人都被牢牢的锁住。   那唇像是有自己的灵魂,悄悄的移开去,在颈窝流连,再一路往上走,最后,停在志皓的耳侧,舌尖轻轻一转,卷住他的耳垂。   “你,你,你要干什么……”志皓终于可以开口说话,每一个字都带着沉重的呼吸。   “你这一次,是来找我的吗?”靳辰把他整个耳朵都含进去,一点一点,细细的咬。   志皓只觉得要发疯,再怎样努力,神志都一丝一丝的被抽空,那句话,像是从九天缥缈的云中下来,他听进耳朵里,要回想过三遍才想明白,顿时眼前一亮,像被一道耀目的白光划过,不由得猛得退后一步,脱口而出:“什么?”   靳辰手长脚长,手一勾人又被圈进去,低了头,将额抵在志皓的额上,一双眼睛笑得弯弯:“那么这一次是不是应该换我先有点表示?”   志皓呆得更厉害,搞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要拒绝我吗?”靳辰一滞,弯弯的笑眼迅速的变化。   志皓马上惊慌失措起来,天,随你要怎么样都好,但是别让他看到这样的表情,吃不消,真的吃不消。他简直想大吼:你是情圣啊,靳大情圣啊!怎么可以流露如此不知所措的表情!!   “是我回错意了吗?”靳辰终于放开他,退开几步:“我以为你来到这里,是因为心里还有我,我想太多了吗?”   这……这……志皓觉得这世道根本就是欺负老实人,为什么他的反应就是慢半拍?现在这算是个怎样的局面,他现在该干嘛?谁能来帮帮他!   “你不喜欢我了?”   “当然不。”唉,还是这种一五一十的问答最适合他,问一句答一句,说实话就好,还有,就是拜托千万别再装可怜。   靳辰无奈:“当然喜欢,还是当然不喜欢。”   “当然喜欢。”老实人,注定还是只能说老实话。   靳辰的笑容里的无奈又加三分:“这么乖,什么底都交出来,你还玩什么?”   “我本来就没想玩。”在靳辰面前用奇巧太费脑子,他玩不起。   “傻乎乎,”靳辰伸手又将他揽进怀里:“有筹码在手上也不知道用,不怕我骗你吗?”   “谁都可能骗我,只有你不会,让你骗我就和让你说爱我一样难,你才懒得。”   “那么,答应了?”   “答应什么?”志皓一愣。   “我喜欢你,和我在一起……”靳辰又靠近了些,有没有人会是一边吹着气,一边在对方的耳边说出这样的话来的?“说啊,说你答应了,这是我第一次主动追人,给点面子……”靳辰的吻缓缓移下去,用牙齿咬开衬衣的扣子。   “嗯!”志皓闭上眼,不答应行吗?能不答应吗?这家伙根本就有诱良为娼的能力。   “如果将来有一天我不喜欢你了,你会怎么办?”   志皓郁卒,还没成呢,就想离?不过还是认认真真的想过:“我会,再把你追回来。”   “如果追不回来呢?”   老兄,在问这么残忍的问题的同时,可否不要一边在解别人的皮带扣?   志皓咬牙强撑,收集最后一点理智说道:“我会把你吊起来打一顿,然后一个人重新开始。”   靳辰低声笑:“好的,那就这么说定了。”   志皓精神上一松,马上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衬衫的衣扣已经完全被解开了,一只手在胸前游走,用掌心搓揉着细致娇嫩的一点,唇与齿留连在锁骨上,而另一只手,一路下滑,越过小腹……   “你要干吗?”志皓大惊失色。   “做吧!嗯?”靳辰微微挑眉,月半弯的眼睛,流动着波光。   “做……做什么……”   “你说做什么……”靳辰笑得魅惑,一手终于穿过层层衣物阻隔,握到了目的物。   “啊!”志皓倒吸一口冷气,背脊蓦得抽紧,惊恐道:“在这里?”   “在这里不好吗?”笑容,伴着层层波光,在午夜中盛开。   “……”志皓的呼吸渐紧,僵硬的肌肉在细腻的爱抚之下渐渐软化,禁欲太久的身体根本受不了这样的挑逗,他的神志渐渐迷失,欲望却悄悄抬头……呵,管他呢,在这里有什么不好,让天看着。   志皓只觉得血液开始沸腾起来,心脏兴奋的要炸裂开,夜风吹过祼露的肌肤带来阵阵的战栗,身体最脆弱的部位暴露在初秋夜微凉的空气里,不自觉的微微颤动。   一个火热的吻,落在眼帘上,睫毛被濡湿。志皓抬起头,将自己的双唇送上去,唇与唇轻碰,然后舌与舌纠缠,他闭了眼,双手向前伸出去,将所有疑似衣料的物体都撕开。   他的身体,从一开始就是由靳辰来开发唤醒的,于是从始到终都再没有人能比他更了解的彻底。他知道什么地方应该轻触,什么地方可以噬咬,而手,应该要用怎样的力度来滑动。   志皓在湖边的斜坡上躺下,把腿缠到靳辰的腰上。   “进来!”他微闭了眼,眼中含了闪烁的水光,脸色似喷薄欲出的霞。   “可能会有点痛,一会就好了。”靳辰的声音微哑,有种冰凉爽滑的亚麻质地。   嗯!志皓轻轻点头,痛有什么要紧,再激烈的痛,也盖不过快感,与靳辰做爱的巨大的快感和满足。   靳辰永远是温柔的,温柔得近乎于残酷,他一分分一寸寸的进入,缓慢却坚定,像是要证明什么。   哦……从志皓的喉咙深处传出一声低吟,手指插进身下的草叶里。被生生扯断的青草弥散出辛辣而清冽的气息,混合着人的汗味与体味,刺激神经。   志皓紧紧咬唇撑过最初的疼痛,刀锋般修长锐利的眉纠结到一起,在月的清辉中看来分外的美。   “痛吗?要不要先退出来!”靳辰一直都留心观察他的神色。   “不要!很快就好了。”志皓低吼,却将靳辰的脸扳过来,狠狠的吻上去,纠缠吮吸噬咬。   靳辰也不动,只紧紧的拥抱,手臂收紧,肋骨都好像要折断了,肺在燃烧,像是要炸开,却仍然舍不得放手。   是的,很快就好了,当身体都燃烧起来,当全身上下的肌肤都像结合处那样火热的时候,就什么都好了。   靳辰的动作渐渐的加快,志皓终于忍不住低吟出声,伴和着水涛的节奏和远方的虫唱,还有靳辰深重的呼吸,与这空寂的夜融为一体。   志皓努力的睁大眼,眼前所有的一切都是摇晃的,他只看到无数的星和月,通通被摇散了,化做满天的烟花,他努力分辨,却看不清,哪一颗是星,而哪一只是他的眼,于是伸出手去,抚摸熟悉的皮肤,牢牢的抓紧,连指甲都要嵌进肉里,靳辰吃痛的皱起眉,吻像羽毛一样的落下去,一路吻过,把他的手指含进嘴里,牙齿轻咬着指间细致的肌肤。   当高潮来临的时候,志皓真的看到地平线在移动,什么都在移动,消散,离他远去,大地像是裂开了,他在坠落,一切都变得不真实,而唯一真实的只有自己身体里奔流不息的火焰,还有在自己的胸口激烈跳动着的另一个人的心脏。   于是他一眨也不眨的盯着靳辰的眼睛,那是这无量幻境里,最亮的星,妖异而炽热的闪动着,令他心甘情愿的迷失,把一切都奉上,随着他的节奏起伏。然后一起低吼,欲望冲闸而出,像是要把所有的灵与肉都要抽尽了,连最后一份的气力都耗尽,肌肉柔软得几乎移动不了一根手指,靳辰伏到志皓的身上,低低的喘着气,嘴唇似有苦若无的轻触着他的脸,像羽毛一样的轻。   “感觉怎么样?”靳辰眨了一下眼,嘴角勾起。   怎么样吗?志皓皱起眉,定定的看着他,眼中忽然涌出了泪水。 56.   56.   “怎么了?”靳辰吃了一惊,有些失措,却仍记得温柔的吻去他眼角的泪滴。   “你想要什么?”志皓只静静的凝定了眉目,泪水无声无息的流下来,眼中有一种无可奈何的困惑与悲哀。   “怎么了?”靳辰微微变色,撑手坐起来。   “做都做完了,你也证明了,你是多么的有魅力,而我从来都逃不出你的手心,那么现在你到底想要什么,可以说了吗?”   那一刻,当志皓从高潮的顶端掉落,堪堪回神的刹那,他看到靳辰的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高潮是一种刺激,刺激可以让人迷乱,也可以让人清醒。   而顿悟,也是一种感觉,像水一样的漫过,忽然间,曾经模糊的一切都变得清晰起来。   这个夜晚,这个人,这一切,都是如此的美好,美好到梦幻,梦幻而不真实。   这是一场被精心修饰过的梦,他一头撞进去,目炫神迷,不由自主的跟着走,然后忽然间梦醒,美,仍然是美的,但是,假!   像隔了一层水晶的墙,他看得到,伸手摸过去,却只触到冰冷。   不,不仅仅是这一个夜晚,让时光往前走,无数个夜,无数无数的时光,他都是这样完美的虚假着,温柔的,美丽的,动人的,但不可触及。   志皓忽然觉得自己从不认得他,又或者,正是到这一刻,他才认清了他。   “怎么了?”靳辰仍然很镇定,恰如其分的表达着困惑,但是却不由自主的收缩着肢体,身体的语言,总是在无意中,把一切都出卖。   “我喜欢你,什么都可以给你,除了我的未来你拿不走,我现在有的一切你都可以拿去,要不要我拿出来让你看一下,我的心是什么样子的?”   “阿皓?”靳辰有些心虚,表情茫然而困顿。   志皓牵了他的手放在自己胸口:“我是真的。”他顿一顿:“而你,是假的。”   靳辰一震,神色终于大变。   天地为庐,他们在这月光星辰下相对而坐,赤裸着,用最原始的面目凝望着。   终于,还是靳辰先低下头去。   “你可以不爱我,可以不理我,可以把我随便抛开,对我的一切都不放在心上,但是你不能一边说着爱我,一边却给我一个假的人,我不是你爱情剧本里的一个角色。”志皓眼中的泪已经干透,黑漆漆的眼,幽亮如明火。   靳辰目光闪烁不定,却沉默着。   “这次你换了新剧本,可为什么不换个新演员?是因为我刚好出现了吗?还是因为我足够迷恋你,不会让你失望;又或者我皮粗肉厚,可以随便抛弃,不必有太多负疚?”志皓站起身,居高临下静静的看牢他。   “对不起。”靳辰有些慌了:“不是……”他开了口,却不知道要怎么说下去。   志皓记得当自己完全不知所措的时候,就只会说对不起,那么可否由已及人的认定这个人现在也是在不知所措中呢?无论如何也算是让靳辰意外了呢,也算是一项成就了吧!志皓认定自己现在应该是镇定的,但是他仍然花了超过五分钟的时间才把两条腿分别伸入了两只裤脚,衬衫更纠缠,索性揉成一团握在手里。   站起身,志皓告诉自己要微笑,声音要如同靳辰说再见时一般的温柔:“我要先走了,无论如何都十分感谢你请我做你新戏的主角。”   做人最要紧是姿式要好看,他在追逐的时候已经是很恶形恶状的了,那么离开的时候更加要从容,志皓的眼睛放得很远,什么都不看,深吸一口气,稳稳的转身,然后,离开。   忘记穿鞋,志皓赤脚沿着湖边走,细沙从趾缝里钻出来。   背后没有脚步声,那是自然的。靳辰从不会挽留离开的人,他永远潇洒自若。志皓叹一口气,幸好,真是幸好,他是真的要走,否则若是学那些末流言情剧里的女主角玩什么欲擒故纵,倒不知要怎么收场了。   志皓苦笑,是的,不想回头,不敢回头。   那个人,是被一层华丽丽金灿灿的包装纸包裹着的,他的爱情,他的一切,都是如此。   他说他是爱着的,这或者是真的,可那份爱情外面裹着层层理智的硬壳,仍然不可触摸,他的爱情繁华精美如一场戏,剧本曲折动人,而导演却是他自己,他控制一切,自己的与对手的感情,他永远也不会让自己受伤害。   总有人被那繁华所迷惑,一开始不过是但求对戏一场。可人心何尝会有满足时,做龙套的想要说台词,得了台词就要做配角,配角想升男二,男二说我凭什么不够格做主角。开始的时候都说再走一步,就可以满足,可是得陇望蜀,总是还想要更多,而且绝不肯失去。   但又有谁能在靳辰这场大剧里抢到戏?既然结果注定是要失望,还不如趁早躲开去。 57.   57.   志皓逃命一样的开车狂奔了一百里,等心跳渐渐平复下来,才感觉到身体酸得像散了架,每个骨头缝都冒出酸气来,尤其是经历了性事的地方,更是痛的坐不住,不由得呻吟一声,在路边停下车,把座椅全都放倒下去,尽量平躺。   这是没有经历过的,以前做完,总有靳辰去清理,抱了他去洗澡,动作轻柔又仔细,然后安安心心的睡着。   他初入门那一阵什么都不懂,又不好意思问,偷偷摸摸的看了不少同志小说,每每大惑不解,为什么大半文章都爱把这事说得像要死过去一样的。   真要是那么难过,怎么还会有人做?痛当然是有一点的,如果不用润滑剂,一开始当然还是很痛的,不要动,适应一下,缓过去就好了。   但是照那些书里写的,腰酸得要断掉已经是很轻微的形容,第二天起不了床也必备的情节,像什么撕裂啦,流血啦,更是处处可见,简直是看得他心惊肉跳,都撕裂流血了还做什么?要马上去医院才对,没个十天半个月,出不了院的。   他没受过伤,当然也没流过血。他那时候傻乎乎的,不知道实际上到底应该是什么样,便老是琢磨着,究竟是靳辰的那话儿不够份呢,还是自己那里不够紧?于是越想越是郁卒,无论是哪个结论总之都是不好的,而且如果靳辰不够份量,那当然自己就更不够,矛头全回到自己身上,事关男人尊严,大郁!   也是自己太笨,郁到后来,居然直接问上门去,于是便看着靳辰俊脸一呆,生生的白了半张脸,乍青乍红。   “……我们都做了这么久了,居然还没有让我流过血,还老是得意的说自己很强……”志皓心虚,但嘴硬。   靳辰瞪了他半天,终于还是叹气,无奈的摸摸他的头:“都做了这么久,居然还让你流血,我也不要见人了。”   志皓不解其意,怔怔。   “让人流血很容易的,你现在就上床去,我保证让你在医院里躺上一个月,这叫什么本事?连自己的欲望都控制不好,却让对方受伤。”靳辰脸色不佳。   志皓再笨也知道这次是自己荒唐,当然什么多话也不敢说,只是傻笑。   到后来,才渐渐明白过来,是真的,要流血受伤容易,乱来就好了,要做得温柔体贴,是要用心的,要有耐心,要懂得克制。   靳辰绝少摆脸色出来,那一次大约是真的有生气,他在气什么?   志皓躺在暗夜里,牙齿紧紧咬着袖口,这件衬衣有些大,他拿错了,穿上的时候就发现了,只是也没办法转回去换了,又或者他其实也不想换。   这衣服是贴身穿的,染满了他的味道,淡淡的冷水的香,一层层包围上来,志皓终于落泪,无声而汹涌,最后肆虐。   他一直是爱哭的人,从小都是,这不是个好习惯,他一直都对此不屑,但没有办法,只好一边哭,一边咬牙,哭归哭,事还是要做。   离开靳辰恐怕是他人生大事里哭得最少的一次,他只流过一滴泪,在划过脸颊的那一刻就干了,他不哭,他也不明白是为什么,他还以为是他经历坎坷后终于长大了。现在才知道不是的,原来最深的难过和不舍都是哭不出来的,舍不得哭,知道哭了没用,不知道要哭给谁看。   当眼泪划过脸颊的那一刻,如果没有人抹去眼角的泪,那该多寂寞?   他不肯哭,其实他一直都有期待,他一直都不肯死心,他期待有一天,流下眼泪的时刻,那个人会向他伸出手……   然而所有有意或是无意的期望留到这一刻,他忽然间绝望了。   靳辰说,这一次换我来追你好不好?给点面子……他说我应该是爱你的。   志皓一直都不信,不信那个人心里有爱,他们的关系解释成依赖或者合作都要好一点,靳辰得到一个人的陪伴,而他也得到模仿爱上这个人的机会。就是因为不爱,于是所有的意都能平,所有的心都能甘。   靳辰没有委屈过他,靳辰一直都对他不错,是的,靳辰不够爱他,不够珍视他,但是,笑话……靳辰本来就不爱他。   其实他是真心真意的从来没有怨恨过靳辰,即使所有人都觉得是靳辰始乱终弃,他也不觉得,他们两个本来就是谈好了条件说开始的,靳辰没有做错任何事。   可是现在,却不一样了。   这是多么奇怪的心理,当靳辰不爱他的时候,所有的一切他都可以接受,可是当靳辰说爱上他了,一切的一切都没有改变过,但是偏偏不能接受。   志皓恨恨,多残忍的人,他明明白白说爱他,到最后,也不过如此,他的爱,不过如此。   他说他爱了,可是这份爱,仍然是随便就可以失去的,失去了,仍不会伤筋动骨。   然而就在那一瞬间,在靳辰说爱他的瞬间,高潮退却后的刹那,他忽然明白自己是如此的爱这个人,这份爱不是如他一开始所想象的,对旁人的古董老爷车的爱,不是一时的迷恋,一时的动情,一时疯狂过后就会疲惫的冲动。   这份爱绵延入骨,你以为它消失了,其实一触即生,开枝散叶,用他心头的血,开艳怖的花,即使到最后痛不欲生,仍然忍不住凝视它的开放。   他以为他只是偷了一段时光去爱他,让平凡的生命多一点色彩,他以为自己可以忍下来,然而这一切,原来用一个笑容就可以打散,他是真的爱他,渴望着朝朝暮暮,与天长地久。   于是,不可再继续,那个人是没有任何缺点的,他的爱不过如此。   志皓抱成一团缩在车子的角落里,身上很痛,而心里更痛。寂静而漆黑的夜,间或有车呼啸而去,刺目的白光由远而近,然后远远离去。   过了好一阵他才渐渐缓过来,车子开得极缓,摸索开进下一个小城镇,直接停到了医院的急症室里。   总有人喜欢寻死觅活,但那些人多半也因为太有希望了,随便搞一下总有人来救,真正绝望的人,最会照顾自己,因为没有办法假手他人。   没什么大事,只是着了凉,值班的大叔十分的和气,什么都没多问,替他开了瓶药,点滴里加入镇静剂,志皓躺在病床上,不多时也睡过去了。   身可以由人医,心却只得自医,志皓想,再醒过来的时候,就真的要开始自医了。 58.   58.   志皓提前回了台北,朱朱当然看得出自家老大神色有异,但这一次大气也不敢出一口,因为真的很异。   接下来,自然是工作,工作是多么美好的事,给你吃穿,并且包治百病。所以说,何必要把精力放在感情上,不能吃也不能穿,而且让人百病横生。   两个月之后靳辰华丽回归,林意结到底还是放弃了,美貌与财富,她的两大利器全都折了戟,的确也没了再战下去的理由。她有女皇的气势,并拿出了女皇的魄力,输了就是输了。   到最后,她把签好名的合约递到靳辰手里,看斯人低头时侧脸的轮廓,忽然轻叹道:“我尽力了。”   靳辰没有抬头,慢慢签好自己的名字,声音轻轻软软:“我知道。”   林意结笑得清浅,如长空般寂寥。   然而当她收回那张纸,转过身去,纤浓的睫宇一垂而起,那双宝光璀璨眸子依旧摄人心魂。   她将手上X的股份全部出清,靳辰买下了其中的一半,另一半被一个台湾轻纺集团吃下。   时尚界有时候看起来很像一个江湖,那里面有百年的世家,也有新晋的游侠;有英雄出少年的劲锐风气,也有尊师重道的传统。然而就像所有的江湖都讨厌朝庭一样,在这时尚的江湖里,也有着这样一个角色,那就是资方。   虽然谁都要受到资方的影响,但谁都不愿意让这种影响落在明处,落在众人的眼睛里。   时尚不仅仅是奇巧和华服,奢侈也不仅仅是浪费,这是一种艺术,至少在圈内人的眼中是如此,而所有的艺术,都不应该被钱蒙上阴影。   所以像林意结这种由资方无缘无故直接炒掉首席的事根本就是圈内的大忌,你能想像armani的掌门人不再是乔治吗?有谁能想像CK会炒了卡尔文?虽然别人的家事,谁也管不了,但是对林意结的这一场政变,众人心中都只有一个态度,那就是不爽,于是相应的,对于靳辰的这次回归,整个圈子里都表现出了空前一致的欣喜。   前辈们都给面子,肯定成绩欢迎回来,各大编辑都追捧,专访一版一版的出,声势惊人。   挟着这股劲势而来,靳辰居然又做了一件让人大跌眼镜的事——改LOGO!   在原来X的上下都加上一横,形成两个相对的三角形的样子。   对于一个时尚品牌来说,没有什么比LOGO更重要的,后台老板可以一天三变,但是一个LOGO要保持一百年不动摇的,更何况靳辰这一次是想把X换成一个连叫都不知道应该要怎么叫的符号。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自然是大家都要问的。   靳辰施施然的答:因为理念变了。   那么,什么理念?   他笑,有些无奈,有些黯然的,但是,不答。   于是刚刚有点平复下去的波澜又起,争议这么大,新LOGO自然想不红也不行,志皓不由得暗叹靳辰的营销手段。   朱朱也旁敲侧击的问了几问,被志皓瞪过几眼之后……现在的小姑娘该是多么的机灵,自然知道这是老大的死穴,不能再点。   日子还是照原样在过,反正他不常有空闲,无事便睡闷觉,做法式三明治,生活的细节其实最容易被感染,只是不自知。   偶尔空闲的午后,一边咬着三明治看恐怖DVD,背上正一阵一阵的发寒,门铃却响起来。   谁?有人要来一般都会打电话,谁会直接找上门来。   志皓从猫眼里往外看,陌生人,低着头看不清眉目,可是只一眼却让人觉得有种说不出的平和可靠,于是心中一动,开了大门。   “是萧志皓先生吗?我叫蓝奕。”门外的青年笑容温润平和,露出雪白牙齿。一看就知道是好家教出身的孩子,举手投足之间都温文有礼,穿深色系的运动休闲服,黑色的网球鞋,背双肩包。   志皓十分疑惑:“我们认识。”   “不认识。”蓝奕摇头:“我是靳辰的弟弟,有些事情想你帮忙。”   志皓脸色一变,无奈道:“我与这个人已经没有什么联络,恐怕帮不了你什么。”随手就要关门。   蓝奕被堵得一怔,却眼明手快的拉住门把:“让我进来好吗?让我把话说完!”   他神色已经有些尴尬,像他那样出身的小孩,恐怕从小就被教导做人切不可强人所难,遇事要潇洒不得恶形恶状。   萧志皓永远都心软,看到这样的眼睛,手下不自觉就是一松,人已经进到了屋里,待到回过神来,也只有苦笑,真是发了疯了,老寿星吃砒霜,找死呢。   “喝什么?”罢了罢了,就当是试验吧,像当年靳辰试验坐跳楼机,不试过怎么知道可不可以。   “水,如果没有的话,什么都可以,我都能喝。”   志皓把一杯冰水放在他面前:“说吧!什么事。”   刚刚在厨房里咬了两块冰,神志已经定下来,况且就算是定不下神,看到蓝奕温和干净的表情也很难发得出火,这是萧志皓一向的劣根性,遇强则强,遇弱则弱,全无原则。   “我想请你帮帮他。”蓝奕的笑容温和,一脉纯善。   “我?帮他?”志皓只觉得自己三头雾水。   “对。”   “你开什么玩笑?”因为太奇怪了,所以来不及惊讶,就只觉得好笑:“他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还有,我能帮他什么?”   “寂寞,他不是可以一个人生活的人,你知道的。”   蓝奕的目光不锐利,一点也不,志皓觉得如果自己发起狠来瞪人,绝对要比他利上一百倍,但是偏偏这样温和的目光笼下来,却让人觉得什么都瞒不住。   是的,那人怕寂寞,怕在骨子里,睡觉时会把胸口的东西抱得死紧,吃饭时一定要问别人是不是也觉得好吃,他似乎什么东西都要拉人一起,如果你不肯,没关系,他会继续问下去,总会找到人附和。   可是这一次,他空窗了有多久了呢?如果从与林意结闹翻开始算,足足四、五个月了,这样的空白,对于一般人来说算不得什么,但是相对于那位老大……真的是难得的罕事。   为什么?志皓疑惑了一下,当然也不会自恋的把这原因归成是自己。   “我帮不了你。”志皓笑一笑,有些疲惫的:“他的寂寞随便谁都可以解,而我,已经退出了。”   “如果这一次他想找个特别的人呢?”   志皓心里一跳,旋即又苦笑道:“如果真有一个特别的人,那也不是我,你既然这么担心他,应该去找另外一个人,只有那个人在他心中会有份量。”   “谁?”蓝奕平静无波的眼焕出淡淡光彩。   “我不知道名字,只晓得是他的某一个亲戚,在宾夕法尼亚念过大气物理。”   蓝奕诧异莫名:“家族里只有我是在宾大。”   “啊?”这次轮到志皓跳起来:“你确定!!!你们家没有别人在那里念过书了吗?!!”   难得蓝奕如此镇定,眼前都有人做飞天状了,声音还可以平静清晰:“就我一个,而且,我们家亲戚没别人念物理。”   怎么可能?志皓一时脱力,马上重新审视蓝奕的长相:个子很高,身材修长,戴一副黑蓝色钢框眼镜,皮肤白皙,可手臂上却有新晒的浅浅太阳棕,可见是天生的白,晒过了褪一层皮,过一个冬天又白到耀眼,不是像普通女生那样靠太阳伞和防晒霜苦苦支持。头发短短,并没有什么款形,眉眼狭长,鼻子不算是很挺,但唇红齿白,天生白皙的人更容易现得出血色来。   这样一个人,若是扔在哪个理工科的校园里自然也是小女生会侧目的帅哥一名,但若要说他是靳辰念念不忘的对像……这……这个志皓尚沉浸在那个充满威仪感的狮子座魅力大学教授的形象中出不来,一时间根本不能接受这项事实,抱着最后的一线希望追问:“你是狮子座吗?你喜欢天文学?知道所有的星座名?会背所有的古诗词?红楼梦看过三遍,小王子倒背如流……”   蓝奕不知是被志皓的态度吓到,还是天性如此,竟老老实实一一对应的回答道:“我是狮子座,也喜欢天文学,但只知道一部分的星座名,只会背小半的古诗,红楼梦是看过三四遍,但小王子没有办法倒着背。”   啊……志皓脑子一空,居然,真的是他……可饶是到这里,他还是不死心的问了一句:“你今年多大了?结婚了吗?”   “二十七,去年结婚的。”蓝奕像是习惯了志皓的怪异问题,神色温和。   二十七?志皓本以为他不过二十出头,当然这也不是没可能,有些人一直念书,从来没有入过社会,于是学生气从来不散。   但志皓忽然确定了他的身份,靳辰一直喜欢用身高在185左右,体形修长没有明显肌肉,而且皮肤偏白的模特,他本以为是为了迎合中性化风潮,原来不是的。 59.   59.   那,似乎,就没有什么问题了……   志皓身体一软,更加倦得不想说话:“那正好,求人不如求已,只有你才能真正帮到他。”神色间,很明显已经是要送客了。   “可是萧先生……”蓝奕终于有些急起来。   “你不要缠着我,我没有任何价值,明白吗?”志皓忽然恼怒。   “怎么会?”   “什么叫怎么会?你当然不明白,像我,像别的所有人都不过是被他迷惑而不自拨的可怜家伙,我们对他完全不重要,他随时都会有大把的垫背,只有你,只有你是特别的,他对你念念不忘,他爱你!”志皓只觉得胸口有一团火在烧,他控制不住,嫉妒的火焰本来就难于控制,而且事到如今,他倒宁愿输在林意结手上,毕竟那人要财有财要貌有貌,他服气些。   蓝奕一直以来平静如水的神情终于有了变化,一双眼睛里眸光闪动,像层层涟漪滑开。   志皓吼完,气也平了,却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所以也懒得道歉,只冷眼旁观着。蓝奕沉默了一阵,居然又平静了下来,他瞳色有些淡,如琉璃般闪着光。志皓不由得有些佩服,看人家爹妈多会起名字,他叫志皓于是一辈子都脱不开一重桎梏,人家叫蓝奕,就可以有碧海蓝天的平和宁定。   “你说,他爱我!是他和你说的吗?”   “嗯!”志皓鼻子里哼一声。   “他还说过些什么?”   “很多,我记不住。”其实每个字都刻在心里抹不掉。   “萧先生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愿意听我讲一个差不多背景的故事吗?”   志皓其实很想骨气一下说:不想!   但是人总有好奇心,如果一个男人都不再好奇他所爱慕之人的经历,那基本上只有两个解释,第一,他不是人,第二,他已经不再爱他。   萧志皓两条都不符合,也就只能用很不屑的表情示意他继续。   “我从小就只会念书,别得什么都不懂……”   小孩子会念书还不够啊!志皓愤然,听听那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口气。   “后来考进台大,也不知道要修什么专业,然后老师说既然我物理是满分,那就学物理好了,我觉得似乎也不错,我其实对很多事情都没有什么执着,觉得什么都可以接受……”   妈的,物理满分很拽吗?不过阿清那么强,联考物理也还是扣掉10分……奇怪,他靳辰仍然喜欢满分乖乖学生牌不是应该要到奥林匹克竞赛班去做老师才对吗?   “在台大念了一年书之后,就被学校派去纽约做交流学生,我从来没有出过国,我妈很不放心,把家里的族谱翻烂终于找到他,他一直在纽约生活,十分熟悉情况,我妈托他照顾我,他人很好,完全答应……”   “你,和他到底是什么关系的亲戚。”志皓忽然想到一点。   “我妈和他妈是姑表姐妹。”   这么远,果然需要翻烂族谱……但……这也叫有血缘关系?志皓晕倒   “我一下飞机就看到他,我从没有见过那么帅的人,十分好认,他向我招手,笑得很开心。因为以前两家住得远平时根本不会走动,可能在他爸妈去世的葬礼上我曾见过他,但我并不记得。所以那是我们第一次见面,但马上就觉得很喜欢,有这样一个哥哥照顾,陌生的纽约也变得不再可怕,因为我是中途转学过去,学校的宿舍都已经住满了,所以他留我住他的公寓里。”   蓝奕的神色动一动,流露出些许恍惚的表情来:“那是一段很快乐的日子,他对我很好,那时候他工作很忙,喜欢通宵画图,会帮我做完早餐再睡觉,我下课的时候把他开出来菜单买齐全带回去。我们在完全不同的环境下长大,他一个人在纽约,我从小和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住在一间大房子里,所以无论对方说什么,听起来都是新鲜的。遇上他交完case有空闲的时候,就会带我出去玩,他对纽约很熟悉,知道很多有趣的地方,累了就回去一起吃薯片,看肥皂剧,躺在床上聊天……”   “你们睡一张床?”志皓吃了一惊。   蓝奕自然知道他指什么,不觉大窘,耳根在瞬间烧至透明:“我们有两张床……,但是……偶尔……”   志皓马上不好意思起来,表兄弟出来求学,如果条件所限挤在一张床上也是正常事,这小孩当时又不知道靳辰的心思,自己那句搞得来像是捉奸一样,慌忙安慰他:“没事,没事,你继续。”   蓝奕被他这么一个大岔一打,只得定一定神才道:“我一直都很笨,什么都不懂,也不知道怎样独立生活,他给我很多帮助,对我非常好,与校方联系,报名,帮我买衣服。但我却一直都不知道要怎样才能帮到他,他的世界陌生而神秘,他做的东西都很美丽,但我并不懂……连称赞都不知道要挑哪句话来说。”   志皓感慨,这两个人还真是配到绝,提到往事,都只有一个词:他对我很好;然后就开始自卑:他的世界我完全不懂。只是靳辰用这样痴迷眷恋的口吻也还好理解,蓝奕他……既然印象这样好,到最后为什么又可以做出如此狠心的事?   “不过,三个月以后,学校终于有了空床位,通知我可以住进去。”   “你就这样搬走了?”志皓有点吃惊,他习惯了所有人对靳辰表现出恋恋不舍,只因为学校有了空宿舍就搬……唉,果然爱和不爱是两样的。   “嗯!”蓝奕有些无奈的笑笑:“那时候没有想什么,只觉得学生住在学校里很应该。但是搬出去才发现事情有些不对,我忽然觉得什么东西都不好吃,学校的床睡不着,我只能随便拿书看,看着看着天就亮起来,上课却想睡觉,连功课都不想做……”   “你难道是爱上了他?”志皓顿时反应过来,终于明白为何一直隐隐觉得别扭。   “我不知道。”蓝奕的神情十分平静:“我那时只觉得这都是些很负面的情绪,我以为我是在想家,它们令我烦躁不安,无法集中精力,不能认真学习,我用尽全部的精力与它们斗争,强迫自己学习,拼命看书,包括背星座图,记忆和背诵会让我心无旁骛,恢复平静。”   “你竟从来没有想到过……”志皓根本难以置信。   蓝奕微笑,笑容里甚至还带着一些孩子气:“我一向都搞不太清楚爱情是什么,更不知道男人也可以爱男人。我那时将他视为某种危险的讯号,因为每次他出现,我之前努力平静下来的心境又会崩溃。我不喜欢心神不宁的状态,那是从来没有过的,我也从来没试过特别偏爱什么东西,那种强烈的想要做什么事的感觉,让我觉得恐惧。于是我不再联络他,而且也不再主动和他见面……”   志皓觉得很无措,他从未想过会是这样一个故事,这和他原先想像中的大不相同,一个永远不会主动的靳辰,一个单纯迟钝到连爱上一个人都不能确定的蓝奕,一场莫名其妙的悲剧。   只是他有点想不通,他夹在中间这又算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这年头大家都喜欢找他倾诉,烦得他两耳滴油,心头滴血,他也未免太好说话。   “你……”志皓试着开口,发现声音如想象中一般的哑:“你告诉我这个,有什么意思呢?如果你打算回头去找回他,你应该向你家里的妻子的说明,而不是向我交待,我不是靳辰的什么人,你要做什么,其实都与我无关。”   “不,我并不想找回他,我告诉这些,只是为了让你信任我。”   天色已经暗下来,志皓忘记去开灯,于是各自的面容都变得模糊起来,蓝奕的眼睛在夕阳残照中闪闪发光,那里面有像海一样的平静气息。志皓有些感慨,很想说,其实你不必说这些隐秘的故事我也会相信你,很难有人会不相信这样一双眼睛,如此的平和而纯净。   和他在一起是最安静的那一种,志皓忽然想起靳辰说过的话:他会让你的心变得静下来,很安定。   的确,的确如此,会让靳辰爱上的人,不应该简单。 60.   60.   “好吧,就当我全信你,那又怎么样?”志皓终于软下来。   “如果你还爱他,不要放弃。”蓝奕微笑,笑容十分温润明亮。   “对不起,只有这个不行,我怕炮灰做久了,早晚会灰飞烟灭。”   “你不会是炮灰,他很爱你!”   “哈!”志皓冷笑:“他以前就说爱我,但不过如此,他的爱不过如此。”   蓝奕一点没有动怒的意思,神色淡淡,伸指从杯里沾了水,在桌上划下一个交叉——X   “你知道为什么,他会用这样一个标志吗?”   “因为X代表未知,未来不可预计,什么都不可预计,没有什么是可靠的。”志皓的笑容越发冷起来。   “不,至少不完全是这样,他曾经说过X并不是完全不可捉摸的,因为X的未来是Y。”蓝奕把Y写在旁边,然后随带着,一点一竖。   Yi ?   志皓有些茫然。   “看不懂是吗?Yi就是奕,这是拼音标识,他出国后念的中文进修学校是北京人开的,所以他会用这个。”   志皓只觉得心口一酸,极酸,是妒嫉,自然是妒嫉,他是人品爆表,老爱没事为他的情敌们忧虑,但那不过是同病相怜,那些人是与他一般的可怜人,有什么好去妒嫉。   只有眼前这个,他是特别的,最可气的是,他放弃了他的这种特别,却拿到他面前来炫耀。   “你什么意思?”如果声音的温度可以实体化,志皓心想自己此刻一定已是满嘴的冰渣子。   可惜,蓝同学八风不动,像是完全听不出志皓声音里的寒气似的,又沾了一下水继续写,这一次,是一个X,一个Z,然后拼到一起……   志皓一怔,这,分明就是X的新LOGO。   蓝奕这才抬头:“Z是志字拼音的首字母,我专门去问过一个大陆来的同事,不会有错,他说他的理念变了,而你就是他的新理念。”   “这不可能!”志皓直觉的怀疑。   “可能或者不可能,那都不重要,重要的只是你愿意相信哪一种?”蓝奕静静看他。   志皓抱头,真是要命,为什么他们一个两个都是神仙,会得猜出一个人最心底的想法,当年靳辰也是这样静静的看他,于是他义无反顾的一头撞进去。   是的,要叫人做事何必要逼迫,只需把路铺好,然后再留下一个这样安静而了然的眼神。   没有什么可以让一个人失去理智,除非利用他理智的欲望,这两个人都精通怎样安静的等待,究竟是谁学了谁?   志皓苦笑,一句话都不敢搭,是的,他心里的火从来就没熄过,一直都蠢蠢欲动,他压抑了这么久,只是缺人煽风点火,现在呼拉拉的烧起来,扑不灭了。   “但我却相信,你是特别的。”蓝奕笑得极淡,像一道水痕,一道被细柳划过的水痕。   “为什么。”志皓很怀疑,但是抑不住暗喜。   “为什么不信?”蓝奕笑容温和,琉璃色的眼睛闪着水光的亮。   人生能有多少次冲动呢?   反正还年轻,输了,还有时间可以爬起来。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往这坑里跳,跌了一次也没见断手断脚,再跌一次又会如何?   时间浪费了又怎样,反正时间就是拿来浪费的。   感情是最最离奇的东西,你吝啬了他不见得多出来,挥霍也不见得就会空掉……   当然,至要争紧的,是还爱着,舍不得放手。   只因为这个理由,其它所有的借口都不过是借口,拿出来冠冕堂皇的做粉饰用的,若是不爱了,所有的正话都可以反过来说,话是人说的,舌头一翻,黑就成白。   所以蓝奕是聪明的,他与他说那么多,不外乎两点,第一,我对他有足够的了解到,我知道他爱你;第二,我不会来同你抢。余下的,只有静静的一句:你还爱不爱他。   一个人聪明冷静成这样子,做他的爱人,真正可怜。   志皓自然会旁敲侧击的打探,蓝奕却微笑,想一想,说:“他是一个快乐的人。”   志皓仰天长叹,太聪明了,如此聪明理智,知道什么才是适合自己的,为何只有自己像个傻子,明知眼前是个不着边际的坑却还想再跳过。   认识稍久,志皓也已经全盘接受他,蓝奕是那种很容易就可以喜欢上的人,他完全没有攻击性,全然的包容,脸上总有安静微笑。志皓只觉这是他所见过的男人里面,少有的几个可以用动人这个词来形容的人,他有一种羞涩的迟疑,欲说还休的表情。志皓甚至庆幸,幸而此人生得如此中人之姿,否则这样的性情,再顶张妖孽的脸,又有如此淡漠了然的目光,要让多少人不安生。   相貌好不好总是不一样的,就像是书,封面画得差,打开来看的人就少,谁晓得你里面字字珠玑?   临走的时候,志皓坚持要送他到楼下,电梯里的光青白发冷,蓝奕似乎是倦了,靠在墙边,睫毛垂下来,半睁半合。志皓无意中瞟过几眼,却忽的怔了。180多公分的身高,即使没有太多肌肉的线条,却也绝不瘦弱,偏偏是这样一个人,却凭空生出一份脆弱的禁欲味道,让人忍不住想要逼他入绝境,想看平静的眼迷离失控。   志皓不由暗忖,靳辰那小子倒也真忍得住,一张床上睡过那么久,也没失手吃了人家……这念头像电光般闪过,志皓自己先大惊,想什么呢?满脑子男盗女娼……不由得老脸一红。   蓝奕自然是不知道刚刚让人给Y了一把,临走时低头那声‘再见’仍然说得客气周到,一个人的气质是从小时一分一分雕琢出来的,小时候临过快雪时晴贴的人,低头的弧度都会与别人不一样。   对于蓝奕的提议,志皓没有说好,也没有反对,可是小蓝的镇定和耐心是没有人可以比拟的,他来走这一趟好像也不过是为了说个事实,提个建议,至于最后你要怎么做,你不说,他也不追问,淡淡然笑着,悠悠然离开,留下志皓一个人,原本就沸得噼啪响的油锅里,又硬生生加了一滴水,那般煎熬,自不待言。   然而无论是他心里动摇也好,心坚如铁也好,眼下这种情况,他都没有可能再直接跑到靳辰面前,说:你在法国的提议过没过有效期。   一个人的面子是很难说的事,事情有所为有所不为,呕死也没有办法的。   原本他现在主管东南亚,在海外的时间奔波的时间大过在本土呆着,日子一天一天熬,虽然有点不死不活。   可是山水有相逢,如今的台湾模特,海外大秀难摸到边,只好关起门来说超模,天天在电视节目上转悠,大孙目光如炬,只要有利可图的营生都会去钻,一口气签下数名半红不黑的模特主打综艺和剧集,走秀反倒成了副业,但是再副也是业,整间乔氏只有志皓真实运作过模特的经济工作,自然被拖了分心去打理,而且加工不加薪,志皓在心中暗骂大孙数日。   照说,他们是刚起步的小模特队,那边是大设计师,原是差了几个等级的,可是一纸请柬偏偏就落到了志皓桌上:靳氏的当季新款台湾专场秀。 61.   61.   志皓仰天长叹,怪就怪他当年规矩立得太好,宣传上只有杀错没有放过,这么个不入流搭着卖的模特部门,都有份正正式式请柬送上。他本是想着能不能逃,可是大孙眼风一扫,明明白白的意思递出来,既然已经入了这个圈子里找饭吃,靳辰是本土时尚圈子里唯一的大佬,人家给面子,怎么可以不赏脸。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志皓脖子一缩,乖乖的奔赴杀场,好在一连几天全是靳辰手下的小设计师的专场,而靳辰做大老板的居然架子奇大,也不出面捧场,志皓没看到故人,心里大定,慢慢的胆子放开,豁出去交际,左右逢源。   好容易又是一场熬完,志皓因为一边要开动脑筋与身边人说话,一边还要提防靳辰忽然出现,心力消耗极大。等出了会场的大门,一阵冷风吹过来,满头的热气散出大半,志皓精神一振,倒也不急着去开车,便在门口的台阶边上找了个不起眼的位子坐下来,吹吹风,歇口气。   人潮渐渐散去,四下里也渐渐的安静下来,志皓坐了好一阵,直到身体都被夜风吹得冰冰凉了,才又站起身来,却蓦得身子一定,面前不远处,一辆极熟悉的车影静静停着。   保时捷,虽然不是最高端的车型,但是把这种陆地飞机弄到交通拥塞的台北市中心来开,也还是浪费了点,会干这种事的人不会太多,而会在这样的夜里,停在他面前的人,更不会太多。   志皓定了定神,直接往地下车库里走,走了几步一回头,竟发现那车还在,反到跟得近了点,顿时心头的火一烧,迈大步直冲到靳辰的车前去。   他还没有走近,车窗就已经放下来,等他走到跟前,连顶篷都收好了。于是乎这两人,一个坐着,一个站定,就如此无遮无挡的对视开。志皓不晓得此时此刻应该要表达怎样的感情,于是就只有先很努力的瞪着,至于瞪什么可以再议,重要的是眼下不能输了气势。   而这边厢,靳辰也一眨不眨的看着他,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眼底却有微光在闪,一层层,细细碎碎的,像是收了整个星辰的光,志皓看得久了,便渐渐有点喘不过气来。也不知过了多久,一分钟,或是十分钟,靳辰忽然低头,拧了钥匙点火,这车性能极好,一瞬间就启动了,向前滑去。   志皓大怒,飞起一脚踢在车尾。   妈的,你想要逼疯我就摆明了说一声,我明天就自己去龙发堂报道,也好过这样零零碎碎的受刺激。   车子嘎得一声刹牢,靳辰急匆匆跳下车。   干吗?志皓火气更盛,随手掏了支票本子出来,冷笑道:“要赔吗?多少钱?”   “我打扰到你了吗?”靳辰神色一黯。   哦……志皓咽了口唾沫,再嚣张的气焰也发不出来,只能先闭口。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靳辰笑一笑:“下次我会注意,不会打扰到你。”   你……这……这……   志皓所有的声音都哽到喉咙口,一挣,眼睛里又蒙上了一层湿汽。   “你生气了?”靳辰的神色间竟是有些惊惶的   志皓无言:你可不可以不要难过,不要黯然,不要做出这样的表情,他十分无奈,真是要了命见了鬼,看不到还好一点,看到他风光无限也好一点,他就是看不得他弱弱的,委委屈屈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心疼啊!揪心的疼,好像欠了他八辈子的债没有还。   志皓欲言又止,眼中的水膜更深一层,妈的,在这个时候哭出来可就太丢人了,他马上仰头看天,努力的眨眼。却在模糊中看到面前的空气被一个黑影带得一乱,两瓣温温软软的唇就覆了过来。   触电一样的感觉刹时间传到了每一个细胞,这吻,初时是和缓的,滑腻的舌尖交滑而过,转而又火暴起来,抵死纠缠,像是要把什么咬碎了,嚼烂,吞下肚去。   志皓抵不过,一时间怒火全化做了欲火,身体开始发热,他是经不起挑拨的,只一个吻便足以让他回想起靳辰高潮时的表情,锁紧的眉,半合的眼,咬到如血的唇,还有最后那一刻绷直的脖颈……   于是大火就这么噼噼啪啪的烧起来,血液往所有能流血的地方流去,等靳辰放过他的唇,再睁开眼时,连眼底都带了红。   “你明明就有感觉。”靳辰伏在他耳边说话,口中呼出来热气,令他一阵一阵的发颤:“为什么,还是要躲开我?”   志皓咬紧了牙,舌尖被咬破了一些,很痛,神志却也回来了些:“有感觉又怎么样?我怕了,玩不起了,只想过过随大流的生活,我想结婚,有个家,……”   “我……其实不是在玩的。”靳辰的眼神有点虚,飘移了一阵,却又落回到志皓眼睛里。   志皓的眼神有些冷下来,唇角不自觉勾起一丝冷笑。   靳辰看到了,却更镇定起来,沉褐色的眼眸温润明泽,映了一天一地的星光灯火,志皓与他对视一会,几乎想别过头。   “我知道你不信,你从来不信我。”   志皓待要反驳却提不起气来。   “我从来不喜欢玩的,那太无聊,我一直都是真心的,对你,对意结,对别的所有的人,都是!这真心或者有深有浅,对你,对小蓝可能深一点,对别人,又浅一点,但都不是假的。至少,我没有故意要耍你们,我没有必要去骗一个我不喜欢的人来爱我,为我生生死死的,你知道的,我不喜欢这样。”靳辰的眼睛很亮,清澈到底,看不到半点渣滓,志皓觉得自己又要跌下去了,摇摇欲坠。   “我知道我假,我一直都假,其实我也不想的,但是习惯了。”靳辰的神色萧索:“我已经不知道怎么才算是真了。”   习惯了,把一切都计算的很好。   习惯了,不强求任何事。   习惯了,不抱怨任何事。   习惯了,在危险来临之前先躲开。 62.   “我也想改变啊,其实我也有主动求表现过啊!”靳辰忽然笑了:“结果反而让人看得别扭,更惨。”   志皓一直在发愣,怔怔的,定眉定眼。   靳辰心软起来,轻轻抚他的发:“我知道你从不相信我,应该的,因为连我自己都不相信自己。我知道你想听我说什么,我知道的,大家都爱听的那些话,其实不过是哄来哄去的,有什么难了?可我偏偏就是说不出口。阿皓,永远有多远,未来会怎么来,我不知道,有谁知道?我这个人是假的,我做的事都像假的,但那些和你在一起的日子是真的,我当时说爱你,也是真的!”   “你哭了?!” 月过中天,仍是极亮的,有一点晶莹从靳辰的眼角凝出来,蜿蜒着往下,然后凝成一滴,落下来,志皓如此惊恐,心里像是有无数细碎的冰刀在割着,痛得无可复加。   “啊?”靳辰竟是茫然的,茫茫然伸手擦了一下,看着指尖上沾的那一点晶莹,却也怔了,却笑道:“没事。”   “不要哭……” 志皓悔得肠青,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什么可以接受,什么又是不能,重要么?或者只有这一刻,揪心的痛是重要的,别的,通通都不重要。于是伸出手来,用拇指轻轻擦去他脸上的泪滴,好像以前无数次,那人做过的一样温柔。   这只是很应景的一句话,但靳辰怔了一怔,眉峰竟真的舒展开了。   “乖,别哭了。”志皓把所有七上八下的情绪都压下去,伸出手,抹掉那张脸上所有的闪光的水迹。   “嗯。”靳辰微笑着点头,眼神恍惚。   “乖……别哭了……”志皓终于意识有到有点不对,试探着又说了一遍,靳辰的神色越发柔和起来,重重的点头,像一个乖巧的孩子。   别哭了,别哭了……Don't Cry……please don’t cry   电光火石之间的灵感,他忽然记起了那首靳辰一直弹,一直哼的歌,究竟叫什么名字,只因为最初听到的是钢琴,所以一直都想不到竟会是摇滚乐。   志皓越发小心的在哄,靳辰的眼泪却越流越多,到后来索性把人拉到自己怀里,脸埋到他肩上,泪出如涌。   有多久了,十年?二十年?或者,他一直以来就是在等待着这样一个人,一个安全的人,全心全意的对他,会在他眼泪落下的那一刻帮他把泪水抹去,温柔的对他说:不要哭。   只是快二十年了,他找到了这个人,却已经没有能力,把人留在身边。   二十年前,他变得不会哭,二十年后,他已经不再会爱。   这人想要的承诺,想要的安心,想要的未来,他都给不出,因为他都不信。   隔着层层的衣物,志皓仍然可以感觉到有种温热传到肩头,他全然无措,只能小心的抱着怀里人,轻轻的用手拍着。   “我没事的。”靳辰哭完了,眼睛有点肿,但神色优雅依旧。   是啊,你当然没事,志皓有点气馁,靳辰永远都没事的,他怎么会有事。   “我先走?”靳辰偏一偏头,神色间有些依依的。   志皓张口结舌,脑子里已经乱成了一团浆糊。   靳辰却笑了,轻轻抚志皓的发:“我先走了,让你困扰了……”他半咬着唇,有些歉意:“以后不会了,放心,我会没事的,会很快……”   志皓怔怔的看他跳上车,保时捷的性能在此刻发挥到了极致,毫无声息的启动,缓缓的滑出去,像利刃滑过半融化的牛油。   心里很乱,像是一盆被众人翻捡过的色拉,浓重粘腻,一塌糊涂,什么都锈死了,已经不会转。   志皓要彰显专业,当然更多的是为了自欺,于是第二天还是硬了头皮出现在会场,合该他命不好,这已经是最后一天,是靳老板的个人秀。其实宣传单子上一早说明,志皓没细看,看了也不记得。   等他在场边坐下左右一阵寒喧后再醒悟过来,已经无力逃生,算了,杀人不过是头点地,怕什么呢?还会被吃了不成?志皓心虚的自我安慰。   靳辰这一季的卖点是轮廓,一水儿贴身的斜裁,第二层皮肤般的妥贴,衬得台上一干子衣架越发的高挑修长,整台秀像支行云流水的舞。而金属色的银绳装饰则千变万化的出现在各种不同的地方,女装的裙沿,男装的袖口,时而是一道勒边,时而是一个妖娆的结,贯穿始终串起了整场的秀。   志皓十分紧张,但一直在神游,只看到霓裳一顶一顶的飘,全然不知道看了点什么,能分出一分心思去与旁边人点个头已经是极限。   幕落,终场,所有人都屏上了一口气,谁都知道靳辰此人十分自恋,最好的衣服都要留给自己穿,他是点睛的笔,一个圆而满的句号,这一次自然也不会例外。   志皓仍然在神游,但这一次却看清了,因为那衣服太熟,熟到他只要一眼就可以看清所有的细节。   黑色丝绒的底子,暗色银线绣的花,妖娆曼丽的开满了每一寸,袖口有粗的银色织线盘花做的扣,这衣服,他有件一模一样的一直都挂在柜子里,一次都没穿过,却已看了无数次,甚至闭上眼,就可以画出那衣上的花。   志皓觉得这衣服简直就是靳辰的最佳写照,华美,繁复,却又脆弱易毁的不切实际,这是只能穿一次的东西,脏了连洗都不能洗。偏偏这样的衣服,最最受欢迎,可以骗得订单无数。   掌声雷动,志皓机械的抬起手,跟着一起鼓掌,恍惚中看到靳辰在T台的尽头鞠躬,姿态优雅。   蓦的,一个念头,像弹子似的在脑海里炸开,顿时眼前的迷雾都散去了,只余满眼金红色的光。   靳辰说,时装本来就是浪费,一件晚装抵得一台车,也只得一个晚上的风光。不过是看浪费的值不值得。   那爱情呢?爱情算不算是一种浪费?满腹心酸只为了某人展颜一笑,也不过是看浪费的值不值得。靳辰是一件华服,一件不切合实际的华服,可那又怎样?既然爱他,既然还爱他……   是啊,“他是王薇薇亲自手制的豪华婚纱,裙摆上镶满施华洛世奇水晶,蕾丝边里缝着真正的南洋珠……如此名贵,也不过一天的寿命,时候一到,再怎么舍不得,也只能脱下来。”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那又何必回头再去抱怨,愤愤不平,讨论值不值得这样的问题?   所有的得到都应付出代价,得到靳辰的代价不过是将来有天会失去,可那又怎样?爱上谁会得永远?   永远有多远?未来会怎么来?谁知道,有谁会知道?   或者明天这一切就化为乌有,那么为什么要为了毫不确定的明日,拂了今日的心意?   志皓怔怔的看着台上,一步一步往前走,一向璨黑的眼,如今幽深不见底。   靳辰站得高,一眼就可以看到台下的动静,眼见着他挤过来,便站到台边去等,那时所有的模特都站上台来,所有的聚光灯都在他身上,他却站在台边,静静的,等一个人靠近。   志皓艰难的仰起头,从这个角度看到的靳辰十分的不真实,他的脸上笼着一层异色的光,却又越发的英俊。志皓试着出了声,那声音很干,但,也顾不得了。   靳辰看到他开口却没有听到声音,不由得偏了偏头,问道:“啊?”   志皓鼓足了勇气,大喊:“不如,我们再试一次?”   他喊得太大声,一时间把什么声音都压下去了,四下里俱是一静,只余背景的音乐在悠悠的响。   志皓感觉到了成千上万的目光穿刺而来,忽然便开始惶恐了,双手握着拳,每一个关节都僵死了,摇摇晃晃的却强撑了不倒,可是一秒钟已经变得像一个世纪那么长。   靳辰像是被惊到了,怔怔的看着他,旋即也笑了:“你啊……”那笑容里含了太多无奈与宠溺:“老是喜欢把自己搞得这么僵。”   志皓心里一松,脸色迅速的红了起来,正在劫后余生的恍惚中,眼前的人影却忽得矮了下去……   志皓大惊,魂飞魄散。   靳辰单膝跪地,眼睛终于可以与他平视,脸上的笑容却越发的温和:“我一直在想,如果要向你求婚的话,应该要怎么做?是不是应该要先向你跪下来,然后再从你口袋里把戒指挖出来给自己戴上?”   志皓确定他已经傻了,所有的思绪都已经飞到了九天云外去,远远的在一边叽叽咕咕的笑。   “怎么样?萧志皓先生,”靳辰的笑容越发的魅惑:“你愿意……”他顿一顿,在嫁与娶这两个字之间困惑了一阵,然后索性都抛开:“你愿意和我结婚吗?”   ——正文完——   友情附上主题歌歌词:   Don't Cry   Guns & Roses   Talk to me softly, theres something in your eyes   Dont hang your head in sorrow and please dont cry   I know how you feel inside Ive, Ive been there before   Somethins changin inside you and dont you know   Dont you cry tonight, I still love you baby, dont you cry tonight   Dont you cry tonight theres a heaven above you baby   And dont you cry tonight   Give me a whisper and give me a sigh   Give me a kiss before you tell me goodbye   Dont you take it so hard now and please dont take it so bad   Ill still be thinkin of you and the times we had, baby   And dont you cry tonight, dont you cry tonight   Dont you cry tonight, theres a heaven above you baby   And dont you cry tonight   And please remember that I never lied   And please remember how I felt inside now honey   You gotta make it your own way but youll be alright now sugar   Youll feel better tomorrow, come the morning light now baby   And dont you cry tonight, and dont you cry tonight   And dont you cry tonight, theres a heaven above you baby   And dont you cry, dont you ever cry, dont you cry tonight   Baby maybe someday, dont you cry, dont you ever cry, dont you cry 番外:夫夫100问(1-25)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番外:夫夫100问   0 单单留着问靳同学的一个问题   桔小宝:应广大读者的要求,请问为什么像您这种天生妖孽居然会倒贴,而且还倒贴到和人结婚的地步?您不是一直相信未来不可预期的吗?   靳辰(笑):因为(压低声音,伏耳过去)结了婚也是可以离婚的啊。   桔小宝:……   1 请问您的名字?   靳辰:靳辰,英文名,Sam   志皓:萧志皓,英文名,Tony   2 年龄是?   靳辰:31   志皓:29   3.性别是?   靳辰:目前是男   桔小宝(惊讶):难道将来会有改变?   靳辰:这个,未来的事谁也说不定的,对吗?   桔小宝(无奈):了解,了解,我可以体谅有强迫症的孩子。   志皓:男   桔小宝:您不需要应个景未来不可预期一下吗?   志皓:不用,这个未来很肯定。   4 请问您的性格是怎样的?   靳辰:温柔而又残忍,热情而又冷漠,宽容而又偏执……   桔小宝:OK,OK,我明白了,字典上所有的反义词组都用上是吧。   靳辰(微笑)   志皓:傻,一条道走到黑。   5 对方的性格?   靳辰:可靠,单纯,有点小冲动,很好骗。   志皓:怪卡   桔小宝(惊叹):阿皓,您说话忽然变精到了啊   志皓(叹气):我也不想的,如果不用这两个字,我怕要用两千个字。   桔小宝:了解,了解。   6 两个人是什么时候相遇的?在哪里?   靳辰:摄影棚   志皓:同上   7 对对方的第一印象?   靳辰:没什么印象,哦……他不吃茄子。   桔小宝:就记得这个?   靳辰:因为个人对吃有特别的偏好,所以这方面的东西记得会比较快。   志皓(惊):难道你并不是专门因为我才记住的?   靳辰(摇头):基本上我记得大部分同事的口味。   志皓(黯然):哦。   桔小宝(摇头ING,太笨了,哄哄人也不会啊?)   靳辰(笑眯眯):但我不会一个一个的帮他们把不合口味的菜都挑掉。   志皓(羞,低头)   桔小宝(惭愧,太丢人,竟敢质疑靳老大的手段):阿皓,你呢?   志皓(茫然):我不知道他有什么不吃啊。   桔小宝(无奈):我是问第一印象。   志皓(脸红):哦哦,第一印象哦,觉得没有传说的可怕。   8 喜欢对方哪一点呢?   靳辰:他让我有安全感。   桔小宝:这话由一个男人说出来真是怪怪的。   志皓:我是个普通人。   桔小宝(不解):哦?   志皓:所以我喜欢普通人都会喜欢的,比如说,长得帅,事业成功又有钱,细心,温柔,体贴,基本上在他不移情别恋说拜拜之前的一切,我都喜欢。   9 讨厌对方哪一点?   靳辰:没有讨厌的,我都可以接受。   志皓:讨厌他花心。   桔小宝(泪);我也是。   靳辰(委曲):我的心从始到终就只给过你一个人,怎么能叫花心。   志皓(别转头):讨厌他装可怜。   靳辰(委曲平方):那人家是可怜嘛。   志皓:……我没什么讨厌他的……   桔小宝:……   10,您觉得自己与对方配合默契吗?   志皓:我们合作的很好啊。   靳辰(眨眼):你是指哪方面?   桔小宝(诡异的笑):会有什么不同吗?   靳辰:没有,没什么不同,都很默契。   11 您怎么称呼对方?   靳辰:阿皓   志皓:……我好像不用称呼你的嘛。   靳辰:你可以叫我老公。   志皓(跳):为什么你是老公。   靳辰:因为是我先主动追你的啊,主动的那一方当然是老公。   志皓(暴跳):那,难道之前那次,我是老公吗?   靳辰(委曲):对啊,不过已经过期了,你都没给机会让我叫。   志皓(吐血)   12 您希望怎样被对方称呼?   志皓:老公。   靳辰:算了,你说什么就什么好了。   志皓(窘):这……这怎么好意思。   靳辰:那……我还是叫你阿皓好不好?   志皓:嗯。   13 如果以动物来做比喻,您觉得对方是?   靳辰:苏格兰牧羊犬。   桔小宝:为啥。   靳辰:帅啊,又乖,又威风……   桔小宝:您真会用形容词。   志皓:狐狸,对着你笑的时候什么都好,一翻脸什么都没了。   桔小宝:狂点头   14 如果要送礼物给对方,您会送?   志皓:礼物啊……(转头)你想要什么礼物啊?   靳辰:我只要你就可以了。   志皓(茫然):我已经是你的了啊。   靳辰(呆)   桔小宝(捶地):阿皓,你真是个实心眼的孩子啊。算了,靳同学你呢?   靳辰:送一个关于未来的承诺。   志皓(泪):真的吗?   桔小宝(私底下悄悄ING):你关于未来的承诺不应该就是未来不可确定吗?   靳辰(微笑):对啊。   桔小宝(狂汗,同情的仰望感动到失聪的可怜孩子)   15 那么您自己想要什么礼物呢?   靳辰:希望他穿上我设计的衣服去走星光大道。   桔小宝(不解):为什么?   靳辰(月牙弯弯眼):因为他不知所措害羞的表情非常非常的可爱。   志皓(小心翼翼):我可以要现金吗?   靳辰(眼神哀怨)   志皓(心虚):我的房贷还没有交完嘛。   靳辰:乖,你以后住在我这边,我的房子就是你的房子,不需要自己买。   志皓(感动)   桔小宝(不解):阿皓你不是一早住进去了吗?   16 对对方有哪里不满么?一般是什么事情?   靳辰:没有,他的缺点也都很可爱的。   志皓(咬牙切齿):有,招蜂引蝶。   靳辰(委曲):又不是我主动要招摇,那大不了,以后你都帮我挡掉好了。   志皓(傻眼)   桔小宝(同情):孩子,这个工作量……大啊!   17 您的毛病是?   志皓:太实在。   靳辰:重感情。   志皓&桔小宝(异口同声):是无情!!   靳辰(无奈):算了,老婆说什么就是什么好了。   18 对方的毛病是?   靳辰:没有缺点,没有不满,没有毛病……我怎么觉得问题都这么重复的?阿皓,为什么帮我接这么无聊的通告?   志皓(汗):因为她是作者。   靳辰(月牙弯弯眼):啊,你怎么不早说呢?(转头)你叫桔小宝?这名字很别致啊。   桔小宝(死撑):不许撒娇,不许放电,不许……   靳辰(迷茫):怎么会呢,我一向只对着老婆撒娇放电的啊。当然,有时候看到一些特别的有才华的人,也是会自然而生出一些好感的,你不要误会嘛。   桔小宝(滴汗):我没有误会,当然不会误会……我还不想找死。算了,志皓,到你了,对方的毛病是?   志皓:招蜂引蝶,老实讲,我也觉得这个问题重复的厉害。   桔小宝(擦汗):呵……呵……,要不怎么能凑得满一百道呢?   志皓(惊):一百道?   靳辰(安慰);乖,一百道很快就好了,谁让她是作者呢?   19,两个人中比较爱吃醋的是谁?   靳辰:他。   志皓(无力):我。   桔小宝:这么默契。   靳辰:我其实也很想吃的,不过没找到机会。   志皓(恨恨):我会努力给你这个机会的。   靳辰(惊,温言软语):宝贝!你的工作已经很辛苦了,就不要在这方面多费心了。   20,吃醋一般怀疑的对象是谁?   靳辰:无。   志皓:太多,我数不过来。   桔小宝:挑个重点的。   志皓:林意结。   桔小宝(了然状)   志皓(郁卒):长那么漂亮,又有钱,还要来抢我的男人。   靳辰(正色):你是男人啊,男人要那么漂亮做什么?男人只要帅够就行了。再说,要那么多钱干吗?我有钱不就可以了?   志皓(感动中)   靳辰(目光柔和而郑重):而且你看,她那么漂亮,又有钱,我还是爱你,可见你比美貌和财富更重要。   志皓(感动的平方)   桔小宝:咳咳……靳同学,现在不是在演偶像剧。   靳辰(不屑):你眼红就直说,不要抵毁我的真心。   桔小宝(怒):阿皓,这么腻味的话,你难道就不觉得恶心。   志皓(点头):是蛮恶心的。   靳辰(呆),桔小宝(大喜)   志皓(羞涩):但是我爱听。   桔小宝(呆),靳辰(大喜)   21 您们的关系到了哪种程度?   靳辰:做了。   志皓(暴),桔小宝(汗):您好直接啊。阿皓你的版本呢?   志皓(斟酌):同居?   桔小宝:果然委婉点。   22 两个人初次约会是在哪里?   靳辰:伦敦。   志皓:嗯。   23 那时两人间的气氛怎么样?   靳辰:不错。   志皓:很开心。   24 那时进展到何种地步?   靳辰:一起走。   志皓:无进展,他拉我去陪他男朋友喝酒。   桔小宝:真是过份。   靳辰(无奈)   25 经常去的约会地点是?   志皓(为难):没有什么地方啊,要不,家里?   靳辰(点头):床上。   桔小宝(暴血) 夫夫100问(26-50)   26 您会为对方的生日做什么样的准备?   志皓(兴奋):还没有想好呢,我都还没有遇上过他的生日。   靳辰:我不过生日的。   志皓:啊(醒悟,大愧……无措)对不起……   靳辰(淡淡微笑):没关系,不用准备什么,陪我一起忘记这一天就好了。   志皓(泪):嗯。   桔小宝(擦泪):老大,其实你不演戏的时候最动人。   27 是由哪一方先告白的?   靳辰:他。   志皓(叹气):对。   桔小宝(不解):为什么这么不甘愿?   志皓:我本来还很自豪,觉得自己勇气可嘉,回头看看整个一套里的兔子。活生生让他给诱骗进去的。   桔小宝(汗):要不怎么叫极品诱攻呢。   28 您有多喜欢对方?   志皓:喜欢到,明知道是个坑还要一跳再跳。   靳辰:会忍不住想依赖。   29 那么,您爱对方么?   靳辰:爱。   志皓:爱。   桔小宝:要是所有的问题都可以回答得这么简洁就好了。   制作人(那就没有收视率了!!!)   30 对方做什么会让你觉得没辙?   志皓(无力):撒娇,装可怜。   靳辰:哭……因为自己哭不出来,就觉得哭一次挺不容易的,看到他哭就会觉得很心疼……不过他好像……。   志皓(怒):你的意思是我是个泪包吗?   靳辰(正色):你这是感情真挚。   志皓(满意点头)   31 如果觉得对方有变心嫌疑,你会怎么做?   靳辰:釜底抽薪。   桔小宝(茫然):啊   靳辰:把那个男人或者女人挖出来,让他们爱上我,或者调教他们成万人迷,让别人追着跑。   桔小宝(崩溃):阿皓你呢?   志皓:把他吊起来打一顿,然后一个人好好过日子。   桔小宝:还是你比较正常一点。   32 可以原谅对方变心么?   靳辰:可以,因为没有人可以保证未来。   志皓:我不原谅。   靳辰(惊)   志皓(无奈):但我可以接受,我不会为难你。   靳辰(柔情款款):我宁愿你难为我,也不要你难为自己。   桔小宝(怒):够了,不要在单身人士面前表演深情。   33 如果约会时对方迟到一小时以上怎办?   志皓:等,打他手机问到底出什么事了。   靳辰:阿皓是不会迟到的,所以这个假设不成立。   34 您最喜欢对方身体的哪一部分?   靳辰:耳朵。   桔小宝(眼中射出狡猾的光):哦?   靳辰(配合的笑):因为很好吃……那是他最敏感的地方,只要轻轻的……   制作人(跳出):前50题是清水的,清水的,清水的……回声N+1次方。   靳辰(扫兴):早说嘛。   桔小宝(失望):那么,阿皓呢?   志皓(脸红):……嘴唇……   制作人(又上,虎视眈眈)   桔小宝(狼眼放光):了解,了解,我就不问为什么了。   35 对方性感的表情?   靳辰:脸红害羞,想忍又忍不住暴发的那一刻最性感。   桔小宝:所以你一直挑逗他。   志皓(继续脸红,暴血):我可以不说吗?   桔小宝(斩钉截铁):不行。   志皓(血暴):做……做……的时候。   靳辰(得意)   桔小宝(傻眼):您,真是一位实在的受啊。   36 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最让你觉得心跳加速的时候?   志皓:他靠近我,距离小于5CM,或者盯着我看,距离不论。   桔小宝(惊):您,的心脏,受苦了。   志皓(悲叹):我也这么觉得啊。   靳辰:我心跳不会加速,只会越来越慢。   桔小宝,志皓:……   37 您会向对方说谎么?您善于说谎么?   靳辰:我不说谎。   志皓(颓然):你都懒得骗我。   桔小宝(点头):过份。   靳辰(反驳):你也不对我说谎的。   志皓:我为人诚实。   桔小宝(点头):阿皓,你人好好。   靳辰(郁卒)   38 曾经吵架么?   靳辰:不吵   志皓(继续颓然):对的,你都懒得和我吵。   靳辰(继续郁卒)   39 都是些什麽样的争吵呢?   志皓:都说了不吵了。   靳辰:下一题。   40 之后如何和好?   志皓:没和好,直接分手。   桔小宝(惊):好狠。   靳辰(不敢开口,继续继续郁卒)   41 做什么事情的时候觉得最幸福?   靳辰:他对着我说‘别哭了’的时候。   桔小宝(汗):怎么好像小朋友。   靳辰:就那种可以放心依赖的感觉吧,会觉得幸福。   志皓:早上醒过来发现被抓得很紧的时候,会觉得自己很重要。   42 转世后还希望做恋人么?   靳辰(怀疑):会有转世吗?   桔小宝(无奈):难道你的强迫症还包括来生不成?   靳辰:我连未来都不相信,又怎么会相信来世?   桔小宝(汗):算我没问,那阿皓?   志皓:不希望。   桔,靳:为什么?   志皓(无奈):我赔了一辈子给他还不够么?   43 什么时候会觉得自己被爱着?   靳辰:随时,他从不隐藏的。   志皓:基本没有,他真的也像假的,假的也像真的,我搞不清。   桔小宝(汗):阿皓,你受苦了。   44 您的爱情表现方式是?   靳辰:努力爱他很久。   志皓:对他好。   桔小宝:怎么听着这么空泛的。   靳辰:能说得出具体的表达方试的,那就不算是完全的好……   桔小宝(不耐烦):OK,OK,下一题……   45 什么时候会让您觉得“已经不爱我了”?   靳辰:目前还没有,到时候会知道的吧。   志皓(悲叹):我就没觉得他爱过。   桔小宝(怒目)   靳辰(眼角晶莹):你到底要我怎么做才能相信我呢?   志皓(呆):算了,我当你是一直爱着的好了。   46 您觉得与对方相配的花是?   靳辰:栀子。   桔小宝:为啥?   靳辰:又白又香,拥有花的一切缺点,又好养活,冬天还不掉叶子。   桔小宝(无奈):果然是一种实在的花。   志皓:昙花,(咬牙)开的时候什么都好,一下子就谢了。   靳辰(汗)   48 您的自卑感来自?   志皓:不够帅,不够有钱,不够能干……   靳辰(温言):只要我觉得足够就可以了。   志皓(呆,脸红ING)   靳辰:我不自卑。   桔小宝:果然没皮没脸,没心没肺。   靳辰(黯然):我不要自卑给别人看,我不喜欢做可怜人,反正,也没人在乎。   志皓:我在乎的。   靳辰(深情……)   桔小宝:妈的,明显当我不存在。   49 俩人的关系是公开还是秘密的?   志皓(苦笑):天下皆知   桔小宝(汗)   50 您觉得与对方的爱是否能维持永久?   志皓(痛心疾首):应该会吧,如果他不甩了我,我大概……唉,我太死心眼了。   靳辰:我不知道。   桔小宝,志皓(怒瞪)   靳辰(汗):我会努力的,真的……   桔,志:望天。   桔小宝(试图安慰):算了,他能说出这句话也不容易了。   志皓(放弃);我知道…… 夫夫100问(61-75)   桔小宝(奸笑):接下来是H的部分哦,有50题呢,好好回答吧[奸诈]   志皓(红脸)   靳辰(镇定)   51 請問您是攻方,還是受方?   志皓(红脸):受   靳辰:目前是攻   桔小宝(放光):难道说,将来会有变化吗?   靳辰(狡猾):将来的事,谁说得准呢?   桔小宝(激动):快说快说,正面回答,难道你愿意让他来攻你?   靳辰:只要他想的话,我不反对,我总是听他的。   桔小宝(惊叹):您真是一位有富有民主精神的小攻啊。(转头)阿皓,你打算什么时候攻回去?   志皓(扭……):暂时没这个打算。   桔小宝(怒其不争):为什么?   志皓(脸暴红,强硬):要你管?   靳辰(意味深长的笑)   52 为什么会如此决定呢?   志皓(无奈):因为第一次没有经验,不知道怎么和男人做。   靳辰:所以我‘主动’指点了他。   53 您对现在的状况满意么?   靳辰:这要问他,他满意,我就满意。   桔,靳,六只眼睛(镜)一起瞪。   志皓(低头):还好。   54 初次H的地点?   靳辰:我家。   志皓:他家。   55 当时的感觉?   靳辰:相当好。   志皓:不可思议。   桔小宝(汗),靳辰(得意)   56 当时对方的样子?   靳辰:很动人。   志皓(茫然):我没有留意。   桔小宝(失望):那你都留意什么去了。   志皓(暴血),靳辰(继续得意)   桔小宝(大悟,十分羞愧的)   57 初夜的早晨您的第一句话是?   靳辰:我问怎么醒这么早。   志皓(汗):我问他有关于杨怡佳的事。   桔小宝(不满);你怎么这么刹风景的。   志皓(更汗):我……怕他一脚踏两船。   桔小宝(转头):那,靳同学,还是你不好。   靳辰(认命):反正归根到底都是我的错。   58 每星期H的次数?   志皓:看情况,忙的时候三,四次吧。   桔小宝(惊):那不忙的时候呢?   志皓:不忙就每天啊。   桔小宝(更惊)   志皓(茫然):这有什么不对吗?   桔小宝(汗):没有,没什么……只是这个问题由一位受来回答,我有点不习惯。   靳辰(得意的沉默)   59 觉得最理想的情况下,每周几次?   志皓(红脸):每天晚上一次。   桔小宝(汗):靳同学,你辛苦了。   靳辰(云淡风清的笑):没什么。   60 那么,是怎样的H呢?   志皓(疑惑):就正常啊,H还能怎么样呢?   靳辰:你到底想知道点什么?   桔小宝:我不就是看能挖到多少料就挖多少吗?OK,下一题。   61 自己最敏感的地方?   志皓(红):耳朵。   靳辰:那里。   桔小宝(茫然):哪里?   靳辰:就是那里,正常男人都会敏感的……   桔小宝(老脸飞红):靳辰,你太色了。   靳辰(委屈):我说实话实说罢了。   62 对方最敏感的地方?   靳辰(笑容悠长):耳朵。   志皓(红):没有,没有特别的……   桔小宝(了然):放心,阿皓,我能听懂   志皓(感动)   63 用一句话形容H时的对方?   靳辰:可爱,让人情不自禁。   志皓(茫然……脸红……羞……):很美。   桔小宝(核子暴)   靳辰(不动声色)   64 坦白的说,您喜欢H么?   靳辰:喜欢。   志皓:嗯   65 一般情况下H的场所?   志皓:家里。   靳辰:床上   桔小宝(喃喃):怎么和约会地点的描述一样的。   靳辰(笑眯眯):您真是好记性。   66 您想尝试的H地点?   靳辰:野外。   志皓(惊,核子喷血红,沉默)   67 冲澡是在H前还是H后?   靳辰:正常情况下,前后都会有。   志皓:之前是一定会洗的,之后就不一定了。   桔小宝(不解):为什么   志皓(尴尬):因为……之后,不是我自己洗。   桔小宝(了然)   68 H时有什么约定么?   志皓(茫然):H时需要有什么约定吗?   靳辰(安慰):没有,都是出题的人乱编的。   桔小宝(感慨):我终于明的为啥你近期不打算反攻了。   69 您与恋人以外的人发生过性关系么?   志皓:有,有一个。   靳辰:有,有无数个。   桔,志(瞪)   靳辰(无奈,摊摊手)   桔,志(放弃)   70 对于「如果得不到心,至少也要得到肉体」这种想法,您是持赞同态度,还是反对呢?   志皓:赞同,你看,我还不是一直都不觉得有得到他的心。   靳辰:如果是别人,我不介意,如果是阿皓的话,我想要他的心。   志皓(感动……)   71 如果對方被暴徒強姦了,您會怎麽做?   志皓(难以置信):他被强奸?   桔小宝:是如果啦,噫?……难道说你不觉得他诱人吗?   志皓(尴尬):我只是觉得就算是强奸犯遇上了他,也只会被他给诱奸掉。   靳辰(崩溃):阿皓!!   志皓(汗):我会帮他报警。   桔小宝:然后呢。   志皓(困扰):如果他觉得难过的话,我会安慰他。   靳辰(崩溃平方):我为什么会不觉得难过……你,分明,不拿我当人看。   志皓(惊觉):真的耶。   桔,靳(倒地)   72 您會在H前覺得不好意思嗎?或是之後?   靳辰:不会,为什么要不好意思。   志皓:还好。   73 如果好朋友對您說「我很寂寞,所以只有今天晚上,請…」並要求H,您會?   靳辰:我会让他和阿皓商量,如果他同意,我无所谓。   桔小宝(惊叹):您果然是牛郎出身啊。   志皓(汗):我没有这种朋友。   74 您覺得自己很擅長H嗎?   志皓:一般。   靳辰(微笑):不要问我,问他。   75 那麽對方呢?   志皓(红脸):还……还可以。   靳辰(大方):我觉得挺好的。   桔小宝:我怎么觉得这评价像是反掉了。 夫夫100问(76-100)   76 在H時您希望對方說的話是?   志皓:H的时候还顾得上说话?   靳辰:虽然不说话也蛮好的,但是如果能鼓励称赞两句就更好了。   志皓(核子寒):称赞……鼓励……   77 您比較喜歡H時對方的哪種表情?   靳辰(陶醉):一直克制着自己不想出声音,但还是忍不住的样子最可爱。   靳辰:还有……他高潮的时候会有片刻失神,那种茫然的眼神相当迷人。   志皓(神往):咬着嘴唇,皱眉,不知道应该怎么形容,但是真的很美……   桔小宝(燥热):妈的,分明就是当我不存在。   78 您覺得与戀人以外的人H也可以嗎?   志皓:不可以。   靳辰:要问他,我无所谓……   桔小宝:……   79您對SM有興趣嗎?   靳辰(斩钉截铁):没有。   桔小宝(讶异):这么肯定?   靳辰:我是温柔的人啊……爱人是要拿来好好疼爱的……   志皓(面无表情):因为他一直在精神上SM我,所以肉体就算了。   靳辰(委曲):我哪有。   志皓(坚持不看人):还敢说没有?   靳辰(无奈)   80 如果對方忽然不再索求您的身體了,您會?   志皓:不知道,没有办法。   靳辰:这是不可能的。   81 您對強姦怎麽看?   志皓:报警!   靳辰(不屑):太没有技术含量了。   82 H中比較痛苦的事情是?   靳辰:要注意他的反应,如果他没有到高潮,就要先忍下来。   桔小宝(感动):忽然发现,您也是好男人啊……我竟然一直都误解了你……   靳辰(大度):没关系,习惯了。   志皓(尴尬):没有润滑剂。   桔小宝(汗):这个实在。   83 在迄今爲止的H中,最令您覺得興奮、焦慮的場所是?   志皓(羞):湖边。   靳辰(喜):真的吗,那我们啥时候再来一次吧。   志皓(红脸,眼睛发亮):还是哪里吗?要不要换个地方。   桔小宝(狂汗):萧志皓,请拥有做受的自觉。   志皓(脸红,强撑):干吗?受又怎么样了。   84 曾有過受方主動誘惑的事情嗎?   靳辰:常常。   桔小宝(好奇):真的吗?   志皓(困惑):我主动个几次有什么问题吗?   桔小宝(汗):没有,没有,如果是你的话,一点问题也没有。   85 那时攻方的表情?   志皓:正常,很高兴……然后……   桔小宝:??   志皓(继续红,没有机会褪色):然后,就做了……   桔小宝:……   86 攻方有過強暴的行爲嗎?   志皓:没有。   靳辰:没这必要!   87 當時受方的反應是?   桔小宝:哦……这题跳过。   88 對您來說,「作爲H對象」的理想像是?   志皓(红):他   靳辰:目前来说是他。   桔小宝:你难得不强迫症一下会死哦。   志皓(安慰):算了算了,你看我都不计较了。   桔小宝(泪):孩子,苦了你了。   89 現在的對方符合您的理想嗎?   志皓:嗯!   靳辰:这题目还真是重复的厉害啊。   桔小宝(汗):快了快了。   90 在H中有使用過小道具嗎?   靳辰:有。   桔小宝(惊):真的吗,我怎么不知道?   靳辰(狡猾):又不是什么事都要让你看到。   91 您的第一次发生在什么时候?   志皓:和之前的一个女朋友。   靳辰:很早了,忘记了……   桔小宝(汗),志皓(木然)   92 那時的對象是現在的戀人嗎?   靳辰:不是   志皓:不是   桔小宝(假笑):还好,还好,扯平了。   93 您最喜歡被吻到哪裏呢?   志皓:耳朵。   靳辰:其实是……(桔睁大眼睛,志瞪大眼睛,靳辰无奈)好吧,嘴唇。   桔小宝(不甘):你原本想说哪里啊?   志皓(大喝)   靳辰(笑眯眯):把你的问号改成感叹号就可以了。   桔小宝(回味,如愿的又一次喷血)   94 您最喜歡親吻對方哪裏呢?   志皓:嘴唇……   靳辰(蹭一蹭,把头靠到志皓肩膀上):阿皓。   志皓(狂汗,迟疑):我会考虑一下。   桔小宝(困惑不已)   95 H時最能取悅對方的事是?   靳辰:让他高潮。   桔小宝(喷血):您,好直接。   志皓:配合他。   桔小宝(贫血):您,好实在。   96 H時您會想些什麽呢?   志皓:什么都不想。   靳辰(得意洋洋)   志皓:你也差不多吧。   靳辰(正色):当然不,我还要想着怎么来取悦你的。   志皓(感动,羞红中)   97 一晚H的次數是?   靳辰:一般来说,一次。   桔小宝(失望):切。   靳辰:你知道高级订制的精髓是什么吗?   桔小宝:??   靳辰:度身订造,精工细制,唯一限量……   桔小宝(狂汗)   98 H的時候,衣服是您自己脫,還是對方幫忙脫呢?   靳辰:不一定。   志皓:嗯,看谁的手空一点。   桔小宝(汗):这解释。   99 對您而言H是?   靳辰:很自然会发生的事。   志皓:还……不错。   桔小宝:晕,你确定是在回答这一条吗?   100 請對戀人說一句話   志皓(清嗓):don’t you cry baby, theres a heaven above you ,and I love you now   靳辰(傻眼):做……节目而已嘛……这么……这么煽情的话……   桔小宝(催促):你呢,你呢……   靳辰(茫然):我忘掉了……   桔小宝(晕)   靳辰: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首歌的。   志皓(得意):你一直弹,一直唱,我怎么会不知道。   靳辰(感慨):别人都没听出来过。   志皓:我又不是别人……   ……   桔小宝:算了,收工……制片,摄影,录音……收工了,这么大的人了,还赖着看人家小俩口亲热……有没有道德心啊……哎……摄影大哥,留一台机位下来不要关…… 番外之--风卷云舒(一)   1.   这是一个好地方,明黄色的水晶大吊灯,雪白的骨瓷盘,还有精致诱人的餐点……   但是,食不甘味!   封清由衷佩服古人的造词之术,食之不甘其味,这个词小学时就背过,但到了今天才全然明白是什么意思。   她太紧张,每一分的肌肉都收紧了,只有嘴角放松在恰到好处的位置,因为她要微笑,淡淡的谦和的优雅的微笑,完美无缺,无懈可击!   今天,她的一切都无懈可击,她穿着妥贴的灰蓝色宝姿套装,不会名贵的俗呛,也不廉价的令人心生轻慢。她将头发盘得微微蓬乱,妆色极浅,脸上看不出粉的痕迹,天知道这是美容院里三个小时的工夫。而因为是吃晚饭,她花了一周去做唇膜,没有用口红,否则白生生的蟹肉上染上红痕终究不太雅观。   她坐得很直,手指捏紧汤匙的三分之一处,舀汤时没有一滴撒出来,她说话很慢,声音柔软而悦耳,一字一字从红唇中吐出来,意态优雅。   但是,她累了!   封清感觉到后背有一丝丝的酸痛,好累,记得当年博士答辩时,也不曾这样累过,身心俱疲。   然而却还必须要死撑下去,因为面前还有两位观众,两个极重要的观众,刚刚确定关系的未婚夫——许文彬,还有未来的婆婆——何秀真。   平生第一次,她有点怀疑自己的能力,同时也忽然明白,为什么同样是女人,有些人就可以坐在家里让男人心甘情愿的养一辈子。   如果倒退三十年,或者二十年就足够,这个女人应该是会让男人打破头的吧?封清禁不住暗忖。   不仅仅是美丽,当然不仅仅是美丽,如果一个女人只有一张美丽的脸,那么最可能的归宿是被男人关起来做一只雀,但何秀真不是的。如果一个女人到了五十多岁,仍然有三十岁的轮廓,那么当她年青的时候应该是什么样子?   或者会更美一点,或者不会,但毫无疑问的是,封清绝不会像现在这样的紧张,因为这个虽然看起来很不像五十多岁的女人,脑子里真的藏了五十多年的阅历和经验。   她的眼神很温和,但暗藏着审视;她说话很客气,可暗藏着机锋。   封清不得已,全神贯注严阵以待。   听着她笑笑的问自己的母校,用三分轻叹的口气说:我不好和你比呢,我是在伦敦艺大勉强修一个学位,怎么可能有修美术史的会毕不了业。   听着她用介绍自家客厅的口吻说塞纳河左岸,像亲身经历的一般描绘文艺复兴,说塞尚、说伦勃朗,说莫奈……不,她当然不是在故作风雅,她是真的懂,她一生浸在其中,她说得妙趣横生。   听着她款款的用淡然的口气说着许文彬的童年,然后好似不经意,问封清的出身,口气中带着三分惊讶:哦,原来你不是台北人。   转而又说到家里的情况,住什么地段,用什么样的车,用微嗔的口气说这孩子不上进,知道要学也晚了,最后只考上了柏克来。   “男人么,总不好和我们女人比,我们吃吃玩玩也好过一辈子。”她眨眨眼,冲封清一笑。   封清笑得很妥贴,但是思路却有点乱。   接下来他们聊起葡萄酒庄、滑雪圣地、哪里的湖最适合放船屋,不,他们当然不是暴发户,也算不得世家豪门,她不用辜青斯基,戴普通的蒂凡尼铂金婚戒,不大不小一克拉多的美钻,藏在手掌这一面。   她没有炫耀,她只是在展示,展示她的生活,然后细心判断你是否有能力成为那一份子。   封清忽然有种一脚踏空的感觉,她曾经赖以为骄傲的一切忽然变得不再重要,她走进了陌生的国度,在这里重要的一切,她全然不擅长。   妈的,她在心里骂,跟我讲伦勃朗,有种和我谈普朗克,大家讨论一下费米能级,波尔兹曼分布……当然她也只是心里骂骂罢了。   于是,她开始用一种求助的目光,看向许文彬,可惜她只看到这个男人在微笑,喜色盈盈。   呵,是了,未婚妻,母亲,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女人都是如此的高雅不凡,这足以令任何男人都觉着得意。   封清只觉得心头发虚,空荡荡白茫茫,将手藏到了桌下,无意识的拨弄手机,无论如何,无论如何,她都会漂亮的撑下去,在何秀真机敏的眼神中支撑下去,毕竟她不能丢了自己的脸。   “封小姐结婚之后还会工作吗?”   “当然会。”封清差一点就要把惊讶带到脸上了,怎么可能不工作?她念了二十二年的书,和她家儿子念得一样长,总不见得是为了教她孙子看伦勃朗吧?   “哦……”何秀真笑笑,略有些失望的,却又自嘲道:“现在的女孩子果然和我们当年不同了呢,不过有事业的人就是要特别一些呢,也难怪当年介绍那么多温柔漂亮的女孩子给他,他都看不上。”   只一句话,带消带打,有称赞有暗示,封清感慨,任何一个合格的家庭主妇都可以去应征新闻发言人,她们深谙说话的技巧。   “妈,你这话什么意思,阿清难道就不温柔不漂亮了?”许文彬笑着打趣。   “怎么?还没有结婚就向着媳妇了?”许妈妈在答那边的话,眼睛却还在封清这面:“只不过女人结了婚,总是要以家庭为重,尤其是有了孩子之后。”   “那是当然的,你操心太过了,阿清又不是那种不懂事的人。”许文彬自自然然接过口去。   但……这是什么意思?封清有点发怔,许文彬似乎是无意的向她看了一眼,又若无其事的转开去,封清忽然觉得心头有一团小小的火在烤,越来越热越来越痛……她有点坐不住了。   “啊,是封小姐吗?你怎么会在这里,好巧啊!”   能将如此肉麻又殷勤的话都说得这般真诚可亲的,除了那位天生怪才靳辰靳先生,还会有谁?   封清吃了一惊,却不自觉笑起来,好巧真的好巧,正好她撑不住了,就遇上了救场的,她站起来打招呼,那份欣喜绝不是伪装。   “这位是……”许文彬皱了皱眉,从没有男人会对一个莫名其妙冒出来对自己女朋友献勤的家伙有什么好感,尤其是当这个家伙长得还不赖的情况下。   “我叫靳辰,一个裁缝罢了。”靳辰伸手与他相握,笑容诚恳,彬彬有礼。   “许文彬,”封清帮忙介绍:“我男朋友,是建筑师。”   “哦……”靳辰露出失望的神色:“很班配。”他说着,竟拉开椅子,在封清旁边坐下。   噫?这是什么回事?   封清惊讶的睁大眼,许文彬眉头皱得越紧,而何秀真露出困惑的神情。 番外之--风卷云舒(二)   2.   “是这样的封小姐,我一直都想请你吃顿饭,你也拒绝了我好几次了,现在看到你的男友我才明白过来,大概你是觉得我们单独出去不太好,那么捡日不如撞日,就由我请了今天这一顿,也算是了了我一个心愿,我想许先生应该不会介意吧。”靳辰转过头去看许文彬,神色郑重,笑容诚恳。   “当然不会。”许文彬沉声道,他自然是介意的,只不过像他那样的人,就算是心里再不爽也无法拒绝一个客气有礼的请求,尤其是来自一个失败者的请求,这是男人当有的风度。   只有封清已经很彻底的懵了,这叫什么事嘛,她满腹狐疑,看着靳辰一脸沉着,左手可疑的动了动,垂到桌面以下,给她做了一个OK的手势。   哈!难道?封清装做无意的扫视四周,终于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看到志皓闪烁的目光。   这两个人,搞什么鬼?   她虽然疑虑,但是心情已经好起来,无论要搞什么鬼都好吧,反正志皓是不会害她的,而靳辰做事,总是可靠的,她累了,陪着看戏说不定反倒是更好的选择。   然后,她充分的感受到了靳辰被人称为万人迷的理由:如果他成心要照顾一个人,那绝对是无微不至细致妥贴到让人感动得要哭出来。而且绝不愈矩,他不会亲手挟了菜往你碗里送,可是眼睛一分不差的跟着你的视线走,待你看中了什么,餐盘转到面前时帮你停住。他谈笑风生,所有投向封清的话题,他都有意无意的接下,一边说,一边眼神痴迷纠缠。   如此深情的目光……封清在心里ORZ,老兄不要太入戏了,我可不想和志皓抢男人。   “可以冒昧问一下吗?靳先生是怎么认识阿清的?”许文彬问得很随意。   “因为之前和台大的实验室谈过一个合作项目,研究一种特殊材质的布料,我就是那时候认识封小姐的,封小姐在专业上给了我很多帮助。”靳辰顿一顿,似乎有些迟疑:“老实说,封小姐在工作的时候非常迷人。”   封清一口虾卡在嘴里上下不得,这……这小子也太会投其所好了吧,如果不是一早知道他在演戏,难保她不死心踏地爱上他,只不过……如果让他知道自己专业研究手机芯片的硅板载体不知道会有什么感觉?靳氏打算做一件衣服来打电话?   还好,还好,文彬也不知道她具体的研究方向是什么,封清暗自庆幸。   还好!还好?   封清忽然脸色一僵,她和他已经决定要结婚了,他却还不知道她具体的工作是什么?   这真的,还好吗?   “清?要不要加点菜?”靳辰的眼睛几乎是粘在她脸上,自然第一时间发现有不对。   “哦?”   “还是再加一点吧,多了我一个人让大家吃不饱就不好了。”靳辰笑眯眯的招来待应生,开口就说让经理过来。   经理……   封清失笑,就算是靳辰原来和这边的经理不熟,那么志皓应该也已经用了一些办法把关系搞得很熟了。果然大堂经理兴冲冲的跑过来,一脸兴奋不知道要怎么说的样子:“靳先生你怎么来了,你来也不和我说一声,我好给你折扣啊。”   “打折就算了,东西新鲜就好。”   “你要是嫌不新鲜,我直接下海去给你捞!”经理脸红红的,殷勤万份。   “先说说有什么好东西?”   “鲍鱼怎么样?今天有正宗的三头鲍,全台湾也没几只了。”经理同志眉飞色舞。   “鲍鱼可以吗?”靳辰体贴的转过头去问封清,只听到鲍鱼二字,封清已经条件反射的摇头,还没来得及开口,靳辰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对啊,我怎么忘了,这么腥气的东西,你从来都不吃的。”   忘?你都没记得过,忘你个头啊?封清苦笑。   “青龙吧,我记得你爱吃龙虾。”靳辰的笑容在灯光下闪闪发光。   封清的眼睛亮了亮,只是?你记得?是志皓记得吧!   “好吧,再来两只青龙好了,一只炒球,一只煮泡饭。”   “一只就够了吧,我们才四个人,吃不掉的!”封清急道,虽然花得不是自己的钱,但那毕竟是心头爱物,舍不得糟蹋。   “吃不掉就吃不掉好了,你呀,何必替我省钱。”靳辰笑眯眯,一双月牙眼睛里满满的宠溺之色。   咣当,封清吓得只好闭嘴,偷眼瞟了一下许文彬,果然,脸似锅底黑,可惜又偏偏发作不得,眼看似乎要得内伤。   倒是许妈妈毕竟是多吃了几十年饭的人,不动声色的与靳辰谈天说地。   曾听说柿子要捡软得捏,女人要挑硬的伤,那么看来男人就是要找有风度的来气,碍于身份面子,许文彬是绝对不会和人在公共场合起争执的,他们永远要站在情势的最高点,用一种冷冷的目光说:怎么回事?看得别人自己缩下去。   可惜啊,可惜了他这回遇上靳辰,封清只觉得自己在看八点档。   唉,一个人如果太精英太不八卦,想来也绝不是一件好事,像许文彬这样的人,打开电视应该只会看BBC的新闻和探索频道,唯一还会瞟两眼的台湾综艺大概也只有蔡康永的《今天不读书》。靳辰这种八卦版上炒得火热的红人,他居然连名字都不知道,真是需要佩服。   许文彬小心的审视靳辰,毫无疑问的,这是个非常出色的男子,衣着出众,谈吐不俗,更难得是举手投足间的一份从容态度,而且在艺术上可以他老妈对拼而不落下风,这样的人会是个裁缝?   许文彬觉得说谎也应该说得圆满一点,只是他也不会去点破,有人要说谎,那就让他说好了,文彬一向都自认还抓得住重点。   于是这一顿饭便吃异常的精彩起来,无数条暗流在涌动,而靳辰笑看风起浪涌,伸手把水拨得更浑。   临到要吃完的时候,靳辰结了帐先行一步,封清总算是松了口气,这大酒店里面防得好,可保不定门口有狗仔蹲守,万一要是被拍了,一世英名尽毁。   封清自己有车,便在地下停车场与许文彬友好道别,许文彬终究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他是谁。封清只笑笑,说道:一个花花公子罢了,不要放在心上。   只是这种事,她越不当回事,他越会当回事,她笑得越淡,他越觉得黑影重重。   可是,封清,这一次,不想解释。   开了出去,在台北的车河里流了一阵,挑了个没什么人的僻静小街里靠边停车,然后把手机打开,拨通那死小子的电话,总是要问清楚的吧,这到底算是个什么事呢? 番外之--风卷云舒(三)   3.   不一会,一辆小房车开了过来,封清不觉好笑,这小子果然在附近等着她。   “说吧,搞什么鬼?”封清从车里钻出来。   “那人有什么好,干吗嫁他?”萧志皓拧着眉,明显的气不顺。   “哟……”封清失笑,挑眉对着后面的靳辰道:“谁惹你老公生气了?”   “你啊,还能有谁?”靳辰眨眨眼,笑嘻嘻的走过来。   “好了好了!”封清夸张的用手一挡:“下戏吧,当心把我也勾引了,我可没志皓好说话。”   志皓毕竟不是什么别扭的人,马上被逗笑了。   “说吧,怎么会刚好出现的?”   “哪有这么巧的事,是阿姨跟我讲你今天有重要饭局,让我先去看看那男人什么样,给把把关。”   “你这是把关吗?”封清揉眉心:“你这是给我捣乱啊!”   “算了吧,我还不知道你么,一紧张起来就玩手机,打通了都不知道。”   “然后阿皓听到那老阿妈说的话,当场就飚了。”靳辰笑得极为欠扁。   “哎,明显是那女人欺负人,娶老婆回家是就为了带小孩吗?也不看看阿清是什么人,哪点比她儿子差了,怎么不让自己儿子歇业回家去。”萧志皓从小在学业事业上都视封清为心中偶像,并深深骄傲,对于偶像居然要沦落为家庭主妇这件事,愤怒之极。   封清呆了呆,笑容全散了,寂寂无言。   志皓顿时又心疼起来:“这么喜欢他?那我去帮你解释,不过是个恶作剧罢了。”   “不用了!”封清强笑,抬眼看靳辰:“哎,借你老公肩膀靠一下。”   “这个……”靳辰摸摸鼻子:“可否考虑征用我这一副?”   志皓闻言瞪过一眼,他只好无辜的望天,怎么今天这两个人如此的没有幽默感。   “很爱他吗?”   “也不算是。”   “那为什么嫁给他。”   “因为他肯娶我!”   “有人娶你就嫁么!那……”志皓一顿,他本想说那我娶你嫁不嫁?忽然接收到来自靳辰的戏谑目光,急忙又转了口:“随便什么人你也嫁么?”   “他不是随便什么人。”封清叹息,缓慢而深长:“他叫许文彬,36岁,未婚,柏克莱,现在是文华建筑行的合伙人,年薪在400万左右,像这样一个男人,这样的收入这样的学历,长得还不错,身材正常,衣着有品味。他若向我求婚,我只能答应……因为想不到理由去拒绝。”   “为什么?你又不比他差。”   “是啊,我是不比他差,但问题是,和我差不多好的未婚男人还有多少?男人们可以去找大学女生,年青漂亮温柔可爱,我呢?我怎么办,我总不能去找个大学毕业的小弟弟吧?”   ……志皓一时被她问住,出不了声。   “中国人的传统,娶妇当差于吾儿,嫁女当强于吾女,到后来全天下就只剩下了最差劲的男人和最强的女人。”封清苦笑:“幸亏我爬得还不算高,还有男人在我上头。阿皓,我已经快三十岁了,我真的没有太多选择了。”   “可你毕竟不爱他。”   “结个婚罢了,爱情又不是全部,我们条件相合,日子过久了总有一点真心,我是不算很爱他,可我也不讨厌他吧,既然别的条件都超线了,一只脚缺一点又如何,况且我毕竟不像你。”封清看着志皓的眼睛:“我从没有遇到过放不了手的人,我不会不甘心。”   “……”志皓不知道说什么好,偏又拧着眉,不肯放弃。   “皓……我跟你讲,别再对着我哭哦,要哭趴你老婆怀里去。”封清无心去看苦情戏码,开起玩笑,靳辰马上配合的张开双臂,志皓脸色再僵被他们这么一逗,也只能笑。   “好了,回去吧!没什么事的,我还用你担心吗?”封清拍拍手:“有空还是收牢你的狐狸精吧,好为民除害。”   唉……靳辰的嘴角抽了抽,果然啊这年头做好人是不会有好报的。   靳辰的车,靳辰开,志皓的车,志皓开,规矩就是这么定下的,原本坐萧志皓的车是再安全不过的了,可是今天靳辰忽然有点担心起来了。   因为这小子明显在走神,唉声叹气!   “我怎么觉得,就算是我娶不到老婆你也不会这么关心啊!”   “我要关心你娶老婆的事作什么?”志皓怒目而视。   靳辰一愣,也对,他这比方也打得太差劲了点。   “你不会觉得,她现在嫁得不好,是你的责任吧?”   “啊……”志皓闷闷的应了一声,毕竟当初是他说得分手,要算起来,他也是个负心人。   “你不会觉得,跟你分手,是她的损失吧?”靳辰的声音提高一分。   “哦?!”萧志皓一愣,靠边停车,开始思考。   那个,如果认为和封清分手封清没有损失,那明显是不对的,搞得像是他在推脱责任,但要说那是封清的损失,好像也不对……   志皓想了半天,迟迟疑疑:“我觉得……我明显也配不上她的,和我分了,不能算是个损失。”   看他那一本正经的样子,靳辰充满了恶作剧的冲动,马上哀怨道:“怎么你配不上她,倒配得上我,我哪里比她差了?   “你?”志皓挑起一边眉毛,似笑非笑:“我配你哪点不够?像你这种妖精祸害,也就我肯收留你,牺牲我一个,造福全人类!”   靳辰被打击的哭笑不得:“这么差劲?”   “对啊,这么差劲我还要,看我对你多好?”   爱到深处便无怨尤,有些人可以冷静自持,揭开一切展到台面去拨捡计较,那大抵也是爱得不深的缘故,否则,多少辛苦多少牺牲不过是求个展颜一笑罢了。   值不值得,真是不足为外人道,自己心里有数就行。   志皓忽然伸手去摸靳辰发尾,目光痴缠,笑容甜蜜。   “怎么了?要色诱我?”靳辰挑眉。   志皓眸光一冷,气哼哼的别过头去,靳辰只呵呵笑,欺身过去深吻。 番外之--风卷云舒(四)   4.   封清嫁得好不好,虽不是萧志皓的责任,却也是他一桩心事,思虑再三,还是要找靳辰商量,无它,只因为勾引男人原就是他最大的本事。   靳辰算是被他糟蹋习惯了,也懒得反驳,两个人暗地里商量半天,只觉得若是以靳氏这块响当当的时尚牌子抬出去,竟打造不出一名诱人的女郎,那简直无面目再在圈中混,此役只许胜不得败。   要让一个女人抢手,吸引更多的追求者,恒古到今的道理都是一样的,年青漂亮温柔懂事……其它的,只要出身良家,学历过了标准线,再往上其实都没什么分别。所以说封清吃亏,就是吃亏在这里,她不是不够好,只是她的好,只能供她在职场上撕杀,无助她情场的失意。   女人同男人比起来,总是比较倒霉的。   如今年纪是放在那里的改不得,温不温柔不是志皓想变就能变的,而封清此人已经太过懂事,于是能动手的,只有漂亮。好在整间靳氏,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都是为了让人更漂亮而存在的。   志皓本还担心封清会不合作,想不到竟是一口答应,想想也对,有哪个女人不喜欢扮靓自己?   过了几日一通急电打到,只说是一时三刻最好出门,封清苦笑,暗忖大明星的时间到底是要金贵些,只得向实验室的助手告假,好像最近没有什么连轴大工程。   封清一下实验楼便看到一辆银灰色保时捷停在楼下,嚣张触目,往来的学生教师无不转头侧目。   还真是宝马香车,封清不由得感慨,难怪人有钱就要买名车,到底是不一样,多么的满足虚荣心,幸好靳辰还有没有黑衣墨镜穿戴周全的靠在车头痴痴等待,否则如此经典的一幕,明天整个台大都会被传遍,她封清即时就会成为传奇,彻底的圆满。   生命中能拥有这样的插曲,会是大半女人的梦想吧?   封清叹息一声,小心的钻进车里。   “阿清,叹什么气!”志皓从前排转过头去。   “没什么,我只是在感慨声色犬马对人类的诱惑,及人性深处的贪念和欲望。”封清一本正经。   靳辰顿时暴笑出声,志皓无奈的傻眼,挑眉看看身边那个没形象的家伙:“开车啦。”   繁华、奢侈……不好么?有什么不好,多么悦目的东西!   封清禁不住笑,会说这些不好的,恐怕多半是求而不得者的怨念,只是这些东西只适合做烟花点缀。在平淡的生命中乍然而现的得到一样两样,那种欣喜想必会十分可观。否则要是用得烂了,便有如天天看烟花还有什么美感,倒是暴殄天物了。当然了,暴殄天物也是要本钱的,非得有强大的神经和实力不可,要不然这世道匪类横生,买得也守不得。   封清兀自思绪横生,车子已经停牢了,第一站,竟是个小小工作室,开在市中心的一间大厦里。   靳辰与志皓都熟得似自家地头,领了她直入内室,一个眉目清秀的男子从化妆台前转过身来,笑道:“这么有空?”   杨秀成   封清   志皓简单的做了一个介绍,便把人往杨秀成面前一推,正色道:“人交给你了。”   封清莫名其妙,抗议道:“哎,怎么搞得来像在贩卖人口似的。”   “可不是么……”靳辰笑眯眯:“你下半辈子就卖在他手里了。”   “这么夸张?”   “秀成是行内公认的好手,进他这门,母猪也能变貂婵。”   封清苦笑:“原来我的形象已经差到这种地步了。”   一个人以何为生的,总会在他身上留下点痕迹,封清是做手机芯片材料的,没事总爱捏着自己的手机玩,靳辰在乎衣着细节,而杨秀成虽然是个男人,但封清在近处细看他的脸,妆容精细之极,原本只是平平的五官不知用什么手法,平生几分俊秀,而且完全看不出化妆品的痕迹,果然是高手,封清顿时叹服。   杨秀成看了她半天,开口第一句竟是问:“封小姐做什么工作?”   封清愣了一下:“这个,有关系吗?”   “当然有关系,”杨秀成无奈:“不仅仅是工作,你的爱好,你看什么书,喜欢什么画,偏爱哪种颜色,什么风格,我全要知道!美是多种多样的,我不是单纯要打造一个美人,我要负责弄出一个你会喜欢的美人。”   封清听得目瞪口呆嘴巴越张越大,她本以为做造型不过是涂点口红,上点粉,然后挑件漂亮些的衣服穿,杨秀成像是看透她心思,叹口气:“你那些奇怪的偏见到底是谁给灌输的?”   靳辰闻言,马上去看志皓,志皓还没醒过神便收到杨秀成怨怼的目光,顿时心里一凉,完了,这小子记仇!马上怒目回瞪靳辰,靳辰以眼示意,让他记恨你总比记恨我好,再怎么说,他又没机会在你脸上涂脂抹粉。   杨秀成是专业的,很快的他便像封清展示了,打造美女也是一种像材料物理那般严密高精的工作。   先观察脸形、肤色,隔离应该用什么色号,粉底应该用什么色号,高光是什么色,阴影是什么色,上班时是什么色系,何种眼影配何种唇膏,约会用什么色系……林林总总不一而足,而封清的眼神也在以几何级数的速度茫然着。   然后是配衣服,杨秀成的衣帽间似足一间大仓库,各种风格款形,一件一件往她身上比,这时候靳辰也来凑热闹,三方意见争执来去,志皓生怕会被人拉去当评审,躲到一边休息室去睡觉。   等到一个完整的方案初步定下来,封清已经觉得全身被人脱了一层皮。杨秀成合上电脑,告诉封清一周之后来拿完整的报告,并且到时候会派人教她一些基础的化妆技术,花最少的时间,达到最好的效果。   志皓刚刚睡足一觉,精神十足,拉着封清上车后,又欢呼一声:“接下来,我们去买衣服!”   不会吧!封清一呆,连脖子都僵了。 番外之--风卷云舒(五)   5.   进了名店区,封清的眼睛就花了,那浩如烟海般的衣服几乎要把她吞没,她平常过日子一向都图省事,每年换季的时候在三折区挑几件看得过眼去的衣服便罢了,很久不曾经历如此阵势。   倒是靳辰踌躇满志的松了松筋骨,笑道:“看我的。”   这挑衣服可是他糊口的营生,只见靳先生随意的走过,从衣架上闲闲一伸手,无不是一击便中,合身又妥贴,刚刚在杨秀成那里定下的服装方案,封清是没记下多少,他却全盘烂熟于心了,到底是术业有专攻。   中选的衣服太多,靳辰便精里挑精,只留最经典的几款,但也已经是大包小包一堆了,封清心中惶恐,虽说这小子没有带她去CD 、Gucci之流的一线烧钱大牌,但再这么买下去,只怕这一整年都要吃泡面。   “差不多就可以了吧!”封清为自己的钱包找借口:“我又不是什么美女,用不着这么多好衣服的。”   “契诃夫曾经说过,世界上有大狗,也有小狗,小狗不应该因为大狗的存在而慌乱不安,所有的狗都要叫,用上帝给的嗓子叫就好!”靳辰随手又拎起一件比到封清身上:“所以,你虽然是只小狗,也没必要因为这世上还有美女存在,就觉得觉得自己不配穿衣服。”   封清一时气结:“契诃夫有说过这句话吗?”   “有!”靳辰将衣服扔进她怀里:“我可以向上帝发誓。”   “你这种人,只怕上帝也不管。”   “那我向恺撒发誓好了。”   “上帝的归上帝,恺撒的归恺撒,至于你,我想谁都不会敢要!”要比言辞,封清也是个唇舌如刀的好手。   志皓在旁边听了只能苦笑,看来有些人注定针尖对麦芒。   靳辰诧异的回头,封清也不示弱的瞪回去,忽然靳辰放低了声音,问道:“你和他会这样吗?”   “哦?”封清一时没听懂。   “那个他,会陪你逛街,像这样……”他伸手指指志皓:“拿了东西在你身后。或者像我这样和你吵架,冷嘲热讽,但并不会真正生气……”   哦,封清明白过来,不会,当然不会,顿时整张脸跨下,志皓有些不舍,忧虑的看了靳辰一眼,却见此人摆摆手让他放心。   “你知道为什么,有些牌子的衣服一定要卖那么贵吗?”靳辰的声音轻轻软软,伸手把那件外套披到她身上,封清被那声音所鼓惑,顺从的穿上身,是一件过膝的长风衣,灰色,略带一些银。   “有些人买名牌,只是为了那个牌子,他们翻开衣领看到商标就以为是全部,再看一下价钱,买得起就买下来,当然这也没什么不好,求仁得人各有所乐,只是委屈了那件衣服。略好一点的,开始懂得看看颜色款式,试一下合不合身,再懂行些,摸摸衣料,知道这是68%的安哥拉羊毛,才知道这价钱不算冤枉。可是只有很少的人会知道,这件衣服会卖这个价钱是因为……”靳辰的手指从封清的后背顺着腰侧划下:“这一条腰线!一件衣服的灵魂,一个设计师的价值,在剪裁上。有些花边很美,其实那不重要,重要的是腰边多收起了一个厘米,又或者肩膀的拼缝差了三度,这才是让一块布从平面到立体的魔法。”   这番长篇大论太过动人,连志皓都听得愣住,封清满脸深思,眼睛里迷迷茫茫。   “当然,有时候我们冷得受不了,只是想随便找件衣服好暖和点,可是,你现在很冷吗?”靳辰并没就此放过,他趁热打铁。   “我其实真的很冷。”   “那你应该找件风衣遮风挡雨,为什么要挑露背晚装,价钱又贵,还和你差了一码,要减三个月的肥才套得进去。”   “因为很美,别人会羡慕我。”封清答得老实,但还是不自觉脸红。   “但是你并没有4码36C的身材,硬穿上身不会如想象中那样美,只会更冷,别平白糟蹋了好衣服,又坑了自己。”   封清的眸光闪了闪,却微笑起来,看不出是释然还是凄然。   志皓正欲开口,却不想手机刚刚好响起,他接通线,听了两句便走到店门外去说话。   封清看着志皓背影,忽然觉得有点疑惑:“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靳辰顿时笑开:“因为我总觉得有必要让你快点好好嫁个人。”   “为什么?”   “若非如此,萧志皓先生会老是疑心自己是陈世美,把你当成秦香莲。”   封清无奈,倒也有些被感动到:“你对他倒是很好。”   “不必想得我这么伟大,搞不好我也是私心,可能我潜意识里一直当你是他的一条后路,总要砍断了才能安心。”   “你不该这样想,”封清正色道:“他不是这样的人,他对你没留过任何后路。”   “我知道……那个傻瓜……”靳辰陷入回忆中,笑容甜蜜:“你能想得到他当时是怎么做的吗?全场那么多人,圈子里的人都在,他就这么喊出来,我在台上看到他紧张得整个人都在发抖,当时我就在想他怎么会这么傻,什么时候不好问,偏偏挑这种时候,把自己搞那么僵。”   “傻又怎么样?有时候聪明人比不上一个傻瓜。”封清感慨道,却见志皓急匆匆从门外走进来,封清一眼看到他手里大包小包都不见了,顿时诧异道:“噫?东西呢?”   “找人送到你家去了。”   “啊?那钱呢?”   “付掉了。”   封清吃了一惊,回头去看靳辰,靳辰的狐狸眼睛一弯,笑道:“你放心,这笔帐连同前几天的海鲜都会从萧志皓的薪水里扣出。”   “你……”志皓脸一呆。   “噫?难道不成你同意让我出钱?”靳辰大奇。   志皓顿时回过神来,连连摆手:“不不,我来,当然我来。”   “阿皓!”封清有些不悦:“我买衣服何必要你出钱。”   “你当我是白给你啊?”志皓笑嘻嘻:“回头点点到底多少件,从明年开始算,一件抵一份生日礼物。”   封清只得无奈做罢,人家把话说得这么俏皮,再争下去倒显得她小家子气。   衣服挑好还要配包包鞋子,封清越发惶恐,不知道这辈子天命可足够长,够不够那么多生日来分担礼物。   间或,看到志皓殷勤期待的目光和靳辰意味深长的笑容,又不由得心中感慨:自掏腰包替老公安置情敌,这样的傻事恐怕全天下也就萧志皓一个人做得出手。不过,能如此冷静抓得住重点,为自己的假想情敌效犬马之劳的,想来这世上也不会多!   她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忽然觉得,还真是绝配了。   等一番疯狂扫货完,各大商场都已经关门大吉,志皓与靳辰两个好人做到底,把封清连东西一起打包送回家去。   当志皓做完搬运小工送了货下楼,正看到靳辰坐在车头等,戴了一天的大墨镜终于可以拿下来,放在手里把玩。月色正佳,志皓顿时有点迷惑,不知道是月光照亮了这个人还是这人映出了月华,却觉得心静了下来。   靳辰听到背后的脚步声,转过头来,笑出雪白牙齿。   “你说,我这算不算是只为了个牌子就卖进的?”志皓伸手抚上靳辰英俊面孔。   “也不算吧,”靳辰的笑得更深,把志皓的手握了贴在脸侧:“你好歹也摸过衣料,知道手感不错。”   “可我并不确定我知道你的腰线在哪里。”   “我知道就可以了,我知道你的腰在哪里就可以了。”靳辰微微笑:“我们做衣服的,有时候也要迁就一下主人的。” 番外之--消失的光年(一)   1.   正常来说,一个宾大的大气物理学讲师和一个风头正劲的服装设计师应该会有多大的交集?   正常来说,那种可能性,基本上,应该为零。   所以说,事后当志皓回想起那次的相遇,就觉得这根本就是老天蓄意为之一个大阴谋。   台大学术节,照理说这种活动与靳辰是没什么关系的,但是志皓手眼通天,硬是在这台湾最高等学府的大讲堂里给靳辰谋到一个体面的出场——主讲时尚品味与市场需要。   一般来说,大学校园里男女生的色相是与学校的声望成反比的,于是以台大这种令人高山仰止的姿态,那园中自然也是青蛙与恐龙齐鸣,于是虽然相对于大学女生来说,靳辰的年纪是稍微大了那么一点,但毕竟是货真价实的大帅哥一名,而且免费参观任人提问,顿时场面火爆的连志皓都差点控制不住。   直到演讲结束了,那群花痴还是迟迟不肯散去,团团的围定了他,拿出各种各样的东西来要签名。与会的都是台湾这地界上未来的精英,五年,十年后靳氏的销量就要靠这些疯狂女子们赏脸了,靳辰到底不敢怠慢,直签得手指发麻。   好容易哄得人潮散去了,下一场演讲的报告人也已经进场开始准备了,靳辰活动了一下手臂,苦了脸:“累死了……”   志皓正在盘算着:以后是不是定个规矩,指明靳辰的签名只签在靳氏的产品上,如此一来……冷不丁听到这拉长的一声,胳臂上顿时起了一层麻点子,唉,也还是自己没用啊,都在一起这么久了,怎么就听不习惯呢?志皓无奈的瞪他一眼。   但……本应该弯弯的月牙眼蓦得瞪到极致,所有的笑容都停在了脸上,整个人像是僵住了似的,定眉定眼的,牢牢盯住了一个地方。   怎么了?志皓疑惑着顺了靳辰的目光看过去。   于是,只一眼,他也呆了。   是蓝奕,斯人此刻正埋头站在桌子前摆弄着笔记本……   这次没有穿运动衣,换了一套靳氏二线的休闲服,深蓝色格子的棉衬衣,灰色卡其布裤子,那身学生气还在,看起来却又成熟了许多,化做浓浓的书卷味。   靳氏的男装线,185CM那一档就是以他的身材为标准,肩宽、胸围甚至比180CM那一档都要小一号,无数人困惑不解,如今看到本尊亲身演绎,才知道什么叫天衣无缝。   “哎?”志皓心里发闷,伸出爪子在靳辰眼前招来招去。   “乖……”某人明显是失魂落魄,一把抓过那只爪子,就近在门边挑了一个位置坐下,眼睛却是一眨也不眨的,只看着台上。   哎……志皓郁卒不已。   小蓝同子倒是克已奉工的好典型,居然一次东张西望也没,本本的连线接好了,便顺势坐下来,眼睛只盯着屏幕看,志皓万般无奈,视线在两个人之间转来转去,忽然,口袋里的手机叮咚一声,传来一条简讯。   谁啊?哪个混蛋这么倒霉,在这种时刻撞在枪口上给他泄火?志皓杀气腾腾的拎出手机,低头一看,无奈一身杀气又化做落花似水流,屏上闪闪亮的两个大字:蓝奕。   他们之前有交换过联络方式,只是想不到第一次通信,居然是在相隔十米的距离。   志皓偷偷瞄了一眼台上,永远八风不动的小蓝同学正低头看着手机,映着深蓝色的金属壳,手指白皙修长。   呼……志皓又做贼心虚的瞄了一眼身边那位,决定此人现在就算是晴天霹雳也打不回神,于是小心的按了阅读键……简简单单的,只有三个字:   带他走!   志皓大吃一惊,马上回过去:你看到他了?   这种极端的条件下,蓝奕的短讯品好得暴表,一秒钟后,回复到达:嗯,麻烦你了。   不要麻烦我啊,麻烦我是没有用的啊,志皓无奈的看看身边石化的那位,心道,你以为我喜欢看着他在这里出演痴痴凝望啊!顿时,心里一横,一赌气:没办法,我带不走他。   转瞬,回复又来了:你是他男友,这就是办法。   你……志皓大怒,狠狠的瞪上台去,也不知是不是错觉,蓝奕依然低着头,白皙的脸上没有一丝变化,但手指却微微的发抖,志皓是很容易就会心软的人,而小蓝也本就是很容易就会让人心软的人。   于是乎,他只好无奈的叹一口气,伸出手来用力的拍一拍靳辰的肩膀……   “啊……怎么了?”某人一付如梦初醒的样子。   “他是谁?”志皓沉住气,一字一字的。   “他?哦,他……就是小蓝。”   “小蓝?”志皓故意装出疑惑不解的样子。   “小蓝就是他啊?那个,我跟你说我曾经很喜欢的那个……”靳辰握着他的手,神色间居然还有些急切的。   ……   志皓顿时气馁,原本想抓住某人说谎的错处趁机发火拉他走人的计谋被人从根本上摧毁,是啊,他怎么可以忘记,靳辰同学是从来不说谎的。   “哪……,我……你……”志皓张口结舌,接下来要怎么办?说那你留下来看旧情人,我先走了……可他要是不追上来怎么办?而且以靳先生的一贯记录,不追上来的可能性是很大的。   “阿皓……”   好在正当志皓我啊你的当口,某人已经自己醒了,有些惊慌失措的转过头来:“对不起。”   “还好……”志皓颇为无力的摆手,疑惑,自己是不是也太好哄了点啊,一声‘对不起’就满足了。   可是,志皓又看了台上一眼,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啊,总觉得蓝色大海此刻正在涨潮中,汹涌的很,算了就当是帮他一把吧,志皓试探着:“走啦。”   “走?”靳辰一愣。   “那难不成,你要留在这里?”志皓真实的表达情绪,不爽不爽,他不爽……   “哦,不用了……”靳辰勉强笑一笑,却还是站起了身:“我们走吧。”   说了是走,可是一步一回头,临到了门口了,还是想转头去看,志皓当机立断,一手拖了人就跑,登登登,快步奔下台阶。 番外之--消失的光年(二)   2.   这一路跑得太急,靳辰坐在车里等气喘匀,一手扶到志皓肩上:“对不起。”   “嗯!”虽然也不是很不爽,但还是比较不爽,志皓闷声闷气的应了一声。   “我今天有点失控,好几年了,我没有想过还会看到他……”靳辰道歉的表情总是十分的有说服力,志皓在心底无奈了一把:“我知道。”   “我不应该忽视你的心情,是我不对。”   “好了啦……”志皓只觉得越往下说越显得自己没用,恶狠狠的瞪他一眼:“还走不走啊?我饿死了,请吃饭。”   “好的。”   “要吃大餐,挑贵的买!”   “好……”靳辰笑起来,神色间已不那么僵硬。   “哎,你说他今天没有看到我?”当志皓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某人正把他抱在怀里,下巴搁在他肩膀上,志皓一阵郁卒,忽然发现自己的人品实在好得太过暴表。   “我怎么知道!”志皓闷闷的回了一句,声音里火星四溅。   “生气了?”   “干吗?不可以啊?”志皓跳起来。   “在吃醋?”靳辰一挑眉,笑得十分恶劣。   “不可以吗?”志皓脖子一梗。   “可以,当然可以……”靳辰大笑,又伸手把他拉回来:“干吗要吃他的醋,我和他又不可能的。”   “就是因为不可能才生气。”志皓吐血三升,连一个不可能的人都让他魂牵梦萦。   “哦……”靳辰若有所思,低头轻轻吻了吻他的发,伏在志皓耳边轻声说:“我知道自己现在是和谁在一起。”   志皓心头一荡,顿时什么心思都被击散了,也忘了原本要说的话。   志皓本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就当是老天无意中开了一个玩笑,雁过了无痕,却万万没想到居然还有余震。第二天一早,一条消息又叮咚一声出现在志皓的手机上,依旧是短短的一行字,时间、地点、人物、事件俱全!完完整整的是一个会面计划,而且用词委婉而客套。   果然是搞科学的人啊,说话就是逻辑分明有重点,志皓不由得感慨。   那天,等志皓赶到的时候,蓝奕已经坐在那边等着了,正在窗边的位置,太阳把斯人的皮肤照得几乎半透明,穿一件淡蓝色的细条纹衬衫,整个人神清气爽。志皓还在张望着,那边已经在挥手,笑容淡淡的,和煦如五月清风。   这也是个让人生不出气来的人啊!志皓呕得简直想吐血,他怎么就这么命苦呢?他的情人是妖孽,他的情敌……还是个妖孽!只是可怜了他一个普通小老百姓,夹在这中间,像合了盖的生煎馒头,热气蒸着,滚油煎着,滋里卡啦的响……   “喝什么?”蓝奕十分礼貌的把菜单先让给志皓。   “蓝山!”志皓顿一顿,又赌气似的:“加两块糖,一杯奶。”他盯着蓝奕的眼睛看,果不其然,从中看到一闪而逝的惊讶。   于是挑衅似的:“你喝什么?”   “热巧克力。”   哦?志皓登时被梗了一下。   一转眼的功夫,东西都已经端上来了,小蓝是永远可以沉住气的,志皓却有点急躁了,一个劲的搅着咖啡,银匙磕在杯壁上,叮叮当当的响。   蓝奕淡淡了看了他一眼,道:“他最恨有人喝蓝山的时候放糖。”   “我知道!所以我坚持要放!”志皓一挑长眉。   蓝奕顿时被他逗乐了,笑容一点点的扩大,无声而灿烂。志皓盯着他看,只觉得无奈,这小子,虽不是先声夺人的长相,可却耐看的很,越看越是顺眼,真是要命。   “说起来,昨天谢谢你。”   志皓小怔了一下才想清楚他谢什么,便有些讪讪的:“干吗要谢?反正你不说我也会拎了他走。”   “对哦!”难为蓝奕竟一点也不反驳。   志皓倒又自己别扭起来:“你干吗一定要赶他走?”   “我担心有他在台下,我会没有办法做完那个报告。”   “这么严重?”志皓吃了一惊。   “也许没有,只是,也不想去试。”蓝奕说话的时候一直都是淡淡的,无论说什么内容都是如此。   志皓自觉心事被他看穿,总有些懊恼,抱怨着:“你又知道我一定带得走他?”   “他一定会的。”   “凭什么?”志皓十分怀疑。   “因为……这是他会做的事,就像……假如你硬要让他走,而他一定要留下来的话,那么他应该会先和你分手再留下,但很明显他不会为了这个和你分手。”   志皓被他梗了一下,靳辰做事情有很多古怪的原则,他有自己的一套价值准则,做事不会给任何人留把柄,也不会给出任何可趁之机,当他与什么人在一起,那就是在一起,他会努力做好当下应该做得一切。萧志皓花了不少时间去适应这些习惯,而很明显的,眼前的这个人,也深谙其中之道。   “你很了解他。”志皓终于努力让自己心平气和了一点,他其实不是一个很容易发火的人,而小蓝也不是一个会让人发火的人。   “我很认真的研究过他。”这话大约是事实,只是听起来实在有点搞笑。   志皓笑不出声,梗了一会,还是决定要坦然一点,先说出些行的重点来,于是郑重的说道:“无论如何谢谢你。”   如果不是蓝奕找上门去同他说那些话,他不确定自己有勇气可以和靳辰重新开始。   “不用谢我。”   “你知道我要谢你什么吗?”志皓怀疑。   “我知道!”蓝奕眸光微微闪动:“其实,真正要说谢谢的人,是我。”   “哦?”志皓莫名其妙   “如果他一直都这样下去,我可能永远都没有办法真正对他放心,是你帮了我。”蓝奕的眼帘颤了一下,缓缓的垂下去,纤而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阴影。   “所以你选择了我?”   “他需要一个愿意给他很多爱的人,可是又有足够的坚强独立,不会太过的依赖并对他束缚。我等了这么久,只有你出现了。”蓝奕微笑,落落容颜,焕出淡淡的光彩来。 番外之--消失的光年(三)   3.   “我是你第几个选择?”   “第一个。”   “你眼光真好。”志皓不晓得自己应该是哭还是笑。   “这和我的眼光无关,这是他的选择,是他选择了你……”蓝奕眼神变得悠远:“是他选了你,不是我。”   志皓一时无言以对,忽然间一个转瞬而过的灵感让他抓到些些影子,志皓有些疑惑的:“你真的还是不能确定自己是不是爱他吗?”   蓝奕没有动,笑容却渐渐的融化开了,有些无奈的,淡得几乎看不出的迷惘:“这对你很重要么?”   如果,多年之后一梦而醒,忽然间明白了,已经痛失所爱!   那样的感觉是很悲凉,但是,如果连是不是爱上都不能确定?这点心结,何至于纠缠到此?   “至少,他对你的感情,你一直都是知道的,对吗?”志皓觉得自己在一点一点靠近事情的核心。   蓝奕不点头,也不摇头,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一口一口的喝可可,姿态缓慢。   “你是故意的!”志皓咬牙,声音里已经有一些狠辣,他从不原谅辜负靳辰的人,无论那小子自己辜负了谁。   “我说我不是故意的,你会不会相信?我们总是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他一点也不急,不急着为自己分辩。   “你是故意的。”志皓身体发凉:“你知道他喜欢你,你全盘接受,不否认也不承认,不靠近也不离开,你看着他泥足深陷,你看着他为你付出一切……”   蓝奕一言不发,只安安静静的看着他,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到最后缓缓的喝了一口热可可,轻轻叹道:“你很爱他,这很好。你把他看得比自己更重要,因为他可以忽略自己的感受。”   志皓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他到底想说些什么。   “我没有骗过你,我说得每一句话都是真的,但真实的事情,也会有很多种解释,我知道他喜欢我,我或者搞不清楚自己的心思,但我也喜欢他,我喜欢和他在一起,看他的背影等待他回头对我笑,永远也不会厌烦。我不由自主的做了一些会让自己快乐的事,可到最后却发现这快乐让我心慌。”蓝奕清浅的一笑,已经带了淡淡的萧索:“这就是我所有的心情,可能我真的是做错了。”   说不过他的,志皓在这一刻认了命,苦笑道:“你们果然是一类人。”   永远有无辜的理由,他没错,但,伤人心。   蓝奕并没有反驳,或许这样的评语他也赞同,只是等了一会,等志皓心情平复了些,才又开口:“他,不是因为我不要了,才让给你,这种事没什么让来让去的,我若能抓得住,就不会放开手。”   “或者你能,只是你不想。”志皓皱着眉。   “不想,也是一种不能,我做不到你能做的,我给不了他想要的。”蓝奕的眼神幽静,看不到一丝的光彩。   最重要的话已经说完了,而且很明显的,自己也不是个受欢迎的人,蓝奕收拾起东西,准备要走。   “哎……”临起身时,志皓忽然叫住他:“以后,不要再来台湾了。”   蓝奕静静的看了他片刻,忽而笑了,说道:“好。”   如此轻易的就给出了一个如此重要的承诺,志皓又跌坐回椅子里,怅然若失。   他来了又去,就像是一场意外。   他说得每句话都很诚恳,每个字都在为他着想,但那字字句句凝在他心里面,凝成了一个结。   “先生,我可以坐这个位置吗?”   “不……”志皓条件反射式的拒绝,猛得一抬头,却愣住了。   阳光下,是靳辰笑得云淡风清。   “你……你……”志皓顿时张口结舌被吓得不轻,眼睛不自觉的看向门外,斯人的身影已经消失无踪。   靳辰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来,放在手里把玩:“你跑那么急,连手机都没带上,消息打开放在第一页……我想不看都没有办法。”靳辰叹口气,一双月牙眼睛又弯下去:“萧志皓你真的很没有出墙的天份耶!连名字都存得是真名。”   志皓丢人到家,却顾不得与靳辰开玩笑胡扯,只着急的问道:“你什么时候到的?”   “很久了。”   “有没有听到我们说什么?”   “没有,”靳辰扬一扬眉:“我坐得远。”   志皓怔了一下,眼神闪烁不定,却还是咬牙问了:“想知道我们说了些什么吗?”   靳辰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却又低下头去,搅了搅刚刚蓝奕留下的那半杯热巧克力,道:“那时他刚到纽约,我们接了行李,我带他去星巴克歇口气……”   志皓有些莫名其妙,却没有打断他。   靳辰顿一顿,继续说:“我问他想喝点什么,他说什么都可以,我就故意在咖啡店里给他点了杯巧克力,他什么都没有说,全部都喝光。后来我才发现,他其实也喝咖啡,看书困的时候就喝,什么牌子都无所谓,只是不喜欢放糖,他从不主动吃甜食。”   志皓心中一动。   “但是从此以后,他去咖啡馆,只喝热巧克力。”   哦?!志皓终于眼前一亮,失声道:“你早就知道?他明明爱你,但不肯承认。”   “不,我不知道!”靳辰苦笑:“我不想知道,他说什么,我信什么,这样比较好,猜测没有意义。”   “你要不要去追他?”志皓十分佩服自己竟然可以把这些话说得如此平静:“他刚走没多久,应该可以追得上的,实在不行我帮你联络台大问他住哪间酒店。”   靳辰静静凝视志皓的眼睛,从眼底泛出细细碎碎的光,志皓觉得似乎已经是万籁俱寂了,耳边只有自己的心跳声。   “他已经做了选择。”   哦?志皓有些茫然。   “我想小蓝应该知道什么才是对他最好的选择,而我……相信他。”靳辰忽然笑开来,淡淡的,挟着暧意,像霁风吹过云端:“我想我也应该知道什么才是对我最好的选择,你愿不愿意相信我?”   “我给过你机会回头。”志皓哑声道。   “嗯!”   “你自己放弃的。”萧志皓一眨不眨的盯住他。   “我知道。”靳辰轻轻点头,目光温柔沉静。   只是一刹,志皓的眼睛就模糊了,喉咙口像是被什么梗住了,含含混混的问着:“你确定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在说,今天晚上一定要吃顿好的,而且要你请客!”靳辰笑眯眯的弯下眼睛。   “什么?”志皓愕然。   “因为你今天背着我去和帅哥约会,所以我觉得你欠了我一顿饭!”靳辰一口喝尽杯子里剩下的巧克力,拍一拍手长身而起。   “啊!”志皓越发愕然。   “走啦……不要试图赖账!”靳辰手长脚长,一把捞了人过来挟在身边。   有些事是很重要,有些人的确忘不掉,然而雁过也,虽是旧时相识,但毕竟不是当年的模样。 番外之--消失的光年(四)   4.   出国太久,蓝奕已经不认得城里的路线,出了门也只好打车,到了约定的商场门口等了不多时,就看到一个穿深绿色薄风衣的女子从里面张望着走出来,蓝奕的个子高,先她一步看到了人,举手示意道:“王琪楠!”   琪楠笑着走近,一边看表一边道:“这么快?不是说去见一个朋友。”   “嗯。”蓝奕低头看到王琪楠只孤零零的拎了个小纸袋:“还没买好?”   “是啊!呵呵,挑花眼了。”王琪楠促狭的眨眨眼:“不如陪我进去逛逛。”   蓝奕抬头看了看商场外墙刺目的玻璃砖,迟疑着点头,王琪楠大笑:“还是算了吧,就凭你那两条腿,能不能走完一层都难讲。”   蓝奕温和的笑笑:“那么接下来干吗?”   “逛街,商场不能逛,依稀记得压马路好像没问题吧?”   “好的。”蓝奕顺手接过了王琪楠的纸袋。   不是休息日,街上的行人不算多,王琪楠一路闲聊一路观赏橱窗,不知不觉已经走出好几个街区。   “累吗?”王琪楠看到商场外露天的星巴克。   “还好。”   “真的没事?你可不要跟我硬拼哦。”琪楠抬起脚来秀她的球鞋:“我今天身怀利器。”   “没事,其实我也不是不能走。”   “哦。”琪楠面露诧异:“说起来我一直想问,一样是逛,为什么就是不肯逛商店?”   “太多人,太多东西,转来转去的会晕,马路是直线。”蓝奕说得很认真,王琪楠已经露出了哭笑不得的神情:“我的天,你这理论可千万别让我家那只猪给听到,那小子会当圣旨供起来。”   “不用我告诉他听,何山跟我是一个想法的,只是陪你逛,他可能就不会觉得累。”   “……说得我都不好意思了……”王琪楠脸上飞红:“看来改天得让我家猪跟你学学怎么说甜言蜜语才对。”   “我?”蓝奕笑起来:“让何山跟我学?”   王琪楠呆了呆,想到某个满嘴跑火车,嘴巴甜得流蜜的人,再看看眼前这位,终于叹了口气:“是我错了,我应该让何山好好跟你学习怎么说实话。”   再甜的话说多了听多了也就浮掉了,蓝奕说话为什么会动人,不是因为用词用得多美妙,只不过是因为你相信他不说谎。   “那你有没有遇到过让你觉得不会累的人?”王琪楠仿佛像是无意的提了一句。   蓝奕低着头走路,过了一会才道:“有。”   “哦?”王琪楠顿时惊讶了,却看到蓝奕转身进了一家店铺。   噫,怎么回事?   琪楠后退了几步看到店标上两个三角形相对的金字招牌。原来如此!   琪楠跟进去笑道:“蓝,我要不是知道你的为人,我简直要当你是狂热FANS,还好他家不做运动装,要不然你身上还能见别的牌子吗?”   蓝奕闻言笑了笑:“习惯了。”   王琪楠仰头望天,无言以对   这家店开在高档商业区,铺面开得很大,只比旗舰店差一点。蓝奕在最里面休闲副线的架子上挑衣服,修长的手指染了一点顶灯金色的光,将衣架一只一只移动着,不紧不慢,一遍扫过后,从里面拎出了两件。   导购的小姐十分乖巧,马上把衣服接过来,轻声道:“先生要什么尺码的,我拿来给您试一下。”   “XXL,帮我包起来就好,不用试了。”蓝奕已经准备去柜台付帐。   “不试怎么知道一定合身?”王琪楠皱眉,这小子未免太懒了点。   “合身是一定的啦!”刚好导购小姐从里面拿了合码的衣服出来,又把蓝奕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这位先生的身材简直像照着这个码订做的,真是难得。我们家就档尺码最窄,常常有人看中了穿不进去。”   “还有这样的?”王琪楠大奇,忽然忆起一事,转头冲着蓝奕笑道:“我好像记得你硕士要毕业那一阵人胖了很多啊!你当时是怎么把自己塞进去的?”   “是吗?我不记得了。”蓝奕埋头签字。   “小姐,您是说得哪几年啊?”导购小姐露出古怪的神色。   “四年?三、四年前吧!怎么了?”   “巧了,刚好那两年我们家的码就放大了,只是最近几年又窄下来了。”   “真的假的?”王琪楠满脸不可置信:“蓝,难怪你这么死忠,这牌子与你太有缘了。”   “是吗。”蓝奕从容的把衣服收好,向门口略偏一下头:“走吧!”   有缘吗?   蓝奕走出门的时候,还是不自觉抬头看了一下LOGO。   是有过的吧,可那缘份太浅,消磨已尽,只剩下情份了。   十年前,他对他说,将来一定要让他穿他设计的衣服。   于是,自他开业,他名下永远有一档尺码,为他量身订做。   于是,从那时起,他不再穿别家的衣服。   那是他的情义,他心领身受。   “吃饭去吧!”蓝奕忽然就觉得累了。   王琪楠哦一声:“要吃好的!你是地主,你请客。”   “好的。”   压榨小蓝是这个世界上最没有成就感的事情之一,王琪楠十分郁闷的如愿以偿:“哎!我说,你也反抗一下,让我有点成就感好不好?”   蓝奕停下来想一想:“不好。”   “你……”王琪楠七窍生烟,可还不等她再开口,蓝奕的手机已经响起来,琪楠看他接了电话走到一边去听,长长的睫毛垂下来,间或点一点头,看口形像是在说‘好’,无数个‘好’字过后,终于见他收了线。   琪楠无奈道:“今天第五个电话,我真佩服死你,你不烦我都烦了。”   蓝奕笑一笑,不置可否:“晚上吃什么?”   “随便……法国大餐……”王琪楠仰天吐血。   再随便的法国大餐也是嚣张的,王琪楠看着里面富丽堂皇的装修迟疑了一下:“蓝,我不会把你榨干吧?”   蓝奕讨了菜单过来认真看一下,答到:“不会。”   “好的!”琪楠对着菜单的图片两眼放光:“你要是下半个月卡上走不过帐去,就去找我家猪要钱,他要敢不还你,我帮你劈他。”   蓝奕算了一下内部复杂的逻辑关系,无奈道:“还不至于……只要你别开拉菲的酒。”   “我这个人很好说话的,波尔多产区什么年份的都成。”王琪楠眉花眼笑。   这两个,实在都不是会计较会享受的人,一切听待者安排。点了两份套餐,加一支06年的红酒,酒很醇,牛排很嫩,鹅肝很肥,而松露太贵,王琪楠很好心肠的放了蓝奕一马。   “说起来,我当年一直以为松露和我老家的松蘑是一个东西。”王琪楠忆及当年的糗事。   “你觉得一样就是一样,吃到你肚子里的东西,你说了算。”   “嗯!有见地。”王琪楠点点头。   这餐厅的环境很好,空气里飘散着细细的音乐,地上铺了厚地毯,来来往往的待者个个踏雪无声,每个桌子之间都隔了高大的绿色植物,幽静异常。可王琪楠总觉得浑身有点不对劲,左右张望一下又苦笑道:“这地方果然不是我这种土老冒来该来的,压着嗓子说话,我难过死了。”   “还早呢,忍一忍吧,吃到10点,应该可以吃完。”蓝奕有点无奈:“是你说要吃法国菜的。”   “还是你厉害!一张扑克脸吃天下,在哪里都是一样的自在。”王琪楠不无羡慕的感慨着,却听到门口传来一阵极低的喧哗吵杂,便好奇的转过头去看,刚好从绿叶的缝隙里看到一个侍者引了两个男子从旁边走过,那两人都低着头戴墨镜,一闪而过的面孔似曾相识,正想仔细的再看一眼,人已经被引到最里边的角落里,餐桌边围了高大的羽状植物遮挡了全部的视线。   是谁呢?王琪楠疑惑的转回脸来,却惊讶的看到蓝奕在笑,垂着眼,看不到眸子里是怎样的情绪,却轻笑着摇头。   “蓝,你怎么了?”王琪楠吓一跳,她和她家猪头何山可以随时哭天抢地,那都不要重要,但是任何怪异的神色在小蓝脸上看到,都是件严重的事。   “没事。”蓝奕摇头,手上一滑,餐刀在骨瓷碟上碰出一声轻响:“我只是觉得这世界,还是很奇妙的。”   “真的没事?”   “没有。”蓝奕神色淡淡,一双眼睛幽黑异常。 番外之--消失的光年(五)   5.   “哦!”王琪楠又收回心思专心想刚刚那一瞥惊鸿,想了半天无意中瞄到蓝奕衣服上的LOGO,顿时眼前一亮,惊道:“蓝,那个,我想起来了,刚刚过去的那个,是你偶像啊!”   “偶像?”   “那个啊,那个设计师,叫靳辰的,你穿了他五、六年的衣服了,还不算是死忠FANS啊。”王琪楠喜形于色:“怎么会有这样巧的事啊,哎,我们能不能等下过去找他聊聊?就凭你从里到外这身衣服就是敲门砖啊,哈哈,对了,还可以问问那个尺码的事,怎么会刚好这样巧的……”   “这样不太好吧。”蓝奕温和的看着她。   王琪楠脸上一红,吐了吐舌,只不过普通人对明星总有一种本能的探究心理,于是惭愧归惭愧,偷窥归偷窥,全当是有了一份凭空掉下来的佐餐大戏。   蓝奕好静,所以他们的位置也挑得偏,于是便刚好歪打正着的离得近,王琪楠调整了数个角度,总算是让她找着个好的,可以从扶疏的树影中看到那两人的一举一动。   “看起来感情很好耶。”王琪楠在国外也常常看到Gay,所以并没有什么心理障碍。   “他们很相配。”蓝奕温言道。   “唔,他……他竟然在喂他吃耶……想不到靳辰是这样温柔的人啊……”王琪楠的眼中冒出心心:“要是我家猪会这样温柔的对我就好了。”   “如果你少打他几顿的话,应该会的。”   “你少说几句实话也没人会把你关起来。”王琪楠哀怨戚戚,继续做托腮侧头状,眼睛里冒出一颗又一颗的心。   “蓝。”王琪楠忽然道。   “嗯?”   “你有没有很喜欢过一个人?”   “有。”蓝奕字咬得有点重。   “别告诉我是你老婆。”   “不是。”   王琪楠松一口气:“那怎么没在一起啊,她不喜欢你?”   “不是。”蓝奕的眼神变得辽远:“当时,我年少无知,太多恐惧。”   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不知道心里想得是什么,世界变得复杂起来,无论是相对论和金钢经都无法解释。忽然发现快乐会加倍,失落也会加倍,原本尽量想要避开的坏情绪成为生命的主体。   “恐惧?”王琪楠失笑:“我没听错吧,我以为在你的字典里是没有恐惧这两个字的。”   蓝奕无可奈何的看着琪楠,神色间倒有几分挫败。   “好吧,就算是你也有恐惧,可你也不会一直都年少无知吧,怎么后来不回头去找她?” 女人总有这样的天性,总希望天下有情人都能成眷属。   “我们……不合适。”蓝奕转头看靳辰隐在绿影之后的轮廓:“那个人需要很多很多的爱,而我不是一个有很多爱的人。”   那个人,需要被重视,喜欢被惦念,放在心头,时时不忘。他喜欢温柔的纠缠,不能太硬,也不要冷淡。   那个人,在他还很小的时候是就一个被爱淹没的孩子,所以到了他长大后,依然留恋那种感觉,有很多很多的爱,温柔而不带强制性的爱。   王琪楠愣了愣,却苦笑:“那他真是瞎了眼,怎么会找上你?”   “可能,那时候他并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不过现在知道了。”   “蓝,你太可怕了,你居然比他自己还要了解他。”王琪楠故作惊叹。   蓝奕并也没有反驳,只是无声的笑笑。   最初,因为无知而恐惧,后来因为了解而恐惧,他们终究是不适合的人,他们迅速的成长,太聪明,会举一反三,想得太多,看得太透,太懂得怎样保护自己,心膜之外竖着一道水晶做的墙。   他从来,都不是可以不顾一切的人。   蓝奕有时想,他自己变成这样也算是没办法的事,反正他从小就是如此,对什么都淡淡的,万事万物不入心,爱上靳辰可能已是唯一的奇迹,毕竟那时候还小,无知的孩子容易深爱,因为不知道这原来就是爱。   但靳辰不应该如此,这不是他理想的生活,他的渴望与自己不同,算是想要一份不亏不欠无伤的生活,自己也不是个好榜样。   因为蓝奕习以为常的清寂,是靳辰的洪水猛兽。   “所以呢,你现在矫枉过正的娶林玉那样的女人做老婆?”   “不要在我面前说她的坏话,即使你真的不喜欢她。”   “蓝,我没有办法喜欢一个当着我男朋友的面冲着我大叫,说:‘蓝奕是我的,你给我滚远点。’的女人。”王琪楠深吸一口气:“说实话你当时同意结婚我们所有人都以为你疯掉了,那女人愚蠢冲动任性,疯狂纠缠不计后果,除了家里还算有点钱,看不到任何优点。可是现在我忽然觉得,你们两个算妖孽碰上祸害,非常的相得益彰。”   “她没有你说得那么坏,只要别惹到她,她是很快乐乖巧的女孩子。”   “对……对……”王琪楠简直有点愤愤然:“不要惹到她的定义就是没有外出,没有社交,包办你全部的生活,一天十通电话追查行踪,自从你结了婚,我们这些老同学就再没有坐下来吃过一顿饭,我很好奇你跟她在一起是怎么相处?”   蓝奕无奈道:“和过去一样的生活,她只要看到我在她面前,就不会打扰我。”   或者林玉的确是任性娇蛮的女子,但她仍然有她的优点,她有很多很多的爱,多到她看不清也不乎别人是不是也一样的爱她。她不够聪明不够理智不够高贵,所以她无所顾忌坦然直言,她要的一切全写在脸上。她不会计算得失,她不会一边隐忍着说爱,一边为自己谋划出路。她的爱浓烈而炽热是不顾一切疯狂的占有,而蓝奕似乎天生是那种即使被占有也无法拥有的人,他是蚌母怀里的一颗沙,永远都无法融合,只是会在一日一日的厮磨中化为珍珠。   “我现在都有点可怜她了,做了那么多让人笑话的傻事,现在连婚都结了,你还是不爱她。”   “你为什么要这么说。”   “如果哪天她要离开你,你根本不会在乎她。”   “我会!”蓝奕忽然放下手里的刀叉,抬起头专心注视王琪楠:“可能不是你们会认可的形式,但是我会。我想不通为什么所谓的爱情一定要在对方已经决定了要离开的时候,以伤害自己的方式来表达。而现在,我愿意尽最大的可能满足她所有的期望,我不明白为什么这不能算是爱。而且我也不觉得她有什么值得可怜的地方,那些让别人笑话的傻事,可能对她来说很重要,你不应该站在自己角度去猜度别人的想法,即使是为了表达同情。”   在乎不在乎,哪有那么容易就看清楚。   十年前他一言不发的离开,十年前他一言不发的看着他离开。   可是这些年,他的每一款衣服都为他订做尺码;这些年,他旁观他的一切,在最后关头为他挽留幸福。   什么是在乎,什么叫不在乎?   不同的人,用不同的方式表达,不足为外人道。   王琪楠的脸色变了变,马上选择闭嘴,她与他交识近十年,无数前人的经验教育了她,虽然蓝奕是个很好说话的一个人,但是当他明确的表现出坚持,那么没有任何事可以改变这种坚持。   一番沉默,让这顿饭立时就变得尴尬不已,王琪楠在十分钟后明智的选择重开一个新话题,否则以她对蓝奕的了解,这位老兄很可能会一言不发直到结束,然后还会很有礼貌的送她回酒店,并且无论你是如何把郁闷与不平都写在脸上,他都可以视而不见,绝不会关心的多问一句。   这个像冰山一样男人啊!王琪楠不由得感慨。   像极了南极点的万载玄冰,淡淡的幽蓝,一样的冷,一样的透明,一样的空灵,一样的淡然。   太聪明,便因这聪明误了一生。可能他也不想,但是没有用,他装不来傻,那些欲望已经无法吸引他,于是寻常的欢乐也已无法打动他,就像能让林玉快乐的事,永远都无法打动王琪楠一样。   为了活得更加姿态高贵与无伤,他们都放弃了一些,只是蓝奕可能放弃了更多,因为他有天生的淡漠。   这一切值不值得?如何去计算,不过是自己的选择。   后来,蓝奕在绿影重重中看到靳辰的笑脸,一双眼睛弯如新月,蓝奕略怔了怔,那双眼睛,记忆中念念不忘的眼睛,如今终于可以放下了。   回去的路上,他们在过街天桥上碰到一对街头艺人,一个小女生与一个成年男子的怪异组合,歌声清澈明朗,在寂静的夜空中飘荡,蓝奕在旁边听了很久,最后把身上所有的现金都掏了出来。   王琪楠不敢打扰沉默中的蓝奕,只好自己先走一步,却不明白为什么当时蓝奕最后看她的那一眼,眼中会有异常的光华闪烁,直到很后来,她无意中在网路上看到那首歌的名字——消失的光年。   消失的光年   爱上的无悔忘却 那是只是一些片刻   忘却的无法消失 他们躲在树后面   每个人是每个人的过客   每个人是每个人的思念   眼中的星辰月光 消失在心中的光年   消失在心中的光年   寒夜落进秋天 风景依然进来   相爱沉默无语 飘落一片孤单   每个人是每个人的过客   每个人是每个人的思念   眼中的星辰月光 消失在心中的光年   消失在心中的光年   每个人是每个人的过客   每个人是每个人的思念   眼中的星辰月光 消失在心中的光年   消失在心中的光年